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中午12點，羽留奈和我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
「來，老師。」
她將喝剩一半的珍珠奶茶和我手上鯛魚燒造型的抱枕做交換。
「謝謝妳，羽留奈。」
今天受羽留奈的邀約，來遊樂園做美食探訪。
她表示遊樂園除了提供民眾樂趣外，也是各家攤商的戰場，遊樂園帶來的龐大人流，雖然為攤商帶來收益，卻也因高租金而不得不提高售價，更必須考慮到群眾的消費心理等等。
在種種外在因素下究竟能嘗到怎樣的味道呢？是件值得探究的事，或許有機會嘗到究極的味道。
不過過了半天，我們已經吃了不少間攤販，發現為了應付高昂的租金，每個攤主都選擇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降低品質和抬高價格。
儘管如此，羽留奈並沒有做出任何報復行動，心情反而跟異常的好。
『因為今天是第一次和老師約會！』她曾興奮地表示道。
對「約會」這詞我沒有進行言語上的反駁，只是單純認為必須要支持學生，所以才答應她的邀請，內心依然堅守師生的那條界線。
不同以往單獨出門，今天的她為了口中的「約會」特別精心打扮了一番。
身穿V領的白色T恤、穿過皮帶的深藍牛仔褲、身上披了件米白色的薄外套，從雙峰穿過中型斜背包的肩帶，展示出令人稱羨的身材曲線和傲人的胸型。
上了淡妝的臉龐，銀白的長髮紮成側低馬尾，髮尾綁成麻花辮披在肩上呈現不同於平時青澀的成熟氣息。
單就外觀來看，不管任何男性站在她身邊都會被群眾投以羨慕的目光。
連我也不小心看到入迷......
「嗯～果然不太一樣。」
我吸了口珍珠奶茶，冰涼的快感稍微消除了夏天的暑氣，不過甜度太高有點膩口，記得是點半糖吧？
羽留奈食欲雖大，但吃的不多，她曾表示因為這樣的關係而感到沮喪，所以我們今天都是這樣點一份餐點分著吃，一開始我們還會因為間接接吻這件事害羞的不敢下口。
仔細咀嚼珍珠，感覺有些軟趴趴的，珍珠不應該是Q彈的口感嗎？
結果現在卻自然地只考慮著食物的味道，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果然是這樣嗎。」
據羽留奈所說店家主打手炒黑糖，結果是用粗糖再製的還原黑糖，除了用糖蜜調味，為增色還添加了焦糖色素。
成本不但低廉，味道方面一般民眾也難以分辨。若非我嘗過她推薦的店家，我也無法辨別。
關於食物方面，這位美食研究會的會長說的就不可能出錯，我可以用老師的身分來保證。
「今天沒能找到滿意的食物，總覺得有點失望。」
羽留奈雙手靠著抱枕，拿起遊樂園的導覽手冊，用紅色簽字筆把今天吃過的攤販劃掉，並仔細檢查是否有漏網之魚。
「沒關係啦～跟羽留奈一起出門很開心啊！」
拜蓋瑪特利亞的巨匠所賜，原本我對遊樂園除了遊樂設施外，只會想到白色老鼠和黑色烏鴉了，那時候為了擊退牠們，她也幫了大忙。
所以，盡管抱持著征服路邊攤，而非暢玩遊樂設施的心態，這份日常就足夠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嘿嘿～我也是，畢竟是跟最喜歡的人一起。」羽留奈臉泛上微微的粉色，微笑中洋溢著強力的幸福感。
她揉捏手上的鯛魚燒抱枕，那是為了參加獎的奶油麵包，去遊樂園的靶場意外取得的大獎。
在她的要求下由我親自拿槍打靶，身任奇普托斯的教師，卻沒有拿槍的經驗，是靠她手把手，整個人緊貼上來把我當成木偶般操控才順利命中目標。
想起那柔軟的觸感和舒適的體溫，感覺臉頰有些發燙。
「不過，老師還吃的下嗎？其實我還準備了便當。」
「便當？」
羽留奈從肩包內取出一個深藍色的花紋束帶袋，拆開後裡面是一個約15公分長的仿木紋便當盒。
「考慮到老師可能還有點飽，所以我特意準備了較小的份量。」
她打開便當盒，肉丸子、花椰菜、玉子燒以及撒上黑芝麻的白米飯，按照「紅、綠、黃、白、黑」這樣的配色映入我的眼簾。
儘管份量小，依舊可以看出是精心準備的便當。
「看起來很棒呢，是羽留奈做的嗎？」
遊樂園內的路邊攤多是澱粉和碳水化合物，容易產生飽足感，但若是學生親手做的便當，可不能隨意拒絕。
「不，這是委託風華同學做的。」
「......沒有強迫她吧？」
供給部的愛清風華是羽留奈認可的廚師，平常為了找風華幫她做飯，進行過數不清的綁架行動，是美食研究會最直接的迫害對象。
從外人看來就是加害者與被害者的關係，然而實際上兩人並非如想像那般敵對，她們甚至是最理解彼此的存在，保持著一種奇妙的關係。
「呵呵呵，風華同學一直都願意幫老師做飯的喔。」
羽留奈一旦牽扯到食物方面，倫理道德的觀念就會偏離常人，很難預測她充滿笑意的話語下有幾分是所謂的「正常」。
「讓我來餵老師吧。」
羽留奈用左手夾了顆肉丸子，右手托在下方，轉過半個身子微微前傾的姿勢遞到我面前。
「來，老師，啊～嗯！」她嘴巴張口閉合，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微笑。
「啊～嗯！」
肉丸子口感緊緻不鬆散，包覆在表層甜鹹的照燒醬和肉汁完美融合在一起，是簡單又美味的家常味道。
有過正月和平日相互餵食的經驗，就算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也未感害臊。
果然，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老師覺得如何呢？」
「嗯！非常好吃！不愧是風華做的料理。」
「是呢，因為是風華同學。」
彷彿有一瞬間看到羽留奈眼神失去了光芒，然不及細思，玉子燒已經逼近嘴前。
「那我們繼續吧！來，老師，啊～」
剛才的肉丸子已經讓我胃口大開，不帶遲疑一口吃掉玉子燒，扎實豐厚的口感透著淡淡的雞蛋香氣，沒有外食過重的調味，甜滋滋的味道中帶點不搶戲的鹹味。
只是我突然感到疑惑，平常的羽留奈，若明白這是風華特別做出的料理，就算違抗風紀委員也會用盡一切方法想搶先一步嘗到。
「羽留奈妳不吃嗎？」
「雖然我也想吃風華同學的料理，但老師也知道我胃口沒這麼大，現在肚子還飽著呢。」
「是嗎？」
就算吃的不多，但她可是會為了自己食量不大感到沮喪的學生，用自己很飽這理由拒絕不像她會說的話。
就算她語氣如常，仍覺得有事在瞞著我。
盡管抱有懷疑，便當的味道很棒是不爭的事實，我暫時拋卻疑心，享受這份名為「日常」的味道。
吃完便當，藉上廁所的理由跟羽留奈分開。
為了證實我的猜想，我拿起手機打開momo talk聯絡了那位當事人──
『風華，現在有空嗎？』
『老師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道謝的，謝謝風華今天幫我準備便當。』
『便當？』
約莫過了三分鐘。
『老師，你現在跟羽留奈在一起對吧？』
大概是去跟美食研究會的其他成員求證了吧，我腦中閃過亞伽里的笑臉。
『對。』
『老師應該猜到了，才會來找我。』
『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我沒有羽留奈那樣敏銳的味覺可以區分出是誰做的料理，但身為教師若不能感受到學生的異常可謂失職。
『這倒是沒關係，不過羽留奈那方面老師想怎麼做？』
『我自然有辦法，謝謝妳風華。』
風華那方的momo talk輸入文字的提醒彈起又消失，這樣來回數次，好像在猶豫要說些什麼。
『老師，請不要讓她失望。』
風華用這簡短的消息作為結語，不再輸入訊息。
失望？我不解風華的意思。
我並沒有傷害羽留奈的想法，就算她對我說謊也非滔天大錯。
更何況就連大人都有可能犯錯，她們年紀尚輕，就算犯錯也有機會改過。
但為何說不要讓她失望？
究極的味道、終極的美食是她探究的目標，那是虛無飄渺，又難以實現的夢想。
那與剛才的便當有何關聯？
在和風華簡短的談話中，對那份便當的製作者有接近十成的把握，但我左思右想怎麼都無法思考出為什麼她要這麼做的原因。
為了夢想不擇手段，四處鬧出風波的她，究竟期望著什麼？
腦海中想起當初情人節和她一起做的抹茶巧克力，
為什麼是抹茶巧克力？她當初的回答甜點蘊含的甜味，是隱含了送禮之人的「心意」。
就像她曾帶我吃過加入薑汁醬油膏的番茄切盤，在原本的甜味中加入鹹味會顯得更甜。同理在微微的苦味中，也能凸顯出更加明顯的甜味。
最終的成品也許只是再平常不過的巧克力，卻比一開始她給我吃的高級抹茶巧克力更甜，因為我感受到的，是她飽含其中的「心意」。
所以這與她的理念背道而馳，會使得食物變美味的外在因素是優良的食材；外在的環境和製作者的心意，而非用謊言包裹的糖衣。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說謊？
絞盡腦汁思索著，每排除一種可能，就越能清楚的感應到深層的意識中的一顆種子，一顆早已種在心底，卻始終被我刻意迴避的種子。
每當我想起有關她的一切，就會感到某股暖意正悄然而生，那是打從認識她不久，就一直緩慢升溫的情感。
我認為那應是守護與支持學生的情感，但那顆種子卻隱隱鼓動著，向我表達著不滿......
最後，直到和羽留奈再次會合，我仍推敲不出任何可能......
經過一個下午的遊歷，我和羽留奈征服了遊樂園關於吃的攤位和設施。
當然，既然來到遊樂園，我表示最少要玩些遊樂設施才對，羽留奈自然接受我的提議。
既然是遊樂園，就得玩最經典的雲霄飛車吧！
可是當雲霄飛車像隻年邁老牛般氣喘呼呼地爬升到高處，我往下一看才後悔自己做錯了決定。
發現我因緊張和害怕而顫抖的身軀，羽留奈握住我的手。
「有我在呢，老師。」
她手掌心的溫度讓人一時之間有安穩的感覺。
「我、我沒事。」我逞強的說道。
然而，飛車往下俯衝的剎那，作為大人的榜樣早被讓身體浮空、五臟六腑被甩來甩去的急速拋到遠方。
我全程不敢睜開眼睛，張大嘴巴情不自禁地鬼叫。
耳邊也傳來遊客害怕又興奮的尖叫，羽留奈的聲音也夾雜在其中，但現在的我完全無法分析她此時到底是開心或者害怕。
全程約五分鐘的雲霄飛車，卻感覺有五年般漫長，直到羽留奈出聲提醒我才發覺苦難已經結束。
「老師沒事吧？」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按住可能隨時要跳出胸腔的心臟。
「沒、沒事，沒事。」我擺擺手示意羽留奈不必為我擔心。
她先行起身，幫我抬起擋桿，解開安全帶，攙扶著我離開座位。
「真是難為情......」
現在的我就像個被嚇破膽的小鬼，只差沒哭哭啼啼的投入羽留奈的懷裡。
且因為上半天行程吃太多食物，胃正翻攪著向我提出抗議。
我勉力壓下這份不適，提議遊玩較輕度的設施，羽留奈同樣欣然接受。
我們接下來玩了咖啡杯、小火車、旋轉木馬等遊樂設施，直至深夏時節的太陽用僅剩的橘紅色光輝照耀逐漸離去的人群，我們才在閉園前一刻搭上了摩天輪。
座艙內有些悶熱，加上一整天的行程下來，我自己都能聞到身上的汗臭，所以我選擇坐在羽留奈的對面。
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便當那件事，使得我必須用這樣準備訓話的座位分配。
「羽留奈。」
我輕聲呼喚了正手抵著下巴看著窗外，若有所思的羽留奈。
「怎麼了嗎？老師。」
她轉過來看著我，露出狐疑的神情。
「今天玩的開心嗎？」
「當然，就算沒有品嘗到美食，和老師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最開心且珍貴的時光。」
「我也是，但我有個疑問想請羽留奈幫我解答。」
「嗯？」
「今天的便當，不是風華做的吧。」
我加重了語氣，用嚴肅的視線看著羽留奈。
她起初面露驚訝，很快又恢復原先自信沉穩的表情。
「看來我的演技還修練不到家呢。」
若不是她話語中有破綻，那與平時無異的態度早已騙過我。
她淺淺地微笑，語氣不存任何愧疚，貌似與平常炸毀不合格店家，認為只是把沒關好的水龍頭關緊如此自然。
「是風華同學告訴老師的吧？」
羽留奈不問我如何發現，而是直接承認，且還猜出我詢問過風華這件事。
我點點頭繼續問道：「為什麼要說是風華做的呢？」
我直擊問題核心，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點，我認識的羽留奈不可能讓撒這種謊，因為這對她並沒有好處，更有違她美食之道的美學。
「因為害怕。」
「欸？」我雙眼瞪大的像顆豆子般。
就算屢屢被風紀委員長嚴厲的教訓或遭到他校執法單位逮捕，她也未曾說出這兩字。
「害怕」不該是這名學生字典裡會出現的詞語。
「我害怕老師會對我的料理失望。」羽留奈解釋道。
羽留奈會將自己取得的食材交付認可的廚師處理，而非自己下廚。
按照過往的經驗，她可以做出正常的料理，然而過程中可能有致災的風險，相較於精進自己的「廚藝」，她更嚮往品嘗至高的「味道」。
這也是她屢屢綁架風華的主因，縱使格黑娜學生餐廳的名聲不好，她仍然了解風華真正的實力，認為她是最棒的廚師。
「當然，我很清楚這並不像我。可是當我準備這份便當，回想起過往老師當時稱讚我做的巧克力好吃時，我就不禁感到害怕──」
她揪緊了自己的胸口前的衣服，露出就像是要窒息般痛苦的表情。
「──要是老師不願意吃我做的便當怎麼辦？要是沒辦法得到老師的稱讚該怎麼辦？一想到這些問題，我的內心有種要被撕裂的感覺，所以我對老師說謊，說是風華同學做的便當，這樣一來，在情境的加持下，老師也不會覺得難吃吧？」
她勉強從因痛苦而變形的臉蛋擠出一絲苦笑，自嘲地說道：「腦袋裡應該只有食物的黑館羽留奈，老師一定認為這不該是我會說的話，也不該是我會擁有的煩惱。」
「妳明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
因為心意是最重要的，我信任羽留奈挑選的食材，理解她的心意，縱然料理功夫不及那些名廚，我認為她對食物的敬意不會輸給任何人。
所以她不可能不懂，但她現在表現出的害怕，這就代表......
那顆種子似在騷動。
「沒錯，因為您是老師。」
支持學生是我的責任和義務，這是她想表達的。
羽留奈起身姿態優雅地坐到我身旁，我擔心自己身上的汗臭會影響到她，想要挪動了屁股離她遠一點，但她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
「就是這份溫柔......讓人不禁想要利用一番。」
她整個人往側邊靠了過來，閉上眼睛，垂下長長的睫毛。
我能明顯感受到她放鬆了全身，信任我不會抵抗。
和她穠纖合度的身材相同，我沒有感到太多壓力，無論奇普托斯的學生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本質上還是一般的女孩子。
我不感覺害臊，因為這名學生向我發出了難得一見的軟弱。
她們會有孩子的天真、樂觀和煩惱。
就算犯錯，這些孩子仍舊保有純真的心靈，這也是大人應在旁循循善誘的地方。
「對自身最重要的事物說謊的我，老師您很失望吧。」她語帶雙關喃喃地說道。
「我不這麼覺得，我倒覺得羽留奈這麼重視我和風華，我很開心。」
「為什麼老師會這麼想？」
「因為妳不可能傷害風華身為廚師的聲譽，所以就算說謊，妳也一定嘗過便當的味道，直到讓妳滿意才肯給我吃。」
我輕撫著她的頭接著說道：「謝謝妳羽留奈，今天的便當真的很美味。」
這是我現在能給予她最單純的鼓勵，不存半分虛假。
「老師......」
「但是不能再對我說謊喔，我一直很擔心妳發生了什麼事。」
「說的是呢......」
似乎做了什麼決定，羽留奈握緊了我的手。
「那換老師幫我解答了，您知道為什麼我會做出這些不像我的事嗎？」
「這......」
羽留奈一直「喜歡」這兩字掛在嘴邊，又是對愛情最為崇尚的年紀，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
我很清楚她的目的，但我不能說，因為我是老師，她是學生，這是條不能跨越的禁忌之線。
一邊思索著如何解釋，另一方面責任與理智拚了命壓抑著躁動的種子──
「若想品嘗究極的味道，就不能在原地躊躇不前。」
羽留奈話剛說完，直接雙手捧著我的臉頰快速往她的方向一轉，接著一種柔軟的觸感刻印在了我的嘴唇。
那是人生只有一次，被許多人認為最重要的情感印記。
在我不及反應的瞬間，她奪走了我的初吻。
「我這份如起司鍋般濃厚的情感，老師，您明白了嗎？」羽留奈放開了我，羞紅著臉問道。
我不意外她對我的好感，甚至許多學生都有過表態，然而我堅守自己的本分，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跨過那條線。
但突如其來的舉動，已經逾越師生該有的界線。
歡喜、憤怒、悲傷、快樂等等如諸多情緒全都攪在一起，像魔女的大鍋彰顯混雜不清的色彩。
羽留奈是學生，我是她的老師，與其他學生相同，關係就該僅止於此。
可是，就像平常為了自己的夢想無視他人困擾，她強迫我跨過了那條線，強迫我正視她的感情，強迫我找出那顆在乾涸的大地上潛藏的種子。
「老師？」
見我茫然杵在座位上動也不動，羽留奈有些擔心的靠了過來。
我反射性地抓住她伸過來的手。
「？！！？！？！！？！？？」羽留奈驚慌地身體彈了一下。
我分辨不清我現在臉上是何表情，只是依循著本能向她靠近。
她的臉泛上一層比剛才更加粉嫩的桃紅，眼神飄忽垂著臉想逃避我的視線。
不過，當我逐漸逼近不到半個人的距離時，她就像被磁鐵吸引般微微抬起下巴。
我們的唇瓣再次交疊。
為什麼想做出如此舉動？
是為了證明嗎？是為了滿足嗎？是為了慾望嗎？
不是，都不是......我到底想要什麼？
粉舌急切地交纏，如兩條貪婪的蛇相互奪取對方的唾液。
我鬆開了抓住她的手，雙手沿著她的身體緩緩撫下，感受她每一寸肌膚、感受衣服上的皺摺、感受她玲瓏有緻的身材，只想為這份難解的情緒找到解答，最終依循本能摸到了她傲人的酥胸。
她若有似無的嬌喘聲震動著耳膜，成功激發了內心壓抑許久的情感。
『不要讓她失望。』
風華這句話昭顯早已看穿我的內心，原來，我早就喜歡上她了。
我喜歡羽留奈。
她不僅是我的學生，更是我喜歡的女孩。
和每一個學生都有不同的經歷，唯獨和她的回憶壓倒性地佔據了我的腦海。
即使被責任和道德刻意忽略，那顆種子依然堅韌深埋在土裡，等待這份情感的灌溉下破土萌發的嫩芽，終有一天它會成為一棵足以參天的大樹。
解開沉重的枷鎖，將一切交付身體做出最誠實的動作，如同享受美食般在舌尖品嘗彼此的味道，吞嚥彼此的溫度，在胃裡消化彼此的感情。
最後唇舌分離，銀絲搭建的拱橋架在我們之間，受情感加溫至火熱的氛圍將我們臉都抹上醉酒般的酡紅。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喀的一聲，我們才驚覺摩天輪已經繞完一圈，工作人員正準備打開門。
羽留奈頭髮和衣服有點凌亂，我將身上的外套脫下從頭披蓋著她，藏住她的面孔和身體，搭肩護著她快步離去。
我不忘偷瞄了一下工作人員的側臉，他露出司空見慣的無奈神情。
『真是對不起......』我只能默默地在心中向他道歉。
「呵呵呵，老師緊張成這樣也很可愛呢。」
「我大概失去教師資格了吧......」
我和羽留奈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背對著已然西沉的太陽，往遊樂園出口的大門前進。
「老師仍是老師喔，就跟相同的料理在不同的地方會有其他稱呼，您只是多一個身分而已。所以──」
我將食指抵在嘴唇中間，示意不能再說下去。
現在的我，根本不可能答應那種事，縱然我們已經做出背德的舉措。
再者，若一旦遭到拒絕，羽留奈會是什麼心情？露出怎樣的表情？我們還能像這樣不存疙瘩的見面嗎？
只能以「老師」這個立場回應的我，真的能回應她這份感情嗎？
所以，被罵沒種或廢物也沒關係，維持目前的關係就好。
是的，這樣就好......
「說的也是呢，因為是老師。」
所幸羽留奈雖然對食物有近乎瘋狂的執著，平常仍是名通情達理的學生。
她柔和的眼神和笑容直接了當地表明理解我的難處。
「不過我很開心，老師果然是美食，而且是我追求的究極味道。」
「這我可搞不懂啊......」
難道唾液也能算是美食嗎？忽然感到自己的唾液好像被分為兩種味道。
再者，被她當成美食似乎不是件「好事」。
「呵呵呵，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個建議，就不知晚上老師是否有空？」
「嗯？是有空啊。」
今天是假日不用工作，而且當羽留奈邀請我去遊樂園的時，早先把其他行程全都排空了。
「現在正是晚餐時間，就去我上次找到的一間不錯的餐廳吃飯吧！」
我正想問會有位子嗎，畢竟是受她認可的店家，客人想必很多。
結果羽留奈大拇指快速在手機螢幕上按了按，接著秀給我看。
上面顯示著「VIP已訂位完成」。
『真不愧是妳啊......』
我面露苦笑並暗自在心中欽佩她的行動力。
「姆呼呼，今天能夠嚐到怎樣不同的味道呢，真是令人期待！」
「又有新想法了嗎？我該做些甚麼？」
「哎呀，老師竟然這麼配合？」
「畢竟......」
縱使我們已然踩上禁忌，那份如反胃般逆流上的苦澀正反噬著背德的我，把即將脫口而出的甜言蜜語塞回喉嚨。
羽留奈見狀表情有些氣餒，但她馬上又給了我一個溫暖優雅的微笑。
她勾著我的手臂置於她柔軟的雙峰之間，臉龐浮現淡淡的紅霞。
彷彿在宣稱這是屬於她的位子──
──屬於她的終極美食。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