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01
所有的一切在最後都會變好的。
我告訴自己,重複地、對自己說。如果還沒變好,那就是還不到最後。
面前的食材開始變得扭曲模糊,我的雙手仍然本能地落下、甩動,或許增添調料,或許追加特製;手指逐漸僵硬麻木、臂膀不知何時猶如千斤重。呼吸急促且出現咻咻的抽氣聲,是我害怕的,好些年沒出現過了。
夥伴感覺出我的不對,他問,「你的藥呢?」
「在租屋處。」我努力調整呼吸,手裡也還沒閒著——儘管變得吃力。「等我出完這些餐。待會先打烊。」
心臟驟疼。我努力吸氣,空氣卻進不了肺,多深多大口都不夠。
跌跌撞撞地跑出店裡,騎樓連接小巷,我努力加快顛簸的步伐;每跨出一步,胸口都在疼痛、四肢發麻。
拿到藥的時候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整個畫面都是黑色的,用力吐出一口氣吸進支氣管擴張劑,我差點以為那會是我最後一口氣。
……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張開眼睛,呼吸稍微平穩了些。連同眼眶裡,滿臉都是眼淚讓我的視線依舊模糊。暈呼呼地,我躺在租處的椅子上,全身蜷曲、雙手環抱著自己,僵硬麻木的無法改變姿勢。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還有一點點,但還算是正常的呼吸,只有眼淚和嗚咽還停不下。
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是什麼讓我回到以前的樣子?
只要失去了我所建立起的一切,我就會變成這種模樣。
那怎麼能算是長大?
CH.02
「哪怕一次就好。妳為什麼不能相信我一次?妳為什麼總是要逞強?妳從來就不跟我說妳的需要,甚至讓我覺得妳從來就都不需要我?妳根本不需要我對吧?」
怎麼會呢,你是我最需要、最需要,不可或缺的人。
在自己變得能夠自力更生以後,最重要的人。
可是,我從依賴過度到獨立自主,這段期間的經歷,已經讓我不敢再麻煩別人了。
即使是再愛我的人,即使愛了我四年、五年,還是會覺得我很麻煩。依賴別人的話,就會讓人覺得麻煩又討厭。我怎麼敢呢?
「求助」該怎麼做呢?我恍惚地想起,剛和K認識時,他總是猜測我的需要。在車上打瞌睡時,他悄悄把我的頭扶正;冬至時,頂著冷風送來熱呼呼的甜湯圓。我哭得無法自制時,他默默讓我躺在他腿上哭到睡著。
因為我不喜歡求助,K會試著去做,發現我不排斥以後就會開心地傻笑。沒有意識到我的求助暗示,會愧疚地抱著我,安安靜靜。
我總是這樣,做不到告訴他人我的需要,即使說了也是極其隱晦的暗示,被友人罵過好多次了,也被K說了好多次。我在努力,但真的很難。
那是與自己的恐懼抗爭,不要害怕一直以來遇見的狀況,依賴代表失去,求助代表示弱,會被抓住軟肋。不要有這些想法。
我思考了兩天,也可能是三天。那是休假的愜意清晨,我站在床邊,K抱著我。
我小小聲地說,我想要那個。
他笑得開心,說我第一次跟他說想要什麼。他很快樂地,在我的生日送給了我。
那是一個精品短夾,滿版的老花刺繡,灰撲撲的不是經典色,但我喜歡它的溫柔;不耐髒也不防水,難顧得很,他在知道我總是會弄髒衣服和包包的前提下還是送給我這樣的東西,因為我喜歡。
「妳就該開心得像個孩子。」
我想起K的車總是急馳在所有重機或汽車的最前方,沒有人能超越他的速度和狠勁。他的朋友偷偷跟我說,妳男朋友是瘋子。
我總是認為,他沒有需要顧忌的東西,沒有讓他想留在這裡的人事物,包括我。所以他足夠瘋狂。他沒有牽掛。
K總是第一個抵達山頂。還是冬天,他穿著短袖,興奮的心跳很快。把前蓋打開散熱以後,他快樂地抱起我轉圈圈,而我驚恐拍打他直到把我放下。
他在我面前總是快樂得像個孩子。好像沒有那些創傷和失去,好像總是幸福快樂。
他後來顫抖著詢問我,「妳還想死嗎?」
我說是,你難道不是嗎?你也失去了一切,你還有想活著的原因嗎?
「我以為我的存在會讓妳想再活久一點,因為我是這樣的。有妳,我才變得像人一點。」
「感到痛苦也沒有關係。會過去的。」
他找到我了。找到狼狽不堪滿臉淚痕的我,全身僵硬地無法動彈。才剛吸完藥,我的臉還是麻木的,呼吸稍微快一些,卻是穩定。
甚至手下和聲音都沒有一絲顫抖,他很平靜。意識到我無力也無法動作,他按壓了我的全身——而我痛的哀嚎,連他也感覺到我的過度施力造成的乏力。稍微軟了一些,我依舊癱著,從僵硬變得麻木軟爛。
「妳正在往下一個階段前進,妳在前進,一定會很痛苦的。但我會在。」
CH.03
和K在逛街的時候,看到了兩年多——也可能是三年?許久未見的X,他正和酒吧老闆舉杯暢談;透過透明的玻璃窗,X也看見了我,正開合著的唇陡然停下動作,在對視的同時愣住神。察覺到我的呆滯,K也朝著玻璃窗看去——我倏然回神,拉著他的手臂朝前走。
一路無話,我無暇顧及K的情緒,心裡不斷暗罵自己的反應。幸好要回程了,K沒有多問。我坐在車上,閉眼假寐。
其實也不是還喜歡X,只是他的出現太突然,而且他也看見我了。那樣失態的驚愕不是X一貫游刃有餘的作風。他是生命中的過客,帶我見識品酒與夜生活、走過我出國工作的恐懼,讓我意識到原來我還會期待異性的人。
我們的性,現在想來並不很合,至少並不如我和K的契合;X卻是我尚青澀時的仰望、又在我一切順遂時戲劇性憑空消失的人。
再次出現X的名字,是在我們共同朋友的酒吧裡。我問,他最近有聯絡你嗎?
友人停頓了一下,「他最近交了女朋友。」
那時的我還好小好小,小地不懂得掩藏情緒。「哦。」
後續又因此抓狂、認識X其他身邊的朋友,想藉此讓X生氣已經是後話了。年少輕狂,幸好我沒有荒唐太久,後來和他的朋友依然是好友。
大概吧,雖然和K在一起之後,他的朋友就也消失在我的生活裡。
好了、停下。這些都是過去了,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K一定也看到了X。一想到K因為知道我的過去而容易胡思亂想,腦袋就脹疼得不行,但實話實說總比他總是看我的社交軟體在猜我以前多糜爛還要好。
於是我把X的事情全照實說了。我這輩子沒對任何人這麼坦誠過。
K笑了一下,說:「我就猜那應該是你前幾任或炮友,幸好我已經做好很容易巧遇的心理準備了,我居然完全不感到意外。」
「……嘖,才沒有很容易。上次去吃飯遇到你前女友我還沒跟你算帳。」我牙癢癢地差點往他的頭拍下去,太過分了吧一點也不容易!離開原生城市那麼久了這是第一次巧遇熟人!
這件事好像就這麼過去了。
……
半夜,K一隻手臂伸到我的腰下,一把把我撈了過去。我蜷縮在他的懷裡,一臉迷惘。
「那他會掐妳脖子嗎?」
「……啊?」
「他會打妳屁股嗎?是跟妳玩很兇的那個嗎?」
「什麼叫玩很兇我沒有玩很兇……不是,我跟他做的時候通常都緊張到很乾。」我思考了一下,「只有跟你做愛的時候反應才會那麼大。」
K瞇眼看著我,懷疑的眼神逐漸轉為痴痴的笑。我逐漸感覺到下面有什麼東西越來越硬燙,他偷偷頂了一下。
「好想再看妳噴水哦,我想看妳。」
……
幾百年沒出現猜猜為啥我又開始寫這些。(蒼蠅搓手)真的變得好生澀我寫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