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我像著了魔似的,把故事的第一章寫了個天昏地暗,腦袋裡的靈感像暴走的野馬奔馳不停,一口氣寫了幾千字,手指在鍵盤上來回跳躍,連學生時期熬夜準備期末報告都沒這麼拼過。
那種沉浸的狀態讓我幾乎忘了世界的存在。
結果,自然也沒睡好。
此刻,我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直到引擎熄火後還恍惚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我怎麼到這裡來的?
腦袋裡還在運轉昨夜留下的殘影:
機械的低鳴聲、仿生人的誕生、那句開場白——「空氣中,彌漫著機械微鳴與電流低語的和聲。」
我揉了揉額頭,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意識集中,拉開車門,下車,像一具靈魂只回來一半的軀殼,拖著雙腳走向電梯。
手自動按下熟悉的樓層號碼,像巴甫洛夫那隻條件反射的狗,早已被這棟建築訓練得服服貼貼。
然後——
「予治哥,早安。」
電梯門在一樓緩緩打開的瞬間,我抬起頭——
與她正好四目交會。
岳燁。

那一刻,心跳像被誰偷拔了一拍。
「早、早啊,岳燁。」
我嘴巴不爭氣地結巴了,像個臨時被點名的國小生。
她只是輕輕地笑了,笑容淡雅柔和,像月光滑過水面。
「叫我小岳就好喔。」
「喔,我以為妳的暱稱是小燁呢。」我乾笑了一聲,努力想讓語氣聽起來自然點。
「因為我比較喜歡『岳』這個字啦。」她語調輕快地說著,「念起來就像『月亮』的月,比較……」
「詩意....」她說。
「詩意?」我說。
兩人微微一愣,然後又不約而同地對彼此笑了出來。
她的眼神柔柔地望著我,而我……也看著她。
有那麼一瞬,整個電梯裡只剩下這樣的注視與靜默。
然後——
「嗯,我們樓層到了,謝謝。」
她朝我點點頭,語氣溫婉,像風輕輕掠過,率先走出了電梯。
我站在原地,直到電梯門再次關上,才發現自己還呆呆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小岳……月亮般的名字,也帶著那樣的溫度。
昨晚故事裡那句——「玥」這個字浮現時的悸動,現在在現實裡好像也被輕輕敲響了什麼。
我,這是怎麼了……?
「欸──渣男。」
我才剛走回座位,還沒坐熱椅墊,突然就聽到身後有人這樣喊我。
「嘎?」我一臉問號地轉頭。
「鬍・渣・男,叫你啦。」是那個情報販子、部門嘴砲擔當——老洋。
他一臉欠揍地湊過來,眼神帶著調侃。
「你臉是怎樣啦,刮鬍刀被你鬍子刮壞了?」
我一愣,條件反射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與下巴。粗澀的觸感傳來——
啊乾,真的忘了修鬍子。
昨晚熬夜寫到深夜,早上起床昏頭轉向,整個人根本是半夢半醒狀態下出門的。
就這樣,一臉邋遢地在公司電梯裡跟小岳打了招呼,還被她那麼溫柔地對視了幾秒……
……她該不會以為我平常都這麼不修邊幅吧?
一陣小小的懊悔,在心頭無聲翻騰。不過隨即我又自暴自棄地聳聳肩。
罷了啦,反正我就是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咩。
我對著老洋晃了晃手上的保溫瓶,用眼神示意。
這是我們早上的默契流程,前往攝取生存燃料——也就是咖啡因。
「你要不要試看看多撐兩天不刮,搞不好可以 cosplay 哈登喔~」
「那也比你像 cosplay 逃獄失敗的煙毒犯好。」
我順勢回敬一句,瞄了他一眼,那雙因長期操勞而浮現的黑眼圈配上那副睡不飽的臉,還真有點像。
他笑罵了一聲,我們一邊嘴砲,一邊朝茶水間方向走去。
腦袋裡那句——「月亮的岳,比較詩意。」
還在腦中繞啊繞……
比咖啡還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