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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恐怖-《搔耳》柒拾貳、九乘二十八崆的地獄(中)

月雨海魅 | 2025-04-11 18:48:46 | 巴幣 12 | 人氣 182


柒拾貳、九乘二十八崆的地獄(中)
  歷經白屋內景象跟友人甲著魔般的行為,或許我們這群人為了甩掉卻又像是搶奪其手中神像的舉措也包含在內,這一連串早跳脫現實認知的遭遇,基本上已經不用懷疑整件事是隸屬哪種範疇了。
  更可以確定自始自終被友人甲抱在懷裡的那尊詭異神像,絕對不是什麼正面吉利的東西。
  ──我們遇到髒東西了!
  實際上以遇到「髒東西」來稱剛才的過程是相當籠統且充滿了不確定性。「髒東西」這詞狹義來講應該是指某種對象,要說我們的遭遇是「撞鬼了」也不為過。
  可是,除了詭異景象跟友人、自己貌似中邪的行徑,我們確實沒有在那棟白屋中看到什麼或是類似鬼怪、鬼魂、妖怪、魔神仔,甚至是外星人的東西。  
  這裡還真的不得不佩服文字的博大精深,可以將一種現象以一個對象做成比喻,廣義的連同不確定性都涵蓋入內,表達出體驗者沒辦法具體道出的情境。
  其實對「髒東西」不用太過深入探討抑或是非得精準標示出某種目標物。畢竟文字、語言就只是意思、目的及情緒表達的一種途徑、手段跟工具,除去吊書袋賣弄文學造詣、搬弄文字的趣味性,回歸最原始的情緒想表達的意境,就是──有某種不確定是什麼的「東西」,把我們帶入祂想給我們看到跟碰到的事物中。
  過程中,我們確實沒有撞見那些虛構、抽象與總稱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然而,可以很確定有「東西」參與了這場局。如前面所提到的營造出這一場鬧劇。
  然後因為不確定那是什麼,又如同沾染上什麼,它可能對接下來的自己甚至是人生出現影響,人們為了劃分階級與身分區別,也能稱作是自我保護的本能,一概視其為不潔、汙穢、灰黑的事物;又參雜入宗教、神秘、鬼神思想,最終出現了「髒東西」一詞。
  說實在話,這個詞彙跟認定實在是歧視性滿滿。更別說有時候還是我們主動要去接觸它們的。
  總之,當時我也沒有時間跟心思像現在去思考什麼歧視跟文字意涵,反正就是可以確定白屋裡有東西,講白點就是有鬼;然後我們撞見的是鬼要給我們看到的「幻境」,目的是讓我們接觸到這一切。
  又或是只要有其中一人把祂想給我們的東西帶走即可。
  神像。
  不,可能所謂的「髒東西」就存在於那尊神像之中。
  不是帶走它,而是帶走祂。
  這個如茅塞頓開的想法其實在我想從友人甲手中弄掉神像同時就已先透過身體化作行動,強拉著對方上車後更是強烈。無奈面對整個人宛如穿山甲緊抱神像縮在副駕駛座的友人甲,我和其他兩人只能面面相覷。
  事到如今,總不能為了保護自己,把中邪友人丟在山上吧?
  只是為了確定方才的一切並非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幻覺,我還是先和其他兩人比對白屋內所見景象,最後一致認定神像裡有「髒東西」後,共同決定趕緊驅車下山找間宮廟處理。
  儘管當下還是風和日麗的下午,但考慮到各種可能狀況,高速行駛之餘我仍全程神經緊繃,深怕一個閃神就所有人一起陪葬。好在沒有再出現什麼奇怪的幻境、鬼打牆,又或者是腦袋、手腳被不知名力量干擾操控,安全的回到市區。
  途中我們羅列出附近大大小小的廟宇,最終還是決定前往某位與父親有私交的廟壇,誰知道接下來卻出現始料未及的情事。
  友人甲消失了!更準確來講是突然不見了。
  就在車子停好,我們所有人都下車準備把他拖下來的空檔。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在那短促不過幾秒的空檔就從汽車的副駕駛座消失的。
  即使是在車門打開,對方以聘美世界短跑冠軍的腳程跑離。馬路到廟壇之間沒有任何遮蔽物,我們三人也肯定能看到友人甲急奔而出的過程。
  然當下比起不敢置信,從一開始就被異象植入恐懼及無限放大想像的我們,只能傻愣原地好一下子,良久才想起來此目的,慌張查看車子跟周遭每個角落,可惜仍是無果。
  見太陽逐漸西下,再次一籌莫展的我與其他兩人只能硬著頭皮進入那間私壇,抱持著就算找不到人還是弄清楚怎麼一回事,後續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結果得到的是師傅給予意料中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們那個朋友惹上不該惹的東西了,但一開始是他自己主動去碰的問題,現在……」
  原本對我們突然造訪,即便是在知道我是好友的兒子仍甚感不悅的私壇師傅,快速聽完來意後,繞過神明桌上香同時娓娓道出這段話。講到此,稍微停頓下來,接著那張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臉轉向我們。
  「情況已經變得跟一開始有所不同,因為他把你們幾個人也拉進來了。被迫參與這場鬧劇。要說是命,也可說是命。這件事我明白跟你們說,我沒打算攪和,很快就會結束了該給的、該還的,早晚都會回來。
  面惡師傅操著一口如布袋戲表演抑揚頓挫的台語,可是聽得懂意思也知道對方講出哪些字詞的我,還是對這充滿天機不可洩漏、不可破壞命運啞謎般的口吻先是不解、詫異,然後惱怒。
  顯然他表達的很清楚,這是友人甲跟我們的「命運」,他不打算介入。
  當時尚年輕氣盛的我聽來就變成──這是你們自己闖出來的禍!我不想收拾殘局,也別把我捲進去!
  一旁的跑山友人無疑是看到我的神情,還有準備上前理論勝過求情的徵兆,趕緊湊近拉住我才使我稍稍冷靜下來。如今回想,確實一介外人根本沒有為你收拾殘局的義務,慶幸當時自己沒有因為衝動另外惹出是非。
  只不過事情也不能這樣算了。人都不見了,用膝蓋想也知道人命關天,而就在我對這位完全不顧情面,依舊自顧自忙自己的師傅不抱希望,甩開束縛轉身要走出門之際,又聽到那唱戲旁白般的台語。
  「如果你們真要一意孤行我也不會阻止,但做之前至少為自己跟家人想想,是否值得用這些去換取一個不確定也不圓滿的結果。
  生死有命,命不由己;若為改命,運猶可為;若為改運,命亦枉矣。」
  當時我不懂那咬文嚼字的語句究竟想訴說什麼,但如果要說我沒有把它聽進去肯定是否定的。否則我現在不會將它從記憶中覆述下來,走出廟壇後,做出「回家」的決定。
  是的,我沒有繼續帶著兩名友人去其他宮廟尋求幫助,而是開車將兩人載回去後,直接回家。
  在於如前面所說,師傅那段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的話。
  簡而言之,我並非完全不清楚友人甲那番突然失控又消失的背後可能原因。重點是,這件事就連隨行的情侶檔也知道。
  友人甲有簽賭跟賭博的習慣。
  當時正值六合彩跟大家樂等各種正規彩票、非法簽賭、地下賭盤盛行的年代。國中就與我認識的友人甲在高中畢業後沒有繼續升學,為了承擔單親家計,其畢業後不斷換工作,最後總算開始在一間水電行當起學徒,收入微薄,但至少生活逐漸穩定。
  然而,顯然他覺得賺錢的速度不夠快,不只無法供應自己飲酒、跟同事上小吃部的開銷,另一方面不事生產、喜愛奢侈品的母親同步造成他極大的精神壓力跟經濟負擔。
  正因如此,加上其父於國中時去世留下的遺產已快花鑿的關係,才會讓他走入想靠賭博翻身的田地。
  我與友人甲國中畢業後漸漸沒了聯絡,再次遇到他是上大學後的某一天。
  那天友人甲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前,明顯就是在等我回來,訝異跟驚喜之餘我和他話匣子大開的閒聊,才知道對方是因為缺錢才會找上我。
  大概是我一直都沒有搬家,友人甲還記得我住在哪裡、家境情況才會來找我吧?如果當時我年紀大一點或是出社會,恐怕就不會秉持義氣相挺,連白紙黑字都沒有簽,就闊氣的借給對方好幾把鈔票。
  而友人甲其實本性不壞,基於交情,除了不停感謝,幾次下來也有借有還,只不過隨著時間拉長,他也沒有再向我借錢,我亦沒有再詢問他什麼時候還錢了。
  儘管這樣,我還是會不時關心對方近況。許是礙於面子又或者真如他所言,家中經濟有逐漸好轉,之後就能還清向我借的債務,在後來出遊見對方甚至還可以請我們吃飯,就連勸戒他不要再簽賭這件事我也沒再提起,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他卻被一尊顯然邪門又來路不明的神像給蠱惑,消失在我們所有人面前。
  自那一天後,對於是否期望友人甲再次出現,即使是為了借錢這個目的,我不時心生矛盾。
  我和其他兩人也沒有報警,具體來講是三人商量後的結果。
  可能我內心深處就是希望友人甲從此消失,以免哪一天他再出現找上我的時候,惹禍上身或是必須幫他收拾殘局吧?
  就和那位師傅的心態一樣。
  我跟友人甲終究是沒有血緣關係的朋友罷了,我沒有義務必須犧牲掉擁有的一切,又或如師傅所講的可能牽連到家人,只為了換取他一個可能圓滿的結局。
  老實說,當初光是為了借錢給他這件事,我就和父親吵過幾次架。友人甲確實已經影響到我跟家人的關係了。
  更遑論只是跑山同好的那對情侶檔跟他的交情。會跟他們兩人認識,也不過是間接的關係。友人甲的失蹤對他們而言應該是更不痛不癢吧?
  總之,就像勸戒友人甲戒賭那樣,雖然難以壓抑內心的歉疚跟愧疚,我還是回到原本友人甲還沒出現的生活。不,是比起之前更加自律,也不去跑山跟放蕩玩樂了,斷掉跟某些人的聯繫,重新專注回大學生活上。
  期間我當然也納悶友人甲的母親與警察為何沒有找上門來,反正那些都不關我的事。
  當時師傅就是這個意思吧?所謂一切都是命運,不要去反抗它、改變它,不然就得抱持會犧牲一切的覺悟。
  但我是膽小鬼,我不想承擔也不敢承擔最終的後果,所以就這樣吧……
  假如友人甲的消失也是他自己的命運。
  然後這件事從那天後過了十幾年,等到我再次得到友人甲的消息時,已經是我三十五歲的時候。
  友人甲的車被發現停靠在郊區大排水溝旁,被火焚燒到只剩下骨架,但卻沒有找到人。
  不只是車內,警方也沒有在他的租屋處發現蹤跡,且據悉友人甲已經失業將近半年了。
 
  這些資訊都是我從登門拜訪的警察那邊得到的。我也真佩服警察為了釐清友人甲是否捲入什麼情殺、仇殺等事件,找上了早就十幾年沒跟他聯絡的我。
  可能是從親人或什麼管道得知我跟友人甲過去曾有債務關係吧?我猜的。因為當下問警察他也沒打算跟我講清楚,即使我主動以這個前提詢問。
  不過,我也因此得知了原來友人甲家人只剩下母親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
 
  原來這場鬧劇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由友人甲設計的局。
  難怪當時師傅說他不想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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