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以現實為幻象的地獄嗎?
眾神要他為自己背叛的一切負責嗎?
喔,地獄裡面,也有生命之葉嗎?
眼前的粉紅球體抖出一堆水來。
藍水晶在上,它可真會哭。
「啾咿,永恆之子,你、你醒了嗎?」
少年很誠實,當然點點頭,順便給球摸摸頭。這個生命之葉光看就很缺安慰,而且自己說不定剛從它身邊爬出來,互惠互惠。
生命之葉破涕為笑,哀求起來。
「太好啦!那你勸勸他好不好?嘟嘟太固執了,它從當初就對類似惡魔的傢伙很有成見,但看在故鄉被攻擊的份上,誰能怪它呢?嘔伊也不可以吧?好在我是你最後一個精靈嗚嗚嗚啾咿……」
這個任務開始得真突然,也令少年一頭霧水,不過很難得,這次居然是生命之葉需要幫忙!那肯定幫、絕對幫。惡魔在哪?他手癢,想為地獄帶來和平。
永恆之子剛想回答,喉嚨卻像一百年沒用過,他的清喉嚨變成一連串咳嗽,這時旁邊有人遞來一個水囊,而遠處也傳來巨響。
轟隆!
「固執的臭嘟嘟——」生命之葉發出嚇哭的尖叫並甩包,「永恆之子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你聽他的話就對了!」然後雙手著地狗刨,消失在土裡,留下少年與還卡在喉嚨裡的海量疑問。
這是他收過最隨便的任務邀請了。不能因為跟永恆之子熟就這樣啊!
永恆之子也管不上莫名其妙的生命之葉,拿過水囊就咕嚕嚕地喝(裡面有淡果汁,讚!),視線一邊轉到幫手身上,猝不及防把嘴裡的水噴光。
「噗!」
獨眼魔神一手撐著奇怪的傘,它眨眨大眼睛,完全不介意身上的水,還幫少年輕輕拍拍背。
這裡怎麼有屠宰者?怪物也會下地獄?
仔細一看,獨眼魔神舉著的怪傘是一桿長槍,槍尖綁著一塊刻有咒印的石頭,透過吸取長槍的魔力,照出一片圓弧型的薄膜魔法,抵擋天空不時落下的火山碎石。
少年幾乎要揉揉眼睛。
「菲羅之槍……」
也許他其實不在地獄裡。這樣的用法很像某人會在下雨時,拿雨林葉片跟法杖(其實是巨斧)做的事……
轟隆隆!
遠方把生命之葉嚇挫賽的動靜是怎麼回事?
少年轉向聲音來源,感應力量波動,立刻渾身戒備。
是毀滅之力。
強大、渾厚、凍骨。
戴著半臉面具的高位階毀滅之子正在徒手施法,要把一個鑽地的生命之葉從土裡扯出來,毀滅之火在火山地帶蔓延,矛盾地生長著寒冰凝成的尖刺晶體,映著熔岩瀑布的火光閃爍,形成無處可去的囚籠。
倒楣的生命之葉無處可逃,卻又堅持要鑽地,半個身體求生意志堅強地卡在土裡,被毀滅之子隔空用毀滅之力拔蘿蔔,顏藝變形得就跟尖叫聲一樣悽慘:「嘰嘰——」
少年想起逃跑的生命之葉說的話:你勸勸他。
魔術師揮出手爪,又一塊火山岩飛上天,還爆開。砂礫在龍槍傘上敲出下雨的聲音,獨眼魔神發出吃痛的「嗷嗷嗷」,而火山熱得讓少年更熱愛生命了——
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自己揪團,恐怕勝負也很難說。
毀滅之子很少使用毀滅之力,跟永恆之子一樣,平常使用屬性魔法跟其它酷手段,水晶之力比較像識別證、位階上的分級、規則上的陣營,而不是能隨手拿來轟的大白菜。
聽說最好(糟)的毀滅之力用途是「喔印」到永恆之子身上,把他們壓制到動彈不得,滿賭博的,不成功就成仁。拿來攻擊不是不行,就是效益沒那麼好,畢竟永恆之子最喜歡比暴力。
喔齁,看看那傢伙。毀滅之力隨便灑。
生命之葉讓他勸一個這麼強的毀滅之子?
生命之葉該降溫了。
觀察到這裡,除了毀滅之力,毀滅之子身上還傳來另一種牽引的感覺,有別於永恆之子對黑暗的預感,更沒有觸發永恆之子的任何警戒反射。
難道毀滅之子身上帶著含有永恆之力的物品嗎?或是他短期內被永恆之力攻擊過?可是他看起來不像有受傷(如果有影響,但看起來還好端端的,那他是真強)……等等!
毀滅之子背著熟悉的拼布雙肩包,是自己的小背包!
少年盡力壓制上前奪回背包的衝動。藍水晶在上,他希望這個人還沒破解防盜,他有重要的東西在小背包裡。他甚至想起來另一件事情,或者說,感受到了——身上被抽空力量的虛弱。
也許生命之葉說得對,自己是該勸勸對方。不過是用說的那種勸。
他打不了了。
但又回到癥結點上:生命之葉讓他勸一個這麼強的毀滅之子?
就像永恆之子的實力時與俱進,毀滅之子同樣會進步,甚至會透過許多古怪的方式「進化」。根據這個毀滅之子的氣息展現的「進度」,少年覺得自己恐怕跟現實脫節有點時間了。
自己恢復意識前一直在這裡嗎?
既然他不是來這裡找菲羅的,那麼記憶的最後是什麼?
好像是冷?
不對。
是溫暖的懷抱、滾熱的雨滴。
有黑暗的極光還有發光的樹影,還有……
毀滅之子走來了。
他已經完成目標,一手拖著戰利品(生命之葉的葉梗),一手纏繞著洶湧的毀滅力量,像個得勝歸來的國王,袍子啪啦啪啦的很有氣勢。
這個毀滅之子竟然不是穿死靈法師服?但魔術師服有點不合身,他難道不知道魔術師服必須合身才好看嗎?
毀滅之子似乎一直知道自己在場,少年已經來不及躲了,有種裸體下遠征的感覺,只好僵硬在原地。
既然毀滅之子一直掌控自己,也許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被毀滅之子拖行的生命之葉的身體在地面上犁出一條長長的溝,它一邊掙扎,想把葉梗救出來,一邊發出窒息般的呻吟。
「啾……咿……」
它被甩到少年身前。
毀滅之子一手抓著葉梗把它舉高,用命令的口氣說:
「締結。現在、立刻、就做。」
被舉在空中的靈魂守護精靈已經視死如歸,甚至有點高高在上地放鬆了身體,翹起一邊嘴角,不知道對什麼事情那麼有把握。
毀滅之子用力晃兩下俘虜,再次催促道:「我叫你締結!」
啪啦啪啦響的不只是毀滅之子的袍子了,還有滿地的冰霜,戳戳地長出了尖刺,眼看就要變成一片小荊棘叢……
沒有什麼比一個氣急敗壞的毀滅之子更糟糕了。
說到底,一個締結會傷害誰嗎?
於是永恆之子就戳了一下精靈的肚皮花紋。
叮噔~
空氣安靜得好像連岩漿流動聲都沒了。
精靈呆滯的眼神中有大寫的完蛋、少年的預感發出警告——他忽然明白了:如果毀滅之子沒有遮著雙眼、如果生命之葉的態度不裝死,也許他就會發覺毀滅之子本來是在跟生命之葉說話。
自己不應該有反應!
生命之葉叫出破音:「永恆之子,快跑呀!」
少年搶過獨眼魔神手中的菲羅之槍,往後跳躍拉出安全距離,反手畫出槍花,在地上擊碎槍尖的咒印,武器指向毀滅之子。
沒有惡魔打,毀滅之子也湊數。
「放開精靈。」
在奇賽爾分神的一瞬間,生命之葉掙脫他的掌握,一口氣狗刨鑽進地底,消失前還痛罵了一句沒人懂的髒話:「熱呼呼你這沒原則的小豬菜!」
奇賽爾沒有去追。
他什麼也沒做。
他看著永恆之子戒備的模樣、靈亮的眼神,槍花軌跡終點的槍尖寒芒。他只是站著,忘了呼吸,毀滅之力從手中消失,直 到 聖 騎 士 的 血 從 他 手 中 流 光 , 那 根 閃 爍 的 魔 法 箭 才 熄 滅 。
時間過去,兩人都沒有出手,奇賽爾先無意識地挪動腳尖。
面對似乎要逼近的毀滅之子,永恆之子只好警告道:「你不要過來喔!我家有毀滅之子,他很厲害的喔!」
奇賽爾的腳尖剎住,停滯的思緒恢復高速運轉:少年不認得自己,是記憶沒恢復?還是記憶損壞?重置回首次甦醒的初始狀態?但是永恆之子拿龍槍的姿勢完全正確,所以是永恆之靈、靈魂、身體的問題?
不,不是那三個部分的問題,是……
說不定只是面具的關係。只是面具。
眼看毀滅之子真的停下腳步,少年繼續加碼道:「他要是知道你欺負我,一定會幹掉你喔!」
奇賽爾幹掉少年的心都有了。
他需要冷靜一下。
把面具拿掉就好了。把面具拿掉就好了。
萬一拿掉還是沒有用呢?
一股憋悶擠壓奇賽爾的胸腔,抽走每一份溫度,蔓延到他發涼的十指上,形成把情緒都淹沒的黑暗大海。
他需要冷靜一下。
於是奇賽爾就那麼做了。
永恆之子看見毀滅之子剛往前踏的腳尖碾了一下,他的視線也戒備地跟著微調,敵意更加旺盛,持槍的動作挪了一點兒。
出乎他意料的是,毀滅之子只是收腳而已,轉身就走了。
少年都不敢相信威脅這麼好用,慢慢放低武器。
奇賽爾走著走著,有股悲涼的舊火從心中冒頭,又剎住他的腳尖,踩下沉沉的一響。
他的思緒雖然一片空白,同時也亂成一團。
現在他只知道一件事——他很火大。就是火。
久違的毀滅低語嘶嘶作響:「回去,揍死他!」
奇賽爾不想冷靜了。
少年看著敵人背對自己沒一會兒,看著敵人又轉身了,一步步走回來,越來越快,嘴角垂著凶狠的弧度,雙手微抬,力量積蓄大舉攀升,形成沒道理的暴怒氣勢。
他理解對方臨時反悔,不過這也太氣了吧?
毀滅之子雙手握起兩股力量旋風,與少年龍槍上的黃色龍影撞在一起。冰晶在地上炸出衝擊波的形狀,毀滅之力形成不透明的黑紅狂風過境。
黑暗力量直撲而來,龍魂之力的逆鱗保護了少年,但他也被沖擊力推遠,手腳酸麻,而毀滅之子的尖手指只是湧出毀滅之力,被逆鱗反傷的不適就消失了。
少年清楚自己的力量有殘缺,能接下這招算好運,不能繼續硬碰硬,但他也不能讓毀滅之子察覺到自己打算跑,所以得認真來幾招,還得打嘴仗。
龍槍被他耍了耍,帥帥地指向毀滅之子。
「好久沒教訓毀滅之子了,用你過個癮吧。」
魔術師冷笑一聲,道出冰冷的事實。
「你都殘廢了,騙誰啊?」
但少年笑得就像沒壓力。
「背包還給我,我讓你體驗什麼是完整的永恆之子。」
說說而已,背包裡的東西,他拿到了也放不回身體裡,剩下的優勢只有龍騎士。龍魂之力是少見的體系,不會有人想到它有三種層面:遁龍防禦、炎龍物理攻擊、闇龍魔法攻擊。
防禦已經用過了,少年接著踩著炎龍的技能,打算用一個突進攻擊使毀滅之子自亂手腳,在他即將近身的瞬間,毀滅之子就像預判過無數次,閃避的同時扯過他的衣領,把人摜在地上。
少年甚至沒反應過來。
法師玩了純體術?
魔術師一手保持按著龍騎士,一手舉起積聚的毀滅之力,狠狠地往他臉上揍下來,拳頭撞在招架的龍槍上。
少年緊急偏頭,殘餘的毀滅沖擊打爆他臉旁的地面。
他依稀聽到毀滅之子幾不可聞的聲音。
「渾蛋兔頭……」
一道龍尾形狀的虛影從龍槍上甩出,把少年從地面的壓制中推向安全的空地,順勢翻身站起來。「你怎麼亂罵人禿頭啊?」
魔術師從地上拔起拳頭,把指關節按得作響,語氣危險。
「不是還少一個闇龍嗎?使出來啊?」
少年突然覺得轉身就跑可能才是個好主意,這傢伙怎麼知道如何對付龍騎士?龍騎士滿地跑了嗎?托瑞亞斯你這個小雞翅!
不等他反應,毀滅之子已經打出了下一道攻擊,甚至沒有蓄力跡象,少年心裡浮現詭異的不適感。敵人的戰鬥方式刁鑽地打壞了自己的判斷習慣,對招起來有夠不舒服。
又過了幾招,毀滅之子沒有再使出精巧的戰鬥技巧,只是像發洩一般砸著魔法,逼得少年一邊招架、一邊後退。
絕望的一響,龍槍飛出了他的手掌,插在遠處。
三種結果竄過少年的腦海:第一個,如同毀滅之子的預測衝向武器,被預判。第二個,假裝取回武器,實際上逃跑。第三個,同上,只是外加被預判。
這還用選?
他不能失去菲羅之槍。
毀滅之子有機率預判落空,他甚至可以撿了武器再逃。
但是魔法停下了。
毀滅之子捏著兩手毀滅之力,陰沉沉地對他說:「撿起來。」
「我有證據懷疑你歧視殘廢。」少年嘴上這麼說,迅速取回了武器。
然後又是一番魔法轟炸,龍槍再次飛了出去。
「撿起來。」魔術師又說。
於是武器又回到他手中。
沒多久,他被摜在地上。
然後龍槍又飛了出去。
然後他又躺在了地上。
少年這次不動了,四肢攤開,當作按著自己胸口的手不存在,發脾氣道:「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家沒人?我的毀滅之子會把你揍扁!」
「我敢打賭,他超討厭你。」毀滅之子嘲諷地拍少年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力道再用力一點就是賞耳光了,「還有少炫耀,你的毀滅之子最爛。」
他以為少年會生氣,誰知道少年突然找回笑容,懂了什麼。
「天啊,你忌妒他,所以你才把我抓了……」
毀滅之子本來就不算笑容的嘴角弧度消失了,永恆之子還在找死,問:「你才想拿我去跟他炫耀吧?這樣重複刷戰勝數有意思嗎?」
低溫在火山的炎殼上凝結,長出幼小的冰荊棘,發出溫差導致的裂響,在永恆之子身邊緩緩蔓延,可是這傢伙還是不怕死,反而因為這樣笑得更暢快了,後腦杓敲在地上。
「羊駝喔,你真的超忌妒他耶……」
然後永恆之子被丟了出去。
火山的氣流被吸往反方向,加速凝聚,受到毀滅之力汙染成一片可怕的黑紅,纏繞得越來越大,幾乎看不見身在中心施展的人。
少年突然得償所願,順勢撿起武器,扛著龍槍拔腿往外逃,根本不打算繼續打。
耳邊都是風聲。
他跑著跑著,聽見毀滅之子的聲音傳來。
「不准走!」
他繼續跑。
他以為身後的聲音會逼近。
但是聲音還在原地的距離上。
「不准走……」
他不追,我還不能回頭嗎?
所以永恆之子回頭了,就看一眼毀滅之子在幹嘛。
沒有什麼魔法,也沒有毀滅之力,魔術師普普通通地站在原地。
敵人握緊雙拳,遠遠地說道:「你滾回來。」
少年很想回一句「你有病吧?」,但基本上這句話適用每一位毀滅之子(除了某人),所以他還是走回來了,就是停得有點遠。
原因很單純,背包勉強算得上一個人質,而且他需要問路。
「我要見阿塔奇奇。」他認真地要求。眼前的人甚至能拿永恆之子來交鋒,似乎跟阿塔奇奇關係不淺。
魔術師立刻嗆道:「找他要幹嘛?他都不要你了!——不對,你先不要他的!」
「羊駝喔!你的脾氣比奇奇還要爛!我們的關係跟你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好像也不會殺我,所以我會一直煩你,直到你帶我去找奇奇。」
這下把毀滅之子氣到渾身發抖,令少年滿意。
最終,毀滅之子大概想通了,平靜了下來,像個終於可以面對現實的成熟毀滅之子,壓著聲音問道:「只要見到他就可以了嗎?」
永恆之子都不自覺地抬高了小腦袋。
「對,之後不管奇奇要不要我,都不關你的事。」
「那我有什麼好處?」
永恆之子認真地想了一下,認真地舉例道:「好處是你們可以互相炫耀?我勉強保證我會保持中立,直到你們分出勝負。另外收藏永恆之子什麼時候變成流行了?」
毀滅之子沒理會挑釁,堅持道:「我要好處。」
「呃……我背包裡的金幣?」
「沒在花,換一個。」
「一隻羊駝。」
「有很多,再換一個。」
「蛤?你怎麼可能有羊……你乾脆說你想要什麼好了。」
然後毀滅之子沉默了。
奇怪的是,一會兒後,他讓步了,還變大方。
「我會讓你見阿塔奇奇,你見到以後,你再聽我的要求。」
「你沒氣壞自己吧?我可以先上車後補票?」
「可以,只要你答應我。」
不是一個什麼為難的約定,甚至還有違反的餘地,所以永恆之子乾脆地答應了:「好,讓我見阿塔奇奇,然後你再提好處,但是不能提我做不到的事情。」
「用阿塔奇奇發誓。」
「……你應該知道用毀滅之子發誓有多……好吧,我用阿塔奇奇發誓,見到他以後,我會給……你哪位?」
「奇賽爾。」
「我會給奇賽爾一個我能給的好處。」
「成交。」
「成交。」
就這樣,永恆之子耐心地等著帶路,但毀滅之子沒有準備什麼傳送,也沒有往哪個方向走,只是猶豫地摸上了雙眼的玉面具。
奇賽爾忽然想相信,也許是這個面具。
奇賽爾輕巧地將它取了下來。
他遲遲地轉動視線,從地面到少年的腳尖、槍尖、雙眼之間。
永恆之子的藍色雙眼堅毅而凝正。
「我早就知道你是毀滅之子了,不需要特地把眼睛秀給我看啦。」
現實像個小丑,在奇賽爾的腦海中蹦呀蹦,做個鬼臉,嘲笑他,笑臉像哭。結冰的聲音在腳邊蔓延,慢慢咬死煮滾的岩漿。
他得到了折磨他很久的願望:彼此是最初的距離——敵人。
他早該堅決轉身回到毀滅次元。
所以奇賽爾做了該做的事:取下背包,打算扔地上。
可是,把這個背包抱在懷裡的時候,他卻想起來:他常常想呀,下次永恆之子親手打開它會是什麼景象,或是,上次永恆之子打開它的時候,他們二人都一起做了什麼?那個日常的日子怎麼過的?可是都太朦朧了。
奇賽爾的手鬼使神差地從背包中拉出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物品——一條洗白的紫灰色針織圍巾。
它並不是真的被洗白,就像奇賽爾也不是這條圍巾真正的主人。他如同當初使用自己的舊物品,不快不慢地把它繞上脖頸,打出一個獨一無二的蝴蝶結。
永恆之子的槍尖早就掉到地上,但奇賽爾還是醞釀了會兒,本來微斂的火眸重新睜開,像當年的阿塔奇奇瞪瞪地看人。
一聲呼喚脫離他的回憶來到現實。
「奇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