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啊……」
藍莓喃喃自語,這次只有她一個人,為了調查大丹境內的反常日蝕現象而來,但眼前的景象遠比她預期的更加詭異。
她開啟隱身模式滑過日咎村無光的荒涼街道,一幅斑駁的古老壁畫吸引了她的注意。畫中描繪著兩個太陽高懸天際,而地面上的人們似乎在歡慶。
「雙陽?」
「看來外圍的居民說的是真的,這裡確實有兩個太陽的傳說。」手錶中傳出R的聲音。
「但是這個傳說是怎麼來的呢?」
藍莓繼續深入村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當夜幕完全降臨時,她直接取出備用的手電筒,劈開濃稠的夜色。突然,一聲低沉的嚎叫劃破寂靜,數隻由純粹黑暗凝聚而成的犬形生物從陰影中竄出。它們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犬的外型……該不會是天狗吧?」
藍莓低語,她迅速啟動防護罩,拉起上衣啟動機能砲,瞄準每個想襲擊過來的目標,然而,影犬的數量似乎永無止境。藍莓感到自己的能量儲備正在迅速消耗。就在她準備要呼叫R出來支援的時候,一隻巨大的影犬突破了防線。藍莓來不及反應,那團黑暗直接穿透了她的身體。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席捲全身,她的視覺開始出現雜訊,意識逐漸模糊……
當藍莓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與日咎村相似的晴朗村莊中,但一個景象讓她頓時驚訝地瞪大雙眼──兩輪烈日高懸天際。
「難道又是幻境嗎?」
她稍微找了一下附近的指示牌,看到上面寫著「日晷村」兩個字。
「跟日咎村比起來,這裡確實『多了一個太陽』啊。」
藍莓意會的點點頭,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突兀,她啟動隱身模式,穿梭於古老的村落之中觀察。她發現村民們的臉上寫滿了焦慮,且各地的農作物都因為曝曬過度而萎靡不振。
藍莓輕巧地攀上一處殘破的土牆,用她最擅長的潛遁本領,來到村長家的屋樑旁,以自身優於凡人的聽力傾聽裡面的對話──村長正與幾位白髮蒼蒼的長老激烈地討論著。
「我們別無選擇,必須射下一個太陽!」村長拍案而起,聲音中充滿了決絕。「否則我們都會被活活烤死!」
「R,你覺得這是歷史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嗎?」
「應該是吧,所以照這樣下去,他們就真的射下了一個太陽,然後把村名的其中一個太陽撤掉了。」R附和道。
「可是這種事情是一般村民能夠辦得到的嗎?」
「如果后羿是真實存在的人物,那應該是辦得到吧?不過,就算是像后羿那麼厲害的人,應該也不可能把太陽這種恆星給射下來,除非,他們射下的只是長得像太陽的東西。」
「你是說,那可能是其他的發光體嗎?」
「對,甚至有可能是生物,或是……神明。」
藍莓沉默了一陣。
「如果我們放著這件事不管,那應該就會直接導向一樣的未來,日蝕的事件就還是存在。那如果我們去阻止村長這麼做的話,未來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妳在想什麼啊,藍莓?如果去阻止的話,我們回到未來可能會發現整個村莊都被烤沒了吧?」
「我們不是有蔚藍灑水機嗎?而且憑你那個星雲的先進科技,也總有辦法可以幫忙這些人撐過這段艱難的時期吧?」
「這……」
「總之,我還是想試試看,我們到底能夠改變多少事情。」
藍莓正要直接翻進室內,就因為一股強光衝擊而摔了出去。
「等等……怎麼回事?!」
就在此時,幻境全數消失,一道虛幻的身影出現在藍莓面前,那是一隻輪廓模糊的巨犬,但藍莓能有隱約地感覺到牠的不凡。
「遠道而來的冒險者,初次見面,吾名桑榆。」那個身影說道,聲音如同風中的嘆息。「要阻止這場即將發生的悲劇,你需要尋找吾的遺留物。只有這樣,才能安撫吾的夥伴──『東隅』的怒火。」
「遺留物?你記得放在哪裡嗎?」
「都在這個村子裡,有一個放在山壁的洞穴內,還有一個在村民信仰的寺廟中,還有一件似乎被村裡的一位藝術家收購了。總之,吾認為妳是有這個潛力完成任務的,越快越好。」
藍莓還未來得及詢問更多,桑榆的身影已如薄霧般消散。她發現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那個巨大的日蝕——現在她知道那是憤怒的天狗東隅,正籠罩著整個大地。
「如果剛才那個桑榆說的是真的……R,我們分別行動吧,找天狗的遺物,兩個人一起會快得多吧。」
被藍莓釋放出來的R點了點頭,啟動隱身模式離開,身影如煙似霧。內建的導航系統飛速運轉,計算著最佳路線。
遠處,一座懸崖兀立,頂部隱約可見洞穴。R毫不猶豫地啟動反重力吸附裝置,如蜘蛛般攀上陡壁。
洞穴內陰暗潮濕,與外界的酷熱形成鮮明對比。R的夜視系統自動調整,很快地鎖定了一個古樸的木箱。正當她準備開啟之際,洞穴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
R冷靜地將機能砲對準聲源。一頭巨大洞熊現身,雙眼因飢渴而充滿瘋狂。牠迅速分析局勢,決定避免正面衝突,從貝沃克承載者中取出一塊肉,試圖輕聲安撫。
「來吧,大個子,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牠將肉往洞穴深處一丟,熊也跟著追了過去。趁洞熊進食之際,R開啟木箱,裡面靜躺著一個畫有古老符文和兩個太陽的風車,牠肯定了這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隨即小心收好,回去找藍莓。
另一方面,藍莓在沒有受日蝕影響的區域打聽。在解釋自己是接獲六座的委託而來後,村民因此放下戒心,開始告知藍莓關於這個村莊的歷史和傳說。其中,一位青年提到祖父遺留的古畫,描繪著兩隻發出烈日般光輝的狗與人類和諧共處的畫面。
「那可能就是第二件遺物!」
在村民引領下,興奮的藍莓來到一間被巨石堵住的塌房前。
「讓我來吧,我會小心的。」藍莓掀起機能砲的砲管,一道電光精準射出,巨石瞬間粉碎。
藍莓小心翼翼進入,很快就找到了青年提及的珍貴畫作。
「請問,這幅畫您打算拿去哪裡呢?」青年不禁好奇地詢問。「不好意思,畢竟這還是我們家族傳承下來的財產……」
「放心,我不會佔為己有的,但究竟要放到哪裡去,可能要等找到第三樣之後才會知道。」
藍莓帶領村民們來到村莊中的神廟,透過羅庚找到了被安置好的兩套衣服,根據村民們的說法,這似乎也是傳承已久的祭祀服裝。
在R帶著風車與藍莓會合、回歸到藍莓的手錶中後,藍莓留在神廟中,將三樣東西安置在祭壇上。看著攤開在她面前的古老畫軸,上頭似乎描繪著一個早已被遺忘的世界。
「原來如此……」她彷彿意會了什麼。「天狗曾經是這個村莊的守護者。」
她點亮神廟中的燭光,突然,那個由光芒凝聚而成的虛幻身影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遠道而來的冒險者,感謝您,您已經觸碰到了真相的邊緣。」
「是桑榆嗎?」
「是的。」那個身影說道。
「既然我都已經找到你遺留的東西了,你應該不介意告訴我更多吧?」
在藍莓的訴求下,桑榆開始娓娓道來,牠與東隅兩個天狗精的故事。桑榆描述了牠們如何在看到人類因日光而煩惱後,決定幫助他們處理日光的問題,久而久之就受到人們的愛戴和信仰,成為這裡的「兩個太陽」。然而,這個善意的舉動卻導致了意想不到的後果。
「我們成為太陽之後,反而和他們太遙遠了。」桑榆悲傷地說,「無法聽到人們的訴求。我們的能量過於強烈,反而給他們帶來了旱災。」
藍莓一邊聆聽,一邊將這些資訊與已知的歷史碎片拼接。
「所以,現在的日蝕……」藍莓若有所思地說。
「沒錯。」桑榆點頭。「那是東隅在我被村民殺害後的憤怒和悲傷。他無法接受我們善意的幫助反而傷害了人類,更無法接受人類不由分說就讓他失去了我。」
藍莓陷入沉思。她意識到,自己的任務已經遠遠超出了單純解決日蝕危機的範疇。
「我明白了。」藍莓轉頭凝視神廟外的遠方。「我會解決的。」
桑榆的形象開始閃爍,彷彿隨時會消散。
「東隅就快要來到這裡了。」牠的聲音漸漸減弱。「希望妳能真正理解吾的選擇,以及它所帶來的後果。」
當桑榆的身影完全消失時,藍莓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的電路正在躍動。
「希望這個談判會成功吧。」
※
神廟內的空氣中彷彿凝結著百年的寂靜,祭壇上的風車、畫作和祭祀衣袍彷彿有了生命,因能量的作用而輕顫。
突然,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憤怒的「東隅」現身,牠的雙眼如同燃燒的火球,直視著藍莓。藍莓感到機能砲正在自動充能,但她選擇不動用武器,直面這個古老的獸靈。
「看看這些回憶,人類從未忘記你們的善意。」藍莓指向祭壇上的畫作和衣袍。「這是桑榆要我告訴你的,就如同你們當初想幫助人類一樣。溝通的橋樑,永遠不該斷裂。」
東隅的眼神開始變化,憤怒漸漸被困惑取代。藍莓感受到空氣中的灼熱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暖意。
「妳說……是桑榆要妳這麼做的?」
「對,我這裡有證據。」
藍莓拿出記憶之鏡,播放桑榆的靈魂與她溝通的兩段回憶。東隅在觀看的過程中,身形變得更加柔和。牠緩緩低下頭,細細打量著藍莓,一滴淚水從牠的眼中滑落,在牠身軀的照耀下顯現出一道彩虹。
「我明白了。」東隅平靜地說道,聲音低沉而迴響在神廟中。「吾不會忘記他為我所做的一切,你們也並未忘記我們,正如我們永遠眷顧著這片土地。」
藍莓感到一股暖流湧過全身,她知道,這場跨越時代的和解終於達成。神廟的穹頂漸漸消散,陽光重新灑落大地。遠處,村民們驚喜地發現,那個吞噬太陽的黑影正在退去。
※
在那之後,日咎村的天空恢復了往日的澄澈,藍莓站在村口被村民們圍繞,大家都好奇地聽著她述說天狗精的故事,眼中漸漸浮現理解、感激,以及對於誤會的歉意。
「沒想到,這個災難也不是牠們的本意,當任的村長直接決定要射日這件事,果然是太過於激進了。」一名老人嘆氣道。
「那麼,現在危機解除了嗎?」一個年輕人怯生生地問。
「是啊,至少暫時是這樣。」藍莓點點頭。「但是當然的,我們也必須記住這次的教訓才行。畢竟,溝通本來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啊,不管面對哪個物種都一樣。」
當夕陽西下時,藍莓獨自登上了村後的小山。她的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山巒,望向遙遠的地平線。
「大丹有一句話叫做『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總覺得字面上意外地貼近這個事件呢。」
她漾起淡淡的笑意。落日的餘暉為她鍍上一層燦金的色彩,彷彿是兩位天狗對她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