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室裡談論他的聲音愈來愈多，讓子閔難以專注在閱讀上。
他手上的書始終翻開在同個頁面。
「咦，我遲到了嗎。」
子閔稍微抬頭，手指擱在書頁上方。平頭男一臉訝異的將書包從肩膀上拿下。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而且……」
「你們問題很多欸。每個人都要問一次是怎樣。」
「就很奇怪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只是早起，還有，」子閔闔上書本，「看個書而已有必要大驚小怪嗎。」
「少來，你會看書，我不就會飛了。你說說看那本書在講什麼。」
「一些城市的介紹，有些料理看起來挺讚的。」
「看完後只記得吃的也太慘了。」
「要你管。」子閔用書角攻擊對方，起身時他的視線一度停留在遠一點的角落。
傅珣義的座位跟昨天一樣。桌上沒了墊板，抽屜裡和椅子下的雜物全都被對方帶回家了。
空蕩蕩的位置在班上儘管顯得突兀，卻也沒幾個人發現，跟他的主人一樣沒什麼存在感。
「真的沒來了。」
「誰啊。」平頭男轉過頭，張望了一會。「對了，你昨天混了一整天，老趙有跟你說什麼嗎。」
「沒什麼。」
「怎麼可能。」
「好了，寫你的作業去。」
「抄完要不要借你?」
「不用，我寫完了。」子閔回到座位，從書包裡拿出習作本，丟到平頭男的桌上。
雖然他有完成，但寫了什麼也不記得了，連頁數正不正確他都有點懷疑。
子閔靠著椅背，拿起擱在桌邊的書，找回剛才閱讀的頁面。他用手挑起被他拿來當成書籤的信紙，小心翼翼的移到另一隻手上。
他按捺著性子，往後看了好幾頁，就算下課了也沒有離開座位。
等到第一節課的老師走進教室，他才將視線移開。
他眨了眨痠疼的雙眼，眼眶微微泛淚，不斷湧出的睡意讓他難以招架。
「真不懂。這本書到底哪裡好看了。」
他看向手裡的信紙，連同書本一起收進書包，再從抽屜裡的雜物堆中抽出課本。
子閔拿出鉛筆盒裡僅有的一支原子筆，用手撐著頭，一邊聽課一邊抄筆記。
但他專心不到半節課，就因為精神不濟放開了筆，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在他被自己的鼾聲嚇到時，「好了，上課了。都回座位去。」老趙低沉的聲音爬進他的耳裡。
他用手指擦去嘴邊流出的口水，抬起頭來跟老趙四目交接。
「今天要跟大家說一件事。」老趙放下手中的點名板，「傅珣義因為家裡有些事情，今天開始會請假到月底。等元旦結束，他就會轉到新的學校了。」
老趙看向空著的桌椅。
「雖然相處時間並不長，老師覺得很遺憾，但也祝福他在轉學之後，表現能夠一樣優異。」
多數人聽完，雖然臉上詫異，卻也沒多作表示。比起討論「傅珣義」這個人，大家似乎對「轉學」這個話題更感興趣。
說到閒言閒語，也還是有人對老趙說的話提出異議，談起傅珣義昨天蹺課一事。但因為沒人附和，只剩被老趙句點的份。
對於同學們的反應，子閔一點都不意外。如果是前幾天的他，內心想必也是一樣毫無波瀾。
恍神發呆過了一節課後，鐘聲迴盪在校園裡，告知大家開飯。
子閔關上課本，抓起錢包準備去福利社。
走到後門時他被老趙叫住。
「等等來辦公室一趟。」說完，老趙帶著個人物品早他一步離開。
子閔來到走廊上，疑惑的看著老趙的背影。
他跑到福利社買了常吃的午餐，一邊吃著麵包，一邊走進位於校舍二樓的辦公室。
他推開門，隨口丟了句「報告」，直直走向他每次被老趙責罵的位置。
子閔停在公用的辦空桌旁邊，看著老趙使用黑色筆電辦公。他將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吃完後不小心打了一個飽嗝。
對方皺起眉頭，手指加快在鍵盤上敲打，然後移動滑鼠，將正在編輯的文件存檔。
老趙將椅子轉向他。對方沒有關上電腦，似乎不介意子閔看到內容。
跟傅珣義有關的資料呈現在他眼前。子閔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就算上了高中，也還是成長的重要階段，不要總是把麵包當正餐。還有，」老趙從襯衫前的口袋，拿出一根棒棒糖。草綠色的包裝上印有青蘋果的圖案。
「甜食適量就好。」
子閔從老趙手中接過糖果。意想不到的禮物讓他欣喜，因為今天出門時，家裡的存貨只剩下草莓口味。
「如果要待在圖書館，就請你好好遵守那邊的規定，不要總是在那邊吃東西。」
老趙帶有鬍渣的臉上略顯不滿。
「那邊的老師說到我耳朵都要長繭了。」
「她真的話很多，可能是圖書館沒什麼人，想找人聊天吧。是她拿給你的嗎。」
「不是，是傅珣義給我的。他說他不喜歡蘋果的味道。」
「是喔，難怪。那傢伙還真不識貨。」子閔提不起勁的應對著。
沉默了數秒後，他將糖果緊緊握在手裡。
「老師，昨天的事情，能不能放過他一次。」
「你在說什麼，我們班蹺課的人只有你一個。才一年級就這樣，真是讓人頭疼。」
老趙對他嘆了一口氣，視線移回螢幕上，繼續處理剛才的工作。
「他媽媽來學校之前，我已經幫他請假了，所以不會有什麼紀錄。」
「這樣啊……那就當我沒問。」
「回去休息吧。」
子閔低頭向老師致意，喜孜孜的帶著糖果離開。
「昨天謝謝你了，最後一天還好有你陪他。」
背後傳來溫柔的悄悄話。
「嗯?你在說什麼，」子閔撇過頭，咧起嘴角。「我只是不想上課而已。」
在被老趙抓回來碎念之前，子閔加快腳步走出辦公室。
一回到班上，他立刻被幾個同學圍繞。面對一連串相似的問題，子閔揮了揮手。
「老樣子囉。不知道我爸什麼時候會來。」
他穿過人群，來到自己座位。
今天午休後他一樣不打算待在教室，上了好幾堂課，能量早已耗盡，需要轉移陣地養精蓄銳一下。
但在睡覺之前，他有件事要先完成。
子閔彎身從書包裡抽出那本看到三分之一的書。趁自己還有興致的時候，他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把它讀完。
他跑下樓梯，到中廊時稍微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拿出青蘋果口味的棒棒糖。
他抬起頭看著木棧道上方的圖書館，拆開包裝時，手上殘留著那股甜膩。
子閔不禁揚起嘴角。他將糖果含在嘴裡，抱著書本大步走進陽光下。
─ #END ─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