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動機性推理〉
一種可能阻礙知識的重要心理機制,是心理學家所謂的「動機性推理」。
一種不在乎追求真理而一心想保護真實信念的推理──人們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而不是有充分理由相信的事。
這不是我們有意識的行為,也不是一種我們選擇採取的態度──相反的,這是我們重視的信念受到威脅時,大腦自主啟動的無意識認知機制。
一旦機制啟動,人會用推理能力設法剷除帶有威脅性的證據。所以動機性推理涉及一種不公正的推理,而且是知識抗拒的核心力量。
造成動機性推理的來源有很多,可以是既得利益,我想要相信紅酒有益健康,於是我對顯示紅酒造成癌症的證據充耳不聞,也可以是價值觀與世界觀,個人認同的需要,害怕以及恐懼,或者是社會認同的需要。
對當前政治環境特別有意義的,是社會認同需求扮演的角色。美國研究者卡漢已經證明了政治認同需求如何影響人們對證據的反應。
在一般情況下擅長算數的人,處理起帶有政治煙硝的事實性問題等相關統計,就容易突然算錯。
誠如卡漢強調的,政治動機性推理不只是一種確認偏誤,還包括某個政治或意識形態信念給你如何接觸證據的動機:你想保有和所屬政治或意識形態族群一致的信念,於是無意識地只接收能確認信念的證據,進而達成目的。
這個認知扭曲自然會對民主社會構成一項獨特挑戰。也許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觀,我們可以辯論應該爭取那些目標,可是辯論的一大重點是,我們能就經驗事實達成某種共識。
假如不同的政治立場影響了我們看待世界基本事實的相關證據,社會間根本不可能達成良好的民主辯論應有的共識與態度。
政治動機性推理也可能影響我們如何權衡證據。「你想堅守與自己所屬政治族群一致的信念。」
類似的,我們傾向根據自己的政治信念評估消息來源。如果專家提出的看法與我們的意識形態立場不符,我們的反應通常是質疑專業的價值,而未對自己的觀點抱有一絲懷疑。
實驗顯示民眾評價專家時,實根據他們接受那些實證論點,而不是他們的學術成果。
甚至有實驗支持政治觀點會影響人們如何從感官理解證據的假設。當參與者被告知這部抗議影片是墮胎診所外發聲的抗議行為時,受試者會認為看到抗議群眾被強制阻擋進入診所,當不同的告知狀態下,告知改為反對軍隊歧視同性戀的抗議時,相同的影片在觀感上變為了抗議場面冷靜且和平,這樣信念影響們對情況的看法是相當常見的現象。
哲學家稱之為「認知穿透」,因為它涉及我們的認知干擾對事物的眼見所得。這種現象顯示把刺激與信念間的關係看得單純化並不完全正確。
感官刺激不總是完全不受到信念所干涉,甚至在某些情況下,信念甚至主導了感官刺激的的實際認知。
在這種現象中,一個社會愈是對立,愈是清晰地畫分為不同的意識形態族群,其承受的政治動機性推理風險就也愈高。
意識形態的差異,不僅代表著對價值觀與共善看法的差異,還意味著對世界的觀點、意即基本事實的差異,呈現出截然不同有著極化的分歧。
最大的危險無疑是兩極化會自我強化。政治變得愈對立,我們對「另一陣營」的人愈是抱持懷疑,同時愈是堅信同一陣營的各式說法,強化對自我與群體認同的一致性。
政治人物刺激他們心目中的「基本盤」的舉動,無疑也在加深這樣的一套信仰操作。他們正在藉由把對立方講得更加腐敗與危險以博取支持,導致其難以收拾的對立激化。
此時社會正一步步遠離妥協與合作,走向極端主義以及無法解決的信念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