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下課鐘聲響起。
最後一堂的期末考試順利結束了，接下來的第三、四節課連同午休時間都是大掃除，等到第五節在集合場的結業式完畢就開始放寒假了。李少鋒如釋重負地在桌面伸直著手臂，暗忖雖然這次的成績應該不怎麼樣，至少不至於不及格。
等到監考老師確認完答案卡的數量，隨即宣布下課。
班級頓時喧鬧不已。
同學們紛紛聚成小團體，或是拉動椅子、或是直接坐在桌面，愉快討論寒假期間的行程安排。
身為班長的許家瑀則是拍著手吸引注意力，開始麻煩同學們將桌椅搬到教室兩側，準備開始大掃除。有些人開始動作，有些人卻依然故我地繼續聊天討論，頓時又引起一陣喧鬧。
換作是國中、國小時期的自己，這種時候肯定會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抱怨，憤世嫉俗地冷眼旁觀那些興高采烈的同學們，不過今年的寒假，自己同樣行程滿滿──原本每天近九個小時的時間都可以用來進行習武練氣的修練以及課蘇魯相關知識的學習，也會繼續參加克蘇魯遊戲，況且別的不提，光是「擁有一整天的自由時間」這點就足夠讓心情為之雀躍了。
李少鋒跟在同學身後到走廊盡頭的工具間幫忙搬了掃把拖把回教室，這才依照分配的掃地區域拿起抹布，一邊擦拭窗戶窗溝一邊認真思考該怎麼趁著寒假帶燕子學姊到花蓮去見夏逸舟，解決那個因為「碎勁」導致的內傷。
話雖如此，從前幾天在牛排店的態度看來，燕子的立場相當堅決，對於蒼瓖派夏家的印象也依然相當惡劣，即使自己願意去花蓮麻煩夏逸舟確認體內氣息的情況，她也不會陪同。
直到擦完兩扇窗戶，李少鋒還是只能夠想到「下藥迷昏帶走」或「騙她要去台南白河派然後在搭乘火車的時候再下藥直接坐一圈到花蓮」等等不可行的辦法。
「問題在於學姊好像也不想去台南，雖然在她無法提氣的情況下，我應該也有辦法制伏住啦，只是那樣絕對會拼命亂鬧，弄到最後不管哪個方法似乎都只能下藥……但是讓我抱著昏迷中的學姊到處走動也很可疑吧，客觀看來一整個誘拐的感覺，依然不可行……」李少鋒喃喃自語，好半晌才注意到班上的氣氛有些轉變，疑惑左顧右盼才看見楊千帆站在教室前門，視線對上之後，她隨即對著自己輕輕招手。
「師父，怎麼了嗎？」李少鋒急忙上前，接著擔心地壓低嗓音問：「該不會燕子學姊在中午時間強拉著我們到學校頂樓晃晃的事情被發現了吧？」
「不是那件事情……雖然我覺得燕子學姊強行把鐵門的鎖頭破壞掉確實有點問題，不過林誠學長應該會處理好。畢竟他是學生會長，接下來又是寒假了，有很多時間修理。」楊千帆淡然說。
「全部扔給林誠學長嗎……」李少鋒不禁苦笑。
「這個也是他接下學生會長職務的理由，畢竟光憑老師一個人有時候很難幫忙掩護。沒有意外的話，明年會是燕子學姊擔任學生會長，後年則是我們兩人其中之一。」楊千帆說。
「居然是瞭望塔的成員內定包攬嗎……那麼讓師父當就可以了。」李少鋒說。
「當過學生會長對推甄比較有利喔。」楊千帆說。
「我應該會是指考戰士啦……話說我們一開始在講什麼？」李少鋒再度苦笑地問。
「因為你遲遲沒有回應群組的訊息，我就直接過來講了。」楊千帆平靜地說。
「咦？抱歉，交完考卷之後我就直接去打掃了，沒有看手機。」李少鋒歉然說。
「沒關係，只是過來講聲今天放學要去一中商圈。」楊千帆說。
「好的，請問去那邊有什麼事情要辦嗎？」李少鋒問。
「紫網教團同樣在那起事件當中隨著教團聯合銷聲匿跡了，現在的一中商圈符合『沒有被任何隊伍劃為地盤』與『鬧區』兩個條件，即是玩家之間通稱的『空白地帶』……不過那裡的位置、生活機能、整體環境都相當不錯，應該很快就會有隊伍出聲宣示主權、劃為地盤了。樓月學姊希望我們趁那之前去繞繞。」楊千帆說。
「目的這麼模糊嗎？只是繞繞而已？」李少鋒不解地問。
「即使擁有遠遠超越普通社會平均水準的巨額錢財，大部分隊伍依然沒有辦法徹底購足包含興趣消遣在內的所有生活用品與設施，對於地盤內部的商業活動沒有那麼興盛的小型隊伍而言更是如此，因此在前往鬧區的時候，空白地區會是一個相較安全的選擇。」楊千帆說。
「可以理解，除非像是殲滅軍那種規模的隊伍在管理，否則真的不曉得是否會惹上麻煩。」李少鋒說。
「是的，這樣也導致空白地帶經常會聚集不特定多數的玩家，有機會進行面對面的交流。這個也是不同於情報機關、網路論壇，第三種獲得情報的方式，雖然精確度最低，而且相當侷限，不過偶爾會從中得到第一手的最新消息。」楊千帆說。
「這麼說起來，定緯哥之前好像提過他會在台北的各個鬧區到處走走，收集情報……但是這樣的話，樓月學姊給的吩咐應該會是交流，而不是繞繞吧。」李少鋒說。
「很遺憾的是瞭望塔並沒有特別交好的隊伍，無法確認對方是否有所隱瞞或誤導，不太常使用這種方式取得情報，不如說，光是找到願意和我們分享情報的隊伍這一點就頗有難度了。」楊千帆說。
「原來如此。」李少鋒不甚在意地聳肩，暗忖對於教團聯合的事件，難保瞭望塔掌握的情報數量在全台灣居冠，根本不希罕其他隊伍不來交換情報。
「那麼就這樣。結業式結束之後在校門見吧。」楊千帆總結地說。
「好的。」李少鋒說。
楊千帆微微頷首，轉身踩著凜然的步伐走回自己班級。
李少鋒目送著走廊的學生們下意識地往兩側靠攏露出一條路，直到長髮飄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轉角才準備回去將窗戶擦完，不過隨即注意到程書愷單手拿著掃把，一邊小幅度轉著一邊靠近。
「有什麼事情嗎？」李少鋒頓時湧現麻煩事的預感，皺眉搶先問。
「我在此作為所有九班男生的代表，有些事情需要鄭重詢問你。」程書愷站在講桌旁邊擋住去路，滿臉嚴肅地說：「你在期末考前請假了一個星期對吧？」
「我因為家裡有事才請假……」李少鋒反射性地說。
「關於這件事情，我前幾天和一班朋友聊天的時候恰巧得知那位楊千帆也剛好請假相同的天數，而且連日期都相同。你開始請假的第一天，她也請假了；你回來學校的第一天，她也回來了，難道不覺得其中有所蹊蹺嗎？」程書愷刻意拉長語音提問。
「真是巧合呢。」李少鋒果斷選擇裝傻，淡然說。
「嘴還真硬。」程書愷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低聲問：「算了，你等會兒有什麼安排嗎？」
「我有約了。」李少鋒據實以告。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約你都用這個藉口塘塞。」程書愷沒好氣地說。
雖然不曉得程書愷到底在打麼算盤，不過想必不會是好事。李少鋒不打算繼續應付他的死纏爛打，當下乾脆地說：「不好意思，我真的有約了，至於要不要相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程書愷也看出李少鋒的不耐煩，當下道出正題地說：「結業式結束之後，班上同學要去一中那邊唱歌，男生女生都有，你要不要約楊千帆一起參加？」
原來這個才是搭話的目的……話說只問師父不問自己要不要參加會不會太失禮了點？李少鋒不禁皺眉，尚未回答就看見許家瑀正好從前門踏入教室，似乎剛好聽見談話內容，好奇地問：「你們要參加什麼活動嗎？」
「喔喔，班長妳來得正好，快點勸勸這個不合群的傢伙啦。我每次找他出去玩都被冷淡拒絕，簡直徹底缺乏協調性。」程書愷立刻轉身拉攏夥伴。
「要去哪裡玩嗎？」許家瑀追問。
「一中那邊唱歌喔，也會順便吃飯。已經預訂到一家最近很熱門的義大利麵店了。」程書愷熱切地說。
「嗯嗯……少鋒同學也要去嗎？」許家瑀問。
「當然當然！現在就是在討論這個啊！」程書愷繼續說。
如果身為班長的許家瑀都不曉得的話，那樣就是你們自己小圈子的活動，不要講得好像是班上全體同學都有參加似的好嗎？而且除了這次以外有哪次邀過自己了？李少鋒無奈暗忖，然而程書愷已經轉移目標，開始花言巧語地想要邀請許家瑀參加，遲遲找不到機會插話。
緊接著，一位和許家瑀頗為要好的女同學徐雅筑忽然挽住她的手臂，說著「陪我去廁所」就半強硬地拉著她離開。許家瑀趕忙向著程書愷說完「我也要參加」之後也轉向李少鋒頷首致意，無奈陪著徐雅筑離開教室。
「班長，那個──」李少鋒來不及澄清，楞楞看著許家瑀的背影。
「那麼再加班長一位，不過她應該會帶朋友來……姑且先抓個三位好了，等會兒得記得打去餐廳更改訂位人數。」程書愷拿出手機，心情愉悅地開啟編輯軟體更新人數，片刻才斜眼問：「如何啊？你真的沒空嗎？同樣是活動稀少角色的班長也要參加喔。」
「我有約了。」李少鋒再度重申，沉著臉說：「另外，我不喜歡剛才那種拿著我也要參加的事情去釣班長的感覺，希望等會兒去向她說清楚。」
「班長也不是因為你才參加的吧，何必講成這樣……」程書愷一怔，嘴硬地辯駁說：「還是怎樣，你想說班長其實在暗戀你嗎？甚至連校花楊千帆也在暗戀你？這麼厲害嗎？」
聞言，李少鋒忽然連反駁的力氣也沒了，當下暗自提氣，回想著當初在蒼瓖城面對教團成員的情況，抱持著生死廝殺的氣勢狠狠瞪去。
雖然單純提氣不會產生任何實質影響，然而曾經歷經過實戰的凶狠氣勢還是令程書愷突然露出呼吸困難的表情，甚至不小心鬆手讓手機落到地板，慌慌張張地撿起來之後也沒也確認是否有出現裂痕，驚疑不定地看了李少鋒一眼就快步走開了。
「記得跟班長講清楚啊。」李少鋒停止運氣，對著程書愷的背影朗聲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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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招散發殺氣的瞪眼效果拔群，直到打掃時間結束，程書愷再也沒有過來煩自己一句話，甚至在偶然對上視線的時候就會搶先慌張轉開。李少鋒滿意地頷首，暗忖就算他到處散佈「李少鋒的眼睛會發光」的事情大概也只是被當成玩笑話，況且還有潛伏在軍警、政府機關的眾多克蘇魯遊戲關係者，不會出問題。
李少鋒單肩揹著書包，站在操場旁邊的籃球場聆聽校長的冗長演講。
「學生的本分依然是學習，即使寒假了也請不要過度鬆懈，充分運用時間，在每件事情上面都做好自己的規劃。校長在這邊有幾句箴言要贈送給各位同學──」
好不容易等到教官宣布放學，李少鋒立刻拉緊書包的揹袋轉身，精準覷著人潮之間的縫隙移動，很快就來到最前端的位置，話雖如此，經過川堂的時候就看見楊千帆已經站在校門旁邊等待了。
「果然沒有辦法比師父更快啊。」李少鋒快步迎上前，苦笑著說。
「我的班級排在比較後面，自然容易早點過來校門。」楊千帆站挺身子說：「那麼就出發吧。」
「不用先回工房一趟嗎？」李少鋒問。
「我有帶著武器以防萬一。」楊千帆隨手拉高百褶裙裙擺，露出綁在白皙大腿的短刀刀鞘。
等等！這裡是校門口耶！李少鋒急忙上前，試圖遮擋其他學生的視線。
「不用那麼緊張，剛才那個角度只有你看得到。」楊千帆淡然說。
……那樣確實不會出現校花隨身攜帶刀械的問題，然而會衍生出另一個新的問題吧？校花有暴露狂傾向之類的？李少鋒遲疑地轉動視線，果不其然，見到周遭其他學生都露出詫異表情。女學生們是疑惑、訝異的神情，男學生們則是有不少人都看直了眼，即使因為角度沒有看到綁在大腿的短刀，楊千帆自行掀開裙擺的動作依然一清二楚，光是那樣就足夠引人遐想了。
「走吧，過去一中商圈了。」楊千帆不甚在意地轉身。
「……是的，謹遵師父吩咐。」李少鋒放棄討論下去，暗自祈禱這個謠言會在寒假期間自然平息，努力無視周遭投來的各種視線，跟著楊千帆走向不遠處的公車站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