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可以問妳原因嗎?」婭筑追問道,那眼神熱切的程度,或許早已超越了好奇心也說不定。「樂曲的演奏者,應該大多數人都是會希望有聽眾的吧?另外既然妳應該也算是個作曲家了,完成的曲子難道就不會希望能讓其他人聽看看嗎?」
「登臺讓我緊張。」這個答案貨真價實,沒有半點虛假。正因為有傷害到其他人的風險,所以隨時都要提心吊膽地不要傷害到其他人;然而無法專注享受在演奏樂趣中的活動,凌風一概敬謝不敏。「所以我的聽眾只要有我自己一個就足夠了。」
「凌風……聽起來有點悲傷呢。」婭筑有些傷感地看著凌風。「我的樂曲指導者很常說一句話:『在妳把自己逼到絕路之前,潛力都是無限的。』只不過這樣的說法可能有點極端了些,大概沒辦法套用在妳的案例上。」
「還好,習慣之後就沒問題了,我自己不覺得特別悲傷。」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但如果禁止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演出可以保護好那些無辜之人,哪怕是把自己鎖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內獨自練琴,凌風都能甘之如飴。「不過妳的指導者聽起來感覺是很嚴格的人呢。」
這點倒是與凌風的指導者截然不同。
她的指導者雖然在樂曲的演奏上有所要求,但同時也懂得適度給些調適的建議或鼓勵,在嚴格之虞還有著寬容的餘裕,不會死硬逼著學子把自己逼得死去活來。
「啊,這個的話,」婭筑露出了苦笑。「與其說是嚴格,不如說是……指導者很重視成果。但我不是說這種方式不好,因為我也是在這樣的指導下才有機會登臺演奏,只是偶爾難免會陷入迷惘。」
「妳們參與賽事時,有什麼樣的感覺?」儘管自己大概終其一生都無法參與那令演奏者熱血沸騰的琴藝競技賽,但凌風至少可以聆聽其他人的參與感受;情感這種東西或許無法複製,而自己也不可能成為其他人,但只要有想像力,對凌風來說這並不成問題。「評審有幾位?態度嚴苛嗎?觀眾反應熱烈嗎?演奏臺是全場環繞式的還是半場制的?」
只要能想像得出那種場合,再運用自己這份在彈奏鍵琴時總在不知不覺間觸發的「能力』,重現大賽場景並不是做不到;假使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多練習幾次,或許自己就能逐漸摸索出在大眾面前演奏也不會誤傷人的演奏技巧。
理想上是這樣,至於實際上到底能不能做到,必須嘗試過才曉得。
「嗚啊!看來妳對競賽很有興趣呢!」有點被凌風的積極度給嚇到的婭筑回憶道。「我想想哦,當下其實挺緊張的,但也很開心。」
「有時候也會覺得很痛苦。」這個補充的評價就跟婭筑所給的答案一樣不帶半點迷惘。至於說這句話的人是誰……
「茉椿!妳來了!」婭筑與對方打招呼時的態度充滿了活力,凌風可以感受到她是真心高興見到對方的出現。「待會要再練習一下嗎?」
「婭筑,我有事情要跟妳說。」相較於婭筑的欣喜,茉椿的反應有些微妙。「不,應該是卡森老師要我替他傳話給妳。」
茉椿那頭長度只到頸部的粉色短髮梳理得相當整齊,棕色的雙眸予人一股冷靜之感,就凌風印象所及,這股冷靜只會出現在一流的演奏者身上。
身材方面,茉椿臉頰的肉感程度與婭筑的差不多,但身高倒是高了些,除此之外還散發出一股令人無法輕忽的氣勢;但這股氣勢並不是因為她長得比婭筑更高,而是因為她舉手投足間有著婭筑所缺乏的自信。
無論是何種樂器,對任何演奏者來說,自信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唯有自己先肯定自己所詮釋出的樂曲,才有辦法說服聽眾們去肯定。從這個角度來說,樂曲演奏者或許都是雄辯家也說不定。
「嗯?」沒發現茉椿表情異狀的婭筑走向對方,似乎想勾起她的手坐到一旁的長椅上歇息閒聊。「她有說為什麼嗎?」
「……老師說她要找另外一位提琴手跟我搭配。」茉椿垂下眼,腳步也稍微往後退了些,反剪在身後的雙手則因為焦慮而攪擰在一起。「她說這是跟梭麟討論後的結果。」
「……!」婭筑被茉椿這段話弄得有些錯愕,但她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消息而變得不知所措。「那我……我會有另外的鍵琴搭檔嗎?」
「有,梭麟說他會另外安排。」似乎對於自己能給出肯定答案而心情稍微舒坦了些,茉椿緊繃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一點。
只不過那薄如紙張的柔和一下子就被婭筑的下一個提問給刺破。
「那今天……妳的合奏者是?」婭筑有些緊張地問道。
「……是那個梭麟新找的提琴手,說是要在這次學者宴上打響名號。」聽到茉椿囁嚅的語氣,凌風內心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待續-預計下週五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