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顏簪池傳來的地址,我來到一家燈光刻意設計的略有些昏暗的高檔火鍋店。隨著餐廳服務人員的腳步,我被帶到了一排全是半開放式包廂的區域,在這塊區域用餐的人並不多,很快我便眼尖的認出了那被隔間屏風遮擋了半個身軀的背影。
只見顏簪池朝候在不遠處的服務人員抬起呼喚的手,「麻煩給我一杯水,謝謝。」接著便從身上摸出一小盒什麼放置身前。
而這時我也跟著服務人員來到了桌邊,只是當顏簪池一發現我走進,那纖長的手便迅速的將身前的小盒捏進手裡,然後不著痕跡地悄悄收到桌下。
「吃藥之前先吃點東西才不會傷胃。」入座時我若無其事的說著,道破了我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底的事實,哪怕他的小動作就是為了不讓我知道他的腸胃不適。
「先點個什麼墊胃吧?」我快速地翻閱著菜單,但翻到一半我便停了手,「還是就不要吃了?」
抬起眼,不知是不是因為餐廳的燈光只打在桌面的緣故,我發現顏簪池的臉色並不是太好,「如果真的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了。」
「沒關係,只是突然有點怪怪的,吃一顆預防一下而已。」小動作被我這麼一捅破,顏簪池終於也不再掩飾,不過那秀氣的臉上還是有些被揭穿的無奈。
「是因為要見我嗎?」我不知哪來的興致忽然來了想法,順口的也就說了。
而那頭瞬間意會到了我所指的顏簪池頓時流露出了笑意,「不是沒有可能。」
服務人員來點餐過後沒多久,豐盛的菜盤和冒著熱煙的湯底便迅速地送了上來,搭配著服務人員專業且親切的介紹:「這邊為兩位送上御品和牛清湯和官封麻辣鍋。」可奇怪的是點餐時明明是兩份個別的套餐,餐車上卻只來了一鍋湯。
就在我疑惑的同時,服務人員便猶如聽到我心聲般解釋了起來,「本店搭配七夕活動所有品項只要兩人用餐都會幫您升級鴛鴦鍋,另外加贈鵲橋海鮮拼盤!」說著,一盤冒著乾冰的海鮮便端上了桌,「這邊餐點已全數到齊,如果後續需要加點麻煩再幫我舉手,會有桌邊服務人員為您服……」
今天是七夕?
按耐住心底的驚愕,我悄悄瞥了眼桌邊的手機。
不想,鎖定螢幕上的農曆日期還真是七月七日……
再看簪池那不驚不訝的神情。
他是早就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這種日子……他不用跟姓葉的晚餐嗎?
「……祝兩位用餐愉快!」當我回過神來,服務人員仔細繁長的說明已然來到了尾聲,該我們動筷子了。
不欲表現的大驚小怪,所以我選擇繼續裝聾作啞,拾起筷子將菜盤上的菜啊、肉啊往辣紅的鍋裡扔。
只是扔著扔著,筷中的食材便開始越了界,我和簪池都是。但這樣的狀況既是刻意為之,也非刻意為之。
單看鴛鴦鍋內那一清一濃對比如此鮮明的湯底,便能看出我們之間不存在共鍋這回事。別說喝一匙湯,顏簪池光沾一口我的麻辣湯小命都要交代在這鍋湯裡了。
他菜盤裡的金針菇、玉米會不聲不響的飛進我鍋裡,是因為那些東西不易消化,再不浪費的前提下那些食材唯一的去處就只有我鍋裡,至於我筷上的豆腐為什麼會進到他鍋裡,就只是……習慣了。
習慣了用飯時多照顧他一點。
畢竟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了……
一餐下來我們有默契地只談下飯的話題,直到上了甜點,顏簪池才主動地提起了上回電話裡的話題:「所以最後你們營運長有報警嗎?」
面對這個問題我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靜靜地望著對面纖纖弱質的男人,望到他察覺出了異樣,停下手中攪動的甜點勺才緩緩開口,「嗯,報了。」
聽到如此答案的瞬間,我看到他好看的棕色瞳孔似乎瞬間縮了縮。
「開玩笑的,」我朝他莞爾一笑,「我怎麼可能讓人欺負方奕汎呢,對吧?」
見我如此一說,顏簪池也跟著微微勾起了嘴角,接著關心道:「一切都處理好了嗎?」
「如果哪裡需要幫忙跟我說。」他依舊是那樣的溫柔。
看著眼前這張秀美、柔弱又惹人憐的臉龐,我實在沒辦法對他口出惡言。
可望著依舊故我的他,我終是裝聾作啞不下去了,「幫忙再澆一點油嗎?」
自踏入餐廳至今我始終一直在等,等他向我坦承一切,只可惜他所思終究與我所想不同……
這時顏簪池望著我的眼神滿是愣愣和不解,「什麼意思?」
「我們公司的人根本沒跟你們公司透漏尾款不見的細節,只跟你們確認過匯款的資訊和匯款了沒,你怎麼知道錢不見的事跟方奕汎有關的?」
「小穎妳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顏簪池依舊好脾氣的向我解釋,「我是聽秘書說你們公司打來催款才知道尾款不見的。」
「對,但是我們公司會計部到今天、到現在,都還在猶豫要不要在告知你們找到尾款的時候說明尾款不見的『內幕』。」直視著眼前之人,此刻我只覺得這個簪池讓我好陌生、好陌生……
早些時候我經過公司會議室,無意間聽到了會計部長的聲音:「你們覺得尾款的處理結果要告知延盛航空嗎?」
我也不知怎麼的,便駐足細聽了起來。
「可是營運長看起來好像不太想張揚……」一個聲音弱弱的說著,明顯是下屬。
「嘖!」會計部長氣悶不已,「但是不說又搞得好像我們會計部很無能,連尾款都能搞丟一樣!」
聽到這我便自門外轉了進去,「我是建議你們等明天請示過營運長再做決定,不然營運長發起飆來後果自負。」
經過我那麼一誆,會計部肯定會等到明日請示過營運長才動作。截斷了訊息的傳播,這一晚的時間便足夠讓我將真相弄清了。
沉默了片刻,顏簪池才回應道:「會不會是你們會計部的人員跟我們公司的窗口提過,只是忘記了?」
「我請人查過了,奕汎傳給你們的收款帳戶是正確的,是事後才被人竄改成他的個人帳戶。」
如果顏簪池知道消息的事能用窗口不小心透漏了來說明,那方奕汎的郵件遭人動過手腳的部分怎麼解釋?
這回顏簪池終於不再說話,也不再試圖圓謊,只緩緩的垂下眼眸。
上次在電話裡他主動說要幫我跟營運長談,讓我如願私下解決這件事,而今天談起尾款,他一開口第一個關心的就是報警了沒。
現在想來,他是心虛吧?
因為這件事一但上升成司法案件,他的手腳便會敗露無遺,所以才會那麼關心營運長報警了沒……
「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的簪池真的讓我很失望、很失望……
我所認識的簪池不該是這樣的……
「他不適合妳。」只見他神情認真的直視我,絲毫被識破的愧疚也無,「跟他在一起妳遲早會出事。」
「出事……」複誦著他的話,這一刻我當真失望無比,「事不也是你弄出來的嗎?」
「如果不是你,我們能出什麼事?」
過去因為對他的仰慕和虧欠我總是留有餘地的裝糊塗,但這次我可以說是刻薄的不留絲毫情面。
此刻我不禁想。
他在那麼早之前跟我說我和方奕汎不適合時,就在謀劃這件事了嗎?
所以當初他據理力爭的執意要把代言給我,也是為了鋪墊這個嗎?
在弄明白了一切的這瞬間,我忽然覺得心寒的可以……
如此周密的一張網,就為了誣陷方奕汎……
若非我相信著方奕汎的為人,相信著方奕汎的辯解,又剛好在無意間聽到了會計部長的話,因而發現其中蹊蹺……
如果今天發生這件事的是別人,不是方奕汎,那些證據絕對足夠讓我相信偷錢的事真的就是事實……
如若今天我沒留心,方奕汎差點就要這麼被我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