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2.她的能力的真相
尹靜蕙的來電不但沒有使房內氛圍緩和，反而因短短一段話再次帶來緊張。
這時，我再次想起在森林公園撞見楊燕芸的那一幕，對同處一室的她感到害怕，但那股夾雜肥皂及洗髮精的香氣，還是讓我有種脫離現實的迷幻感。
我彷彿不受氛圍而感覺陰冷，更多的是年少輕狂的衝動與躁動……
「好了啦！別發情了，學弟。」
「妳竟然連這種事都感應得出來？」
「是你的表情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為了對方的人身安全，好意提醒你而已。」
這女人果然是氣氛破壞者、惡魔、暴力狂、假幼女、祕密結社關係者，能力莫名其妙的通靈人。
只是在想到最後一個尹靜蕙的身分同時，我的腦袋也總算清醒過來，重新將目光落到楊燕芸身上。
雖然仍有些歉疚，卻也總算是能鼓起勇氣目視對方了。這也是因為學姊那關鍵的一句話的緣故。
──為了對方的人身安全。
估計尹靜蕙是透過她之前所提到的感知能力，判斷楊燕芸的此時身分，才知道有個人正與我在房間內的吧？
果然學姊還是有兩下子的。那些帆布包裡借來的法器似乎也說明了這點，只是物品來源可以之後再向對方確認，現在的主要重點則是基本上可以認定眼前的楊燕芸不是什麼精怪所變成，而是真的活生生的人。
會想到精怪所變也是在於潑血事件中「另一個我」被監視器拍到的景象。
假如那想搞事的精怪能夠偽裝成我，自然也能偽裝成楊燕芸。不過回想方才回到家的種種互動，這樣的猜想隨即被我推翻，當然我是不可能徹底放下戒心的。
即使對方是活跳跳的人，也不能保證不會為自己帶來威脅。「人比鬼恐怕」想必大家都懂，人的偽裝才是最難判斷真偽的。
所以，我還是決定先讓楊燕芸回歸最初我對她的認知，以此為基礎和對方互動。
──等等，我好像早就跟她互動過了不是嗎？
猛然想起不久前與對方的互動，不免令我全身又躁熱了起來，然後我低頭了。
「那個楊同學……我想先為自己剛才在森林公園裡的不禮貌行為道歉，真的很抱歉！」
既然想起不久前的無禮，那更不能就這樣船過水無痕，必要的道歉還是要有的。
我站起身來彎下腰桿，也真心希望這不是遲來的道歉。雖然以作為兩人今晚的正式開場白來說，還是相當的不得體。
只是當我偷偷抬起頭來時，看到她除了再次因為我的行為吃了一驚，接著便是用力搖搖頭，雙手交疊且緊握的放在大腿上，臉上略帶紅暈的回應。
「沒、沒關係的，我想……你應該也是在情急之下才會有那種舉動吧？」
不妙，有點可愛。
不過當下的確是受到惡魔的指使，這點無庸置疑，對此我也只能無奈苦笑，尷尬地抓抓頭。
接下來應該也不是直接問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而是補足當初找她搭話所缺漏的正確舉措，再一步步的誘導刺探。
「那麼，楊同學，妳應該……」
「我能問一下嗎？為什麼妳會在那樣的時間點出現在森林公園？」
我差點因為突然插話的尹靜蕙飆出髒話，但也只能無奈的將手機畫面轉過來對向楊燕芸，然後三人做了簡單的介紹，並快速說明為什麼我會出現在森林公園中，聽我說明的期間，楊燕芸則是時而驚訝時而疑惑。
「嗯，我記得林同學你喔！在第一天的自我介紹之後。」
「謝謝，這是我的榮幸。」
其實我是想說不要再提了。
「所以剛才是妳帶我離開公園的嗎？老實說，直到幾分鐘前我精神還是有點恍惚，途中有短暫回過神來是在跟警衛道歉、回家路上聽到我媽的話，還有洗完澡後。」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森林公園的，當然根據殘破的記憶推斷，也只有楊燕芸帶我離開這種可能了。
「是啊，因為林同學那時幾乎整個人都癱軟了，我、我也只能用力把你拉離現場。」
「抱歉！真的是非常抱歉！」
想到楊燕芸在那種情況下不得不以全身力氣拉著我這拖油瓶離開現場，不禁又是難以言喻的羞愧。
只是尹靜蕙這女人卻重頭笑到尾，所以我決定主導這整場談話。
「也很不好意思，畢竟我媽比較好客，就這樣讓妳今晚留在我家。」
「也、也不會啦！反正我一個人住，應該……是沒關係的。」
「學弟，她的意思是說，『只要你別亂來』就沒關係的。」
妳還是不要講話好了。
我無視尹靜蕙，把話題切入重點。
「楊同學，可以讓我知道一下，為什麼剛才妳會出現在那裡嗎？」
眼看楊燕芸遲疑了一會兒，幾秒後才娓娓道來。
「其實就和你跟學姊一樣，那個地方有讓我很在意的事，但是我想先澄清自己不是什麼『力量』的持有者。該、該怎麼說呢，也不能說不是，只是那力量並不是我刻意要散佈出去的。這有點難解釋……總之，我不是故意要吸引那些孤魂野鬼跟校園中的鬼魂的！」
這些話配合上楊同學的激動舉措確實格外的有說服力，可是不難聽出其中挾帶著不少訊息。
「簡單來講，楊同學確實如我懷疑的一樣，是有可以看到鬼魂的陰陽眼囉？只是妳的體質也會吸引另一個世界居民的注意？」
楊燕芸再次用力點點頭。
「不如來試看看吧，學弟，骨頭！」
「學姊，妳這口氣跟手術醫生沒什麼兩樣。」
我取來上頭還沾染一些塵土的帆布包，小心翼翼地用學姊那條手帕包裹著「大腿骨」，深怕楊燕芸再次受驚的放在離我比較近的地上。
話說這東西帶回來不會有問題嗎？我竟然這時候才注意到這點。
「學妹，妳看得到這根骨頭上的東西嗎？」
結果楊燕芸不但沒有感到害怕，還依言將目光落到人骨上頭，並瞪大雙眼注視了起來。
「嗯，是一條死者的大腿。」
呃……是這樣沒錯，畢竟我剛才有說明為了什麼目的前往森林公園，當然也有提及這根大腿骨的事，所以對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是很正常的；然而結果好像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不是應該像尹靜蕙一樣，說自己看見了什麼靈魂碎片、殘餘情感或氣之類的嗎？
只不過，我卻也很快意會到楊燕芸所指死者大腿的意思。
「是一條斷掉的人類大腿。」這次楊燕芸別過頭去。「這……有點讓人不太舒服。」
當下我趕緊將帆布包遮蓋在骨頭上。
「這下很清楚了，學妹確實有陰陽眼，而且是跟我這種半調子的修行者不同，是能很清楚看到魂體具體形象的那種。」
沒錯，這也就能說明為什麼她會說「死者大腿」會使她感到不舒服了。
因為在不同於尹靜蕙，在楊燕芸眼中，它就是某位可憐的死者丟掉的「斷腿」。
「所以楊同學那時候也有看到四周有站著幾個女學生的鬼魂囉？」
楊燕芸不諱言的點點頭，不過下一秒卻吃驚的抬起頭來與我對上眼。看來對方有注意到我話中不小心洩漏出的另一件事。
「那妳是故意忽視她們，很努力忍下來當作沒看見也沒聽到她們說話的嗎？」
「不是的。」楊燕芸先是很認真的簡短回答，接著才吞吞吐吐的接續道：「我、我沒辦法聽到鬼魂的聲音，所以不知道她們在講些什麼。」
竟然會有這種事？這倒是我和尹靜蕙始料未及的，不過也能說明為什麼那時候楊燕芸可以繼續神態自若的做自己的事。
畢竟比起被關注的視線，無法完全避掉的聽覺反而更加難防。當然我也能想像對方為了忽視掉那些鬼魂，長久以來建立起何等強大的心理素質。
聽到這裡，我自然也沒忘記方才對方與我對上眼的反應，於是我把話題繞回到該重點上。
「剛才楊同學聽我提到『也有看到』的時候有吃驚了一下對吧？所以妳第一時間有想到我不是跟妳一樣天生就有陰陽眼，而是受到妳前面所說自己因為體質關係，挾帶會吸引鬼魂的力量才使我開眼的囉？」
楊燕芸對此不置可否，倒是先澄清自己並非天生就有陰陽眼。
「不是的，我的陰陽眼並非天生，而是在某個契機下開啟的。」
我聽聞這些話後，突然湧上一股強烈預感；而這股預感是關乎對方開啟陰陽眼的契機，以及這個契機也跟我有某種程度上的關聯。
「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在讀幼稚園那一年，有一次跟著家母過馬路，不小心出了意外，之、之後才出現的。」
竟然跟我一年前的遭遇如出一轍！
不過，楊燕芸在談及此事時卻泫然欲泣，我和學姊見狀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下去，第一次的正式談話就此暫告結束。
考慮到時間已晚，又歷經波折的關係，我們決定明天再繼續話題。
只是隔天一早當我慵懶地從被窩中起床後，才從妹妹口中得知楊燕芸一早便摺好棉被、換下衣物，簡單吃過媽為她準備的早餐後就離開了。
而我也只能在扼腕沒取得對方聯繫方式，一邊遭受妹妹的連番調侃與母親追問昨晚互動過程的情況下，如失魂人偶般的出門，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即將到來的指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