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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 幽影 第七章 共鳴

赤月 | 2022-11-26 12:09:28 | 巴幣 1000 | 人氣 184

完結外傳《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
資料夾簡介
作為雜種出身,不受狼群見待的大灰狼里希特,是如何理解自己的力量、被議會發掘,最後捲入一場攸關整個太陽系生靈命運的陰謀的呢? 所有故事,都有起點……

幽影

那是……自深淵中望回來了的東西。



  「嗷!」在我把採血針刺進路瑟的前臂時,他發出吃痛的吠叫聲。

  「少誇張了。」採血管頂端的綠環亮起,提示我樣本已經足夠。「別像小狗一樣。」我將玻璃管拿了下來,迅速晃動幾下,確保和抗凝血劑充分混勻。

  「是你技術太爛了!」路瑟不開心的皺著眉頭抱怨,以意識封閉傷口止血,同時解開二頭肌上的綁帶。

  「並沒有。」我絕對不會承認,我自己的手臂正在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我將裝有路瑟血液的玻璃管放在迴轉式振盪器上,並從機器上拿起我自己的採血管,旋開管口,放進分析儀,看著探針伸進去取樣。

  「你自己做這些事情真的感覺很奇怪。」路瑟從後方將下巴放在我肩膀上說道。「船上不是有很多醫生嗎?」

  「我喜歡這些……活動,能幫助我放鬆。」分析儀上顯示正在分離血清。我強迫自己,將雙手抱在胸前等待,不想要往哪裡擺感覺都不對的手,透露出過於焦躁的跡象。該死,我現在很需要那些被變不見的口袋!「而且我並不認為,讓醫官知道自己的司令有情緒管控問題,對士氣會有幫助。」

  「我還以為你也認同,團隊成員之間,保持開誠布公的順暢溝通,才能夠有效率的完成任務。」路瑟用酸溜溜的語氣說道,有一點挑戰的意味,但並沒有豎起尾巴。

  「我是他們的保護者,不是反過來。」我陳述事實,路瑟發出不滿的咕噥聲,大概是「你說是就是囉」之類的。

  螢幕開始顯示出數據,讓我無暇處理別的事情,所以就沒有回應了。

  「你不是說過使用異能不會對我們有生理上的影響嗎?」路瑟打定主意要讓我分心一樣,不斷提出問題。

  「影響我們的並不是異能本身。」正常……正常……正常。「而是那種自己好像無所不能,彈指之間就能摧毀世界,感覺自己比其他人都高等的想法。」我切換到下一個頁面繼續檢視著。

  「我倒是認識幾個這種人……」路瑟繼續嘀咕。

  「一切正常。」我鬆了一口氣,靠上椅背。雖然壓力賀爾蒙指標接近臨界值,但我會說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確定不需要休假嗎?」路瑟指了指糖皮質激素的數字問道。「看起來你壓力很大。」可惡,他為什麼會知道,我有解釋過嗎?我已經到了會忘記自己說過什麼話的年紀了嗎?該死,快停下,壓力賀爾蒙!

  「不用。」我有些氣惱的輕輕嘖了一聲,將路瑟的採血管放進分析儀。「你決定好主修了嗎?」

  「你知道自己理虧的時候就會這樣,」路瑟在我肩膀上磨蹭了幾下,慵懶的說道。「馬上轉移話題。」

  「並沒有。」我嘆了口氣,讀著路瑟的報告。「你才在轉移話題。」

  他發出單音節的抗議聲,站直了身子,然後開始在起居室裡漫無目的的繞圈。

  「有那麼困難嗎?」確認了路瑟的各項指標也都正常以後,我讓分析儀銷毀了我們的檢體,然後關閉機器。

  「就只是……」他猛力的在頭上抓搔著,繼續來回踱步。「這真的很重要嗎?」

  「有一天,帝國之心艦隊會在你的號令下行動。」我用平緩的語調說道,不想要每次提到這件事情聽起來都很奇怪。「所以,對,這很重要。」

  「亞瑟一定很樂意接手,為什麼會需要我啦?」路瑟喃喃的抱怨著,加快了來回踱步的頻率。「而且你還能再活個十年吧?」

  「亞瑟可比我大上不只十歲。」他傳達困惑的表情真的有點可愛,害我不合時宜的笑了出來,甚至打算原諒他的無禮──可惡的小狗眼神。「遷就我一下吧,我沒有別人能指望了。」一邊強壓下語氣中的苦澀,我一邊回憶著是否曾經想像過,自己在四十歲的時候會講出這種話──這是不是就是中年危機的意思?

  路瑟混雜著困擾和焦躁的不斷變換站姿,將雙手抱在胸前,表情倔強的對我抬高了吻端和尾巴。

  這雜種狗,總是能以各種方式戳中我的軟肋,我現在只想瘋狂搔他肚子,聽著那可愛的呻吟。

  該死的,執勤時段的界線!

  我用力甩了甩頭,重新集中心神,決定繼續施壓,但那盯上來的棕色大眼睛馬上擊潰了我的攻勢。我只能嘆口氣,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我想路瑟還沒有準備好知道,而我也還沒有準備好告訴他,帝國之心是為了他建造的。

  「想像一下,等當上司令以後,可以隨意命令你討厭的傢伙用牙刷清理甲板。」我開了個小玩笑,無法控制嘴角上揚。

  「喔,是這樣啊。」路瑟對我翻了個白眼,以諷刺的語氣說道。「那接著呢,會有人給我酷炫的稱號嗎?」

  「我很難想到能有適合的。」我歪了下頭,試著理解腦海中的那個畫面。「不管什麼詞,配上了『雜種狗』瞬間就沒了氣勢。」對於我的評價,路瑟不開心的撇過頭,哼了一聲。

  「我不介意用你的。」路瑟小聲的咕噥道,那讓我抬起了右邊眉毛。

  「不介意?」好吧,我想繼承名號和繼承艦隊,的確是程度不太相同的負擔。

  「暴風,聽起來就……」他歪了下頭,最後聳了聳肩。「就很厲害。」

  「可是,暴風只會帶來毀滅。」我淡淡的說道,喉嚨又開始乾涸。

  「喔,暴風還有很多功能啊。」路瑟突然一副興致來了的樣子說道,耳朵都豎起來了。「你知道暴風的超強烈擾動,才足以攪動夠深層的低溫海水,讓珊瑚避免白化嗎?還有維持森林健康的林相演替、陸域和大洋生態系的營養循環都和暴風有關!」

  我對路瑟歪了下頭,看著他快速擺動的尾巴末梢。那讓我想起了一些年輕時的美好回憶。

  「所以暴風除了破壞,也會帶來生命,總之是很棒的東西!」路瑟和我對上視線以後,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抓了抓耳朵。「至少伊恩是這樣說的。」

  看他這個樣子,實在很……窩心。我有點不想要毀掉這個氣氛,但我想,我們總是應該要誠實面對自己真正的樣子。

  「蓋亞上的暴風,的確是那樣的。」我淡淡的說道,不想顯得在潑他冷水。「但是,這個稱號,是聯邦給的。」

  路瑟歪了下頭,神情有些僵硬。

  「你有看過,戰神星上的暴風嗎?」我將右手舉至眼睛前方,輕輕搓了手指。「暴風所到之處,什麼都不會留下。」

  路瑟沉默的用那棕色大眼睛看著我,目光之中有些悲傷。是在……同情我嗎,或是什麼別的原因呢?

  但在我開口詢問之前,起居室中綻放紅光,機械廣播音和警報大作。

  「二級紅色警報,伽馬級幽影!二級紅色警報,伽馬級幽影!」

  「該死!」我啐道,開啟我的個人終端。「驅逐艦群,怎麼回事?」

  「司令,幽影母艦以某種方式避開了偵測,艦隊預計一分鐘後進入幽影巡遊範圍!」值班的雷達官回答道。其他艦長開始進入會議,頭像一一顯示在畫面邊緣,中央則是艦隊所有船隻和幽影位置的戰術投影。

  可惡,太近了,在我能阻止幽影之前,一定會和艦隊接觸,這是無法接受的情況!但是伽馬級的應該會有首腦,如果我發出挑戰,它必須回應。

  「艦隊全體迴避,不要交戰,讓帝國之心處理!」我給出指令,接著展開意識,完整包覆住帝國之心,同調最外部的無人機,發出特殊的波動轟鳴,讓我在意識領域中看起來,就像是閃爍著無比耀眼光芒的亮點。「我用訓練室迎擊,首腦挑戰。」

  把終端收回手臂上,我從儲物箱中將「灰雪」喚到手上。

  「帶上『太空』。」我感受著灰雪問候我的共鳴,向路瑟說道。「但除非是其他組員遇上危險狀況,而我無法分神,不然不要干涉。」我才剛說完,路瑟便從他的房間召來了太空,握在手上。「還有,絕對不要展開意識,你還沒有準備好。」

  路瑟看起來是有理解到我語氣中的嚴肅,所以認真的向我點點頭。

  我想,的確也該是時候,和他解釋一下幽影是怎麼回事了。

  就在我們一踏上走廊的瞬間,帝國之心劇烈搖晃了幾下。

  「幽影登艦艙擊穿裝甲,右舷阿爾發之三區破損封閉!」艦橋值班組員的聲音從終端上傳來,顯得十分焦急。

  「亞瑟,你知道該怎麼做,把他們引導到訓練室。」我在岔路拐了個彎。「還有,全艦組員迴避該區域,禁止交戰。如果哪個白痴想要逞英雄,我會保證直到下一個著陸儀式之前,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幫馬鈴薯削皮。」

  「什麼是馬鈴薯?」路瑟在我身旁問道。

  「某種根莖類作物。」我看了眼牆上的方向指標,還有感受意識領域中的脈動,確認幽影的位置。「簡單來說,這就是某種類似負責清洗食物合成機的處罰就是了。」

  我抽出灰雪,而路瑟則是歪著頭,可能在消化這個新知識。

  特殊波動的波源就在前方,兩個。

  壓低身形,貼著甲板衝了出去。我輕輕反推著下方,及時用力一蹬,讓我改變前進的方向,躲過幾個高速射過來的錐狀物體。同時藉著迴旋身體的力道,我舞起灰雪,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弧形,以冰川式將剛從轉角進入走廊的物體俐落的切成兩半。

  大小不一的金屬碎片紛紛墜落,發出叮叮噹噹的撞擊聲。我重新落在甲板上,微微蹲踞,架起防禦圈,擋下了兩發高能電漿,看著明亮淡紫色光團迅速在空氣中消散。

  我的攻擊者發現砲火沒有奏效之後,決定採取別的策略。它將兩側的砲管,收回滿布鮮紅發光元件的暗色橢圓體之中,擺動另外數十條連接其上的金屬觸手朝我移動。那有著幾百個關節的長條狀觸手,材質和軀殼一樣,是某種不會反光的金屬,而末端各自帶著不同的工具。最常見的,就是銳利並且閃爍著冰冷鋒芒的勾爪。

  它侵蝕了我的領域,接著馬上像陀螺一樣,高速旋轉著,一邊揮舞勾爪,一邊朝我衝了過來。

  伽馬級的行動模式還是那樣單純。

  我以腳尖點地,一躍而起,翻身避開刀刃,並且在來到暗色軀殼上方時,架起防禦圈擋下它向我射來的各式彈頭。在領域之中,我認出了幾個攜帶爆炸火藥的,便立刻以手半劍將引信全部切斷。落上橢圓體之前,我將灰雪改成逆持,雙手握住劍柄,以劍尖向下刺出,突破防禦圈和金屬殼層,並不斷深入,直到貫穿整個結構,確認破壞核心。

  鮮紅色的光線熄滅,觸手失去動力癱軟,而軀殼則往甲板撞去。

  我將灰雪抽了出來,跳下殘骸,落回地面。

  「這就是……幽影嗎?」路瑟語氣中帶著一絲敬畏,走到我身旁說道。

  「不,」我指向第一個被我砍成兩半的殘骸。「這比較像是幽影的……爪牙。」我找到了我要的東西,將之支配拉引到手上。是一個銀白色的球體,被分成了兩半。

  「大多數的情況,他們都有『核心』,位在身體正中央,偶爾會在其他位置。」我將兩個半球體放到一旁,以劍尖指了指殘骸,向路瑟說明。「只要對核心造成足夠的傷害,『烏賊』就會失去行動能力。」

  「這是……精金!」路瑟用手指戳了一下金屬半球後驚訝的說道。

  「對,這就是我們獲得精金的主要途徑。」我向他招了招手,要他跟上。「等結束再來回收就好,它不會跑掉的。」路瑟和我並肩走著,顯然有許多疑問。「伽馬級的幽影甚至可以找到奇異物質,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算是走運了。」

  藉著意識領域感知範圍的優勢,我接下來又在兩次遭遇烏賊的交戰中,在對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前就將核心擊破。

  「下一個給你練習。」我將灰雪收回劍鞘,向路瑟說道。

  「真的嗎?」路瑟抽出太空,活動了一下手腕。「你不是覺得我還沒有準備好?」

  「是還沒準備好面對幽影。」我迅速的對他比著戰術暗語的動作,但路瑟對我唯一的回應就是困惑的歪著頭。「理性在上!」我翻了個白眼抱怨。「提醒我下一次優先複習戰術暗語。」

  路瑟不情願的應了一聲,我只能當作他收到了。拿起終端,調出附近區域的平面圖,向路瑟解釋著情況。

  「這傢伙是落單的,而且你在我的領域中,有必要我會干預。」我以背部靠上分隔區域的牆面,一手放在滑門的控制面板上。「把烏賊當成是異能者,因為基本上雙方能夠做到的事情並沒有差太多。」

  路瑟的決定是在滑門前方以蹲踞姿勢預備,單手持劍,擺出接近冰椎起手式。想要出其不意的速戰速決嗎,看起來剛剛他有好好觀察,不知道實際表現會如何。

  「唯一要記住的,就是絕對不要展開意識。」我再次提醒,路瑟對我點了點頭,棕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期待和興奮。

  畢竟還是半大不小的年紀嗎,還以為他會多少有點緊張呢。那就去吧!

  我用拳頭往面板砸了下去,滑門分開的那瞬間,路瑟便衝了出去,揚起一陣氣流。

  他好快!

  以常駐意識圈的輸出就能做到這種程度,實在很不簡單。路瑟在強化身體類型的波動比我擅長太多了,或許我需要找其他人指導他這個方面的應用,我幾乎沒辦法完成這種波動的構築。

  我本來以為勝負會在一瞬間分出來,但是烏賊注意到了朝他衝過去的雜種狗,便立刻用三根觸手刺入甲板,架起陣地,以剩餘的全部觸手末端,還有自橢圓體上伸出的六個砲管指向路瑟。

  下一個瞬間,狂風暴雨般的彈幕便撒了上去。

  畢竟已經被發現了,所以我走出掩體,一邊維持防禦圈的強度,一邊謹慎的往交戰中的雙方靠近。

  說交戰其實有點不準確,路瑟完全單方面的承受砲火。

  我放鬆防禦圈,讓被動防禦圈接手,忽略在不可視薄幕上泛起漣漪的衝擊,專心感知烏賊投射出的彈藥類型。

  伽馬級的有配備精金彈頭,我不確定路瑟剛剛有沒有注意到,不過我還是做好能隨時以支配攔截的準備。

  路瑟的身法沒有我那麼靈巧,但他還是努力左閃右躲,找到了彈幕最疏落的路線向烏賊推進。好在路瑟被動防禦圈的強度堅若磐石,我很確定就算所有攻擊都精確命中在他的正前方,也頂多只是遮蔽視線程度的困擾而已。

  烏賊射出了兩枚火箭,路瑟身形一矮,躲過第一發,接著迴旋身體,砍斷了第二發的引信。

  「嘿,」第一發火箭在我的防禦圈上爆炸,我以拘束圈中和震波,並將揚起的煙塵和碎片撥到一旁。「動作確實一點,你應該要守護你身後的對象,而不是給他們添麻煩。」就現學現賣來說,那動作其實還挺漂亮的,但我是個嚴厲的人。

  「我只是怕你無聊了!」他笑著說道,接著舞動身形,幾道銀光閃過,路瑟帶動手半劍轉了一圈,收回勢頭,在地上蹲踞著,持劍的右手向身側伸直,以劍尖觸地。

  他在配有精金的彈頭飛出槍管的那個瞬間就注意到了,以太空將子彈彈開。

  是辨認出精金的脈動波形嗎,還是對危險直覺式的反應?不管是哪種,這種程度的敏銳都很值得稱讚。

  就在我開口前,烏賊身體上的紅光消逝,整個結構癱軟下來倒在甲板。看著失去行動能力的爪牙,我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我太專心在射向我們的彈頭上了,而沒有注意到飛回去的──路瑟並不僅僅是將子彈彈開,他趁著太空和彈頭接觸的瞬間,以支配讓彈道改向,射回烏賊,並且準確的擊破了核心。

  「這……有點厲害。」我真誠的評價。「雖然你支配的強度本來就是難以想像的那種了,但是能夠精確感知到危險,並且把握住正確的時機反擊,這一連串的判斷非常優秀。」通常來說,如果沒有足夠的戰鬥經驗,不太可能以近乎本能反射的執行這些行動。

  我是不是……把這雜種狗訓練得太好了?等到他比我強的時候……

  「其實我算是作弊啦。」他將太空收回劍鞘,甩了甩手。「你擔心的時候,那種波動太明顯了。」路瑟抓了抓耳朵說道,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地上。

  「喔。」好吧,還真沒想過是這樣。「呃……」我向路瑟招手示意,讓他跟上。「不管怎麼說,還是很漂亮,你已經幾乎達到劍術大師的水準了。」即使有異能輔助的優勢,那動作和身法連蓋拿都會認可。

  我從氣流的變化能夠知道,路瑟正大幅度的擺動著他的尾巴。

  那單純開心的樣子,馬上就將我內心泛起的憂慮一掃而空。

  「如果太空不要那麼討厭我就好了……」路瑟抱怨道,將手半劍繫上腰帶,然後甩了下右手。

  「喔。」我歪了下頭,看了眼有著消光黑劍柄和護手的太空,在同樣款式的劍鞘中安靜的沉睡著。「你們還是處不好嗎?」

  「它還是會電我,甚至在實戰的時候!」路瑟不開心的握住劍柄說道。「我剛剛漏掉第一發火箭的時候,它就這麼做了,好像是在教訓我一樣……噢!」路瑟放開劍柄,甩了甩左手。「你看!」

  「呃……」我拍了拍路瑟的背安撫他。「多給太空一點時間,我相信你們只是不夠認識對方而已。」

  路瑟沒有發表他的看法,只是帶著怨懟的眼神,瞥了灰雪一眼。

  「哈,想都別想!」我拍了他後腦杓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再說了,我肯定灰雪只會更嚴厲。」

  穿過滑門和最後一條長廊,以司令權限解鎖封閉區域,我們便來到了訓練室外。

  「伽馬級的幽影不算太難對付,但這是你第一次面對幽影。」我們在滑門前停下,我對上路瑟的眼睛叮囑著。「絕對不要展開意識圈,不管在任何情況,我之後再跟你解釋規則。」

  無論路瑟平常的表現到底有多散漫,他在重要的時刻還是會認真起來,這點實在是讓我非常欣慰。

  「還有……」我舉起的手,停在觸控面板上方。「我不確定……會遇上哪種……版本。」我現在沒有餘裕詳細和路瑟解釋,等一下可能會遇上的狀況。我必須全心投注,即使只是伽馬級的幽影,都可能會因為不同版本而有著完全不同程度的威脅。「記住,我們所處的現實是無法交疊的。」

  路瑟顯然不懂我在說什麼,但他還是嚴肅的點了點頭,擺出臣服姿態,讓我稍微放心了一些些。

  「那就要上了。」我輕聲說道,確認路瑟準備好了以後,按下滑門的觸控面板。

  沒有遲疑,我立刻踏進昏暗的房間。雖然知道受到規則的保護,不會被烏賊之類的爪牙突襲,但我還是警戒著,踏出謹慎的步伐往中央移動。

  訓練室呈現預設狀態,所以基本上中央完全就只有空地。而空地上方投射下的明亮光線,照映出了一個圓形的場地。

  我可以理解,那就是我們的舞台。

  「你們肯定是在打情罵俏上花了太多時間,才會這麼慢的吧。」一個沙啞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來源位在房間的另一端。「我差一點點,就打算宣判你違規了喔。」

  「抱歉。」我向對方鞠躬致意,放低耳朵。「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讓路瑟熟悉烏賊。」我重新站好,將手搭上劍柄。

  「『烏賊』?」他笑了,沙啞的聲響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至少我背上的毛是都豎起來了。「你們這邊是這樣叫的嗎?」

  固定的沉重節奏從同一個方向傳來,對方緩緩的走進了光線的照明範圍之內,自高處投下的光線在他臉上打出了一些陰影。

  「算了,你大概是吃定我,不忍心太嚴厲,對吧?」鮮紅色的大衣下擺,在身後隨著幽影的動作飄著。「我都已經忘記,你困惑的樣子有那麼可愛了。」他歪了下頭,朝我身後的雜種狗頭咧嘴一笑。

  路瑟身上無法掩飾的全然震驚噴發而出,在我的領域內揚起了劇烈的波動。

  我只能想像路瑟的心情。畢竟第一次真正面對幽影時,我大致有預期,自己會看到什麼,而路瑟沒有──那是一匹毛色純白的大灰狼,有著黑黑的鼻子,以及湛藍如晴朗無雲天空的眼睛。

  但他的右眼上方有一道長疤,斜跨過半張臉,大概是那隻眼睛為什麼會呈現混濁乳白色的原因。而且兩邊耳朵都有幾個缺角,不確定是哪種傷害造成的。

  「你把太空給了他?」幽影上下打量了路瑟幾眼之後,大笑出聲,好像某種快要斷氣的喘息一樣,聽起來不是很舒服。「這也太惡趣味了吧。」他擦擦眼角,解開黑色立領上的釦子,又朝我走了幾步。我注意到他有一點點跛。

  視野缺損和跛行,這些或許都是我能利用的優勢。

  「我們能辦完正事再來閒聊嗎?」我不太想讓他和路瑟有太多接觸,或是碎嘴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所以打算速戰速決。

  「哼,過度旺盛的保護欲。」幽影啐道,但至少抽出了他的武器,沒有拒絕。

  看見那把手半劍出鞘時,我就知道了,這會是場硬仗。至少應該慶幸,他的力量會被限制在伽馬等級。

  我也抽出自己的劍,擺出雪起手式回應,緊盯著幽影。

  「奇納加吉。」我喚醒灰雪,強烈的共鳴在訓練室中迴盪,讓我的大衣下擺翻騰著。

  幽影的站姿甚至稱得上有些慵懶,只是揮兩下自己的劍,測試著手腕的靈活度。接著他滿意的點點頭,和我對上視線,給了我一個露出犬齒末端的笑容。

  「路瑟。」幽影以近乎溫柔的口吻念道,暴戾的共鳴自他手中的手半劍上輻射而出,扭曲周圍的空間。

  我們各自朝對方衝了過去,舞起暴風。



第七章  共鳴

擁有相同的頻率,將會彼此共鳴。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唯一的燈光下,我獨舞著。用盡生命去揮灑,在每一個喘息和舉手投足間,奮力迴圈並躍起翻騰,演繹垂死掙扎的全力拚搏。

  氣流以所有可能的方向,劃過我全身上下每一根細微的毛髮末梢、重心隨著瞬息萬變的姿態偏轉,還有那流淌於最炙熱生命中無法止息的鮮紅波動。

  我,是暴風的中心。所有波動,都在翻騰、咆哮、湧動、震盪、轟鳴……只要布幕尚未落下,世界即為舞台、舞台即為世界。而我,是唯一燈光的焦點。

  不對,我失去意識昏過去了。快醒來,馬上!

  強迫雙眼睜開,我自雪堆中坐起,環顧著四周,努力解讀發生了什麼事情。

  足跡,至少兩組,延伸到一片凌亂的凹陷積雪──皮克西爾波克也被以某種方式擊倒了──然後是一小段拖行痕跡,還有兩……不,三組足跡。

  其中一組足跡變得更深,而且步幅縮小,看起來對方把皮克西爾波克扛了起來。因為這樣,讓他必須走在隊伍的後方,造成另一個踏在同夥足跡上嘗試掩飾自己的人暴露了。他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足跡深度並不一致。

  這個距離我都能感覺到鼻頭上辛辣的刺痛感,我很確定我如果一靠近,嘗試嗅聞足跡,鼻子會立刻失靈。

  檢查著自己的狀態,確認除了還有一點點耳鳴,以及口中血液的鐵腥味之外,我基本上沒有受傷。

  深入元老院領土,並且直接綁走受到庇護的大灰狼,這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無論對方的目的或身分到底是什麼,肯定不會是以皮克西爾波克的福祉為出發點的。

  抬起頭,我看了眼灰色的天空,風雪又變得更大了。殘留的足跡能夠保持多久?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太久。

  強壓下聳動的道聽塗說記憶,那些關於為什麼犬科帝國對大灰狼來說非常危險的傳言。

  必須要找到他,要快!

  將手臂上的終端拿下來,只看見蜘蛛網般的裂紋布滿螢幕。該死!

  我從記憶中構築聯繫波動,向蓋拿發出訊號。

  他沒有回應。

  可惡,蓋拿如果在有精金屏蔽的地方,當然收不到。就算收到了,他人可是在大競技場,離這裡有一百多公里!

  庫房,庫房的終端是屬於元老院的網路,我可以從那裡聯絡哈德良長城的其他人!

  我掙扎著起身,在有點太厚了的積雪中,以我最快的速度奔跑著,爬上台階,穿過訓練場,焦急的在庫房門外的面板上敲著密碼。滑門一移動,我便側過身,擠進室內。

  我在終端面板上點了兩下喚醒主機,但我很快就發現,和內網的連線是斷開的。

  該死,要不然呢?

  我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檢視著幾個近乎沒有用處的選項,包含一路跑回哈德良長城最近的設施──那超過兩公里。

  再次呼喚蓋拿但沒有收到回應之後,我做出唯一合乎邏輯的結論──我是皮克西爾波克唯一能夠指望的對象了。

  我不打算深究,這表示情況有多麼絕望,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

  走到儲藏櫃前,拿出了我需要的東西──那把精金鍛造的土耳其軍刀。

  我在手中掂了掂,以波動和武器同調,感受到嗡嗡的聲響。接著,將意識灌注其中,我對著空氣劈下,讓利刃激發共鳴,放出斬擊。

  破風的尖銳呼嘯、金屬扭曲撕裂的刺耳噪音,還有被砍出道巨大口子的庫房牆壁,一同回應我的動作。

  好,這能行。

  我看了眼手中的軍刀,嘗試給自己多一點信心。

  我只要……小心一點就好了,對吧?



  配合步伐節奏,調整呼吸換氣次數,靠著表層積雪型態判斷下方可能的地勢,把握好反衝的彈力,駕馭那波動的規律,節省體力……

  我每隔五分鐘就向蓋拿發出一次聯繫波動,但他都一直沒有回覆我。

  至少先追上對方,再來想該怎麼辦吧。對方不可能移動得比我快,但是他們一定有某種撤退方案,一路背著皮克西爾波克到海岸線之類的太不實際了。大概在某個地方停著匿蹤功能強大的飛艇,或是機動性良好的地面運輸。

  我在一道陡峭的碎石坡前停了下來。

  該死,足跡消失了!

  不確定是不是注意到我,還是單純保險上預設使用的反跟蹤技巧,他們踩在堅硬物體上消去足跡。

  我環顧四周,碎石坡的範圍非常大,遠超過我的視線範圍。他們可能從任何一處地方離開,而我完全無法發現。

  我做了個深呼吸,壓抑焦躁的心情,試著以冷靜的思緒找出合邏輯的解決辦法。

  但此時,皮克西爾波克的背影閃過了我的腦海──他伸出手,抓住朝我飛過來的紅色漿果。

  沒辦法了,事態緊急。

  我展開意識,放出探詢波動。

  我不確定對方走多遠,甚至是不是已經抵達脫逃用的交通工具,所以輸出的功率很強,涵蓋了附近的山脈。

  我能感受到哈德良長城的方向,有幾個非常訝異的回饋波形,還有大師昂塔拉驚愕到將茶打翻在自己衣服上的畫面,但現在不是去在意他們的時候。

  探詢波動穩定的擴大,沒有漏掉任何細節的繼續搜索著。我焦急的等待,強迫自己不要分心而漏掉了反饋。

  無數細小的雪花,在我的意識領域中產生數不盡的漣漪。我試著讓自己融入其中,迴旋、飄盪、散落。我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它們,每一片……

  有了!

  三匹陌生的犬科動物,還有皮克西爾波克那再熟悉不過的波形。

  我差點哭出來,心理的不踏實感稍稍減輕了一點。

  但接著,我發現離他們不到一百公尺處,有一整隻隊伍。我沒辦法確定精確的數量,有某種東西,在妨礙我的波動……是精金,他們有準備精金。

  這應該不是一般大眾能夠接觸到的東西,或是知道精金能夠干擾探詢波動。他們選上皮克西爾波克是有原因的,大競技場的意外插曲恐怕也是相關的其中一個環節。

  我無法理解這些線索之間的關聯,我也不在乎,我只肯定,皮克西爾波克的綁匪如果和那支隊伍會合,我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最後一次的,我向蓋拿發出聯繫,還有對哈德良長城發出求救的探詢波動。目前待在斯諾據點的異能者顯然都太弱了,我們之間的距離讓他們沒辦法以波動回應我,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們嘗試連絡能幫上忙的人。

  「蓋拿。」我讓最後的波動帶著這個訊息送出,接著,看往皮克西爾波克所在的方向。

  我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讓對方在幾百公尺外就能發現我,我必須盡量謹慎。

  那就這麼辦吧。

  我收回冰爪,將冰斧插進靴筒,然後戴上護目鏡。

  真希望我對物理學的理解能夠更清晰一點,而且有更多的時間練支配的推力技巧。

  跳下碎石坡,中和掉摩擦力,讓我以愈來愈快的速度往低處滑去。

  我分出數十道細微向量操作著,偶爾躍起或閃避突出的岩塊,模仿我在腦海中對於滑雪或衝浪的想像。現在真的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來後悔或許不應該對戶外活動那麼排斥的。

  至少目前一切順利,我以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該死!

  大概是在向量上分配的力道錯了,所以軌跡一歪,踢到某塊突出的岩石。

  我往前栽去,在陡坡上滾了起來。架起防禦圈,嘗試在自己的質心上形成一個懸吊結構,但過快的翻滾讓我根本沒辦法編寫命令。

  終於在混亂中來到緩坡,我抓住機會,翻身站好,讓冰爪伸出來,開始疾行。

  我支配周遭的領域,讓氣流錯開我,並降低重力的影響。我用上所有蓋拿和皮克西爾波克教過我的各種技巧,以全力衝向那應該是某種裝甲車的載具。

  快,要快,要更快!

  剛剛站起來以後用探詢波動確認過了,雖然有點朦朧,但大致上可以知道對方有二十個人左右,大多站著,擠在箱型空間中,抓住頂端的結構保持平衡。而且那載具的履帶顯然是雪地專用,正不斷的加速著。照這個趨勢下去,我很快就會追不上。

  附近沒有足夠的支點讓我故技重施,使用在大競技場試過的技巧高速移動,只能死命的在雪地中跑著。

  快啊,再快一點!

  終於,我和那載具的距離不到一百公尺了。那東西的輪廓非常模糊,顯然有光學迷彩的能力,在整片銀白的積雪中,如果沒有履帶壓過的痕跡,真的不容易注意到。

  我再放出一次探詢波動,得到了很不樂觀的資訊──載具的速度就快要超過我的速度,而且皮克西爾波克不但醒了過來,他還正在奮力掙扎,非常害怕的。

  好吧,那就只好這樣了。謹慎什麼的就到此為止了!

  我展開意識,抓住了載具,但卻無法支配它,那台裝甲車的意識聯合頑強抵抗著。對方隊伍恐怕中有異能者,不然二十幾個人的意識聯合,我應該可以輕鬆壓制才對。他們準備的周全程度,讓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他們是某種以異能者為目標的集團。

  就在我打算將意識收回前,我感受到了皮克西爾波克害怕的情緒升級──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有那之前會發生的事情──痛、劇痛,撕裂、傷口,血、很多血──他受傷了。哥倒在地上,被幾個人壓制住,看不出來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我停了下來,保持住平衡,用剩下的慣性在雪地上滑行,同時抽出插在腰帶上的軍刀。

  再一次,我確認載具中所有人的位置和動作,感覺到了受傷的皮克西爾波克以鮮血淋漓的雙臂,擋在身前擺出防衛姿勢,還有綁匪沾沾自喜的嘲弄訕笑聲──那讓我怒火中燒。

  警戒的情緒波動讓我知道,對方的異能者注意到我了,我必須在他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行動。

  我和手上的土耳其軍刀同調,灌注意識,喚起共鳴,存在圈延伸而出,讓武器成為我的一部分。

  將感知能力放大最大,分析著裝甲車的材質。接著以冰川三式,精確沒有任何一絲偏差的揮出了斬擊。

  強烈共鳴產生出的波動,在空間中刻蝕出了淡藍色的痕跡,向著載具飛過去。當雙方接觸的時候,斬擊像是沒有任何阻礙似的穿過了裝甲,破壞光學迷彩,並且將載具的上半部給掀開了。

  還有……許多具被攔腰切成兩半的身體或是頭顱,也一起飛了出去。



  一時之間,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不是說我不知道會導致什麼結果──不,我很清楚,我選擇了他們的死亡,來避免皮克西爾波克遭遇類似的命運──而是……那種我不曾想像過的波動。

  蓋拿沒有說過,但我應該要能猜到的。有點類似死亡震顫,或是臨終的悲鳴,非常清晰的透過意識領域傳了過來。

  所有的波動都太微弱了,不可能在物理空間引起任何效應,但是那……尖叫聲,如同強勁的風壓,將我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是震驚、是懊悔、是不解、是無奈。是……接受事實的平靜。平靜的如同……無波的海面那般。

  我能感覺到,自己全然的放鬆,漂浮在近乎凝滯,只有微微規律起落,和我內在波動同調的浪潮。恣意飄盪,隨波逐流。

  一聲怒吼將我拉回現實,皮克西爾波克正掙扎著將壓住他的殘骸推開。我同時確認,對方還有三個人活了下來。

  事情還沒有結束。

  我掃開前方的所有積雪和碎石,清出一條筆直的平坦道路,繼續跑向他們。

  皮克西爾波克正和某匹犬科動物扭打在一起,對方握著某種尖銳的東西,試著刺進哥的身上,而皮克西爾波克死命的抓住對方的手臂阻止他。

  我展開意識,但沒辦法越過某種屏蔽……是血,還有滿地的內臟和肢體,殘存在上頭的意識構成了某種無法撼動的存在圈。

  這麼大量的血液,都從載具內部流出,滲進雪裡面了,我沒辦法把它們清掉。所以我抓住軍刀的握柄,將它扔了出去。我控制著飛行軌跡,讓武器離開我的意識領域之後仍然能夠靠著慣性,擊中目標。

  軍刀插進了那犬科動物的右邊肩胛骨,他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然後抓著依然和他扭打成一團的皮克西爾波克,從載具殘骸的邊緣掉了下去。

  我已經幾乎可以碰到載具了,當我打算跳上被切開的邊緣時,一直潛伏在掩體後方的狗探出身來,以某種槍械對我射擊,一堆彈丸在我的防禦圈上被壓扁。

  我沒空理他,落在載具內部以後,隨意的將他推開,讓對方踉蹌的跌坐在地上。那應該是尋血獵犬,牠們的毛色和五官算很好認。

  我需要確認皮克西爾波克的狀況,其他事情都可以等。

  腳下的血液讓我滑了一下,差點絆倒在各式斷肢和內臟中。我應該更注意的,但我不知道明明宿主已經死亡了的情況,居然還能構成存在圈,甚至是彼此相互融合。

  死亡,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對吧?

  尋血獵犬在我站穩身子的同時掙扎著爬起來,又對我開了一槍。我真的不想浪費力氣在他身上,直到我注意到有許多彈片切開了我的防禦圈,造成劇烈的頭痛讓我一瞬間失神。

  什麼!

  即使被這些亂七八糟的血和內臟壓縮到無法展開意識,我的被動防禦圈也不可能因為這種程度的攻擊就潰散才對。但是當各種碎片射進我身體以後,我就理解了──這是精金,他們把精金做成彈丸,塞進子彈裡面。

  強大的衝擊將我擊倒在地,滾了好多圈,掉下載具,摔進雪堆中。

  我發出小聲的呻吟,不確定是不是有哪些部位斷掉了,或是臟器破損。在劇痛之中我嘗試站起來,但只能很勉強的翻了個身。

  我應該要想到的,既然他們是以異能者為目標的集團,自然不會只準備躲避和妨礙異能者偵查的手段。我鬆懈了,因為擔憂皮克西爾波克而分心。蓋拿一定會氣炸的。

  這和被劍砍進身體裡的感覺不太一樣。

  我鼓動意識,卻發現失敗了。身體……不,是血流裡的精金,正在干擾意識領域的形成,我甚至無法架起防禦圈。

  我仰躺著,努力掙扎,看到尋血獵犬的上身探了出來,還有對著我的漆黑金屬槍管。

  可惡,我無趣至極的生活,終於,有了一點意思……就要到此為止了嗎?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這個感受,有點熟悉。

  皮膚上傳來的濕冷觸感,讓我確定了自己的失血量已經足以浸染我幾乎全部的毛髮。一點一滴,繼續緩慢但篤定的流逝著。

  我嘗試移動,或是說話,但很快就理解到自己已經虛弱到沒辦法完成任何一種行動。

  這就是終點嗎?

  不,絕不!

  看著尋血獵犬扣下板機的手指,我拚上全力,鼓起意識。但還是失敗了

  好吧,或許這真的就是終點。我那沒人在意的生命,就是注定這樣,孤獨的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結束──只有我。

  果然到最後,我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就像是在平靜無波的海面上飄盪著,靜靜等待沉入永恆而沒有盡頭的深淵。

  我繼續等待,但是槍械並沒有被擊發。

  一把長刃穿過尋血獵犬的左胸,我甚至能看見刀尖閃爍著的鋒芒。鮮血自獵犬半張的口中源源不絕湧出,他在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全身癱軟了下來,表情還凍結在死前的那一刻。

  皮克西爾波克將那把土耳其軍刀隨手丟在一旁,跳到我身旁蹲下。他全身的毛髮都呈現一簇簇的糾結狀態,和半乾的血混雜在一起,顯得非常狼狽。而且他的右手,以一種不合理的角度彎曲。

  即使如此,看到他還活著,讓我內中某種感受滿溢了出來,鼻頭一陣酸楚。

  「能站起來嗎?」他焦急的問道,我只能虛弱的小幅度搖著頭。「好吧,試試看好嗎?」他以鼓勵的語氣說道,用吻端推了推我的臉。「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有一個跑掉了,不知道在哪裡,他說不定會帶支援回來。」

  我艱難的點了下頭,皮克西爾波克用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將我撐住,而我則是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力氣,在哥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我虛弱異常,這很奇怪。並不是傷勢的原因,我剛剛檢查過了,雖然身上多了幾個洞,又流了一大堆血,但主要內器都沒有受損,四肢也都完好。

  是精金,精金正以某種方式傷害我。該死,這東西實在是太複雜了。

  我向內探詢,找到了幾塊碎片,試著將它們排出體內,但恐怖的劇痛像將我的內臟瘋狂翻攪著一樣,我差點就吐了出來。

  理性在上!

  「你還好吧?」皮克西爾波克注意到我踉蹌了一下,語氣擔憂的問道。

  我給了他一個微笑,不想讓哥太擔心。但我怕一說話,滿口的血只會讓他更慌張。

  眼角餘光,我注意到了什麼動靜──是一匹灰色的狗,全身沾滿了乾涸的血,讓他看起來像是有很多紅棕色的斑點。但重點是,灰狗拿著那隻尋血獵犬的武器,指著我們。

  可惡,剛剛那個異能者!他屏蔽了自己,我沒有注意到!

  皮克西爾波克可能察覺到了我身體僵硬的反應,也抬起頭,看往灰狗的方向。

  我被瞬間放開了,同時看見灰狗扣下板機的手指,還有皮克西爾波克的背影──他用身體護住了我。

  雷鳴般的聲響傳來,我被皮克西爾波克撞倒,我們一起向後飛了一小段距離,摔在雪堆上。

  我大口喘氣,試著補充剛剛咳出來的。皮克西爾波克壓在我身上,沒有動作──完全沒有。

  不!

  「這真是屎一般的爛活!」灰狗吼著,朝我們走了過來。「至少現在少了很多分錢的,說不定反而更有賺頭就是了。」他哈哈大笑,將武器丟在一旁,從口袋掏出了幾個我看不出來功能的東西。「還是兩個異能者,看來我可以提早退休了!」

  雖然我不知道那器械是什麼,但令我深深感到不安的冰冷鋒芒,暗示了一些切割相關的功能。

  「不過,這可能會非常痛!」他給了我一個非常扭曲的笑容,好像發自內心真誠的感到喜悅。「我是不知道啦,」灰狗歪了下頭,聳了聳肩。「至少他們總是叫得很淒厲。」

  我嘗試掙扎,但動彈不得。在地上摸索著,只是除了結冰的地面之外,沒有任何東西,連可以抓起來的石塊都沒有。

  「你別著急啊,我得先處理另一個。」他擺弄著器械,我不太確定他在幹嘛。「聽說死了以後,就只有幾個小時的活性了。」

  我朝他露出全部的牙齒,低吼著示威,但只是讓他的笑容更扭曲了。

  此時,灰色的天空閃過了一道光芒,那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漫天飄落的雪花中,並不是很顯眼。

  我沒有注意灰狗在做什麼了,只是瞇起眼睛,專注於那個從高空疾速落下的小點。

  當魁梧的劍術大師落在地上,將灰狗自頭頂往下劈成兩半以後,我才確認了這不是我的幻覺。

  蓋拿用拘束圈限制了震波的傳遞,我甚至沒有聽見聲音。

  我的視線立刻模糊,濕熱的觸感沿著臉頰滑落,沒有停止的跡象。

  「皮克西爾波克……」我聽見自己哽咽的聲音,鼻音重到我都認不得了。

  蓋拿臉色凝重,將哥抱了起來,放在一旁,用手指在他胸口遊走。

  我在試著吸氣的同時嗆到了幾次,無法控制的咳起來,把口中的鮮血噴到身上。

  蓋拿對我歪了下頭,看起來更擔憂了。但我對他輕輕搖搖頭,表示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以眼神示意,讓他專注在皮克西爾波克身上。

  「他還有脈搏,但這些精金碎片……沒辦法用奈米無人機處理。」蓋拿說道,將哥扛到了肩膀上,抬頭看了遠方,皺起鼻頭低吼著。「有一個跑了,他用某種方法干擾了我領域,我無法碰觸或感知到他。」劍術大師緊握了拳頭,讓手上的靜脈賁起。「不確定那傢伙有沒有打算回來,我不能丟你一個人在這裡。」

  「沒事。」我的聲音沙啞,喉嚨乾涸。「我可以照顧自己。」我給了蓋拿一個笑容,但他並沒有買帳。「皮克西爾波克保護了我。」

  我看見蓋拿臉上閃過掙扎的表情,但還是點了點頭,接著轉身看往哈德良長城的方向。

  「波洛塔等一下就會過來了,你不要亂跑。」他叮囑道,好像我真的有可能以這種狀態,爬起來去追逃掉的那個綁匪一樣。「必要的話,喚醒凜冬。」蓋拿將闊劍丟到了我身旁,發出框啷一聲。

  劍術大師看了一眼被切開的裝甲車──我想還有裡面的一團混亂──但他如果有任何想法,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回過頭又看了我一眼,接著便一躍而起,像是重力無法影響到他那般離開了。

  我伸出手,碰觸到凜冬的劍柄,緊緊握住那溫暖的波動。

  仰躺在雪推中,我看著天空,沒有注意到雪什麼時候停下來的。但最後,些許輕柔的觸感覆上我臉上的毛髮時,好像有什麼感覺,不一樣了。

  那些冷硬的冰晶,終於全部融化,變成溫潤的細流,順著我眼角毛髮的紋理滑落。



  意料之外,我睡得很沉。

  或許……有些來自過去的東西,最後還是回到了應該屬於他們的地方。

  我甚至沒有聽見,耳邊那些刺耳的尖叫聲。不,應該說,我不是真的太在意。

  這就是冷酷的意思嗎?原來我是這樣的人。

  算了,好像我真的會在意一樣。

  我張開眼睛,看見了一雙滿是憂慮的深藍色狼眸。

  「嘿,小子。」他故作平淡的說道,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睡得怎麼樣?」

  「皮克西爾波克?」我乾澀的喉嚨一時讓我說不了話,吞了幾口口水才順利完成句子。

  「沒事了。」蓋拿答道,讓我放鬆了下來,朝我遞過來了個附帶吸管的杯子。「格雷的團隊被調過來,處理好了你們體內的精金碎片,其他就沒問題了。」他指著放在床邊的一台儀器,我認出那是透析儀。「你們血液裡面還有一些太小的殘留,完全清理乾淨還需要點時間。」

  蓋拿等我喝夠了以後,將杯子放回床頭。

  「我能見……哥嗎?」我問道,有些猶豫的。

  「在醫療艙。」蓋拿解釋道。「他的手。」

  「不能用……奈米無人機嗎?」我馬上想到選拔的決賽,就是明天。不對……我睡了多久?

  「不能。」蓋拿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顯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就像我先前說的,精金會干擾奈米無人機之外,如果我們漏掉了任何一丁點卡在某塊組織的微小碎屑,那對異能者來說都是很危險的狀況。」

  「為什麼……」我向內探詢,確認自己不再那麼虛弱了。「精金會對異能者有這種影響,我還以為雙方是共生的關係?」

  「不然為什麼,要將精金做成武器呢?」蓋拿給了我一個有點哀傷的微笑,我才理解了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用來破壞的……用來建設的……

  「精金能和足夠強大的波動發生互動,藉著吸收能量來引起某些特殊的效應。但是如果沒有受到支配的精金,進到了存在圈之內,那波動完成構形之前,就會被吸收。這個情況下,放出波動、意識圈的維持,甚至是存在圈的穩定都會受到影響。」蓋拿操作著終端,繼續說下去。「目前為止沒有出現真的所謂『存在被抹除』的情況,所以我們並不確定,這種事情是不是真的可能發生。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如果讓精金進入體內,將會嚴重的傷害異能者,並且抑制意識的鼓動。」他看起來找到了他要的東西,讓我看了眼終端畫面中上半部被削掉的那台裝甲車。「至於精金的外部特性就直觀很多,我想你已經知道共鳴有什麼作用了。」

  我點點頭,看了一眼劍術大師腰間的佩劍。沒有被喚醒的武器就能做到這種程度,那麼持有凜冬的蓋拿,基本上就是行走的精準毀滅性武器。我開始真正理解,當初大師維若想表達什麼了。

  「一般情況下,只有被視為存在圈一部分的精金才能被自己灌注意識,那會讓它發出和持有者相同波形的波動,所以能夠干擾其他生命體產生的意識圈,並且適用存在圈規則。」蓋拿在空間中刻蝕,畫出兩個相互抵銷的波。「而精金本身所處於的位面,和防禦圈的位面是同一個,所以兩者能夠相互接觸,無視防禦圈拒絕的特性。只要有辦法對精金附加夠強的能量,即使是普通人都有可能擊破強大異能者的防禦。」他比了比我的胸口。「所以異能者的戰鬥,便是同時在這麼多個不同領域之間相互攻防的博弈。」

  蓋拿手臂上的終端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看了幾眼。

  「這是非常複雜的交互,我盡量趕進度了,但顯然還是落後很多。」我能從劍術大師的語氣中聽出自責的意味。但在我開口發出任何聲音之前,他繼續說了下去。「他們要把皮克西爾波克送回來了,我想你會想要跟他花點時間獨處。」蓋拿起身說道。「我們之後再繼續。」

  「是我的錯。」蓋拿轉身要拉開簾幕之前,我小聲的坦承道。「我違反了你的命令……展開了意識,所以讓我們被發現了。」羞愧感讓我無法直視著蓋拿,因此只能垂下頭看著被單。「是我……害這些事情發生、讓皮克西爾波克受傷的。」

  蓋拿嘆了口氣,身體微微垮了下來。他走回到我身邊,在我頭上輕輕拍了兩下。

  「不是這樣的。」他的耳朵豎起,轉向後方。「之後再說。」劍術大師以安撫的語氣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病房滑門維持著開啟的狀態,皮克西爾波克被推了進來。

  他閉著雙眼,沒有動作,可能還沒醒過來。至少外觀上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而且血跡和污漬都被清理掉了,讓皮克西爾波克變回純白色。

  他被推到我旁邊以後,我才注意到隨行的大灰狼是一匹格雷。有些尷尬的,我故作鎮定轉開視線。但堅持不了幾秒鐘,最終還是讓好奇心勝出,所以我偷偷對他瞥了一眼。

  格雷被認為是最冷漠的支派,甚至有傳聞說他們都沒有任何感受,就像冷冰冰的機器一樣。當然我知道這只是奇怪的刻板印象,選拔的時候在大競技場見到的格雷,也是會表現出激動或者其他種類的情緒,或許稍微比較……內斂一點?

  灰色的狼調整好了皮克西爾波克手臂上的針頭和相連接的透析儀,便過來檢查我的。整個流程沉穩又精確,不存在任何一絲多餘的動作。舉手投足間,也沒有對我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即使有,也完美的掩飾在那張面無表情的撲克臉之下。

  完成工作以後,他直接走掉離開房間,甚至沒有放出可以解讀的肢體語言。

  好吧,至少我知道我得到了格雷的哪個部份了。

  穩固的雙手,和不會受到主觀情緒影響到的冷靜頭腦,讓格雷據說能夠做出各種必要的艱難決策。所以有些時候,比起被認為老是自視甚高的尼克斯,冷漠疏離的格雷更不受其他大灰狼歡迎。

  不過仔細想想,頭腦簡單的斯諾、不切實際的默德、脾氣暴躁的閃、斤斤計較的伍德,以及沒有特色的艾許……各個支派間根本沒有打算要喜歡彼此的意思吧?

  算了,好像我會在乎……呃……

  「嘿,」皮克西爾波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出聲將我的注意力拉回。「你看起來像坨屎一樣。」

  「哈,謝謝。」我輕笑出聲。「你看起來像是冬日早晨的朝陽。」

  「我知道。」皮克西爾波克朝我咧嘴一笑。

  「他們有說……」我看了眼哥包著紗布的右手。「……需要多久嗎?」

  「選拔結束前是不可能了。」我能聽出他語氣中試圖掩飾的低落。

  「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不想讓沉默填補我們之間的距離。「選拔對你來說肯定很重要……」

  「直到現在,我只要閉起眼睛,都能夠想起來第一次看到選拔轉播的那個場景。」皮克西爾波克出聲打斷了我。「我有時候會懷疑,那會不會只是我腦中的幻想,因為時間其實有點對不起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閉起眼睛繼續說道。「歡騰又充滿生命力的氣氛,所有人都沉浸在某種超脫現實的喜悅一樣。」

  皮克西爾波克停頓了下來,房間裡一時只有透析儀運作的聲音。

  「但我其實從來沒有體驗過那股……參與感。」他的臉頰泛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我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即使那天哥向我說出對於選拔的看法以後。「真正讓我不斷重溫這段很有可能不曾存在記憶的原因,是……」皮克西爾波克像嘗試抱住自己般,緊緊抓住了兩邊的手臂。「……那是唯一一個,我還記得他們氣味的場景。」

  看著他這麼脆弱的樣子,我有股撇過頭的衝動。但我……想要做得更多──我能做更多──我繼續傾聽著。

  「所以,就算恨透了這堆詭異的狗屎,但我好像能夠說服自己,只要不放手,繼續執著得更深入,緊緊抓著任何可能搆著邊的東西,握住所有渺茫的機會,我就能……」皮克西爾波克繃緊了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就能……讓我更靠近他們一點,再次重溫那些已經想不起來的感覺。」

  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皮克西爾波克終於放鬆了下來。他張開眼睛,看著天花板。

  「你覺得,爸還活著嗎?」這聽起來更像喃喃自語,而非疑問。

  「不可能。」但我還是回答了。「那些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類似的事情。」我不想要回憶各種線索,但那些畫面還是跳了出來。「而離開元老院的大灰狼……也就只有那麼幾匹而已。」

  「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皮克西爾波克的語氣實在太抽離了,讓我非常懷疑他有沒有聽見我說了什麼,但我沒有打斷他。「等到這個詭異到不行的世界,終於變得正常以後,他就能夠回來了。」他的呢喃氣若游絲。「那些,毫無道理的禁忌。」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喃喃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打算繼續說下去。好像這樣有什麼意義,或是有可能改變任何事一樣。「禁止支派混血,是確保現存種源基因不要遺失的唯一方法。每個支派成員數量,都已經低於最小可存活族群了……」

  這原本未必會造成什麼問題,特別是我們處在這種不用擔心,某種大規模滅絕事件會突然發生的高度穩定人工環境。但是我們基因上頭攜帶的高密度壓縮編碼,光是發生任何意外的漂變,都有可能會讓無以數計的珍貴遺產永遠消失!這是所有大灰狼懂事以後被優先教導的事項之一,關於我們身負多麼重要的責任。

  「那會怎麼樣嗎?」皮克西爾波克淡淡的說道,語氣平靜到不可思議。「該消失在過去的東西,就消失吧。」他再次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呼吸放緩。「未來,是屬於願意看見新世界的前瞻開拓者。而不是只能像是回音一般,永遠徘徊在頹傾陵墓中的亡魂。」

  像是在強調他的意思那樣,皮克西爾波克話語的餘波,在病房中迴盪著,無法消散。

  「我會改變這個世界,將所有人,從這毫無道理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他並不是以某種發願、或是訂立目標那種語氣將這些話說出口。而是,單純的陳述一個將會發生的事實。

  就如同,字句間波動所引起的漣漪,最終將形成足以改變現實的洪流那樣──不可避免。

  「我想,那聽起來很棒。」我輕聲對皮克西爾波克說道。「在你的加冕儀式上,我會第一個向你下跪。」

  「我還以為,那個時候你已經走遠了。」他依然閉著眼睛說道,嘴角泛起了笑容。「月球,或之類的。」

  「我不介意多待久一點。」我發現,我能很容易的想像那個畫面。「畢竟,我最喜歡擠滿人的大型社交場合了。」穿著紫色托加長袍的皮克西爾波克,說不定會很適合。「而且我,也有一點想……親眼看看爸的樣子。」

  皮克西爾波克沒有繼續回應,我看見自他眼角滑落的淚水。

      之後的時間,我們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透析儀規律的運作聲響,還有日間累積的疲憊,將我們帶入無夢的沉眠之後,我依然能夠清晰的聽到,胸膛中那種溫熱又熟悉的共鳴。

創作回應

良 命名困難症忠實粉絲
嗨嗨又是我!(←這人明天段考結果又不念書了ouo)
前半部結尾有種「下集待續」的fu 欸(w
後半部的「追車」畫面感好強,看得蠻過癮der(心跳加快ing,結果飆速看完XD
不過我有個小小的...疑問,就是是什麼支撐著大大創作啊?(沒啦因為之前有個跟我說不會隨便放棄的作者莫名停更希望我不會被追殺(´⊙ω⊙`) (被打
2022-11-27 16:29:10
赤月
「幽影」那段的後續要等到時間軸跑到才會出現了,所以是第四部,還要很久。接近正傳故事結局才會直接講明為什麼這些片段會被拿出來放在這裡,不過《塵埃》和《幕起》算是有足夠的暗示了。
很開心你喜歡那部分,我一直很不擅長寫動作場面。
至於支持我創作的因素,我之後會寫一篇比較完整的說明。但簡單來說,是代表性。之前一直看國外的小說和漫畫,結果有天心血來潮想要找中文圈的獸人長篇作品(斷更那些都不算),卻發現少到不可思議(pwp占了絕大多數,有形成完整故事的非常少,更別提稍微有點篇幅的)。所以既然作為有能力生產的社群成員,那寫下故事就是我的責任了。
最後,考試加油!
2022-11-27 18:31:52
良 命名困難症忠實粉絲
感謝(*^3^)/
2022-11-28 09: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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