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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族夢影 二一 ~ 二五

焚花煮詩 | 2015-08-01 19:17:52 | 巴幣 0 | 人氣 294

連載中東方Project 豪族夢影
資料夾簡介
以蘇我屠自古為主角的飛鳥時代歷史小說,採用神靈廟原型設定

二一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我踏著禹步,將九字真言每字的方位演示給一輪看,然後令她依樣做一遍。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腳下的方位是對了,可惜真言差了最後兩個字,倘若糾正她真言的記法,又輪到步法踏偏。
雖然一輪很努力地學習,不過果然年齡還太小了,容易顧此失彼。
「嗯……咒語的目的是凝聚、提煉術者的精神力,字面上倒不那麼計較,就先把步法練熟吧!」
「是的,太子妃大人!」
在行程的空檔,我開始教起一輪一些簡單的方術,這套真言咒是基本中的基本,習於一般人也能起到防身作用,道行高深者還能以此降伏妖魔,或是施展高階的法術。
畢竟聽了河勝的報告,我總覺得這趟旅行的禍福十分難料,多點保險總是好的。
「當遇到妖怪的時候,不要逞強,走為上策,如果對方來勢洶洶,才施展真言咒爭取時間再趁隙離開。」
「假使對方很弱小也需要逃跑嗎?」
一輪不服氣地反問,她的膽子實在是很大。
我考慮了半下,還是把進一步的手段告訴她:
「敵弱於己的情況下,就有機會獲取真名,將其擊退,甚至收為使令或式神。」
「真名?」
「是的,使出真言咒即是與妖怪對峙,若妳的精神力壓倒對手,他的真名就會透過術法浮現心中,得到了真名便能使用咒文加害或是控制。」我右手舉在額上,翻開掌心朝天,左手指地:
「神敕明敕,天清地清,神君清君,不污不濁,鬼魅降伏,陰陽和合,急急如律令!」
「……」一輪齒咬下唇,有些為難地望著我。
我微笑道:「鬼魅降伏,陰陽和合,急急如律令!」
一輪高興地點點頭,我讓她繼續練習,走回河勝的馬車。
「殿下諄諄不倦,教人好生佩服。」河勝恭敬地奉上一封書簡:「殿下的使役方才來過,小生不忍打擾天倫,斗膽代殿下收信。」
「沒嚇著你吧?」
「哪裡。殿下的『朋友』不是凡人,這點河勝早有領教。」
「算你聰明。」
我接過信一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數日後,依信中之約,我們和我請來的打手在某間客棧會合。
來者身著紅色衣裳與黑色長褂,直挺挺地站在客棧門口等我們。
我命河勝停駕,獨自下車迎向行禮:
「別來無恙,物部宮古郎女。」
對方笑嘻嘻地回覆:
「宮古郎女?我是『宮古芳香』!」
 
 
「邪仙……我是說青娥娘娘到底在想些什麼呢,竟然將最寵愛的宮古郎女派給我幫忙。」
「娘娘最近對我失去興趣,都放我一個人行走。」
「什麼?!」
「娘娘、一直都是這樣的,過了幾年又會突然很喜歡我了。」
那個臭邪仙……可別棄養殭屍造成社會不安呀!
「屠自古、要給我、指令嗎?」
「宮古芳香」遞給我一疊符咒:「娘娘叫我在這裡等屠自古,之後就聽屠自古的命令。」
「哦?所以說妳目前的敕令已經完成囉?」
「嗯!」芳香大力擺頭,額上貼的紙符前後搖動。
「那好。」我隨即一把扯去咒符:「貼著給人見了多怪,妳就以自己的意志來協助我吧!」
我實在對那仙人沒有好感,順手再扔了那疊黃紙。
「咦?啊……?」
從咒縛中解放的芳香一陣昏頭愣腦,不知所措。
「──屠自古大人!請快離開那個人!」
何時一輪已經下了馬車,在車旁大喊:
「那個人──已經死了呀!」
「等等、一輪,她不是敵人……」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我還來不及阻止,一輪便踏了禹步,使出九字真言。
殭屍毫無精神力,轉瞬便中了真言咒,但是……
「種族,殭屍;真名……沒有真名!」一輪喃喃地道。
「……怎麼會這樣?」
見我沒有危險而放心、因咒術沒有效果而疑惑,這回換一輪怔在原地。我上前拍拍她的頭:
「她的真名早被邪仙奪走並重新排列,憑妳我的道行,要破解這層隸屬太難啦。」
「屠自古,這孩子剛剛對我做了啥呀?」
芳香跟著走向一輪,撕下符咒的她講話變得比較流暢了。
「噫!」一輪嚇了一跳,饒是膽大過人也躲至我身後。
「一輪,宮古郎女不是壞人唷!雖然她的主人的確很邪惡……」
「可是……」
「氣霽風梳新柳髮,冰消波洗舊苔鬚──」
宮古郎女突然詠唱起詩歌,寥寥數句,卻使一輪驚得呆了,雖不明詩中意境,很明顯她受到了感動,連飽讀經綸的秦河勝也讚嘆:
「這不是漢詩嗎?好文采!」
聲樂之動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我趁機開導一輪:
「妳瞧?就算非我族類,差別並不是那麼大唄!」
「嗯……!」
一輪牙一咬,憑自己的力量跨出步伐,朝芳香伸出了手:
「小女子名叫一輪,對宮古郎女失禮了!」
殭屍仍是笑瞇瞇地,答道:「就說我叫宮古芳香了嘛!還有別和我握手,我的爪子有毒。」
「呃!」
 
***
 
在行宮隱居的日子一晃眼過去了幾年,神子編寫的新神話透過河勝管理領地時散布至全國,我感受到布都御魂的力量逐日削減,足見相信神子、河勝所言的民眾漸漸地成為一股信仰,估計再消數十年就能深深紮根至百姓心中了吧。
言來諷刺,壽命遠較神祇短暫的人類竟能透過幾代的口耳相傳來重塑神話,改寫那些強大神明的本質。
這段期間,我與布都魚雁往返,但她總是隻言片語,沒辦法跟她分享什麼心得,只在結尾處寫下:「希望神子大人和妳一切安好。」
某次我在信中抱怨河勝說書對她的名聲有所詆毀,她難得地表示自己的想法:
「若非如此,『物部布都』之名不復見史冊,我很感謝他。」我默默掉著眼淚,將那封信好好收藏起來。
物部布都,蘇我屠自古,豐聰耳神子,顯赫的姓氏使我們無須汲於營生,卻同樣使我們無法體會身為普通人的喜悅。
然後,到了我十七歲那一年──
「主上被殺了!」
這五年間,不滿朝政被父親把持的泊瀨部皇子,終在某天率領了幾百個舍人﹝可悲的是他能動用的僅有這些人﹞攻打大臣府,與府邸的蘇我家私兵交戰,王畢竟是王,家兵們不敢積極反抗,節節退守,直到父親倚重的左右手東漢直駒大喊:
「只知有蘇我不知有王!大臣養你們是為了什麼!」
東漢直駒身先士卒,跳上王的車駕一劍殺死了大王,那些舍人頓時瓦解,被家兵們擊潰。
消息傳回宮廷造成一片大亂,泊瀨部皇子唯一的兒子蜂子皇子慌張出逃,未得所蹤。
「撐了五年而已嗎……看來是我太高估你了……」神子喃喃自語。
妳是指大王﹝泊瀨部皇子﹞,還是……
神子那抹令人心寒的笑,迫使我握拳緊按住胸口,硬生生壓下這句疑問。
那張寒冷而殘酷的表情,覆蓋住立於人之上的才能天性,構成我所愛的豐聰耳神子──的另一副面貌。
權力的風暴再次掃向我們,逼我們站上舞臺。
這次,我想我準備好了。
 

二二

 
「說來慚愧,皇子助我除去守屋,我卻因繁務疏於照顧。」
大王遭弒後幾乎是隔日,父親僅帶了數名親信,前來行宮拜訪神子。
說是拜訪……恐怕是求救吧……父親。
「物部守屋乃朝廷之敵,敗亡不過順應天意,我實無半分功勞。再者……您將屠自古許配給我,這份恩情足使我銘記一世。」
神子朝我眨眨眼。這人真夠不三不四,隨時有心情開玩笑!我悄悄繞至她身後,在腰上用力捏了幾下。
父親瞥向我,他極力保持冷靜,仍掩不住茫然之色。在他期待中,可能會遭到嚴厲的訓斥,或是冷漠的閉門羹,一定無從預料神子會這般熱情地迎接他。
可惜我也不知道神子的盤算,微微地搖了搖頭。
「呃……這個……皇子殿下言重……馬子自始至終認為這親事是蘇我氏高攀了。」
「不,令千金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是我配不上她。」
臭神子,犯不著一直拿人家作文章吧!我紅著臉,努力地偷搥她。
結果大臣帶著滿腹狐疑離開了,他真正的目的根本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又經過數日,輿論迅速延燒,蘇我大臣承受諸多指責的同時,甚至有一小撮聲音乾脆要他自立為王,引發激烈的論戰。
神子高興地哼著歌,在事外關注著情勢發展。
「妳這樣很討厭耶!怎麼不對父親實言以告?」
「我說的是實話呀?屠自古,我衷心覺得妳是世上最棒的妻子。」
「渾蛋!誰跟妳講這個!人家是認真的,正經點行不行!」我怒得一拳揮向神子。
「我可是很拚命的。」她掌心抵住我的攻擊,氣勢抖然暴漲,強得令我刺痛。
「在談話時妳沒能理解我的意圖,出於對我的愛情及信任,卻也沒拆穿我,妳蘇我屠自古確確實實是我豐聰耳神子引以為傲的妻子。」
「愛情信任什麼的……妳妳妳以為這樣就能讓我……」
「岳父近期內還會再來的,如果他沒有,妳就用這隻手打我吧!」神子握著我的手,在手背上輕吻。
 
 
父親二度叩門時,護衛帶得較上次為少,整個人瘦了一圈,顯得憔悴許多。
但是神子興高采烈地與父親討論佛經、各地名山大川,讓父親拖著沉重的腳步歸去。
所以我揍了神子一頓。
「岳父素來多疑,妳坦白提供建議他反而難以採納,萬一他爽快接受了我也麻煩,我太快出面保他,待他將政局穩定,我又會被棄之不顧。」
神子抱緊我,令我不能繼續毆打她。
「必須等到更亂一點,亂至他無法收拾才行。」
然後整個人一滾,把我推倒榻上。
「越亂,就越『順應天意』。」
那晚後來……因為我不肯好好配合的關係弄得我們都很累,其他的我不記得了。
 
 
大臣三顧行宮的期間隔得久了些,數週後他形容枯槁地獨自現身,甫見面即噗通一聲跪伏在地,喊道:
「泊賴部皇子於丁未年前曾參與物部守屋的密謀,並非無辜!」
「如今您實力遠勝守屋當年,由您執牛耳也為何不可。」
「馬子絕無二心,天可明鑑,求皇子明示!」
「我想輪不到天,您的心意路人皆知。」神子終於不再囉唆:「既然如此,您的人選是?」
「蜂子皇子下落未明,先王同輩皇族又皆已歿,該下一輩您……」
神子冷笑一聲,阻止父親:
「有東漢直駒這樣『忠心』的臣子,大概沒人敢繼承王位。」
「……直駒是鑄下大錯,可有沒有其次的方法?」
神子大喝:「這個國家的王被殺了!我只看到更上面的,哪有什麼次之!」
強如守屋也是一瞬間便瓦解,一旦被認定為朝敵基本上就完了。
東漢直駒弒殺大王,「更上面的」蘇我馬子哆嗦了一陣:「東漢氏素來助我甚多……」
「東漢氏再親,也不是家人,來自家人的建議,永遠是最真誠的。」神子蹲下身,讓自己視線與父親同高:「岳父,要過這關,您一定得聽我。」
「好,倘若辦了直駒,您便肯即位?」
「不,那僅是向天下交代的前提,何況有資格的皇族還有一人。」
「還有?」
「就是先王之后,額田部皇女。」
「額田部皇女?!」我和父親幾乎同時驚叫出聲。
「女子豈能稱王?馬子雖不才,卻不敢這般妄言。」
「蘇我氏的始祖氣長足姬尊,正是臨朝稱制成為女王,在這皇族繼位混亂的局面,以此宣示正統地位,方得平息紛爭!」
氣長足姬尊,傳說中遠征三韓,立下不世神功的王后,被蘇我氏奉為祖神的人物。我認為她的事蹟真偽不明,是個容易利用的對象,像神子正在做的。
「額田部皇女無論資歷德行皆可服眾,只消你我擁戴,自然萬民歸順,重新共享天下。」
「共享天下……」
「岳父,我是您的女婿,額田部皇女是您的外甥女,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在這世道,有什麼比家人更值得信任呢?」
說之以理,動之以情。
他們幾句對談,便決定了一人要死,一人要成為萬民之上的王。
我默默旁觀,想起王后溫柔沉穩的雙瞳。
事情真會有這般順利?
 
 
東漢直駒遭到處刑後,東漢氏斷絕了和蘇我氏間的一切關係,對大臣的陣營勢力是不小的損失,遺留下的空缺,則被名不見經傳的「秦氏」迅速地補上了。
此消彼長的這番操作完全沒有破綻,我的眼能看穿一切偽裝,卻窺不破人心算計。但即使權術跟道法不同,水到渠成的最終一步都是最遙遠的。
──額田部皇女怎麼樣都不願即位。
對父親而言她本非首選,倒不勉強;反是神子表面上輕描淡寫地接下說服大任,其實緊張得要命。
我不明白選定她登基的理由,神子也不會老實回答我。
「要打動她,必須有妳的協助才行,屠自古。」
神子鄭重地望著我,眼神中蓄著有些可笑的覺悟。
 
***
 
與宮古郎女會合後加快旅程的步調,當下我們便決定在客棧換馬,沿著東海道風塵僕僕駛行,於翌日傍晚趕至駿河。我們先前往探視一輪的同伴,隔天再從一輪的村莊,也就是大生部多冒出的起點著手調查。
由於河勝早先向國造打過招呼,那些孤兒們被暫時安置在一處大宅院裡,得到很好的照料。
一輪興沖沖地跳下馬車,衝進宅院裡大喊:「山背、舂米──!我回來囉!大家都好嗎──!」
山背、財、日置、片岡、白髮、手島、長谷、三枝、伊止至古、麻呂古、舂米、久波太、波止利、馬屋古。十四個孩子陸續從屋裡探出頭。
「是一輪姐姐……」「一輪回來啦!」「一輪──!」
我驚覺一輪為何急於求援,因為他們實在太過年幼。不滿十歲的一輪已是最為年長,緊接著是山背、舂米這雙青梅竹馬,一輪離開時應該是他們擔起其他同伴,而最小的馬屋古甚至是個還在襁褓中的女嬰。
「還跟著一個大叔與兩個大姐姐……」「你們是什麼人呀?」
幾位好奇心強烈的孩子骨碌碌繞著我們打轉,我和河勝的歲數差不多,因為練氣加上孩子們心地善良,才沒喚我作阿姨,死亡時十幾歲的宮古郎女對他們就很有親和力了,被團團包圍、甚至有人跑去拉手手﹝幸好我為她戴上施了咒的手套﹞。
將這副景象一比照,能立時查覺宮古郎女非人哉的一輪,算是感受特別敏銳,也許她具有不錯的資質。
河勝同管理宅院的差役在一旁竊竊私語:
「十六人?原本不是十五人嗎?」
「秦大人交代要保護那村裡流離失所的孩子,於是近日又收容了一名……」
「發生什麼事了?河勝。」
「是這樣的,似乎於我們前來這兒的途中,在一輪村旁的河裡找到一個女孩,便一併保護了。」河勝壓低音量湊近我:「其他人都不認識她,送來這裡後始終閉門不出,似乎有些古怪。」
「都不認識……莫非是被吸收的教眾?或者根本就不是村裡人。」我明快地做出判斷:「讓我親自會會這女孩。」
差役帶領我來到最深處的廂房,因為敲了門也沒有回應,我乾脆一腳踹開闖入,房間內散落著無可名狀的道具,還瀰漫著一股從沒聞過的刺鼻異味,頓時使我聯想起初見青娥的鍊丹房時,那種面臨未知的戒慎感。
難道敵人已經滲入此處?
我提高警戒,對著背向我、埋首案前的女孩大吼:
「妳是什麼人!」
「嗚呃!我、我嗎?」女孩回過頭,她的容貌應當算是少女,套著一席水藍色連身裙,揹負個大背包,叼了根長條狀的綠色蔬菜。
「我是薩拉斯瓦蒂,在這個國家的名字,嗯……妳們可以叫我……河城。」

二三

 
「妳……是來自異邦的神祇吧?」
我謹慎地面對這名氣質特殊的少女,雙眼告訴我她絕非凡人。
「嗯──曾有過被崇敬的時期,但現在只是隻棲息河邊的小女童。」
她開朗的笑容沁著絲絲寂寥,本性應該不壞。
然而,我卻從她案上看見不該出現於此的物事。
──在一輪村莊裡,異人祭中使用的木質面具。
「那麼,可否請妳說明前往我國的目的?以及妳桌上為何會有異人神的面具?妳對大生部多又知道多少!」
心隨念轉,我體表微微溢著雷光。彷彿偵測到我的敵意,薩拉斯瓦蒂的背包內抖然竄出數條臂膀,手持各式法器朝我招呼。
「!」情急之下我顧不得壓制力道,一股腦將雷擊投射在法器上,炸開轟然巨響,爆發的威力震飛了一旁差役並掀翻整棟廂房,揚起一陣土塵。
「抱歉抱歉……我做研究時會設定至自動防護模式,有些太過敏感……妳還好唄?」
煙霧褪去,薩拉斯瓦蒂佇立殘樑斷柱間,武器復納入包中,一層透明的水壁保護著她,完好無傷。
「是說妳也真過分……竟然砸了人家的臨時工房,這個國家的太子妃是怪物嗎?」
「……妳認得我?」
「嘿嘿,我上岸也好幾天了,總得查查碼頭是誰呀,但終究是受了點虧……」
「呵……三個問題妳再不回答我,妳就要吃大虧了!」我運起更強的雷電蓄勢待發。
「噫!投降投降,光學迷彩會被妳打壞的!使水的碰上操雷的,真夠倒楣!」
我斂去六成電芒,兀自威嚇:「妳把武器全部卸去,我便聽妳!」
「好啦好啦!」
薩拉斯瓦蒂「碰」的一聲解下包袱,想必重量挺為驚人,接著從連身裙的口袋裡掏出各式各樣的傢伙扔在地上,看得我目瞪口呆。
丟完之後,她鼓起臉頰、梨花帶雨地望著我。
我環顧四周,將在瓦礫中掙扎的差役電暈後,面無表情地持續緊盯她。
「嗚……」
……
一輪與河勝聞聲趕到時,我剛好檢查完畢,讓薩拉斯瓦蒂穿回衣服。
「妳這是執法過當!」
「法律﹝有一些﹞是我訂的。」我嘗試安慰她:「至少證明了妳的清白,而且妳發育得很不錯嘛,我之前小看妳囉。」
「……妳不是人。」
「妳才不是人咧!」
「殿下,這場戰鬥竟然搞到要拆房子,敵人如此棘手?」
「屠自古大人,那個姐姐是誰?」
河勝很明白房子是我弄塌的,一輪想問的其實是薩拉斯瓦蒂為什麼哭了一鼻子,但他們感於我的人德品性沒提起。
「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乃渡來的前水神,身懷偉大的匠藝,名為──」
「……可憐我殘花敗柳,好似那依附他人方能活下去的小鳥,何必管我叫作啥……」
「喂!妳太誇張了喔!」我好意替她抬轎竟不領情。
「嗚嗚……早知道這國家的太子妃耍流氓糟蹋人,說啥也不來呢!」
河勝、一輪兩人互看一眼,同時跪倒在地、不住叩首。
「殿下打野食的事小生會對太子大人保密,小生通曉散樂、伎樂,必能派上用場,請饒河勝一條小命。」
「一、一輪會出家當尼姑,一輪不想死,不想死……」
「在你們心目中我究竟是……」
太子大人,屠自古胸口這股黑暗的情緒該做何處置……
 
 
待我懲罰河勝及安撫一輪過後,薩拉斯瓦蒂終於娓娓托出她的來歷。
她原是司掌河川與水的神明,因為故鄉的水域枯竭被迫向外發展,經過多年流浪,近日總算覓得一處可能得以落腳的所在。
「妳指的是富士川嗎?」
「這條河水質不錯,神秘的濃度極高,我打算往上游前進,確定宜居的話就將族人給遷過來。」
「料不到妳還身負一族重任,可妳為何擁有異人神的面具?」
「拜託喔那也叫面具?就一塊爛船板加點裝飾而已,我在海蝕岩洞裡撿到的啦。」
「不許侮辱民俗藝術……妳說什麼船?!」
「洞裡有艘古代的木船,大概幾百年來村民都拆船板去做神事道具,船體殘破不堪,我瞧著有趣也撿了一塊。欸、好奇應該不犯法吧!」
我朝一輪望去,正好和她視線交會。
一輪搖搖頭:「異人祭是由村長等耆老準備的,我並不清楚,父親擔任異人的那年我還太小了。」
「這樣啊……」
我幾乎本能地察覺到,其他小孩子的家族成員應該也曾扮過異人。
異人、來訪神、大生部多、常世神,然後是最近上岸的薩拉斯瓦蒂。
除了都在富士川出海口突然現身之外,難不成有什麼共通點……?
河勝突然插嘴:「請問那船上有沒有紋章或是文件?」
「有些刻字書簡,都腐朽得無法辨識……啊、印象中是有長得像這樣子的圖案。」
薩拉斯瓦蒂以枝觸地畫了個三角形,河勝瞪得雙眼發直、三魂去了兩魂,我也不禁愕然。
──渡來人‧秦氏的家紋。
 
***
 
我沒見額田部皇女已有五年了。
凡內心有欲望的生靈皆無法抗拒神子的提案。
額田部皇女正好是個沒有欲望的人。
過去為王后之時,我和她幾乎天天會面,與記憶中相照,她容顏風姿依舊,唯一分別的,是瞳孔內少了份生氣。
「有我在,蘇我馬子只會是王室的忠臣,您則成為留名青史的明君,受萬世景仰。」
「受萬世景仰抑受你及舅父操控,於我何異?來哉擺弄被丈夫留下的妻子?」
額田部皇女明確告白登基為王後的處境,足表她的見識優過常人許多。
「神子無論如何,都想讓您成王。」
「我無念統治這個國家。」
「正由您的不願、非意,您即是獨一無二、匹配王的形象之人。」
神子語氣中含著不容拒絕的威勢。
「在五年前的動亂中,彥人、竹田都死了,此身隨時都可追先王和他們離去。」
但在我們眼前的是位曾經堅強、如今喪失生存意志的女性。
若是再硬逼她,恐怕平添憾事。
「您……您不想活了嗎……」
「這取決於你的行為而定。」
我注意到室內壁上懸掛著一柄短刀,莫非神子找我來便是能在緊要關頭阻止皇女?
不,不會的,皇女何等樣人,豈會同我們拉拉扯扯,效法那愚夫愚婦所為。
妳打算怎麼說動連生命都不顧的人?神子。
我瞥向神子,驚見兩行淚水從臉龐淌下。
「我……我既是貝蛸的夫君,早將您視作我的親生母親。」
皇女神色蒼白得宛如被利刃刺入心口,我更是在腦海中落下了數個響雷。
貝蛸……貝蛸是誰……?
「母親啊,請您容許孩兒的任性!請您即位吧!」神子低伏下頭,威勢不復,滿滿的,僅是懇求而已。
額田部皇女顫抖著、緩緩言道:
「我之後便是你了,若你早她一步先走你也會令她稱王?」
神子頭也不抬地即答:「如果我必須留下她來獲取勝利,我會的。」
我頹然呆坐,絲毫不察她們話中主體。
「屠自古郎女,我們在蘇我氏平輩,我可以喚妳妹妹嗎?」
皇女突將話鋒指著我,我連忙回神:
「呃……這個……是的姐姐。」
「那些男人爭權奪利,把算盤動到我們女人頭上來了。」
這話是對著我、神子,更可能是她自己說的。
「妳允許嗎?」
我望著仍低伏不起的神子,幽幽吐息:
「我立過誓,這輩子無論她對我做什麼,都不用和我道歉;無論她要我做什麼,我都會依從。」
皇女語重心長地歎道:「妹妹呀,妳該曉得,妻子的一生素來比丈夫長上許多。」
 
 
我不記得怎麼離開皇女寢宮,我被神子牽著,惟有她冰冷手心的觸感留存掌中。
雖然額田部皇女沒有給予確實答覆,但我了解神子已經成功了。
她將成為也許自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王,甚至希世賢君,神子則是她的唯一繼承者,以她們關係之密切,沒有人會反對。
而我從來不知道,有個實質的樞紐連繫她們。
豐聰耳皇子的首任妻子──菟道貝蛸皇女。
 

二四

 
那是一段連布都都沒能得悉、神子的過去。
「額田部皇女與我的父親池邊皇子是同母兄妹,他們自幼感情甚篤,約定好將來兩人的孩子要結為連理。
貝蛸皇女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她早我幾個月出生,當時請了神官占卜並施展咒術,確保兩名胎兒會是一男一女,因此我出生後著實令父母頗為意外。
一般這種情況,只消神官坦承咒術失敗,倒也不會有怎麼處罰,但那位神官竟然為了自己的地位,扯下瞞天大謊。
『皇子本為男身男命,因為天賦之輝光太過耀眼,遭神換了軀體,所以現在這位「皇女」女身男命,是神的孩子。』
於是我被命名為『神子』,閉鎖在深宮中成長,諷刺的是我表現得越優秀、展現出越多聰慧,反而更使父母確信他們原本的孩子給換走了。
我的母親本就不是堅強的品性,她從此神智失常,整天懷念她的孩子;父親受到打擊之後,正好佛家思想中那種萬物皆空的毒素深深迷惑了他,變得崇信佛教目空一切。
直到我五歲穿起男裝,終於結束禁閉,加入宮廷生活,他們對其他皇族說我之前在蘇我氏領地一處叫廄戶的地方養育,無名的皇女徹底消失,我的稱號成了『廄戶皇子』。
此時我得知貝蛸早已不幸夭折,我們自始至終未曾謀面。貝蛸過世後額田部皇女又誕下了竹田皇子。
有段時期我一直以為他是貝蛸轉世,為了和我再次結為夫妻而出生。
可是,化作廄戶皇子的我不可能再回到刑囚般的日子。」
隨著神子的自白告一段落,我服侍她完成了更衣及梳妝,本想略加修剪她的獨特髮型,終歸決定保留下來。
「您可以前往即位大典了,『皇太子』大人。」
「謝謝妳,屠自古。」
「不,我才要謝謝妳。」我將額頭抵靠她的背,悄聲說道。再輕推她至門口。
寢殿之外,天下在等著她。
額田部皇女登基後,神子被封為皇太子,地位凌駕所有皇族,時政損益、當世與奪,盡須經她裁決,是謂「攝政」。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開始了平步青雲之路。
神子在朝的數十年間,皇族始終維持崇高的地位。
蘇我氏也是。
 
***
 
深夜,我押著薩拉斯瓦蒂、趁著萬物熟睡,為我及河勝指路到海邊岩洞,果然洞穴深處擱著艘破爛的古船,船身比我想的要大上許多,足可納容幾百人。
原訂計畫中明日要調查一輪的村莊,如今可省略工夫。
很明顯,祂即是村裡異人神信仰所崇拜的御神體。
在那兒,河勝像是給魘住似的,仔細地檢查每一處甲板桅柱,敲敲打打,甚至破壞了一部分的船艙,還好三五更的不會有村民前來祭祀。
「是秦氏的船沒錯。」
老半天,河勝吁出結論,但其實我們在見到祂的當下即倒向這想法,河勝著魔般的行為只是確認而已。
「怎麼樣?我沒騙妳們唄!」薩拉斯瓦蒂無奈地雙手叉腰,沒好氣地抱怨。
「嗯,先前真是對不住,薩拉斯瓦蒂大人。」
我低下頭表示歉意,卻讓她慌了手腳:
「欸、也不用這麼……叫我河城就可以了啦!所、所以妳們查到了啥?」
「河城殿下,小生真的非常感謝您,多虧您,祖先們終於得以安息。」
河勝手持一根骨骸,骨上滲著他的淚漬。
有種說法,淚水若能滲進骨中,表示這是親人的遺骨。
破開封閉的船艙,裡面散著幾具骨骸,那批來到此地的秦氏移民,可能沒得上得了岸。當時目擊的村民們便把這景象流傳下來,形成異人神的信仰。
若是他們之中有倖免者,攜帶的先進技術物品,大概會讓遙遠的東方之地崛起成一大強國。
技術偕逝者去矣,而物品……
我動念間,奔回地面,四周的樹林──是桑樹!
河城跟河勝不明究理地循徑跑來,我折下枝條遞給河勝,其葉蠕動著數條小蟲。
「……是蠶!」
蠶和桑樹的枝苗,想必是當年遇難秦人渡來的。
「儘管失去主人及養育技術,牠們還是努力地生存下來。」
「是的……」河勝捧著枝葉緩緩跪坐於地,雙肩不斷顫抖。
或許河勝一直在探求著自身的根源吧?
同屬渡來人部族,那種感情我也略懂幾分。
我不打擾他的情緒,轉向河城詢問:
「河城,我有個不情之請。」
「哦?請說。」
「能否與我們一道調查大生部多的行蹤呢?」
解開了數百年前異人神的謎底,可是現下的「常世神」仍是一團迷霧。
如果我像布都或太子那樣擅長卜卦就好了,可惜力有未逮,目前只知大生部多是常世神信仰的推動者,被吸收為信眾者皆遭遺忘,使得追尋極度困難,在這情況下幫手能多一個是一個。
「咦?可是我要往上游走,妳們講的大生部多是佈教者,那她應該會往人多的地方,不會到深山去,和我不順路耶。」
「妳打算往上游尋找居所,其理由何在?」
「我追尋著水中的靈力濃度來到這國家,在附近做了實驗,發現靈力是順著河川流下來的,越高度的靈力對我們就像是極佳的養分,得到這些能量,我的同胞們就能順利轉為本地的物種繁衍札根。」
「我瞭解妳的責任重大,但我認為我們並非不同路。」
「呃……我對於妳們的語言還不是很熟練,講得直白些啦?」
「我想大生部多也是來自外界的『異人神』,至少不是普通人類,照這樣猜測她跟妳的目的應該相同。」
「……有什麼證據嗎?」
「沒有,全是我的直覺,但我打算朝這方向進行,妳並不熟悉我國,隨時有機會遇上危險,而我擁有權勢及力量,結伴於妳很有好處,途中若是找到居住地妳可自由退出,這條件如何?」
河城啃著指甲,考慮了一陣:
「的確,萬一碰著比妳更流氓的傢伙搞不好真的要失身……」
「妳對我誤解很深喔,總之這是張暫時的盟約,妳提供技術,而我必定保護妳的人身安全。」
「盟約呀……妳們搞政治的總有許多字彙呢。好啊!我接受。如此一來我們就是……盟友囉!」河城綻開笑靨,朝我伸出手。
 

二五

 
「我的確盤算過人手越多越好,但你們……」我勉為吞下「不成戰力」四字。
清晨自宅院出發時,河勝與一輪早已在馬車旁守候多時。
「太子妃殿下,要是您有啥閃失,太子大人會讓國家滅亡,小生有義務將您完好無缺地帶回京城。」
嘖!哪、哪有那麼誇張!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啦……
一輪睜大眼睛懇求:「我想知道真相,想親身確認這個世界,盼殿下成全!」
「雖然你們言之有理,可是前途兇險未明……」
「唉唷……我負責照顧他們,妳就放心吧,屠自古。」宮古郎女嚼著行糧,一副遠足的快樂語氣。
不需要供餐的傢伙吃最兇是什麼情形啊,雖然車內空間坐四個女生還是很充裕,但放縱她這樣下去就將變得太寬敞了。
「『危急時以自己的性命優先』,能遵守我便允許你們同行。」
「遵命。」「謝謝太子妃大人!」
「還有,約束好物部宮古郎女,不管她怎麼哀求你們。」
言畢,我在食物貼上符咒,惹來宮古的強烈抗議。
 
 
我們沿著富士川上行,調查鄰近的幾個村莊,這些河口聚落都具有異人信仰,應當是彼此交流時從一輪的村子傳播過去。
百姓原本皆帶著疑惑的神情迎接我們,但在河勝釋出「善意」後,迅速獲得我們想要的情報:村裡閒置著無人居住的空屋,並且村民們沒法說明用途。
「賭中了。空房子是改信常世神的家庭留下的,路線方向似乎正確。」
我和河城交換意見。
「同意。額外獲得的資訊是,就算遭到遺忘,那群信徒仍具備受觀測的形態。」
「這表示他們並沒憑空消失,而是從認識變成陌生人而已,可以目擊追蹤他們的行動足跡。」
「有觀測即有干涉,也許能找到恢復記憶的手段,使他們回歸家園。」
「是啊……希望如此。」
河城夾雜些我聽不懂的術語,所幸不妨礙理解,其他人就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一輪以佩服的表情望著我,宮古則是頗為不滿,突然湊近我們之間:
「哈囉?妳們講的是人話?」
「噫!」河城明顯受到殭屍驚嚇:「抱歉抱歉,我一時使用了平時習慣的名詞,我的意思是那幫人既然看得見摸得著,總是可以追上對付的。」
「那倒未必,人很容易被表象欺瞞,所謂『三千世界於眼前窮盡』吶!」
我怔了怔,還說我們呢,這傢伙賣弄文采又算哪樣?
待反唇相譏,只見河城喟然嘆了口氣:
「妳說的對,正如『十二因緣於心底皆空』。」
這下子我也不禁大為訝異。一輪崇拜的視線轉移到宮古及河城身上了。
我們接著探訪的村莊,儘管已經遠離河口,並無異人神信仰,但空屋數量不減反增,對村子生計造成嚴重影響。
「盟友,妳怎麼瞧?」
「合理的推論是大生部多的力量提升了,即便沒有信仰基礎的地域也能號召信徒。」
隨馬車的疾行,右方映入眼簾的是本國首屈一指的高山,著名的靈峰。
河城的寶具﹝她稱作儀器﹞在那受到了很大擾動,我們花了整天時間登入攀爬實地確認,可惜一無所獲,失望地下山繼續溯川北伐。
最樂在其中的是宮古郎女,她甚至將見聞寫成篇《富士山記》,根本是來遊玩的心態。
於是,駛進甲斐後沒多久,抵達的村莊誰也不在了,我們失去線索。
「全村給她帶走了……」
「我沒輒咧,不管繼續逆著河還是往那走,靈力量都強得不像話。」
河城指著東邊一巒廣袤的連綿山岳。
又是山……
富士川就是國境線,東岸屬蝦夷領地,神話歷史內記載的神祇、人類、妖怪,全都活躍於日向、出雲及大和一帶,對於東方之國自古以來棲息的種族、文化、習俗,完全是個未知的世界。
我凝重地盯著那片區域:
「你們覺不覺得,那座山比靈峰還要更高?」
「有咩?」
「殿下,靈峰乃本國至高之地,無出其右。」
「太子妃大人……?」
「諸位和我所見不同。」多年來,仰賴這雙瞳識破無數機關,我義無反顧地決定:
「上山。」
 
 
「這座山不是人類該涉足之地,請離去!」
甫踏入林道,天空便呼嘯著來路不明的尖細嗓音。我無視警告率領眾人繼續挺進。
「請離去!請離去!」
那聲音迴蕩空谷,聞之在前忽焉於後,不時有著從天上掉落的石塊,險些砸中我們,或是樹幹「唰」地倒下,阻斷我們的路徑。
這座森林濃密得異常,能聽到枝葉間婆娑細語、感受幾千對視線打量。
我們觸犯了非人者的地盤。
我吸滿氣,大喊:
「我是蘇我屠自古!貿然造訪諸多失禮,此行唯願與山之民打探一事!晤面之前我絕不停下腳步!」
我結印一捺,召喚落雷劈斷了擋路樹幹。
雷擊驚動飛禽走獸,竄出大量黑鴉,撒開的翎羽多到幾乎掩蓋天空,待羽毛散去,赫然瞥見上空「站」著一個人!
那人拍振鳥般的黑色雙翼,手持羽扇腰間配刀、單腳踩顆風球立定於空,身披白色基底滾以黑邊的短衫袍,布料在肩膀及側腿處沒有緊密縫合,而由菱狀的紅糸鏤空接起,腥赤色的目光透過酒糟色的長鼻面具,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們。
「好個狂妄之徒,問完就快離開!」
覆面……和大生部多有關係嗎……?
我冷哼:「我可還沒跟任何人照面。」隨手再轟倒了三棵樹。
「……」鳥人緩緩降落在我們眼前,取下面具:
「這樣妳滿意否?」
鳥人有張線條銳利的漂亮容貌,黝黑的短髮配上潔白的細膚,端正得過分的五官緊繃著,儼然是位美麗的少女。
「妳、妳叫什麼名字……」
鳥人不悅地皺眉:「妳欲探聽的是此事?」
「呃,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何必回答妳。」
天空中驀地橫插另一個鬆軟的女聲:
「小文~~妳衝太快了啦!哨戒是我的工作耶!」
鳥人無奈地垮下肩:「是前輩妳太慢了,您回家休息吧。」
「說什麼傻話,射命丸,我可是『木葉白狼犬走楓』喔,嘿咻!」
接著又落地了一位怪人,沒有翅膀,攜小圓盾、背上負著把大刀,衣裳款式和鳥人接近但為白底紅邊,白色的頭髮上豎起一對犬耳,令我有股親切感。
白狼女同樣生了副標致臉孔,體型較鳥人圓潤豐滿,笑咪咪地拔刀對著我,還是那軟呼呼、懶洋洋的口氣:
「好啦──!奉星熊童子之命,驅逐你們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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