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宗教、權力以及異端〉
宗教擁有異常強大的力量,人生意義、死亡議題、戰爭的和與止、甚麼是合於道德的的行為、社區的維護以及性,凡此種種大哉問都是宗教要處理的議題,宗教也影響著個體的精神、心理與行為。
還不止於此,更影響著參與宗教活動的整個信仰團體。這群志同道合的人,宗教定義了他們,同時也加強了他們之間的連結。
如此強大的力量,位於權力寶座上的人,當然也試圖讓宗教站在他們的那一邊,我們難道會感到驚訝嗎?
國家基本上都希望採用一種宗教,並管理此教,使其成為「國教」。一旦宗教和國家產生了連結,其教義與教理就和國家的威望、權力與控制連結到了一起。
宗教是猶太教、基督教或伊斯蘭教,其實不是重點,如果到了這一步,對教義的不同認識就不只是一個神學議題,卻有著嚴重的政治意涵。
那些不認同國家主流想法的就會被列為異端,事實上,這種差異可能變成叛國罪。
那麼甚麼才是異端呢?這個詞叫人想起了穿著制服的審判者、執行酷刑的刑具、淚流滿面的懺悔者、殉道者,以及燒死在火刑柱上的情景。
歷史確實經常如此。雖然異端常常遭到壞名聲,但事實上,異端是創新的一環,人類歷史和新觀念演化中都是如此。
異端(heresy)一字的字源本來相當單純,在希臘文中,原本是「選擇」的意思,就是有意識地遵循一條特別的思維途徑。
在基督教中,開始用來形容偏離正統教導的思想。當然,正統原本也就是「正確意見」的意思。
但是是誰在決定那些意見是正確的,或者說是正統的呢?這就是個問題的關鍵了:異端其實是取決於旁觀者怎麼看待的。而甚麼是「正確觀念」幾乎和特權出現的時間完全吻合。
從最陽春的宗教崇拜出現之初,異端就存在了。當有人站起來,批評團體的關於神和精神的訓導,說這會招致日後的災難,這些批評者就是異端。
受害者可能被當犧牲,處死在祭壇上,還有處女被丟進火山中來祭慰神祇。舊約中遭到天火之災的先知,大多是宣講猶太人的罪惡將帶給他們災難,或者不守十誡的人將在主再來時遭到懲罰。
維持正統觀念是三大一神教的首要問題,也是受爭議最多的問題,而在其他宗教如印度教、佛教、道教或者是儒家思想體系中,卻遠遠沒有這麼重要。
部分原因可能是基於這樣的事實,那就是一神教是一種「揭露」(神啟)的宗教,這些神是永恆的,會永遠存在於後世,也存在於先知們的神啟時刻之前。因此從這個意義來說,教義不容有彈性。
這也可以說,一神教的信仰是人和唯一真神之間的約定,以及神的啟示,從本質上來說,這樣的信仰是狹隘不寬恕的。
在軍事戰爭、政治鬥爭或者歷史事件中,國家以及政權使用甚至濫用宗教為藉口,我們是屢見不鮮。
把整個宗教現象,化約為權力衝突的託辭,這未免也太過頭腦簡單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政治與社會歷史上,宗教卻一直為世俗所用。因此宗教機構總得花上大量時間,以維護其正統。
從這層意義來說,所謂的正統,就是有本事定義和控制觀念,以保證當權力量的正當性。
這也並非單一苛責宗教圈,舉凡在人類活動的所有領域內,包括歷史、哲學、甚至科學,都有所謂的正統。
只要教條判斷取代了懷疑、探究以及辯論,就有所謂的正統存在,而教條判斷是受到權力方支持的。
回想一下,馬克思無神論的共產主義正統是如何被史達林極端實施在歷史、藝術與科學等廣泛領域的;諸多領域意識形態的異端都會招來在KGB地牢裡的一槍斃命的下場。
在那裏,正統和意識形態都是用來維護共產黨統治的。
政黨也一樣,特別是有意識形態的政黨,成敗就在他們能不能提出一個信念,吸引跟隨者,並且把他們組織起來;而政黨就是要維護其成員在意識上的統一認同。
如果沒有了共識,政黨就會崩解。政黨努力維持思想觀念的純正,和國家把握宗教教理,差別甚少,只不過宗教組織握有的王牌可以吸引更高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