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了一下,道:「感謝您的厚愛,但是我這樣做或許有不妥之處。藏書室中的資料還算豐富,雖然沒有詳細的紀載,卻已經足夠大致了解努爾伊什了。」
艾爾維斯噙著一抹笑容,露出尖銳的犬齒,「你真不來?我以為以你對閱讀的熱忱,會迫不及待想看一看那些珍貴的手抄本。」
「請容我婉拒,大人。」泰勒道。
「是在顧忌你我的身分嗎?」艾爾維斯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倚在書架上,懶洋洋地問道:「因為你是大公家的米芙利人?」
即使泰勒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此刻的氣氛有些怪異。
他的手顫了顫,懷中的書「啪」一聲落到地上。
艾爾維斯「嘖」了聲,「書掉了,你得小心點。」
泰勒愣愣地看著艾爾維斯彎身將書撿起,交回他手上。
艾爾維斯壓低身形,一瞬間離泰勒極近,幾乎要碰上他的鼻尖。
「你有一雙很美的藍眼。」艾爾維斯喃喃道:「以我的身分,把你要來也不是不行。大公會同意的。」
他剛長出來的鬍髭輕輕搔過泰勒頸間,而後在泰勒的耳畔低聲道:「不考慮為我獻身?」
泰勒心若擂鼓。
不知哪來的勇氣,他使勁推開了艾爾維斯,低下頭道:「抱歉,我必須離開了。」希望他語氣中的驚慌能不那麼明顯,可它就是該死的那麼明顯。
艾爾維斯顯然聽出來了,舉起手後退半步,「只是個玩笑,冷靜點。」
泰勒抬頭望了他一眼,盡力收起臉上的慌亂。
「謝謝您的邀約,恕我先告辭──」他匆匆行了個禮,轉身便要走,卻被艾爾維斯叫住。
「等等,你不是想了解關於努爾伊什的事嗎?」艾爾維斯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這裡的書上沒寫的。」
泰勒的腳步一頓。
了解努爾伊什的渴望終究戰勝了驚慌,他回身望著艾爾維斯。
泰勒的相貌並不纖細美麗,在血族的審美中甚至也不特別討喜,可他有種堅韌憨直的氣質,令艾爾維斯特別想作弄一番。
當然,他方才的邀約並不假。
艾爾維斯看著泰勒瞪圓的藍眼,不知為何聯想到初生的麋鹿,忍不住笑了,招手要他過來。
「努爾伊什的本名是依安。和你一樣,他作為獻血者被送到達拉斯,在對當時的達拉斯大公獻身時受孕。」艾爾維斯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開某頁插圖。
「為何獻身會受孕?」泰勒奇怪道。
因為沒有被教導的緣故,他對於性事的理解一直都十分模糊,只記得男女結婚當天,只要進房去待一會後便會聽聞女性受孕的消息。
他出行前曾問過長老,長老卻說血族會教導他。
「你……」艾爾維斯一時語塞,「你不是通過初級核試了嗎?」
泰勒點點頭,「是的,我們學習音樂、繪畫、歷史、人文、天文與數學。」
艾爾維斯哭笑不得,「我好久沒關注初級核試的內容,原來改成學這些沒用的東西。」
「按照您的說法,我不確定獻身如何進行,似乎是能夠直接吸食米芙利人的血液?」泰勒問道:「但這與受孕有何關聯?」
艾爾維斯耐心道:「米芙利的女性是孕者,為了確保她們的身體強壯到足以孕育生命,血族不會對她們採血或吸血,而男性則是擔任獻血者,也就是提供糧食的來源。」
他指著書上的插圖,「地位較高的貴族擁有自己的米芙利人,並且能夠要求男性獻身,算是一種……」他停頓了一下,「高級的享受。而在獻身過程中,血族很可能會與米芙利人發生一些自願的行為。」
泰勒險些被繞暈,但他仍快速理清頭緒。
獻身過程中,血族與米芙利人發生能讓女性受孕的行為,這行為無法讓男性受孕,卻能使雙方享受肉體的交流。
泰勒弄清事情的原委,問道:「所以您希望我和您發生受孕的行為?」
艾爾維斯有些尷尬,又感到好笑。
他模糊道:「算是,我對你很有興趣。這種事就像運動,需要時找個伴就行了。」
「原來受孕的行為是像運動嗎?那我認為我能行。」泰勒喜歡同父親下地,或到山上採野菜。他特別喜歡活動身體。
經過剛才一番談話,艾爾維斯確定泰勒不具備任何性知識,因此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艾爾維斯是能像拐其他人一樣將這青澀的少年拐上床,可他總覺得自己並不想這樣。
「還是算了。」他摸摸泰勒的頭,「我可以把書送到你房間,不過你必須保證不能有損壞。」
泰勒雙眼一亮,點點頭。
又有書能看了。
*
晚上,泰勒到餐廳用完餐後,慌張地發現自己的袍子上有點狀血跡。
幸好夜色使血跡的顏色不引人注目,他趕緊趁沒有任何血族察覺前回到自己的房間。
解開裡褲一看,泰勒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月事。
換上預備好的襯墊後,泰勒縮在棉被中,因不安和憂慮而腦中一片空白。
這就是他的秘密。
他是個身體構造非常特殊的米芙利人。在他男性的生殖器官下方,還長著另一副女性生殖器官,甚至他的腹中具有能夠孕育生命的子宮。
父母一再告誡他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否則將會有悲慘的事發生,這也是他盡力了解努爾伊什的原因。
若同是基因突變的米芙利人,為何身為努爾伊什的依安會受到血族景仰,而他卻被父母告知不能透露身體的秘密?
泰勒不明白。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半夜時分因生理時鐘而醒來。
他呻吟了一聲,從床上坐起,注意到外頭已是一片漆黑,只餘廊下幾盞燈幽幽地亮著。
泰勒記著母親的教誨,用小刀在手臂上劃了一痕,再用紗布仔細裹好,以作為散發血腥味的藉口。
月事的氣味事實上與傷口並不同,嗅覺靈敏的血族會察覺出不對,因此沾染上月經的衣物或布料必須盡快處理。泰勒一想到這些事,頭便不由自主地痛了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認命地將下身染血的布巾取下,再換上新的。
確認走廊上空無一人,泰勒躡手躡腳地抱著一團髒污的衣物,打算到廢棄場偷偷扔掉。那處氣味駁雜,一扔進去誰也聞不出來。
要前往廢棄場,途中會經過一間平時很少經過的別院。它與莊園並不是連在一塊的,而是獨立的房屋。
泰勒從來沒見過有誰進出這裡,一直認為這間別院沒有住人,因此當他看見一樓的窗戶亮著燈時,著實嚇了一跳。
他彎著身子,正要悄悄地溜過去時,忽然聽見窗內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打算一輩子這樣不理會我?」一個聲音怒道。
他的聲音雖然十分低沉柔和,話語間卻滿溢著怒氣。
「克萊德,你知道我們的關係。」這是蘭諾的聲音。
泰勒的好奇心被徹底挑起,躲在窗下偷聽。
「解除伴侶關係吧。」蘭諾又道。
「蘭諾,無論我們的結合是不是基於政治利益,但我確確實實是愛你的。」克萊德放軟了態度,低聲道。
泰勒的心臟怦怦直跳,感覺自己撞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他悄悄朝窗內望了一眼。那就是蘭諾的血族伴侶克萊德?
蘭諾背對著泰勒而坐,克萊德則半跪在他身前,兩人都離窗戶有些距離。
克萊德看上去比蘭諾年長一些,但也十分英俊,一頭微長的黑髮覆在頸上,半敞的睡衣下露出結實白皙的胸膛。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藍金色的異色瞳。泰勒以前在一本書上讀過,血族若有藍眼,是罹患了一種遺傳疾病,此病會造成血族視力模糊,需要透過鏡片才能清楚視物。
克萊德顯然正是有這種遺傳疾病,而他藍眼的那側也戴著一片單眼鏡。
「克萊德•諾辛,」蘭諾揪住了克萊德的頭髮,語氣出奇地煩躁,「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
「蘭諾,我──」
「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你與我父親的刺殺案無關,可你的氏族有。」蘭諾道:「得了,我們都知道是誰指使的。現在族中要我和你解除伴侶關係的聲浪很大,我們之間連政治利益都沒了。你說,還有什麼能維繫這段伴侶關係?」
克萊德抬頭望著他,「蘭諾,我很愛你,求求你──」
蘭諾壓根就不理他,驀地站起身。
「夜深了,我該走了。」他冷冷道。
克萊德猛地從後方擁住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克萊德頹然道,膜拜似地吻著他的側臉。
蘭諾仍然面無表情,但泰勒好似看見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克萊德扳過蘭諾的臉頰,強硬地吻上他的嘴唇。蘭諾一開始無動於衷,後來卻回應了克萊德。
泰勒看得面紅耳赤。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克萊德動情地攬著蘭諾的頸項,又從衣領探入,摩娑著他的胸口。
直到兩人呼吸都有些不穩,蘭諾才推開克萊德。
「不留下來過夜?」克萊德眼中仍帶著迷濛。
蘭諾道:「既然以後不是伴侶,我還是別佔這便宜了。」
「我不介意……」
回應克萊德的是門被關上的聲響,以及空蕩蕩的屋子。
泰勒摀著嘴躲在窗下的灌木叢後,努力縮成一團,好讓人別發現他。
「我早就發現你了,出來吧。」蘭諾清冷的聲音響起,「我沒興趣在別人面前表演活春宮。」
泰勒心驚膽顫地等了一會,確定蘭諾說的人就是他。
看來欲蓋彌彰已經沒用了,是他自己的好奇心害他暴露了。
泰勒緊張地從灌木叢後站起。
蘭諾沒表現得太意外,只瞄了他懷中被揉得皺巴巴的布料一眼,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還有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A. 泰勒抑制住手指的顫抖,盡可能平靜道:「大人,是我的同鄉,米娜。她發現自己月事來了,驚慌之下趕來找我,而我手上是沾染她血漬的衣物。」他道:「我正要將這些衣物拿去廢棄場丟棄時,不小心看見了您。因為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一會,萬分抱歉,望您原諒我的無禮。」
B. 泰勒捏緊了手上的衣物,冷靜道:「我不小心受傷了,大人。正要將染血的衣物拿到廢棄場丟棄時,不小心看見了您。因為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一會,萬分抱歉,望您原諒我的無禮。」
C. 霎時間,泰勒腦中閃過一百種藉口,但他發現全都很糟,思考了兩秒後決定……轉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