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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她。」深淵這樣說。
「誰?」天空裝傻。
「阿提密斯,我要先得到她。」深淵指名道姓,也清晰表達自己的來意。
沒有曖昧空間,沒有模糊地帶。
天空沉默。
沉默之間,緊繃的壓力充斥在天空的周圍,讓地板都裂了開,尖銳的鳴爆聲開始從空氣裡傳來。
天空傳達了他的回應。
但深淵不以為意。
「我無意與你爭執……」天空開了口。
「我可以認為,你同意先讓我開始阿提密斯的汰產祭嗎?」深淵失笑。
根據毫無根據的統計結果,汰產祭所產下的第一胎,會以最高的機率,誕下擁有最高神血占比的孩子。
所以阿提密斯的初夜意義非凡。
最高機率擁有完整神血的人,應當會是阿提密斯的第一個孩子。
「我開玩笑的,弟弟。」
深淵站了起來。
他身上穿過天空放在身邊的雷電,打得自己的手坑坑疤疤,焦黑又充滿了血泡。
接著沒事一樣,拍了拍天空的肩膀。
「一切尊重阿提密斯的意願,一切以家族的繁榮為首要,我只是順道來散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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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這樣的結構,很容易為了一些事情擁有傾斜,以前是這樣,未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黑帝斯在深淵裡的窗邊品茶。
窗前的景色是一條又一條醜陋的深海魚,牠們長期處於暗無天日的海溝下,這樣的環境讓牠們連眼睛都退了化。
深淵裡頭沒有燭火。
也只有黑帝斯一個人可以住在這裡,黑暗的神血組成,使他在生活上不需要任何光明,就像這些深海魚一樣。
將嘴唇輕輕碰著茶水。
「率先得到阿提密斯的那個人,將最大可能地產下擁有充沛神血的子嗣,那麼家族的地位就會被顛覆。」他嘴唇沾水,卻沒喝。
在奧林匹斯家族裡誕下孩子的父母,可以擁有孩子的教育權。而阿提密斯天真又單純,所以等於誰是孩子的父親,誰就可以控制那孩子。
試想,如果有一個完全擁有神血的怪物,變成專屬自己的扯線木偶,那該是什麼意思?
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誰得到阿提密斯的初夜。
擁有了誰也無法抗拒的神力,無論最後是誰重新統御了奧林匹斯家族,實際上,都不能影響他的地位。
他只是調皮了一下罷了。
「即使奧林匹斯家族統一了神血家族,內部還是爭奪著權力,神血夙願這件事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話而已。」黑帝斯莞爾,與一片漆黑對望。
是啊,作為家族史上的最高傑作,阿提密斯的汰產祭充滿了意義,甚至可以說,這件事必然會產生家族戰爭的導火線。
有的人想要阿提密斯生下自己的孩子,讓自己在家族的地位領先。
有的人甚至想要透過阿提密斯生下自己的孩子,以復興自己原有的家族,他猜。
當然也有人想要透過馴服驕傲的阿提密斯,得到超乎想像的愉悅與滿足感,縱使絕對不會有人承認。
那麼也一定會有人,單純地就想要佔有阿提密斯。
畢竟雖然擁有神血,但大家都還是『人』。
「真的有辦法完全剔除『人』的部分嗎?」與所有家族的人一樣,同時擁有神與人的血緣,黑帝斯對此保持著懷疑。
如果真的產下擁有完整神血的人,那麼與生俱來就擁有一切的他或她,是否還會擁有『人性』?
至少自己並不討厭自己『人』的部分。
但他確實也很感興趣,所謂的完整神血的擁有者,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被關在森林裡,從來沒有接觸過我們家族的醜陋,阿提密斯,充滿力量與價值的妳,能知道自己多少?」他將茶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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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金色頭髮的他縮在床上。
他的手夾在腿間,金色的髮絲被汗水黏在脖子上,不斷抽動的上手臂與他的喘息並立,緊閉著的雙眼深鎖著眉頭。
勇健的後背起起伏伏。
他睜開他略顯濕潤的眼眸。
「我不會把妳交給任何人,即使要與奧林匹斯家族為敵,我也不會把妳交出去……」
他的眼前浮現了一個景色。
那是走在森林裡,銀色長髮的小女孩一隻手拿著弓,另一隻手牽著棕色短髮年幼的自己,在森林裡奔跑又跳躍。
之後有雙巨大的手,將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分了開。
銀色長髮的小女孩被放進森林裡。
而棕色頭髮的,年幼自己……
「只有我跟妳嘗試,才可以創造出神。」阿波羅呢喃,呼吸越來越急促,眼神迷離。
被帶走的,棕色頭髮的自己,進入了由好多雙巨大的手操盤的遊戲裡。
那個棕色頭髮的小孩被淹沒在好多雙手之中,直到他的身體變得成熟,頭髮的顏色從棕色變成亮麗的金黃,臉孔漸漸地變得俊朗。
但他的眼睛還是注視著領在他的身前,奔跑著的銀色長髮的小女孩。
縱使小女孩早已不在。
他還是那個棕色頭髮,跟在銀色長髮後面的小孩。
顫抖。
呻吟。
「只有我可以……」阿波羅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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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破的古堡,優雅的莊園。
充滿母性的女人站在柵欄旁眺望著月亮,新月。
她的第一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月亮,而第二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則是看見了明天的太陽。
是啊,生了雙胞胎,但兩個人的落地,卻拖延了月日交替的時間。
「進入奧林匹斯家族的核心,把阿波羅撫養長大,算是我做最好的一步棋吧?」勒托拿著阿波羅給自己送來的瓊漿,在月亮下舉杯。
她的第一個孩子阿提密斯,一出生就擁有了銀色頭髮的神徵,相較之下,晚出生的阿波羅則顯得平凡。
他們與自己生活了一段時間。
之後阿提密斯被帶往奧林匹斯本家,阿波羅則是留在自己身旁。
再明顯不過的意圖。
但奧林匹斯家族做錯了一件事。
「那時候,泰坦家族不是奧林匹斯家族的對手。」勒托莞爾,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的泰坦領地被率軍擊破的過去。
投降的勒托獻身於宙斯,進入奧林匹斯汰產祭的循環,在屈辱與難堪下與奧林匹斯所有男性配種。
既屈辱,又難堪。
在所有好奇與貪婪的目光下,作為原泰坦家族尊貴領主的她,一再地侍奉來自整個奧林匹斯的男人。
但她可沒有選擇自盡。
而幸運地,她在宙斯的身上得到了優良的血液。
「我生下了阿提密斯與阿波羅。」勒托微笑。
在勒托位於泰坦的城堡被攻陷的時候,她可以選擇放棄一切逃跑,也可以選擇在城堡裡自我了斷,她總有投降以外的選擇。
但她沒有這麼做。
因為她是泰坦,而且是聰明的泰坦。
聰明的泰坦可以端莊雅潔,也可以在泥濘打滾。
「戰爭不見得只能從外部進入,由內部展開破壞也是一種方式,而且更刁鑽。」勒托對著樹木喃喃,親吻它茂盛的枝葉。
阿波羅可不在意什麼神血不神血的,他只專心於如何獨佔他的姐姐。
自己可沒辦法與阿提密斯生孩子。
但自己總有辦法蠱惑阿波羅,把阿提密斯與阿波羅的孩子交給她。
她有預感,那個孩子將會擁有完整的神血。
只要擁有完整神血的孩子屬於自己,自己就可以統一所有的神血家族,管它是奧林匹斯、泰坦、百臂巨人還是冥府或海洋。
「不知道敵人有幾個。」親吻枝椏的勒托將瓊漿飲畢。
無論生來擁有多大的力量,剛生下來的孩子就是容易指使,智慧並不是一種天賦,而是一種積累。
這件事,不可能只有自己在意。
但沒關係。
總之先假設,所有人全都是敵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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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坐在空無一人的神廟,王座上。
奧林匹斯山頂的神廟接受凡人的膜拜,在半夜時將會空無一人,不僅沒有凡人,也沒有神侍,同樣也沒有奧林匹斯的其他人會前來。
宙斯時常一個人在這裏想事情。
作為活了兩百年的人,他時常有夜不成眠的混亂,以及成堆的盤算。
阿提密斯自小就擁有神徵。
博覽過所有神血家族的歷史,像阿提密斯這樣自小就擁有神徵的人史無前例,簡直可以說是神的化人。
但宙斯擁有一對可以探測神血的眼睛。
他知道阿提密斯並非神血家族的夙願。
接近了,但卻還不是。
可即使不是,擁有神血純度越高的人,其力量就越加令人生畏,這件事依然沒有絲毫改變。
所以他賜予阿提密斯一座森林。
那不是自由,是一種孤立。
人與人的接觸會創造出智慧。
這種智慧是狡猾的,是奸詐的,是陰暗的,也是強大的。而讓一個本來就擁有巨大力量的人擁有智慧,實在太過危險了。
無論擁有多大的力量。
孩子都是容易蠱惑的。
讓她保持純潔。
無論是思想,還是肉體。
「為了讓我順利,得到妳……」
跟來自深淵的兄長對話的時候,他確實是憤怒的。
可能因為,他那擅長觀測人心的兄長,說得一字不差吧。
但那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