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清醒過來,是弟媳劉雅惠叫醒我的,她叫了我幾聲,還把手伸到我眼前揮了揮,我張嘴作勢要咬她,她笑了出來。
「家瑋,妳又發呆。」她笑著說,其實一般來說她應該要叫我姐姐的,但因為我們同歲,所以就直接以名字作稱呼。
「沉思的人往往都能發現凡人不知道的人生哲理。」我邊說邊下車,想不到我在車裡待了這麼久,太陽都下山了。
「那個人絕對不是妳。」
我們一起進門,忽略她的吐槽,我問:「聚餐還順利嗎?」
「嗯,大家都沒什麼變,還滿懷念的。」她說。
「當媽的要沒什麼變還真困難。」
「是啊,她們生完孩子後身材還是保持得很好,真令人忌妒。」
「妳怎麼知道我說的是身材?」我挑眉。
「妳這種人,不難猜。」她翻了我一個白眼。
「呿,有時間在這裡囂張,不如上樓去救救妳老公吧,他快撐不住了。」說完還不忘鄙視的瞄一眼樓上,真不敢相信我許家瑋的弟弟竟然這麼的不靠譜。
「只要小桐沒有變形,基本上都還算能接受。」她俏皮的笑了一下,沒想到她的標準也是非常人能理解的。
我可憐的姪子啊....
我滿討厭在家吃飯的,自從幾年前和家裡鬧翻了以後每次坐在餐桌上總有種莫名的尷尬和壓迫感,幸好這幾年爸媽的低氣壓減弱了些,我才稍稍的覺得有喘息空間。
「家瑋,妳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想想未來該怎麼走。」爸用他低沉的嗓音開口說。
「嗯。」我隨口應了聲,比起他的話,眼前的鳳梨蝦球還更吸引我一些。
「家瑋,妳爸說的話妳聽見了嗎?」我媽皺眉道。
「我有耳朵。」
爸張口還想多說些什麼,這時我可愛的姪子用他宏亮的哭聲救了我,聽見寶寶的哭嚎嚴父也會變慈父,我爸笑咪咪的起身把小桐從嬰兒車裡抱出來哄著他。
這也不是他們兩老第一次催我婚了,自從我和前任分手後爸媽就把我以前鬧的革命當作沒發生過似的,自欺欺人的以為我這個女兒還是能滿足他們的期待。
真是浪費力氣啊。
爸媽退休後幾乎十點不到就上床睡了,偶爾我、許家豪和劉雅惠會在睡前看一部電影,在客廳配點小酒小菜,而今天電視撥放的是我等滿久的一部國片,我們就一起窩在沙發上看著。
習慣躺著欣賞電影的我一如往常的霸占了整張三人座沙發,那對夫妻坐在桌子的另一邊,時不時的給我來個親親小嘴,我除了白眼還是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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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我點個菸吧?」我說,但我已經點起來了。
他們搖搖頭,隨後許家豪突然語重心長的說:「姐,妳真的不考慮結婚?」
「你難道不知道你姐是什麼樣的人嗎?」我不帶感情的哼笑一聲,和爸媽大吵的時候他也在場,應該也清楚才對。
「知道是知道,但是同性戀在這社會根本沒有保障....」
「我不需要保障。」我打斷他,受夠了這些自以為是的勸導。「我也不需要別人的認同,就算是家人也一樣。」
這時劉雅惠說話了,「家瑋,我支持妳選擇的路。」
我挑眉,吸了口菸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但妳起碼也努力為自己再拼一次,自從妳跟盈秀分手之後變得太消極了,總不能一直這樣擺爛下去。」
「他媽的。」我平淡地說,也不是被激怒,就只是單純太習慣把髒話掛嘴邊。「我考慮。」
樓上的小桐又哭了。
「幹!叫你兒子閉嘴。」我轉頭對許家豪吼。
不可愛了。
「時間有點晚了,買不到什麼小菜,就用洋芋片將就一下吧!」羅怡君開了幾包餅乾放在桌上,她的女朋友則是從冰箱裡拿了幾瓶啤酒出來。
「家瑋,給妳。」知道我不喝酒,郭鈺芳貼心的幫我倒了杯果汁。
「謝謝。」
「工作還順利嗎?」羅怡君眨了幾個好奇的眼。
「沒什麼靈感。」這種情況算是常見的,不過這次的撞牆期持續得有點久。「編輯那裡也是每天打過來催,催得我都提不起勁了。」
「人氣作家嘛,讀者會想快點看到下一篇作品也是情有可原。」郭鈺芳無奈的笑了笑。
會踏進這行完全是個意外,2008年的冬天我跟李盈秀提了分手,李盈秀是一個情緒管理方面非常有問題的女孩子,分手後的幾個月我幾乎被她鬧到精神瀕臨崩潰的地步,嚇得我完全不敢踏出家門也不敢打開手機。
家裡在我大三那年搬了家,老爸還開了一間鐵工廠,我畢業後就一直在裡頭工作,那時候我爸看我失魂落魄的模樣就好心的讓我放幾個禮拜的假,等到狀況好一點再回工廠上班。
整天悶在家裡也是會悶出病的,尤其當你又不必工作的時候。
為了解悶,那時我在網路上打了幾篇小說,我把自己的感情故事寫成了小說,沒想到引起了滿大的迴響,讀者們甚至還把小說分享到其他平台,原本我是不知道有這回事的,直到某天接到了出版社的電話。
這才開啟了我的作家之路,雖然當下覺得莫名其妙,但後來想想....
這樣我中文系就不算白讀了。
「妳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跟那些平凡老百姓說那書裡的第一配角就是我!」羅怡君扯著自己領子做出痛苦樣說。
「說了也不會紅吧。」郭鈺芳淡淡地吐槽道,直接澆了羅怡君一桶冰水。
「呿,臭小鬼講話總是這麼囂張。」羅怡君呿了一聲,面帶不悅的說。
「話說妳把溫庭萱、李盈秀的故事都寫了,怎麼不考慮寫張雅婷的?」她問。
「都過了這麼久,很多事情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我往桌上一趴,這我當然不是沒想過,但不知怎麼的,我就是寫不出張雅婷的故事來。
不只是因為記得的片段太少,還有別的....別的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而且用故事來圓滿我和張雅婷之間的一切,真的好嗎?
「也是....」羅怡君也感傷的點點頭,「十六年了,結果最後還是成了遺憾了呢!」
18歲生日那天羅怡君和阿志醉得不醒人事,被我安置在客房裡。
張雅婷那天在我家待了一晚,睡前我不要臉的躺在她伸直的腿上,她沒有推開我,反而還用手背摸了摸我的臉。
原來她也有溫柔的一面,我抿了抿唇,並不打算隱藏自己內心中的激動。
「欸,張雅婷。」
「嗯。」
「如果我說我喜歡妳,妳會怎樣?」他媽的,我發誓我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麼脫序過。
「妳可以試試看。」她調皮地笑了一下。
「我喜歡妳。」帶著豁出去的心態,我用著認識她以來最正經的表情說。
她笑而不答,和我相視許久後她擰了我的鼻子。
「吃屎吧妳!」她說,卻笑得比以往還要開心。
「....」她的回答讓我心中多了好幾個問號,這是被拒絕的意思嗎?但是她給我的態度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還是睡覺好了。
隔天送張雅婷回家後我和羅怡君聊起我告白的過程,羅怡君笑得可開心了,而我還是一臉問號,感情這回事怎麼這麼複雜啊!?
聽了羅怡君的建議後,我決定在畢業那天再和張雅婷告白一次,很認真,很認真的告白。
※原來我真的很不懂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