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楼房门口，几个人摊开餐巾布，在面包上撒下吹过的寒风。
“在我们红冬学园的旧校舍里，有三个学生谈起她们为何被驱逐到这里。”
“有一个人说，她是因为支持切里诺会长。”
“还有一个人说，她是因为反对切里诺会长。”
“最后一个人说——”
“在我们红冬学园的旧校舍里，有三个学生谈起她们为何被驱逐到这里。”
“有一个人说，她是因为支持切里诺会长。”
“还有一个人说，她是因为反对切里诺会长。”
“最后一个人说——”
还没等时雨说完，切里诺腾空而起。
“本会长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诽谤！我的地位在这所学校就是毋庸置疑的！老师，不，同志，我们走！”说完，她便扯着我的手臂。
“可我还没说是谁呢？”时雨有些困惑地挠挠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吗？”切里诺坐起身来，见我执意要留下陪时雨她们两个寒暄完再走，索性小手一挥，由手下们簇拥着离去。
寒暄归寒暄，向切里诺她们一行人告别还是有必要的，毕竟在冰天雪地中把我送到旧校舍对切里诺的意志力来说不失为一种考验，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在学校出版的报纸上夸夸其谈了。
这一次，玛丽娜的动作比平时要磨蹭。
“哈哈哈……”玛丽娜和切里诺保持着相当距离，不让自己的笑意在会长面前释放出来。
“怎么了，玛丽娜同志？”佐城巴关切地问道。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红冬的学生跟我说的，关于切里诺会长的笑话……”玛丽娜小声透露着。
“说来听听？”佐城巴同样小声地说。
“你疯了？我刚把说这些笑话的学生送进旧校舍！”玛丽娜更加小声地提醒着佐城巴。
两人又沉默下来，踏上了去红冬事务局的归途。
在目送切里诺一行人离开后，我又到回到了旧校舍门口。
“哎呀，这是第几次返回原宿舍失败啦？”时雨好像早有预料，似笑非笑地向和香抛出这个问题，“而起这次机会还是老师帮我们争取的。”
“我不记得了……上次切里诺会长答应了一半就被人赶下台，上上次切里诺会长来访被熊吓到了，上上上次切里诺会长把特赦令弄丢了……”和香扳着手指头，把往事一件一件地数出来。
“简直像我们吃过的面包一样记不清了呢。”见我因为答应学生的事情没做到而窘迫的样子，时雨打趣道，“虽然老师没能帮我们脱离旧校舍，但是带来了很好吃的面包，不是吗？”
“对啊，老师，我们早就习惯在这里生活了。”和香也帮着时雨打消我的顾虑。
“但你们的眼神里还是有点失落吧？”作为老师，我大多时候能一眼看穿学生内心的迷雾，“说吧，老师会补偿两位的。”
“嗯，我想向老师索赔——”时雨说。
我掏出自己的钱包，一些零钱和青辉石余额所剩无几的信用卡在盯着我颤抖的手指。
“赔偿款是——和我们独处的时间。”时雨帮着我把钱包合上再塞回裤兜里。 “大人的世界只剩下金钱了吗？啊，这也是外界资本主义高度发展的一个侧面……”
“会不会有点太激进了？”和香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的想法，得到肯定答复后，心驰神往的表情显示她脑海中绚丽灿烂的前景，像儿时一样雀跃欢呼的动作暗含她明亮快活的心情。
时雨不失时机地说道：“老师依然不知道旧校舍一带的全貌吧？您不嫌弃的话，陪我四处走走好吗？”
和香自告奋勇地说：“我来负责保护时雨和老师的安全，一旦遇到危险就通知大家！”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我的困惑在看到楼顶升起一架熟悉的望远镜后烟消云散。
在冬季的假日，我们漫步在旧校舍中，有时到郊外树林里去，一边听时雨介绍可用于酿酒的野花野果，一边聊天。
游览完，时雨突然停下了脚步。
“今天是我生活中最美妙的日子，因为我把227特别班的回忆赠给了老师。
我接过她的话：“不如说，回忆这种东西就该是互相赠予的嘛。”
“呀，老师要来拯救一下我的体温吗？”正巧一阵冷风吹过，时雨明明穿得比我还厚实，身体却依然诚实地抖动个不停。
体温沿着我们的拥抱传递着，在我盯着雪景的时候，时雨发梢的香气越发靠近。
“假如您已经爱上我，就请您吻我的嘴。”
我慌忙抽开身，求吻失败的时雨并没有偃旗息鼓，但眼下她还需要应付和香突然发来的momotalk，而且手机的角度像是故意要让我窥见她内心深处的小秘密一样。
“你刚才凑耳边对老师说了啥？连老师都不敢继续抱你了。”
时雨一字一句地回复着。
“他不是老师，只是个讨我喜欢的笨蛋。”
见我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走出来，时雨便问我：“您还记得上次那个小小的温泉池子吗？托您的福，今天的地下水供应相当充足。”
“也就是说——老师想不想在这些天的疲惫中解脱一下呢？”
我正有此意，更何况还有时雨她们提前备好的浴袍，用不上的话太可惜了。
胸口以上露出水面，在升腾的白雾之间，我以一种惬意的姿势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暖意。
烟雾飘荡，似有少女的歌声传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依稀听得到，有人在轻声歌唱，多么幽静的晚上……”
“一片白桦树的叶子落在我的肩上，它像我一样从树枝上挣脱了……”
“河边红莓花已经凋谢了，少女的思念一点没减少……”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啊，层层迷雾像绷带般缠绕……”
少女柔和的歌声缓缓拉下了我睡眠的帷幕。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老师，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时雨先是被我不声不响的苏醒吓到，然后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您今天居然没有赶我走？”
时雨这孩子不知何时也挤进了这个狭小的池子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因为我要谢谢时雨今天为我唱歌哦。这些曲子，好像老师只是在逛红冬学园的时候简单提到过几次吧？时雨的记忆力真是惊人。”时雨安静地聆听着我的道谢，但其实我还没有说完。
“好像听了时雨的歌声，就会做一个很特别的梦一样，梦里的风雪都刮到了现实当中。你说，那真的是梦吗？”
时雨沉思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说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本来我已经泡够了温泉，但在时雨的挽留下，我们还是在难得的温存中倚靠着对方，直至浸泡大地的暮色把我们从池子中无情驱逐。
时雨这孩子不知何时也挤进了这个狭小的池子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因为我要谢谢时雨今天为我唱歌哦。这些曲子，好像老师只是在逛红冬学园的时候简单提到过几次吧？时雨的记忆力真是惊人。”时雨安静地聆听着我的道谢，但其实我还没有说完。
“好像听了时雨的歌声，就会做一个很特别的梦一样，梦里的风雪都刮到了现实当中。你说，那真的是梦吗？”
时雨沉思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者说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本来我已经泡够了温泉，但在时雨的挽留下，我们还是在难得的温存中倚靠着对方，直至浸泡大地的暮色把我们从池子中无情驱逐。
回到旧校舍，时雨又重新露出她机敏的一面。
鞋子踩在破旧地板上的声响伴随着时雨的笑声，她似有遗憾地对我说：“真不巧，外面天气恶劣，今天晚上老师就在我这里休息吧？”
我本来打算告别，但时雨给我展示的天气实况让我恍然大悟——以今天的天气来说，下午三点到五点离开是最佳的选择，顶着晚上要来的暴风雪走路绝对不是正常人的备选方案。
“所以说，时雨是故意让我睡着的？”我问她。
“只是因为老师喜欢我的歌声罢了。”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时雨的住处到了。
冰凌给长窗挂了一幅野蛮的玻璃，透过它，我们辨认出十二月短暂的白昼，远处城市的落日，像蛋黄搅入无情的沥青。
窗外暴风雪如墙挺立，我祈祷着昏暗的灯光能把温暖带回窗前。
“我给老师找点饮料。放心，不是酒。”
时雨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简约的水壶，把它向我递了过来。
我肚子空空，无暇多想，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从口腔中传来，我回味着那舌尖的香气，问道：“这还不是酒？”
“当然不是酒，这是发酵果汁。切里诺会长说了，我们要厉行节约。你看，酿造的果汁过期了我也没舍得扔嘛。”
“这就是酒。”
“这是发酵果汁。”
“这就是酒。”
“这是发酵果汁。”
“这就是酒。”
“这是发酵果汁。”
眼看争论要持续下去，时雨突然有了新点子。
“老师，那您嘴里含点发酵果汁，我嘴里再含一点酒，这么一喂，不就能尝出区别了吗？”
“时雨想用这种方式收买我吗？这是对我教师品格的侮辱！”我本来想大声地斥责她，但时雨的嘴唇实在太柔软了。
在时雨再三确认酒和发酵果汁的确有区别之后，两人的脑袋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也许酒和发酵果汁都不过是时雨即兴编造的借口，寒冷的天气让我不再深究。
“时雨的奇妙想法真多啊。”我感叹道。
时雨听到我的感慨，又一次向我递上水壶，那又是另一种发酵果汁了。
“知道为什么吗？”在我喝果汁的间隙，时雨一边拧开自己的水壶盖子一边慢慢说道，“我可以承受孤独和磨难，却唯独不能忍受生活的刻板和僵硬。”
时雨的水壶轻轻碰了一下我手上的水壶，在暴风雪的合唱中留下引人注目的回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为防时雨喝酒过量，我决定让时雨说几句话来证明她依然清醒。
时雨闻言，对我说：“您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嗯，像不像是醉汉说的胡话？”
见我沉默不语，时雨又灌进去一些，渐渐地，她的语气豪迈起来。
“我来讲讲我们最大的秘密吧！”
“那当然是我们的红冬艺术！”
“不管怎么说，我们会酿酒，会看星星，而且在和风雪对抗这件事上，我们超过了全基沃托斯！”
就着酒意，时雨展开歌喉，我击节而动。
在唱完这些歌曲后，我们也到了休息的时刻。旧校舍里可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给我们打发时间。
在被窝里，时雨紧握着我的手沉默不语，一个微笑已心领神会。
爱意像从温泉喷涌而出，不过这种温泉不是来自地下，而是来自我们的心田。
妩媚多姿的风貌，火山般深藏的活力，温泉般喷涌的热情，也许这就是时雨的魅力吧？
在两人气息相抵的一瞬间，精于算计的时雨也失去了距离感。
“有一天我将会老去，依靠着回忆度日。如果您愿意赠予我什么以留作纪念……不，就这样的夜晚，足够了。”她在我的耳边念叨着。
“我要在亲爱的老师的被窝里，无声无息、恰当其时地睡去，但愿我明天起床向老师问好时，都能一再这样表示——”时雨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保卫227特别班的幸福时，老师留下了一个夜晚。”
我微微点头，默许了时雨偶尔的不知分寸。
就这样，两人共枕而眠。
第二天，我被时雨温柔地叫醒了。对我来说，被窝的温暖值得怀念，这一夜短暂得有些残忍。
我洗漱过后，时雨似乎还有些话想说。
“可以猜想吗？某天晚上，深宵不寐之时，老师会想起间宵时雨。也许您会有些许惆怅、些许眷恋之感。这不仅是在对我的怀念，而是怀念您丢失在寒风中的温暖。”
看来，这个夜晚对待她同样如此。
我洗漱过后，时雨似乎还有些话想说。
“可以猜想吗？某天晚上，深宵不寐之时，老师会想起间宵时雨。也许您会有些许惆怅、些许眷恋之感。这不仅是在对我的怀念，而是怀念您丢失在寒风中的温暖。”
看来，这个夜晚对待她同样如此。
在把我送到车站时，时雨请求告别前的亲吻，我的同意快得让她有些错愕。
她没有得寸进尺，而是一反常态，在我脸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这点痕迹还不如满天飘落的雪花对我的影响大。少女的心意，便脱胎于这有意的一吻当中。
“以后也请多来看我们，”时雨对我说，“但愿您手套上的告别的雪花永远残留在我的双唇上，不要融化。”
风雪让我们最后只能弯腰道别，比起告别，更像是——向着生活鞠躬致意。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