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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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2800字 預計閱讀時間：7 分鐘
「嗶——嗶嗶——嗶⋯⋯」
「啪！」
「⋯⋯嗶——」
「啪！啪！啪！啪！」
我趴在床上伸長右手，瘋狂地拍打在床頭櫃發出鬧鈴聲的手機。
該死的，明明是暑假第一天，我居然忘記取消平日的鬧鐘排程。
我哀嘆一聲，將臉埋入枕頭，深深地吸一口氣，盡力感受讓我感到心安又溫馨的家的氣息。
啊，太久沒回家過夜，已經有點霉味了。
就在我翻身，準備繼續睡回籠覺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在包圍我的家常氣息之間，藏有一股陌生的味道。那味道有點像將熄未熄的炭火、煙燻的肉乾，也有點像燒紅的烙鐵。
有人在煮東西嗎？
我爬起身，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走向廚房。
透過模糊的視野，我看到一個身形豐滿的金髮少女、冒著熊熊烈火的平底鍋，以及少女手中那濺出水花的水桶。
她想要將水潑到瓦斯爐上！
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清醒。我趕緊使出我的畢生功力，對少女使出十字固定。不管被潑得全身都濕了，我還是努力制伏少女。
最後我左腳踩在少女背上，掙扎著站起來，伸長右手，將掛在牆上的鍋蓋蓋到炒鍋上。
火確實熄滅之後，我把腳從少女身上挪開，轉身關上瓦斯爐，然後打開抽油煙機。
「妳到底在幹嘛呀！」
緊急狀況結束，我雙手插腰，挺著胸膛對少女發出質問。少女揉著背，踉蹌起身。她用生澀的中文回答我，語氣聽起來非常無辜。
「我只是想做早餐吃。哎呀！妳衣服都濕了！」
少女抬頭看向我之後，突然轉過頭去，耳根似乎還微微發紅。她偷偷瞄著我，好像怕我繼續痛罵她。
好吧，至少做錯事還知道羞恥。
「算啦，這沒什麼。」
我嘆一口氣。少女是奶奶招待的寄宿學生，是來台灣學中文的，好像叫潔西卡的樣子。
昨天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她淡金色的髮絲綁成俐落的馬尾；穿著短褲加素T-shirt、配上棒球外套簡潔大方；她炯炯有神的碧綠色雙瞳打起招呼也很有禮貌。
原本還對她有很好的印象，沒想到今天早上就差點把我們家燒了。
我掃視廚房，注意到流理台上放著一盒雞蛋和一包培根。
「妳早餐是想吃這些嗎？我做給妳吃吧。」
得到正面的回應之後，我拿起剛剛著火的平底鍋檢查。果然經過剛剛的高溫，表面塗層已經被燒壞了。現在只能用其他鍋子湊合。
我將平底鍋放進水槽。洗了個手之後，拿起炒鍋放到爐台上，並開啟瓦斯爐。在等待鍋子加熱的過程中，我看到桌上有一袋吐司，所以順便將兩片吐司放進烤吐司機。
等到炒鍋上方微微發熱，我放入兩條培根，打算用小火將培根的油逼出來。
過了約莫三分鐘，培根開始冒油泡。這時候吐司也加熱完畢跳起。小麥的香氣和培根甜美的脂肪味道頓時充滿了整間廚房。
「好香⋯⋯」
潔西卡食指點著嘴唇靠過來，低頭看向鍋裡的培根。她的後腦勺幾乎擋住了我的整個視線。我用食指把她完全沒有邊界感的頭推到一邊，單手將一顆蛋打入鍋中。
我趁著蛋白還沒有完全凝固，灑上一層薄薄的鹽巴和黑胡椒調味。
我注意到，在這樣的火力下，等到蛋黃熟透的時候，蛋白可能已經老了。所以我用筷子劃破蛋黃，再為煎蛋翻面。
在我戳破蛋黃的那一刻，潔西卡發出了很長的哼聲，似乎對破掉的蛋黃感到很可惜。
不好意思喔，我這裡不接受臨時更改訂單——想吃半熟荷包蛋請早點說。
再過了幾十秒，培根和煎蛋發出恰到好處的焦香味，我不禁開心地哼起歌來。
我從櫥櫃裡拿出一個潔白的瓷盤和銀白色的叉子，將食物盛盤，順便稍上剛剛烤好的兩片吐司，放到餐桌上。並為潔西卡拉開椅子。
「請坐——」
潔西卡乖巧的坐下，但是她沒有拿起叉子，反而疑惑地看向我。
「妳不吃嗎？」
「我沒有習慣吃早餐啦。妳吃就好。」
我打開冰箱，檢查剩餘的食材。冰箱的冷風讓我一陣哆嗦，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幾乎在同一時間，潔西卡低聲地說話。
「祝福妳。（Bless you.）」
「謝謝⋯⋯」
爐台的熱氣散去之後，浸濕的衣服發出的涼意越發明顯。我抱著雙臂，想馬上去沖個熱水澡。在那之前，我和潔西卡定下約定。
「冰箱裡沒什麼東西了，我們中午出去吃吧。十二點在客廳等我，十、二、點、喔——」
為了怕潔西卡會錯意，所以我再三強調了時間，才離開廚房。
隨意沖了個熱水澡，我癱倒在床上。老實說被各科期末考連續轟炸一個星期，我到現在還覺得全身乏力。本來想趁著暑假好好耍廢，結果居然攤上照顧小公主的麻煩事。
我抱著枕頭，側身麻木地滑著社群軟體，回想前幾天我和奶奶的通話。
那時候我趕期末報告趕得昏天地暗，奶奶突然打來，我還以為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嚇出一身冷汗。那時我花了幾秒才做好心理準備，小心翼翼地將接通的手機靠近耳朵。
「雯誼呀，妳暑假會回家嗎？」
「會，我這個星期五下午就考完試了，怎麼了嗎？」
「沒有啦，只是想看看我可愛的孫女。是不是又變瘦啦。」
確認不是家裡發生不好的事情，我鬆一口氣。不過我內心生出另一種意義上的不好的預感。奶奶每天搭免費公車到處去朋友家串門子，從來沒有問過我吃飽了沒有。她一定在策劃什麼計謀。我直接戳破她。
「好啦，這次又是什麼事？」
奶奶調皮地笑了兩聲。我能想像她正在吐舌頭的樣子。雖然奶奶的行為很像小屁孩，但真的很可愛，每次都讓我下不去手尻她芭樂。
「去年的時候我想試試看招待寄宿學生，所以聯繫了中介。人家這個星期五就要來了。可是我們那群朋友臨時組一團歐洲團，要二十幾天。這期間可以請妳幫我照顧她嗎？基本上就是準備三餐，然後給她一些生活上的建議。」
「不是，如果妳早就有事了，妳應該拒絕妳的朋友呀！」
「欸，到了這個年紀，和朋友聚一天是一天，我不好拒絕嘛⋯⋯嗯？我在跟小雯說話呢。等一下喔，我開一下擴音。」
奶奶話說到一半，突然開始跟身邊人的對話。然後電話那頭傳來一群爺爺奶奶和我打招呼的聲音。我聽著熱情的招呼聲，內心越來越涼。
「奶奶，該不會⋯⋯」
「對呀，我現在在飯店大廳，等一下就要出去玩了喔。寄宿學生的事情就拜託妳了——」
我用力按壓太陽穴。本來因為期末的報告和考試，壓力已經很大了，現在又有額外的工作，我的頭開始劇烈的疼痛。我焦急地向奶奶抗議。
「我暑假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呀，像是跟朋友一起⋯⋯唔！」
我話說到一半，想到自己根本沒有朋友，擔心說服力不夠，所以趕緊改變論述。
「不是，難得的暑假，我也想要好好休息呀！」
「妳每次暑假過不到兩個星期，就閒得受不了，拉著我騎機車載妳到處去玩。這次就幫忙奶奶一下嘛。」
「那已經是我很小的時後的事情了！現在超商這麼方便，就不能讓她自己去買吃的嗎？」
我為自己寶貴的暑假做出最後的掙扎。這時奶奶突然安靜下來。過了幾秒，她緩慢地開口，像是在反覆斟酌自己的用字遣詞。
「我記得，妳之前去美國的時候，經驗不是很好⋯⋯現在這樣也可以嗎？」
奶奶的話讓我想起了高二那年我在美國當交換學生的經歷。那時明明有接待我的寄宿家庭裡，我卻如同孤身一人。在陌生的環境裡，沒有任何能依靠的對象是多麼可怕的事情，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最後，我只得答應。
「好啦，我知道了。」
「小雯，謝謝妳！我會幫妳帶很多好吃的點心的。話說，我跟那個學生視訊過了，妳一定會喜歡她的。她是很可愛的女生喔！」
回想到這裡，我放下手機。心中浮現出潔西卡的樣貌——淡金色的髮絲、俐落的馬尾，還有碧綠色的清澈眼瞳。
可愛的女生⋯⋯嗎？
有些失神，我搖搖頭，把異想甩出腦袋。
總之，我人生僅有一次、珍貴的大一暑假，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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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裡是月殼表面。《專屬於妳》是前陣子參加Kadokado日漫化小說大賽的作品。這是一個關於兩位少女相遇的日常故事。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下回，煙燻味秀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