我提著工具箱，將它敲敲放在暗處。
這房間已經有夠暗了，但據說病人已經居住已久。
找我來，看來是不錯的選擇。
噠......噠......噠......
我看見病人發著呆，看著沒有打開的窗戶。
像似在思考甚麼，就連我劃在空中的胡言亂語都不知道。
「嗯。」
我也陪她凝望。
「有錢人的興趣，果然不是我能理解的。」
小姐：「嗯？」
她終於轉過來了，沒辦法靠太近的我，根本看不出她的臉色。
這工作還有物理上的困難，小丑醫生真難當。
小姐：「會嗎？我就只是在看窗戶。」
「為什麼呢？」
小姐：「甚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打開來看呢？」
啪！
我將窗戶打開，溫暖的陽光直接擊退小姐周圍的黑暗。
小姐：「......」
她感動的，眼睛化成了宇宙，嘴巴露出了浩瀚的笑容。
小姐：「你不怕被罵嗎？」
「不怕。」
因為，這就是我，小丑醫生的工作。
－－－－－－－－－－－－－－－－－－－－
先生：「你在幹甚麼！？」
「我在讓大小姐快樂。」
先生：「快樂個頭！我沒告訴過你她的能力嗎！？」
他咄咄逼人，像是要把我壓死在地上般的顏藝，我的話可做不到，畢竟跟工作相反。
先生：「她不能接觸任何陽光，不能接觸到任何水，甚至是濕氣。
她是一張紙，她不是病人，但那可惡的超能力，就害她現在這樣，你懂嗎？？」
「沒辦法控制嗎？」
先生：「你你你以為我那麼多錢，請你來之前，沒有想過嗎？你把我當笨蛋是不是？」
「不是，我看的清楚，你非常照顧千金，她長得非常動人，笑的時候非常美麗。」
先生：「美麗？美麗就有用了嗎？
她會死，要是死了你要怎麼賠償！？哈！！！！！！」
咚！！
他貌似無話可言了，又貌似紓壓完了，動作停止在桌上。
先生：「我警告你，要是再發生一次，我不只會把你轟出去，知道嗎？」
啪！！
這次會議講不到幾分鐘的重點，他就離開了。
雖然我是鬆了一口氣，但那門摔的可厲害了，不知道大小姐會不會聽到。
畢竟她耳朵還活著。
－－－－－－－－－－－－－－－－－－－－
因為不是病，所以治不了。
因為國家禁止超能力開發，所以也沒有辦法。
我們的工作雖然以前就存在，但超能力這東西，真的沒辦法直覺地說好壞。
不過，現在對我來說，是壞的......
－－－－－－－－－－－－－－－－－－－－
「江江江江～」
小姐：「這是甚麼歌曲嗎？」
「我的入場曲。」
小姐：「我聽過大江過浪這曲的，是不是那類？」
「算是，也不算是。」
看來這小姐挺博學的，而且這麼聽來，那位父親並沒有限制＂燈＂。
而且她旁邊也剛好有，那就......
「嗨！」
啪！
我將燈光照耀著我，並且......
「嘿！」
我從工具箱中，召喚出紙人，背景。
我在用繩索將剛剛的日光燈放到上頭，像太陽一樣。
好了，總算可以做個像樣的工作了。
「美不美？」
小姐：「嗯。」
「帥不帥？」
小姐：「嗯，這布置太棒了。」
「嗯～」
這布置也是我布置的，算合格了。
「但重頭戲還在後頭喔～」
啪！
像是洗衣機般，紙人被選入了旋風中，並沒有壞掉，反而換了個模樣。
一位先生，紳士地拿著拐杖，走在路上。
他的枴杖並不是拿來走路，而是隨興，比他表情還豐富地揮舞著。
畢竟是紙人嗎......
「很久很久以前......」
故事持續發展，出現女主角。
男主角為了見他一面，他不斷賺錢，提高地位。
男主角為了說服她父親，不斷討好她。
最後，她們終於見到面，一開始聊得很開，也談好了婚事。
但最後發生了異變，女主角不見了，他們到處去尋找。
結果男主角看見女主角跟一位平民男子再一起。
那是她的青梅竹馬，而她們都沒忘記對方。
她很快樂，比她跟自己再一起的時候，還要快樂。
男主角默默關懷著，直到最後，父親逼進了。
男主角不想讓女主角被發現，也不想打斷他們的生活。
所以，男主角決定自殺，在她父親的面前。
而父親為了遮掩醜事，就再也沒管女主角的事情了。
小姐：「......」
「......」
表演結束後，我令紙人們，跟背景，回到工具箱。
燈光也熄掉了，彷彿剛剛的事情都沒發生過。
連她的表情也很難分辨，但，應該是難過吧......
畢竟是悲劇，但會特別挑這故事，是因為我想了解她的心情。
小姐：「好厲害......」
「蛤？」
小姐：「好厲害！」
啪啪啪啪啪啪！！！！！！
我雖然沒這意思，但，蠻高興地，超意外的。
「好看嗎？」
小姐：「嗯嗯！」
她的眼神宛如蠟燭燃燒般，看來是真心話。
小姐：「這是你的超能力嗎？是甚麼阿？」
「我能將我碰過的無生命體自由控制。」
小姐：「喔喔喔！！那真的好厲害！！該不會可以征服世界吧！？」
「哈哈哈哈！！如果我再強一點的話！！」
小姐：「嗯嗯。」
原來厲害的是超能力阿，也是拉，我好像沒跟她說明過。
這次算非常成功，她好像也不排斥這種劇本，其實也不一定要這種劇本拉，只是我原本以為能貼近她的心情。
但，我能下次再給她驚喜嗎？在這種受限的條件下。
小姐：「對了，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嗯？」
小姐：「那些紙人，不會壞掉嗎？像剛剛被風吹著，還演了自殺，割掉自己的喉嚨。」
「會壞阿，但，我創造他們，就是為了表演，而他們盡力演了，我想如果，他們有感情的話，應該也會滿意吧？」
小姐：「是嘛......」
周圍的空氣就此靜止，我沒回頭地離開房間。
糟了，剛剛是不是回錯了。
她並不是壞掉，是因為超能力......
好難，做這行的，抗壓性也要夠強，我應該樂觀一點，想一下下次要做甚麼表演。
才行......
－－－－－－－－－－－－－－－－－－－－
過了幾天，我感覺我快撐不過去了。
大小姐的笑容開始委婉，我的表演也開始客套。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那道關是甚麼，但......實在很難跳躍。
先生：「有甚麼事情嗎？」
有一句話說，最好的消息，就是沒消息，我們的關係也止於此。
不過這次是我找他的就是了，有種做主蠻開心的感覺。
「我有件事想問問。」
先生：「快問吧。」
「你以前有帶過千金出門過嗎？」
先生：「......」
哈哈哈，如我所願，皺起眉頭了。
先生：「有，但我不想說。」
「那我問個不太中心的問題。
你以前是用甚麼方法帶她出門？」
先生：「......沒甚麼。」
「其實我希望......」
先生：「......」
啪！
他點了火，於是點了菸。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我也有我的任務。
「其實我令千金能夠再出去外面看看。」
先生：「你是殺人犯嗎！！！？？？」
「不是，是因為我知道她悶悶不......」
先生：「那你逗她笑啊！不然我請你來幹嘛！？」
「但我不想走這死胡同。」
先生：「所以為了你的死胡同，要犧牲我家女兒！？」
如果真這樣，我早就放棄工作了。
我不是不可放棄，而是我想盡到我醫生的職責。
「那我問你，你知道你女兒悶悶不樂的原因，為何讓她去做？」
先生：「她會死她會死她會死她會死她會死，你要我說多少遍！？」
「但你這樣剝奪她的自由，她要怎麼快樂？？」
先生：「一次笑不夠，就在笑啊，笑到她死，她也會看起來很快樂啊！！」
這甚麼扭曲的思想？我氣到想發動能力，朝他的頭敲下去，看能不能讓她清醒。
「人生，就會死，要死，就要死得痛快，死的如願，妳讓她這樣子，要死不死，要活不活，那像人嗎！？」
先生：「......」
他生氣地瞪我了，不虧是我腦海裡想的對象。
應該惱羞成怒了，這話題已經完了。
我試過了，但一碰到敏感話題，他直接開啟戰鬥模式了。
先生：「滾！！！！！！
你沒讓她有一直笑得本事，就給我滾！！！！！！」
「......」
啪！！
於是我就這麼離開了。
不過，還沒完......
－－－－－－－－－－－－－－－－－－－－
「江江江江......」
我唱著入場曲，想讓屋內的人聽見。
我唱著入場曲，想讓屋內的人聽見。
小姐：「嗯？醫生？」
「嘿，是我。」
小姐：「你為什麼會出現在窗外？」
「因為我不是醫生了。」
我伸出手。
「要不要去看新世界？」
－－－－－－－－－－－－－－－－－－－－
我操控著一般的毯子，但就像神話的飛毯般，輕鬆略過無數障礙，筆直的看著世界。
「妳看。」
剛好遇到一座大湖，天上的星星多到不孤單，使的大湖中，也誕生了無數的小夥伴陪伴它。
小姐：「哇～」
她非常貪心的張大眼睛，宛如想將一切都納入她的眼中。
「別急，還有更美的。」
我再度指引她，她沒有關閉眼睛，繼續看。
小姐：「哇～～～～～～」
她再度叫著，她真的沒看過這些場景。
都市，街道，比星星熱鬧，卻比星星還普通的東西。
她都視為珍寶。
「我也好久沒從上面往下看了。」
小姐：「為什麼？明明這麼美？」
「因為我以為走在街上就夠了，所以忘了。」
小姐：「真羨慕你。」
她並沒有離開視線，臉面依舊往下看著街景。
因為這對她來說，真的是少之又少的機會。
「妳其實也應該如此的。」
小姐：「但我曾經，差點死掉。」
「甚麼時候？」
小姐：「剛出生，風和日麗的天氣。
父親告訴我，他不知道我的能力，身體燒起來的時候，他澆了水。
火雖停止了，但身體也濕了，黏在地上，像碎片般。」
「這模誇張，那應該那時候就死了吧？」
小姐：「我父親，剛好有個能力。
他的體液，就像膠水一樣，他幫我重新組裝，撿回了一條命。」
接著，她親親摘下皮膚。
那不止能說是龜裂，而是火山爆發般的崩裂。
小姐：「我的身體......已經壞了......
連......這麼一般的事情......我都沒辦法做......」
「......」
我也嚇了一跳，因為平時在暗地，沒注意過她那原來是假皮膚。
也沒看過她哭過，沒有眼淚，那是不允許的，所以只能，眼睛顫抖著。
「那我想直白的問妳一句。」
小姐：「嗯......」
「妳想回頭的話，我立刻回頭。
還是，妳想要繼續看這世界，不計任何代價？」
小姐：「意思是？」
啪......
我輕輕地摸著她的肩膀。
「妳父親那邊，我會替妳想辦法，他是個好父親，也會一直是。」
小姐：「......」
她跟父親相依為命，若她不喜歡父親，或許早就豁出去了。
但她沒有，那就看她想要過怎麼樣的人生了。
小姐：「我想......」
她用力地握著手。
小姐：「再多看看......」
也握著我們一起乘坐的飛毯。
－－－－－－－－－－－－－－－－－－－－
小姐：「哇！！！！！！」
不知是她第幾次哇了，但我不會覺得膩，甚至比我自己哇都還要高興。
小姐：「海！海灘！哈哈哈！！」
她開始奔跑，我們停留在剛冒出頭的陽光下，沙灘是涼的，就算沒穿鞋也不怕。
我第一次看她這樣跑，或許我曾經在哪個街上看過，但都沒比她閃耀。
我們都在追趕時間，她卻是追逐快樂，歲數都超過小孩的年齡了，卻還是那麼天真。
小姐：「嘿嘿！我們來堆沙堡吧！」
「不去看看別的場景嗎？」
小姐：「不要～」
啪！
「喀！喀！喀！」
靠！我還真沒想到會被沙球，不是都丟雪球或石頭嗎？我怎麼會想起奇怪的回憶了？
「很會喔！」
啪！
我也丟了回去。
小姐：「哈哈！！」
啪！
啪！
啪！
我們就像打躲避球般玩著，但老實說，沙子一下就散了，如果以躲避球的規則，不知算不算犯規，這根本散彈槍，雖然不痛。
剛好也適合她。
「嘿！」
啪！
小姐：「......」
「......」
不過她停下來了，也不動了。
「怎麼了？」
小姐：「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甚麼？」
嘩......
剛剛有一瞬間，飄過白色的東西......
接著，愈來愈多......
等一下，不是被假皮膚包覆嗎？
「想去哪裡嗎？」
小姐：「不是。」
「那......」
小姐：「我想說一句話！」
阿......剛剛太多嘴了，不小心讓她失去了寶貴的時間。
我是醫生，我是小丑醫生，我應該要盡全力聽懂她的心聲。
讓她快樂，是我的職責。
小姐：「謝謝您......」
嘩......
我看到了，我應該盡的職責。
我......應該很盡責了，但，心還是會覺得......我......
我感覺臉頰濕濕的，但，她已經不在了。
所以沒關係，我要......
啪......
在這一刻，拋下醫生的面具。
「哇～～～～～～」
像小孩般的哇哇叫，但卻沒想到會這麼的痛。
為什麼都是哇，卻有那麼大的差距？
－－－－－－－－－－－－－－－－－－－－
先生：「這傢伙真的瘋了！！！！！！快樂居然比生命還重要，哪有這種鬼事！！！？？？」
我站在法官的面前，與那位先生互相對峙。
但，我保證過了，那個約定，他是好爸爸的約定，我一定會實踐。
囚斯：「......」
法官瞪著我，希望我做出回應，但我並沒有。
只要有關超能力者的事情，幾乎都是由這位法官執行。
而這位法官，意外的挺超能力者，在這超能力者時代，普通人弱勢的時代。
所以，我完全不做出任何回應，不請任何律師，這就是我的方法。
囚斯：「我受夠了！！！！！！」
咚！！
法槌直接丟在所有人的正中間。
囚斯：「來人！把那該死的醫生押進大牢！！」
警衛：「是！」
先生：「你再說甚麼！？所以判決呢？？」
囚斯：「（瞪）」
先生：「......」
那位先生宛如遇到梅杜莎般，身體完全靜止。
囚斯：「哼！」
而那法官就像孩子般，鬧脾氣的離開法院了。
－－－－－－－－－－－－－－－－－－－－
？？：「你是阿醫拉特醫學院出來的，對吧？」
「嗯。」
到了大牢後，這是我第一次，除了警衛跟囚犯，以外的外人。
？？：「嘿～我也是，但剛畢業，算你的學弟，請多指教～」
他伸出手想跟我握手，但我們隔著一塊玻璃，所以明顯只是逗我開心的。
？？：「你真的挺勇敢哩，連免費的政府律師都不請，也是第一次上陣，難道你打從心底想死嗎？」
「......」
死嗎？也是，我現在被要求終身監禁，無法自由行動。
跟她一樣......這樣活著，有甚麼意義嗎？
咚！
一個罐子，從旁邊的警衛拿出來。
？？：「這是某好人給你的藥，珍惜用阿。」
我......得了甚麼病嗎？
扣！扣！
那位陌生人敲著玻璃，手暗示我靠過去。
警衛：「......」
警衛沒有攔住他，他到底是甚麼人？
？？：「如果，你覺得快樂比生命重要的話......」
「......」
嗖......
我退回座位上，看著那罐子。
？？：「有需要就服藥，別硬撐喔～」
噠......噠......噠......
那男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
我還是想不透，那男人是誰？為什麼會想給我這個？難道不怕我拿來幹其他的事情嗎？
我真有心，這裡沒人能攔得住我，他知道嗎？
最重要的事，我現在的心情，好複雜......
快樂......跟生命......該怎麼衡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