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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章一、在這秋季時分,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早一步先來的寒冬 (1)

關燁 | 2017-03-25 22:23:27 | 巴幣 20 | 人氣 712








  混雜著各種味道的車廂中,乘客們只能屈就於這狹隘的空間不得任意伸展手腳。在往北行駛的火車上,由於停站少,車程長,每個人低著頭埋在手機世界中,選擇與世隔絕。

  這樣的景象看在柳予樂眼底,不禁心生感嘆。

  與其成天顧著滑手機,他倒希望能花更多點時間在文字之中。正如他現在正在做的事:品嘗手上這本近期剛出版的新書。

  出自於才剛出道兩年的新銳作家「隱晦」。取了這麼一個古色古香的筆名,但他寫的故事卻偏向熱血、少年、搞笑類的輕小說。也不曉得這跟他的投稿某出版社大型原創徵稿比賽一戰成名有關?因為出版社需求,才僵化了寫作風格的風聲時有所聞。他只能從文字中隱約猜出,這名叫做隱晦的作家似乎有那麼點想要讓故事走向沉重、更需要讀者深層思考的境界,只不過礙於輕小說的包裝,讓他無法放手一搏這麼做。

  不愧是得過金賞的新銳天才作家,隱晦擅於流暢動作場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互動、劇情間的銜接,說他是文字的魔術師,化腐朽為神奇一點也不為過。

  而最讓柳予樂甘拜下風的,莫過於他總能讓讀者不得不翻到最後一頁才能真正了解故事的全貌。過程中插入的伏筆偽裝的實在太好,稍有不注意就會忽略。不過這樣也正好達到了隱晦的目的。他就是要讓讀者在前期營造的故事氣氛中事先推演出想像的結局,接著才來個大反撲,看到讀者各個露出錯愣的表情,或許這就是他寫故事的情趣之一吧?

  具有強烈個人魅力的隱晦在這兩年內完結了多套小說,本本都是榜上有名的暢銷作。勢如破竹的他偏偏能打破金賞魔咒,這樣的潛力股在像柳予樂這樣年輕讀者的心中,早已從單純的作家變成了偶像。

  懷抱著同樣夢想,卻苦無伯樂的網路作家們被退稿給磨去熱情的案例多不勝數,隱晦是否也經歷過一樣的過去,沒人知道。能夠理解這人的唯一依據就只有他出版的商業誌中,從裡面找出他想告訴世人的意涵,進而參透出他的想法。要不就是他偶爾會發在部落格的日誌,但因為更新頻率實在低得可憐,幾乎大家還是只能從實體書中了解這個人。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本出版作的折口固定都會放上作者介紹。在那一欄的地方,沒有作者照片這還能理解,隱晦真的很名符其實的隱晦。他只在自我介紹下面留下這麼一句:「作家,不過就是比較會拐彎抹角的矯作者罷了。」

  這算是諷刺嗎?第一眼看到這自我貶抑的說法時,柳予樂與其讀者的反應一樣,不爭氣地笑了出來。

  從這假想中抬起頭來,驀然,柳予樂注意到坐在他左方隔著一道走廊的青年正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盯著自己看。對上視線的瞬間,柳予樂不但沒有迴避,反而是帶著困惑著看了回去。他不認為沉浸在自我幻想的世界有什麼錯,反倒是用這種失禮的眼神這樣看著他的男性才是有問題的吧?

  這麼認定後,他原本還想開口詢問對方是否有什麼問題。結果他話還沒說出口,那男性便自顧自地將耳機重新戴上,闔上雙眼。

  真奇怪……柳予樂暗自在心裡咕噥著。之後才又把專注力放回小說世界。



  折騰了將近四小時後,柳予樂總算聽到了彷若救贖般的廣播聲在車廂中傳開。

  『新竹站到了──新竹站到了──請需要下車的旅客注意……』

  連忙收齊重要物品,確定座位上沒有任何遺留物後他才從頭上的架子拉出大包小包的行李袋準備下車。

  從車窗望向陌生的景色,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到一個全新的地方開始他的嶄新人生,柳予樂此刻的心情也就顯得格外激昂。

  止不住揚起的嘴角,腦中伴隨浮現出與同學們夜衝、跑社團、聯誼、喝到掛的種種場景。雖然全都只是基於期待而有的美好幻想,但他可是個徹頭徹尾行動派,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實踐他的大學新鮮人生活。

  從以沙丁魚罐頭稱呼一點也不為過的車廂中竄出,柳予樂走向人煙較少的空地,先是把肩頭還有手臂上的行李放在地上藉此稍喘口氣。彎腰之餘,眼角意外瞥見了剛才那個在車上偷看他的怪異男子。他同樣也帶著行李,數量不如他來得多,不過也不算少。

  相較之下,顯得於刃有餘多了。

  都是老媽啦,沒事要我帶這麼多東西幹嗎?又不是來野餐的?眼前這大小不一的行李中,有幾乎三分之一是柳予樂從高雄運上來,柳母擔心兒子一個人住在外頭懶得料理,而精心準備可以長時間放置的補給品,好讓孩子可以隨時補充體力也不至於掛病號什麼的。

  當然,分別前該有的再三囑咐柳母一項也沒忘。深怕對方又來個奪命連環叩,柳予樂很認命地主動打起報平安的電話。

  「蛤?嗯,對對……我到了。啊?我還沒到宿舍啦!」

  車站人來人往的喧鬧聲照理來說應該影響到通話者才對,可是柳予樂即使不用摀住單邊耳朵也能清楚聽到老媽的碎唸聲。那當下,他實在很想隨便找個理由唬弄過去掛掉電話,不過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面卻讓他分神忘了這麼做,而是嗯嗯啊啊的敷衍對方。

  還是那名男子,不過他看起來似乎遇上了什麼困難,四處張望的模樣點燃了柳予樂那好管閒事的雞婆個性。

  「好啦媽,我把房間整理完再傳照片給妳看,就先這樣喔,掰掰!」

  擅自結束了通話,柳予樂只背著放有重要物品的肩包,小跑步到對方身邊。

  「嗨,你該不會也是T大的新生吧?」拍了下對方的肩,他這麼問道。

  會這麼猜想是因為這一站下車附近就只有這麼一間大學,而今天正好又是是新生報到宿舍的最後一天,他同樣扛著大小包的行李,柳予樂才會這麼推斷著。

  男子與柳予樂差了半個額頭高,卻渾身散發著氣勢凜然的模樣。他並沒有因為他人的好心關切而跟著給予善意反應,愛理不理的態度十足給人極為負評的第一印象。

  「是啊。」過了半晌,他才簡短回道。

  柳予樂性子是有那麼點急躁沒錯,不過畢竟還是他主動搭訕人家的,而且他可不想在充滿光明未來的大學生活第一天就蒙上一層烏煙瘴氣,語氣還是維持著平和,說:「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報到吧?我剛剛在火車上有查了公車班次,大概再過十分鐘就會來一班。」他指向不遠的門口處,只要再過個紅綠燈就會有站牌,那班車會行駛進T大,對要省錢的學生來說,是個不容錯過的選擇。

  柳予樂相信那不是他的錯覺,他確實注意到了對方嘆了口氣的反應,接著擅自朝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那是在暗指自己的雞婆讓他覺得麻煩嗎?可是自己不過就是出於好意而已。人家不是說過嗎?「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他也沒有想說希望能和對方當朋友啦。不過同為新生,總會有種自己人的錯覺啊。柳予樂也就不再胡思亂想太多,回過頭再度將行李扛在身上後,便與對方一同走出了火車站。



  「啊對對,都忘了問該怎麼稱呼才好?我叫做柳予樂,大家都叫我樂樂,高雄人,你呢?」同樣擁擠的公車上,自然要找到空位是不可能的事。兩人刻苦地擠在邊邊角角,距離近乎是是肩膀碰肩膀,只要稍微移動,就能感覺到來自對方的鼻息撲打在肌膚上的觸感。如同難民逃亡的景象下,兩個青年中誰也沒有怨言。反正距離也沒有很遠,只要能夠擠上車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學生嘛──本來就是該學會吃苦啊。這是柳予樂在上火車前柳爸給他的叮嚀。你可以解釋是父母已經懶得管教小孩要放任他自生自滅;也可以說是真心為了孩子們好,希望可以在外學到一點獨立的經驗,好為將來出社會預作準備。不管是基於怎樣的目的都好,柳予樂心裡是這麼想。

  不過身邊的人呢?他會不會是因為要離開家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才總是板著一張臉?這麼想著,柳予樂乾脆另找話題想要減輕環繞在彼此間的凝重氣氛,希望這麼做可以讓總是板著一張臉的人感受到一絲輕鬆。

  「上官駒。」

  「蛤?」對方的音量實在太小,車上又太過吵雜,柳予樂只能看出對方的嘴唇曾經一開一闔地動過,但到底說了什麼?才是真正讓他困擾的。

  上官駒蹙眉投以嫌惡的眼神,最後還是忍住不悅,重複了一遍:「上官駒,我叫上官駒。」他這次靠近了對方耳畔,音量也就變得格外清晰。

  「上官啊?好酷的姓氏。我之前也有認識過複姓的朋友呢,總會讓我想到小說人物的名字。吶、該不會你爸媽也是小說迷吧?」

  只是隨口一問的話題,上官駒看著柳予樂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許多,就像踩到了不容被侵犯的領域,無形中在兩人之間築上了一道牆。

  「啊、我那麼說是因為我自己也很愛看書啦……」死了,柳予樂雖然善於社交,但對於這種不經意犯下,觸及他人傷口的錯可是一點頭緒也沒。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可是看在眼底的上官駒卻沒因此給對方個台階下,反而是自顧自地戴上了耳機拒絕再與他有任何交集。

  碰得一鼻子灰的柳予樂這下倒是挺識相不再搭話。而是暗自思忖著頭一天就碰上這麼難搞的人,只希望別和這傢伙再有任何瓜葛就好。特別是宿舍,希望他的室友們都是好相處的人。小小的願望不大,他就像是故事中朝著流星許願的主角,將一切未來寄託在遠端的幻想中。

  ──但故事終究是美好的,被作家們描述成彷彿有諸神守護的流星不過就是漂浮在宇宙中的塵粒在與大氣燃燒後拉出的軌跡罷了。這超不浪漫又煞風景的真相猶如一桶冷水,毫不留情地從柳予樂的頭頂澆下。

  下了車,與上官駒分道揚鑣的人走到了新生報到處,在留下基本資料,收過重點須知的資料夾與鑰匙後,他踏上滿心期待充滿雀躍的輕快腳步抵達了未來一年要同甘共苦,一起為了失戀而大哭,一起為了打LOL而歡呼的寢室前。將行李放置腳邊,藏也藏不住的期待促使他迅速插入鑰匙,轉開鎖,將門推開。

  「大家好──」可是印入眼簾的,卻是稍早才剛被他惹毛,同樣也一臉錯愕的上官駒。

  這下可好了,柳予樂笑得燦爛的臉頓時僵住,上揚的嘴搭配瞪大的雙眼,腦袋像是當機了般,一時片刻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

  反倒是正在整理行李的上官駒很快地就收回了驚訝,還不忘哼了聲,繼續細分起他帶來的生活用品。

  寢內的另外兩個床位都已經被擺上了私人用品,被單什麼的看起來也像是被使用過的樣子,凌亂地散落在床上。

  這時候或許他們都已經到外頭吃早午餐或是了解宿舍附近的生活型態了吧?這時機還真是有夠不湊巧的,偏偏讓他得獨自承擔下這難受的壓迫感。

  「也不用這樣吧……」柳予樂活像是受到百般冤屈無處可發洩的怨婦,撿起行李,默默地朝著他的床位走去。

  他們倆分配到的這間寢室是T大近期才剛興建好的學生宿舍。採光明亮,白天就算不開燈也不至於妨礙閱讀。一間寢室四個人住,左右各兩人的位置,採取上鋪下桌的格式。浴室就在剛進房的左手邊位置,正對著的,則是一字排開的衣櫃與鞋櫃。最上層的地方還設有足以放置替換被單大小的儲藏櫃。

  室內瀰漫著全新的氣息,被明亮的燈光投射下的家具就像才剛買沒多久的那樣簇新──不過事實也是如此。

  忍不住讚嘆著,這遠比柳予樂在高雄老家分到的房間還要高級上好幾倍有。他老早就把方才相見歡的尷尬拋諸腦後,像個好奇兒童在房內四處走動、熟悉這一切。

  來來回回了好幾輪,上官駒老早就連上網路逕自一頭栽入他的私人世界。

  果然他還是在生氣嗎……?見到這景象的柳予樂難掩落寞,正好,他從行李中掏出的東西讓他有了個好點子。

  「哈囉~」他在上官駒正對面的空位置朝他招了招手,一直到對方再度拋出厭煩的表情拿下耳機後,柳予樂才接著說:「抱歉啦,我剛剛如果說話有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可是看書真的是個還不錯的消遣喔!比起現在年輕人總是當低頭族或是電腦兒童要來得好。」他把手中的書放在上官駒的筆電旁空位,注意到對方的眼神閃過一絲變化,這更是讓柳予樂信心倍增,淘淘不絕地解釋:「這本書是我很喜歡的一個作家寫的。才剛完結沒多久而已,內容是他最擅長的題材,讀起來也特別過癮。是在講述勇者與女勇者一同拯救村民的冒險故事。用字遣詞也不會太艱澀,相信你看了第一章就會……」

  「不用。」上官駒擅自打斷,並將書給推了回去。

  原本還好聲好氣的人一聽到對方如此斷然推絕,特別是這還是出自於他最喜歡的作者作品,這下柳予樂再也忍不住怒火,就在他才剛要發難之時,上官駒便說:「這本書我已經看到不想看了。」

  原來是這樣啊!而且還說「看到不想看」?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想不到這傢伙也是隱晦的書迷。這下太棒了,總算找到了一個共通話題!笑吟吟的人像是收下珍寶般將書抱在懷裡,不計前嫌直接大喇喇地將椅子拖到上官駒旁邊,開始跟他暢聊自己對隱晦的作品見解。

  不知道對方會有這麼強烈反應,就算上官駒想要再度和柳予樂劃清界線,也是為時已晚的事。

  「雖然我很喜歡他的作品沒錯,但是我更好奇的是隱晦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柳予樂面露崇拜,上官駒則是一臉迷惘的回應了他。大概讀出了對方的意思,柳予樂連忙說:「我這應該是身為一位粉絲都會有的反應吧?你不會嗎?好奇像他這樣每推出新作就能登上暢銷榜的天才作家到底在背後下過多少苦工,又或者是經歷過什麼事才能有這麼輝煌的表現?」






創作回應

SHOSHI
喜歡~描述超細膩
2017-03-26 03:24:44
關燁
謝謝喜歡><
2017-03-26 12:41:27
喝咖啡的某莫
出來啦~第一章~好看~期待下回~((嗚嗚嗚我好希望自己有時間能出新篇文啊~
2017-03-26 14:50:36
關燁
謝謝喜歡~禮拜三會接著更新的~
我也是擠出時間來寫,寫久了速度也就變快XD
2017-03-26 16: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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