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其之十九，後悔。
清道夫扛著大刀緩步向前，平時走路幾乎不帶任何聲響的她，此時卻刻意踏出陣陣沉重的腳步聲。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普羅旺斯先打從心底感到開心，但在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之後又覺得可怕。
『他們……他們眼神真的……一樣……』
而清道夫卻視若無睹，就那麼默默走過普羅旺斯身邊，讓心中不免閃過這次是真的惹她生氣的想法。
「第二次見面了呢，我們是不是要——唔喔！」
本來想帶著戲謔笑容開口的漢斯，一個眨眼瞬間，斬刀就已經砍到眼前，他下腰閃過這突襲一擊，而清道夫單腳重踏地面，一個迴身將刀刃砍入地面做出上挑，整個石地應聲掀翻，大量泥塵跟尖銳碎石逼得漢斯必須往後拉開數步距離才得以喘息，而清道夫一個小小墊步向後，與普羅旺斯並起了肩。
「大笨……鼠。」
光是兩招就被震撼住的普羅旺斯，此刻正目瞪口呆的看著將斬刀重新上肩的清道夫。
「……」
清道夫未做任何回應，普羅旺斯想要再次開口，但此刻她覺得自己喉嚨彷彿被扭乾的毛巾，緊繃、而且乾燥。
「……唉。」雖然盯著前方，但清道夫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她嘆了口氣，然後開了口：「身為專業人士，在脫離戰場之前——？」
「脫離戰場之前……都不能放鬆警戒……啊！」
那是之前在遊牧營地對她所說的話……
簡單一句話就讓普羅旺斯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沒有生氣更沒有改變什麼，眼前的清道夫就是那個專注在『工作』上的那個清道夫。
「……能不能戰鬥？不能的話就退到安全區域，能的話就配合我的動作。」
「能、當然能！我怎麼可能讓妳自己一個人戰鬥！」
普羅旺斯將視線從清道夫身上抽離，她這次專注在弓弩的瞄準鏡上，原本一直壓在身上那沉重的感覺逐漸消失，她感覺自己的身軀異常輕盈，但也因為如此，她錯過清道夫嘴角仰起的那短短幾秒畫面。
「……如果阻礙到我，我就連妳一起碾壓。」
「我的團隊配合適性可是A+，別小看我。」
「那就來看看羅德島的觀測組是否有把實戰適性加入吧。」
煙塵中突然閃出一道光點，一把快速旋轉的短戟呼嘯而出，而清道夫彷彿早就準備好一般，伸起左手輕鬆接住短戟的握把。
「妳知道我拋投練了多久嗎？就那麼接住實在很打擊別人的信心呢。」煙塵逐漸散去，漢斯的笑容從裡透出，他重新走到兩人的面前。
「別擔心，那些東西也就只能陪你到今天為止了。」
清道夫隨手將短戟拋向一旁，在金屬聲響起時，她身軀奮力向前，以單手突刺擊向對手，漢斯也同時將身軀向前，當刀刃即將接觸面前時，他右膝向下一沉，低得幾乎要貼近地面，斬刀從肩膀擦身而過將長袍劃開，而對方輕轉柄內機關，短戟瞬間變為長戟，他猛力刺向清道夫胸口，而她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以左掌架開戟刃，順著慣性以一個迴斬朝向漢斯頸肩——
本應該已經是從死角切入毫無挽回餘地，但漢斯全身突然化為一陣黑影，但與其說是煙霧，那道黑影更像是數條無法碰觸的黑線，斬刀撲了個空擊打在地面上，黑線向上重新聚集，幾乎是一瞬間出現在清道夫正上方，他的長戟由上至下朝著清道夫的後頸刺去。
鏗！
在即將得手之時，漢斯在空中轉動身軀，將長戟改為護身姿勢，而下一個瞬間，一個衝擊將他擊飛，碰撞的火花在天空閃耀，他旋轉數圈之後輕巧落地，臉上充滿無奈的笑容。
「那時候的艾達也是這樣，你們可真是喜歡趁別人滯空時進行騷擾呢，妳知道偷襲別人的壞孩子之後的下場吧？」
「……我不會再被你輕易撥動情緒了。」普羅旺斯沉著臉重新上膛，而對於對方輕描淡寫的反應她心中還是有著不少震驚。
『剛剛那可是對巨大源蟲使用的加重弩箭，怎麼可能擋得那麼輕鬆……？』
「你，廢話真多。」
清道夫一個跳躍，從上空奮力砍下，而見到對方是單手持握武器，漢斯自信笑了起來，他用腰間當作支點，以一個平斬猛力將斬刀偏斜開來，就算是清道夫也沒有辦法抵抗這強烈衝擊，斬刀應聲脫手，而漢斯將還在作用力的長戟直接拋向另一隻手，減少一個動作直接進行刺擊。
就在自己以為能成功得手的下一瞬間，他聽見清道夫漠視的笑了一聲，她在空中改變重心，大手直接向前扣住漢斯臉頰，一個向後拉扯再瞬間向下往地面砸去，來不及反應的漢斯後腦及後頸受到劇烈撞擊，意識甚至瞬間空白了幾秒。
「廢話那麼多，這就不行了？」
看著對方全身癱軟倒在地上，清道夫並沒有因此放鬆戒心，她踢開脫手的長戟，加大扣在臉頰上的力道，感覺再多施一點力，漢斯的眼珠就快承受不住這股壓力。
「咳！」漢斯咳出一口血沫，逐漸恢復意志，即便受到這等傷害，但他的紅瞳和持續上彎的嘴角都顯示他依然存在的戰意。
「不愧是薩卡茲人，恢復速度真快。」
「妳……確定不利用這一刻動手？」對於清道夫巨大的握力，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讓笑容變得更加顯眼。
「……已經結束了，漢斯。」普羅旺斯保持著瞄準姿勢，她保持著距離透過瞄準鏡緊盯著那位薩卡茲人。
「我還沒死，妳怎麼就說結束了呢？」漢斯轉動眼珠，他的紅瞳印入瞄準鏡中，那讓普羅旺斯嚇得又後退了一步。
清道夫握起拳一手重擊在漢斯腹部上，那讓對方吐出更多混雜不清的液體。
「雖然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但那隻蠢狗似乎想跟你聊聊。」
「咳，哈！都這時候還想跟我聊天？還是其實妳對我——咳啊！」
清道夫加重扣在臉上的力道，普羅旺斯甚至能聽到骨頭之間的摩擦聲，即便看起來對痛沒什麼感覺的漢斯也因而曲起身子。
「別廢話，她問問題，你答重點，你多一句廢話我就把你內臟一一砸爛。」她冰冷的語氣顯示她並不只是威嚇而已，身為有同樣眼神的人，漢斯知道她一定做得到方才說的話，所以也識相地靜了下來。
「……你加入天災信使，就為了做這種事情？」
「——傭兵啊，永遠要在戰場上奔跑，就算打完仗也有一堆刺殺任務，我們沐浴的鮮血遠超過雨水，妳能想像嗎？就算不能，這隻老鼠也能幫我證明。」
「……」普羅旺斯眉頭略微緊皺，她沒有回應。
「踏上我們這一行，永遠都不得安寧。」
「那跟你……隨意殺害無辜的人……沒有關係……」
「怎麼？接了委託殺的人就一定不是無辜的？妳要不要問問控制我的這隻老鼠她——咳啊！」
「我說過了，別廢話，這次是肝臟，下次換腎臟。」
「咳——咳！呵……人們在得到關愛時會感到慰藉和幸福，而我不一樣，我只有在看到開心和充滿希望的人最後轉變成絕望驚恐的表情，才能感受到情緒的波瀾。」漢斯淡淡笑了一聲，那是一種知道他人並不會也不能理解的微笑。
「……」清道夫和普羅旺斯皆以沉默作為回答，而漢斯轉動著紅瞳，彷彿想看清楚兩人的反應。
「日復一日，就算雙手沾滿已經乾枯的血液，新的鮮血也會持續覆蓋上去，我曾以為我早已對這狗屎般的傭兵生活感到麻木——」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眼突然明亮了起來，彷彿像小孩第一次嚐到糖果的滋味那般新鮮又驚艷。
「直到那一次，我不小心失手了，那個目標，我印象很深刻，是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商人，他流著血到處奔逃，我則是靜靜跟在他的後面。」
「即便嘗試了各種方式想要說服我放過他，名、利、權，他大把大把撒著黃金和珠寶，但卻只是被我一一踢到一旁——」
漢斯再一次露出一個與方才不大相同的微笑。
「我只給了他一個『準備好了嗎？』的笑容，那商人在認知到做什麼都毫無意義之後，臉上逐漸轉變的那個絕望之情，在那瞬間我感受到了悸動！那已經麻木的心再次有熱血流動的感覺，那時，我終於找到了人生還能有所歡喜的目標。」
漢斯細細品嚐那時候的回憶，然後將話題轉了回來：
「至於為什麼加入天災信使，我想那就是單純的巧合和誤會吧——我以為天災信使那樣的環境，我能夠一直看到生離死別、苟延殘喘的絕望場景，殊不知天災過於強大了，製造出來的都只有你們說的煉獄場景，那並不是我要的——」
「只有——！」普羅旺斯的尾毛立了起來，但在情緒出現波動時，清道夫盯了她一眼，以非常些微的角度搖了搖頭，這才將她的情緒壓了下來。
「大尾狼，當時聽到妳在災難現場遇上重度感染者，妳可知道我有多羨慕妳？那幾乎是我夢寐以求的場景，卻被妳遇上了！」
漢斯身軀明顯出力，清道夫立即加重壓制力道。
「別亂動，最後一次警告。」
「還好那天有尼古拉斯和艾達可以紓解我心中的鬱悶，可惜尼古拉斯命太硬了，不然艾達當下的絕望應該更加令人動容！」
「……」普羅旺斯盡可能維持維持面無表情，緊閉的唇內卻能清楚聽到牙齒摩擦的聲音，所幸還有清道夫的提醒她才能控制住脾氣。
「好奇心滿足了嗎？妳最好趁這個怪力老鼠還能控制我的時候把事情結束掉，這可是我最後的良心建議喲。」
清道夫用眼角交換著資訊，她輕點頭，暗示著普羅旺斯的確該動手了。
普羅旺斯努力調整呼吸，一方面也指責自己的天真，她竟然曾想過要瞞著大笨鼠放過這個人，只要他不再傷害任何人……如今看來簡直癡人說夢。
「漢斯，我這輩子沒那麼後悔認識一個人過。」
「嗯？我倒是很後悔沒早點認識妳們，像妳這樣可愛又善良的人，絕望的臉龐一定會是這泰拉大陸上最極致的美景！」
漢斯每一次微笑，都讓普羅旺斯更加確自己該做什麼，她篤定的向清道夫點了頭，自己也重新進入瞄準模式預防任何萬一。
「我對什麼絕望和折磨沒有興趣，不要亂動，直接扭斷頸椎就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漢斯保持著那看似溫和的面容，面對旅途之末，他也乾脆地閉起眼。
清道夫雙手抵在漢斯左額和右頰，在準備施力的同時，她發現普羅旺斯週遭附近的空氣有異常的波動。
「蠢狗！閃開！」
「！」面對清道夫突然的大喊，長久需要立即反應災害的普羅旺斯毫無遲疑的往後跳開，原本所在處的空氣突然凝結、扭曲、然後像是劇烈震動般劃出一道刀痕綻出火花。
沒錯過這一瞬間，漢斯彎起身用膝蓋撞向壓制的手肘想藉此將其折斷，而清道夫也迅速反應鬆手拉開距離，對方利用膝擊剩餘的衝力一個翻轉起身，同時抽起後腰兩把短戟進行迅速的斬擊，清道夫藉由架擋避開致命攻擊，兩人在一個眨眼之間的空隙就已交手上數十回。
嚓——
「嘖。」一道道血痕劃開清道夫的肌膚，在利用走位躲閃的同時，她抽出短匕進行防禦才稍微舒緩空手對戰的劣勢。
當兩人還在來回交錯過招同時，普羅旺斯睜大眼看著從側面緩緩走近的另一個人。
源石法杖發著帶著淺藍的微光指著普羅旺斯，持有者她雙頰流著淚水，臉上的神情充滿著懊悔與歉意。
「對不起，普羅旺斯……對不起！但、但我不能讓妳們就這樣殺了漢斯……」
「伊莉莎白……」
看著對方不斷走上前，而那源石法杖又再一次閃耀起光芒，普羅旺斯知道——
她即將面臨這一生中最困難的時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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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久違的打鬥番，希望KK戰鬥安排的美感依舊～
雖然這一章的節奏並沒有那麼的快，但說到打鬥，我覺得斬龍的音樂就可以拿出來做背景ＢＧＭ！！
這一章呢，其實我很喜歡清道夫用簡單一句話就化解普羅旺斯內心的陰霾。
有一種「傻孩子，想那麼多幹什麼，不管是傷害的話語或是丟失的禮物，那些都沒有妳來得重要。」
而清道夫在工作上的乾脆俐落也讓KK寫的非常滿意，跟以往不同，她在執行任務時不忘去關注普羅旺斯、在雙方沒有溝通的情況下，她知道普羅旺斯有很多問題想問漢斯、這是一個危險的選擇，時間拖越久，不確定的事情就越多，但在工作與她之間，清道夫選擇承擔風險。
而當意外真的出現，清道夫似乎也沒有那麼意外，畢竟傭兵的世界永遠不會如此順利。
漢斯嘛——除了擔心有點話癆，整體的目的和形象應該是挺完整的，大致上一切成形，而伊莉莎白的登場又讓整個事件變得更加……有趣？接下來可是二對二的戰鬥了，展現狼與鼠的默契給對方看看吧！
如果對於這一章戰鬥的安排有任何建議與指教，歡迎留言讓KK知道！
覺得不錯也希望按個讚讓KK知道讀者們有到此一遊～
對於漢斯，你們有什麼看法呢？留言讓我知道吧！
我是Keymind，KK，我們下次見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