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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RPG公會】總要回家 (一)

關燁 | 2017-07-14 11:42:31 | 巴幣 8 | 人氣 776


※非公會成員也可安心食用。


  【十年前】

  十二歲的范諾個子不高,跟同齡比起來還要矮一顆頭,加上他不怎麼喜歡與人交集,無形中成了孩子們排擠的對象。因此他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交心的朋友,他認為他也不需要,所以沒差。

  羅許帕克家剛搬來這名為洛瓦咪的城市不到一個月,大哥桑柏每天忙著照顧年幼的小弟好讓母親麗諾比有時間整理新家。雖然不知道男主人會在這裡待多久,還是得讓孩子們有個舒適的環境放心長大。基於這點,麗諾比一早與老管家再度上洛瓦咪最熱鬧的市集採買生活用品。被留下來顧家的三兄弟們在這還不算家的大宅裡,開始他們一天全新的生活。

  經桑柏同意後,范諾帶著還沒看完的昆蟲圖鑑到鄰近有一大片看不見盡頭的草原上打發時間。

  享受和煦的暖風,早晨的陽光不怎麼強烈,范諾可以放鬆身心躺在鬆軟的土地上發呆,做自己的事。

  他才剛閉上眼沒多久,不遠處立刻傳來孩子們的嘻鬧聲。

  起身他順著聲源看去,原來是幾名與他年紀看似差不多的男孩們牽著一隻看似年幼的小狗不知道在做什麼。下意識就認為這跟自己無關,范諾怕麻煩的個性自然不會多加理睬他們的行為。

  再度躺平,他逕自回到個人小天地中。

  感覺一道黑影遮擋住他正上方的陽光,睜開眼的瞬間,剛才看見的男孩們此刻全圍繞在她身邊。

  牽著狗,體型較為高瘦的雀斑男孩問:「你是誰啊?怎麼好像沒看過。」

  「我叫范諾‧羅許帕克,最近才剛搬來這裡。」保持一樣的躺姿,他沒打算要起身與對方示好的意思。

  「羅許帕克?我有聽我母親說這陣子搬來了一戶新人家。原來就是你啊。」另一名戴著厚重眼鏡,頭髮捲曲的男孩接著說:「在這裡做什麼?」

  「發呆、看書。」晃了晃放在身邊的昆蟲圖鑑,他沒什麼興致地回。

  「別看書了啦,起來跟我們玩吧!賽格說他知道這附近哪裡可以找到水晶蝶,乾脆你也一起來吧。」

  賽格就是牽著狗的雀斑男孩,范諾抬起下巴,才終於將他自豪的表情印入眼底,「什麼水晶蝶?」正好,他在書中似乎沒看過這種昆蟲名,多少勾引了他的好奇。

  「水晶蝶是一種翅膀會散發像水晶被照射出的七彩光線。數量稀少。聽說要是能拿到它的翅膀就可以許願,而且保證絕對會實現。」

  姑且先不吐槽這一聽就像在騙小孩的胡謅。范諾對能散發七彩光芒的蝴蝶倒是滿感興趣的,「好啊,我跟你們去。」

  由賽格帶頭,他們一路往洛瓦咪唯一一座山的方向走去。眼鏡男孩他說自己叫穗希,是個挺可愛的名字,范諾心想。穗希解釋在前往山與草皮間有一座範圍不大的森林,具體形容大概只有洛瓦咪的一半不到。

  「那是代表很小的意思?」他才剛搬來沒多久,對於洛瓦咪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們的蜂蜜蘋果汁挺不錯喝。

  「不大,所以我們很快就能逛完。不過我們沒打算進到山裡,水晶蝶據說就在森林裡。」

  雖然說不大,但一到森林入口處,放眼所及高聳的樹林還是讓這群男孩們面露遲疑。

  「怎麼?幹嘛停在這裡?」范諾不解地問。

  一路都相當安分的小狗頓時朝森林連續吠了好幾聲,這讓男孩們更加卻步,甚至有聲音開始勸阻賽格別逞強。

  「有什麼好怕的?」面對身後的孩子們反應,態度顯得格外輕鬆的范諾開始失去耐心,想要早先一步走進森林裡。

  怕在男孩們當中的領導地位被一個新人搶走,賽格便拖著小狗急忙追了上去,穗希與其他幾人在賽格吆喝下才戒慎恐懼地踏出他們的第一步。

  范諾前腳剛踩進森林,從遙遠的盡頭立刻傳來狼嚎聲。他愣了下,一時間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的孩子們各個發出淒厲慘叫,全拋下面子往反方向逃去。

  「喂!你們這群膽小鬼!」就算賽格回頭大罵,仍挽回不了他們因恐懼而選擇放棄冒險的念頭。「你不準跑!」穗希跑的速度太慢,賽格丈著體格優勢,在他還來不及逃走前就被抓住領子。

  「我、我會怕啊……」

  「沒什麼好怕的!我們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怕?」面對眼鏡底下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眸,賽格絲毫沒有任何安撫對方的意思,畢竟他不想因為這樣而被新人看輕,一切無非都源自於他高傲的自尊心作祟。

  「一個比一個沒膽。」說是這樣說,范諾仍不經意注意到賽格握著繩子的手在發抖。

  「這裡面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放眼望去,除了那一聲狼嚎有讓范諾愣了一下外,他感覺不出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所以我們快進去吧!」賽格拖著害怕的一人一狗,戰戰兢兢地率先走了進去。

  森林內的光線因樹蔭遮蔽還不至於到非常炎熱。加上不時吹來的涼風中帶著讓人心情跟著舒適的芬多精,老實說,范諾已經暗自在心裡記下怎麼到這裡的路徑,打算將這裡作為他放鬆心情的第二陣地。

  鳥叫聲不絕於耳,彷彿剛才的狼嚎是幻聽罷了。范諾隨口說道。想不到穗希毫不領情,一口咬定堅持這是詛咒,是這座森林一直以來流傳下的詛咒。

  不確定走了多久,賽格的狗變得有些浮躁,因此他們一行人決定先到臨近的湖邊休息,瞬便討論接下來該怎麼走。

  撿了些能吃的莓果集中在一起,范諾拿了幾顆丟進嘴裡補充體力。同時趁著賽格正在幫他的寵物調整帶子,順便整理牠的毛髮,他對正在擦拭眼鏡的男孩問:「到底有什麼詛咒?」

  「你知道孤靈嗎?」

  范諾搖頭。

  將眼鏡重新戴回,男孩才終於又能看清眼前的世界。「那是與無名神對立的存在。」

  「誰又是無名神?」

  「你居然連無名神都不知道?……也是啦,孤靈名氣不輸給無名神,不懂一個自然就不會知道另一個的事。」要從哪開始解釋起?穗希想了下,他便徐徐道來關於洛瓦咪長年敬奉的神明,與其傳說:「無名神是負責萬物生命起源的守護神,祂帶給世界光明與希望,使受絕望糾纏的人們可以藉由信仰祂的力量獲得重生。而孤靈則是相對立的存在。祂具有能帶走萬物生命的能力,是死神的一種。」

  「你在告訴新人孤靈的事?」正好聽到最後一句的賽格索性接著說,「剛才那群人會怕成這樣是因為孤靈的名聲一直以來都非常的糟。傳言在上個月的時候祂就開始選擇新的住所,而這座森林就是祂最後選定的地方。」

  「孤靈會無緣無故帶走誰的性命嗎?」

  互望彼此,最後賽格帶著沉悶的語氣說:「我們都不知道……」

  因為不確定所以才害怕嗎?

  「或許──」

  「噢嗚──!」

  「是孤靈!孤靈要來抓走我們了!」

  「汪汪汪!」

  孩子們的大喊,振翅飛出樹林的鳥群,全都因為這一聲清楚的狼嚎引起。

  范諾心跳跟著加快,他四處張望聲音到底從哪兒來,穗希見狀,趕緊把人拉了過去,「你在發什麼呆啊?快跑了啦!」

  這時范諾才發覺就連賽格也不再逞強,已經與他們拉開好些距離,就等兩人也快點跟上。

  「為什麼要怕?或許……」

  左側的草叢一道黑影驀然躍出,定睛一看,果真是一頭體型壯碩,一身烏黑發亮毛髮的狼獸虎視眈眈地瞪著闖進的外人。

  穗希嚇慘,急忙拉著范諾,那力道比之前都還來得大,一個反應不及,范諾整個人被拖往賽格的方向逃命。

  黑狼縱身一躍,擋住了范諾一行人去路,牠咧開嘴,像是渴望沾染鮮血的獠牙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們面前,「人類,闖入此地有什麼目的?」牠的聲音直達所有人耳裡,這更是讓孩子們全嚇破了膽。

  第一次遇到這情形的范諾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下意識回道:「你聽過水晶蝶嗎?我們是來親眼看看。」

  「水晶蝶?」狼停止動作,垂首,似乎很認真在思考范諾的話,「沒聽說過。那是從哪聽來的?」

  轉頭,范諾對賽格使了眼色,「我、我……是從別人那聽說的,我也不是很確定……」

  「快滾吧人類。這裡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聞言,總算鬆了口氣的孩子們轉身就想快步離開這一輩子大概都不會再來的地方。「范諾……你幹嘛啊?我們快走啦。」穗希發現對方似乎沒打算離去的意思,拉了拉他衣袖,連忙催促道。

  「有什麼理由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難道你是這裡的主人……」

  「唉唷!你問題怎麼那麼多?快點走啦!」賽格不喜歡這新人問題那麼多,這只會害他們落入危險,他駕著范諾脖子,硬是將他托往出口。

  范諾雙眼盯著那頭狼,而牠也一樣看著自己。就像,可以從中得到什麼線索似的。



  「我回家了……」

  結果那之後范諾被等待賽格他們的男孩,當然也包括賽格與穗希責罵了一番。

  原因無非與他搞不清狀況,好奇心旺盛,害得他們差點面臨生死威脅。

  「這時候怎麼會有客人?」不屬於母親麗諾比外出用的女性披肩和帽子掛在門口衣架上,有大有小,還有停在出入口旁的馬車。

  但在那之前,范諾先一步脫下腳上那雙沾滿泥土的鞋子,用雙手拎著,就怕弄髒新買的地毯,要是被麗諾比發現,那可就麻煩。

  桑柏聽到來自門口熟悉的聲音,立刻快步從會客室走了出來,一見到弟弟渾身骯髒的模樣,驚訝的表情中參雜著好笑:「范諾,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是跑去哪裡了?」

  因為覺得麻煩,范諾習慣有什麼事就會直接坦承,可是這次情況不太一樣,他不希望讓敬愛的哥哥擔心,因此他給出一個不算正面回答的答案,「呃……我去探險了一下。因為還不是很熟悉那邊環境,一個不小心就摔倒變成這樣。」

  歎了口氣,桑柏也不是真心想責備弟弟,他改將這份關心改為替范諾整理亂掉的頭髮。「嗯,但如果遇到什麼事都要記得說,好嗎?」

  范諾微微點頭,接著他按照桑柏指示先去清洗手腳與臉,換了件衣服後旋即趕到會客廳見客。

  推開門,等待已久的人終於出現,羅許帕克家的主人京托連忙起身介紹:「他就是我二兒子,范諾。」難得在家的男主人示意要范諾過來,但他一看到其中有兩名女性,腳步遲遲怎樣也跨不出第一步。

  麗諾比知道孩子有恐女症的問題,她乾笑幾聲,「不好意思,我這小犬比較怕生,還請多見諒。」蹲下身,麗諾比輕輕握著范諾雙肩,給予他一抹堅定的表情,「范諾,他們是克勞林一家。是爸爸的朋友。今天特地抽空過來拜訪我們,跟他們打聲招呼吧。」

  從未聽過的姓氏,不過既然是爸爸認識的人,那就是重要的客人。羅許帕克家從范諾有記憶以來就常有人甚至像這樣舉家登門拜訪。提起勇氣,他盡量不去看除了麗諾比以外的女性,僵硬地點頭自我介紹:「歡、歡迎你們來,我是范諾‧羅許帕克。」

  「你好啊,這是我兩個孩子,跟你一樣大,來,你們也向范諾少爺自我介紹吧。」

  「少爺你好,我是巴圖娜‧克勞林。」

  「你好啊,我是弟弟巴圖威‧克勞林。」

  「不用這樣稱呼啦,就叫他范諾就好。桑柏跟金姆也是。」

  「孩子們的禮貌從小就得訓練。夫人教的好,我們才更應該讓孩子多向你們家學學。」克勞林夫人有一頭非常美麗的棕綠色長髮,她笑起來的樣子跟麗諾比是不同路線的氣質,然而不管是哪種類型的美貌,范諾一概不敢正面直視。

  「夫人真是太謙虛了。對了對了,晚餐很快就要好了,你們就留下來一起用餐吧?」在接收到管家的消息後,麗諾比說道。

  「這樣好嗎?我們沒事先通知就忽然登門已經……」

  起身,京托拍了拍克勞林先生的肩膀,「說這什麼話。有朋自遠方來,怎麼可能讓你們打聲招呼就走呢?別說那麼多了,就這麼辦吧。」

  「桑柏,你帶克勞林小姐與少爺先去洗手,范諾跟金姆也是。」

  「我知道了。」伸手示意,桑柏展現禮貌邀請兩位年紀小於他的客人先走,「我們走吧。」

  巴圖威一副相當興奮的樣子,他牽起雙胞胎姊姊的手催促著:「我們走吧姊姊。」

  「那就打擾了。」相較之下,早些出生的巴圖娜果然較為穩重,在走出門時,還禮貌性地對桑柏淺笑。

  在孩子們全數離開後,京托滿足地點點頭,「老荷康修,你覺得我兒子如何啊?」

  立刻推了下丈夫手臂,麗諾比大概猜想的到他在暗指什麼,「你在亂說什麼啊老公?」

  克勞林夫妻沒有多想,一時間彼此互視,似乎無法像羅許帕克夫妻這樣懂這句話的意思。

  「我是說你們家小姐啊。巴圖娜跟桑柏,不覺得很登對嗎?」京托只好直接把話說白。打從第一眼見到女孩,他就覺得這成熟穩重的個性正好可以輔佐桑柏,加上兩人間的互動感覺氣氛挺不錯的,他才會幻想倘若讓兩人立下婚約,肯定能為兩家帶來非凡的幸福。

  「娜娜嫁給桑柏少爺嗎?這、這不好吧?」克勞林夫人露出驚恐,不敢妄想能夠與經商為名的家族有婚姻關係,「我們娜娜有時候說話很直白,脾氣硬的很,就連我們夫妻倆想要勸說她也不見得有效……怎麼也配不上像桑柏少爺這樣溫柔又正直的有為少年。」

  「是啊,娜娜的確有時相當蠻橫,老京你就別說笑啦。」

  「不過我倒滿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呢。」麗諾比自己就是這種性格,瞟向京托,果不其然他很有感地點頭如搗蒜,「你們瞧,我們家就男生多,每次都得聽他們聊一些我不感興趣的話題。如果巴圖娜小姐可以多常來陪我也不錯啊。」

  「謝謝你們這麼讚譽有加,我們夫妻倆都很受寵若驚。」荷康修‧克勞林難掩開心堆疊臉上的笑都已經擠出好幾條細紋。起初他們只是順道過來感謝京托之前曾經幫助他們一把的事,任誰也想不到一同前來的女兒會這麼討這對夫妻喜歡。

  如果能成婚那當然是好事,他不想輕易放過這機會,一方面除了羅許帕克家經商實力不容小覷外,另一方面是這對夫妻的名譽頗佳,廣結良緣,自然有雄厚的人脈,若能締結婚姻關係,想必可以藉由他們的力量茁壯克勞林勢力。

  讓沒落的克勞林東山再起,這是荷康修在帶領家人逃離家鄉後一直企盼的事。



  用過餐點時候也已經不早。依舊由桑柏帶頭向克勞林姊弟介紹有關羅許帕克家的歷史。而范諾與金姆也跟在一旁,不過距離相較之下較遠的多。

  「你們家的祖先都好有意思,我聽了都好羨慕。」

  注意這句話巴圖威是在對自己說的,范諾趕緊回神反應道:「也就那樣啊。大家的祖先應該都是這樣來的吧?」這些故事麗諾比從小就當作枕邊故事念給他聽,久而久之,他倒是不再感到新奇,反而在看過更多書後,就會覺得並沒有小時候想像的那麼厲害。

  只見身為後代的范諾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巴圖威睜大眼,「怎麼會這樣說?我看那是因為你聽都聽膩了吧?要是你來我家,就會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羨慕了。」

  一旁的金姆拉著范諾的手,九歲的他似乎對他們間的話題不感興趣,「威威喜歡我們家嗎?」

  「威威嗎?好可愛的名字。」原本就給人陽光氣質的巴圖威更是笑得燦爛,「對啊。我覺得羅許帕克家真不愧是商人世族,你們從小就可以獲得來自世界各方的文化影響,在我們家鄉就封閉多了。」

  「你又在跟人抱怨啊?」

  巴圖娜一靠近,范諾立刻躲到比自己還嬌小的小弟身後,就連年幼的金姆都知道二哥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會變成這樣,他拍拍范諾的手,就像要給他勇氣,並朝雙胞胎童言童語說:「葛格他怕女生,姊姊可以不要過來嗎?」

  「真的有這麼害怕呀?」停住腳步,巴圖娜還以為是客套話而已,沒料到這世上真有人會對異性產生恐懼。

  「對不起、但、但我真的會怕。」個子比金姆還高大的人硬是瑟縮成一團,怎樣就是不肯起來正面面對眾人,他就是這麼害怕女性,怕得連自己都覺得愚蠢又好笑。

  「還真是奇怪的人。」

  「別亂說話小威,那我看,我先過去父親那邊好了。」即便范諾從不往她正眼一瞧,巴圖娜還是相當有禮貌地對著兩位羅許帕克家的少爺行禮才離去。

  見到巴圖娜往他這走來,正打算幫忙管家端茶的桑柏問道:「我弟弟……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柔和的眼眸中滿是歉意,就連這麼親近他的弟弟,身為哥哥的他也無法帶給對方任何改變,真擔心若有一天范諾到外頭生存時,又該如何面對各種形形色色的人?

  同樣是有弟妹的人,巴圖娜大概能理解桑柏內心的擔憂。「感覺范諾少爺這樣會很辛苦呢。畢竟羅許帕克老爺是位交友廣泛的人,像這樣有訪客到來應該是很司空見慣的事情吧?」

  「不過就算是那樣,范諾寧可選擇把自己鎖在書房裡不出來,」他這個弟弟唯一讓人頭痛的地方就是這性格古怪,害怕女生這點更是讓家人匪夷所思,甚至還會被小弟拿來嘲笑他。「母親也找過很多醫生想要尋求解決辦法,不過最後都還是妳看到的這樣。我們家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有異性到訪,就會盡量讓范諾多接觸幾次,或許習慣了情況就會跟著好轉也說不定。」

  「不過范諾少爺會同意你們這麼做嗎?」巴圖娜的淺笑很有魅力,加上她身上不時飄散出肉桂的香味,要讓人對她留下壞印象也難。

  桑柏挺喜歡這女孩的,他總覺得對方比以往認識的女性都還要來得樂觀、堅強,腦筋一轉,他提議:「還是妳願意跟范諾交個朋友?」

  「我嗎?」掩嘴笑著,她繼續說:「我很樂意啊。不過這還是得看范諾少爺願不願意吧?再說我們今天只是順道來訪,我們真正住的地方在距離洛瓦咪還要在橫跨一片海的島嶼上,下次再來是什麼時候,這我也不敢保證。」

  「原來你們不是這裡人嗎?」難怪這名字聽來很不像是洛瓦咪的居民會取的。

  克勞林……父親似乎曾經提過這個家族的事……但到底是什麼?桑柏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是的。我們是不屬於任何地方的人。」不知道為何原因,桑柏看見巴圖娜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麼落寞。

  另一方面,京托夫妻倆在與克勞林夫婦結束完過癮的暢聊後,荷康修看了眼懷表,隨即表示時候不早,他們也該離去不再繼續打擾羅許帕克一家。

  「這什麼話呢?你沒看孩子們都玩的很開心嗎?」當然,京托刻意忽略掉躲在角落一個人看書的范諾。

  荷康修很感激能遇上這麼好客的主人,不過他們若要返家就得搭船,而距離現在再過半小時最後一班就要駛離港口,他們也只能婉拒對方好意。

  「這樣的話好像就真的無法了啊……」原本京托還在盤算要製造機會讓桑柏與巴圖娜多點相處機會的。

  「真的很抱歉。但往後若有機會,我們會帶上伴手禮再度叨擾的,還請兩位放心。」

  「說什麼叨擾?人來就好啦哈哈哈!」

  舉家陪同克勞林一家來到門口,縱使不想,范諾依然被大哥牽著走也得出來與人說聲道別。目送馬車遠去後,他們才調頭走回屋內。

  「范諾,你在看什麼?」注意到一開始還很抗拒不想出來送客的孩子,卻在對方離開後遲遲站在原地不肯離去,麗諾比不禁好奇地問。

  遠方,肉眼看不到的距離,范諾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應該是錯覺吧?他這麼告訴自己。



  深夜時分在夢中時,范諾發現自己身處在他從未見過的地方。他當下並沒發覺自己身處夢境,那一切是多麼真實,甚至讓他有種自己根本就還醒著的錯覺。

  就只有他一人待在森林中,那是幽暗,毫無生氣的林子。

  鴟鴞的叫聲穿破靜謐,毫無規律,卻帶給他一絲安心。至少他不是孤單一人。他這麼說服自己。

  舉頭看不見任何光線照射進來,他能依靠的光源就只有反射湖面上,微弱的光芒。

  他問自己這裡是哪?想必就算丟出這問題,他也沒能回應自己。這只是一個反射性的動作,他不期望會有答案。

  邊走,他邊思索著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同時也在回想來到這裡之前他又是在做什麼事。

  總該有個答案吧?

  此刻的心情與其說害怕,更多的是困惑,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你明明可以掌握住什麼,卻因為不知道何種原因最後只能眼睜睜呆立在原地,接受毫無進展的無力感。

  他蹲下身,把頭埋進雙膝中,『為何你又來?我應該說了,這並非人類可以闖入的地方。』直到有道聲音傳進他腦中,他猛然一抬頭,看到的還是毫無變化的景色。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跑來這裡。你是早上那隻狼吧?可以告訴我怎麼離開嗎?」

  『……如果不是一心想要進來,平常不管怎樣都不可能踏入這裡的。但聽你的口吻,或許我該相信你。』

  語落的瞬間,一陣風吹向范諾,他反射性用手臂擋住眼睛,當他再度移開時,眼前便出現跟印象中有那麼點差異的狼。

  牠的皮毛更長,尾巴也早上那頭的好幾倍長,琥珀色的銳利雙眼緊盯著范諾,瞬間讓人類少年因緊張而吞嚥了口口水。

  「你、你好。」

  『無須多禮,人類。』牠張嘴,聲音來源卻並非從聲帶發出,清晰的嗓調直接穿透進范諾耳邊,這是他頭一次與狼對話,他的心情先是從震懾轉變到好奇,彷彿一開始的緊張是幻覺,下一秒他忍不住衝動靠近想要摸摸對方的毛髮。

  『你在……幹什麼?』

  「可以問些問題嗎?為什麼你可以講人話?而且早上看到你的時候你並沒有這麼大隻啊。你待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原因?」

  『你不怕我……?』

  「呃、是有那麼一點啦。不過我感覺你不像要傷害我的樣子,而且又會講話,所以我想或許可以跟你用溝通的方式解決問題。」這少年像是摸上癮般,甚至把手直接繞在狼的頸部上,整個人陷了進去。

  『我說啊,你夠囉。我長這麼凶悍你就應該做出應對的反應啊!搞什麼鬼?』原本充滿震撼力的聲音已不復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親近的口吻。

  「哈哈哈!雖然那麼說,但你也沒有要甩開我的意思啊!所以呢?」

  『所以啥?』好幾尺長的尾巴甩在地上,揚起塵土,讓男孩忍不住接連咳嗽。

  「我的問題啊,你還沒回答我。」

  『問問題之前,應該是你要先自我介紹吧?』狼的容貌讓原本的他表情不容易表現出來,要不然現在他應該是充滿無奈地瞟眼看向已經玩開的男孩。

  「我叫范諾‧羅許帕克。最近才剛搬來這裡。」

  『羅許帕克?是在米德加爾特的那個商人家族?』

  米德加爾特距離洛瓦咪同樣也有好些距離,與克勞林一家從他們所住的地方來這裡相比,不相上下的遙遠。

  而范諾一家是因為京托常要到世界各地進行貿易的緣故,才會這樣不時舉家搬遷。有時候麗諾比會希望丈夫趕緊找個固定的工作定居,這樣至少就能給孩子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不過按照目前仍有大把生意必須交由京托經手的情形下,看來暫時還無法期待這願望實現。

  「對。我爸因為近幾年在這裡會有大量交易,所以我們才會選擇住在這附近。」
 
  『那還真是會挑,挑來這種地方。』

  「這裡不好嗎?」

  『何止不好?簡直是糟透了!』接著,迎來的是張狂的笑聲,『告訴你吧,我是這座森林一直到後面山脈的守護者。最近這裡事情挺多的,你們早上要來找的水晶蝶也是。都是為了把這裡蘊藏的資源奪走而被包裝起來的謊言。』

  「賽格應該是被騙的吧?」

  『你說帶著狗的那個小男孩嗎?我才不管。反正只要誰對這裡有敵意,我就不會對他們太客氣。』

  「誰會對這裡有敵意?」范諾不解。

  向後一跳,與人類拉開距離,牠才說:『誰來,我就會知道。所以才叫你們別過來這裡就是這個原因。』

  「那威脅什麼時候會消失?」

  『不會有那一天。應該說,現階段不會。』狼掌抬起,在面對范諾的臉後他才知道這頭狼遠比想像中的大。牠的一個手掌就足以蓋住范諾整個臉,然而牠並沒有這麼做,往他胸口輕推,一股力量猛然貫進他體內。

  接著,他整個人向後飛出,那速度之後,一轉眼他與狼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

  『別再來了,我不想要耗費心力照顧弱者。』

  「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麼我會來這裡啊!」

  『這點我也想知道。或許你很特別吧。』牠的聲音也跟著模糊不清,就在范諾徹底被抽離這地方的前一刻,他正好聽見對方說:『叫我黑豹吧。別人都這樣稱我。』

  是狼,卻被叫黑豹?



  砰砰的腳步聲相當急促,還在迷濛中的范諾起身呆坐了好一陣子他意識到自己那是一場夢,而他,現在就在自己的房間裡。

  腳步聲不絕於耳,甚至傳來麗諾比、桑柏、京托他們的交談聲。

  一步一步緩緩走到門邊推開房門,正好經過的桑柏一臉緊張的模樣,「范諾你醒啦?快點、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情不好了?」

  他很少見大哥那麼慌張的模樣,直到對方解釋,他的睡意便旋即蕩然無存。

  「克勞林家出事了!他們離開時正好遇到暴風雨,整艘船被大浪打成碎片,船上的人全數掉進海裡了!」

  睜大雙眼,他還以為自己聽錯,「那、那人呢?」

  邊說,桑柏邊要范諾穿件外套跟他到一樓給客人使用的休息室一探究竟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目前只找回雙胞胎,克勞林夫妻還不知道下落……」在進門前,桑柏顧慮到當事人,先把事情概況簡單敘述給弟弟知道。

  雖然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但遇到這種事誰也不希望。

  正當桑柏猶豫著該不該進去時,老管家先一步開門走了出來。

  「他們還好嗎?」

  老者臉上無不是惋惜與悲愁,「幸好遇上好心人先把他們救上備用船,目前沒什麼大礙。但是克勞林小少爺心情很不穩定,如果你們要關心他們的話就得注意用詞喔。」

  「嗯,那老爸他們呢?」

  「老爺一聽到消息就奔去港口了,夫人在廚房幫忙煮點熱食給他們補充點體力,現在裡面只有嘉蕾。」

  嘉蕾是羅許帕克嘉的女傭,比桑柏還大五歲,在范諾還小的時候就在他們家工作。不過范諾仍對她就像對其他女性一樣害怕。因此在桑柏進門,嘉蕾注意到范諾也跟著進來時,她很有默契地放下手邊工作走了出去給少爺們空間關心他們的新朋友。

  巴圖娜看起來還是備受驚嚇的模樣,不過在看到桑柏與范諾後,她仍堅強提起笑容,不願讓他們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別這麼說。你們都還好嗎?」桑柏坐在床邊看著兩人,他們都已經換上乾淨的衣物,手腳上被碎木片刮傷的地方也經過包紮。

  弟弟巴圖威用被單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原本在他臉上的笑容變成空洞絕望的表情,「那不是風……那不是……」

  聞言,范諾湊近仔細聽巴圖威的喃喃低語,「不是風?什麼意思?」

  「他從被救起來之後就一直是這樣子。請別太在意。」

  「是說你們離開的時候天氣不還很好嗎?怎麼會忽然颳起狂風暴雨?」

  搖搖頭,同樣也想知道答案的人絕對不只桑柏,就連當事人自己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駛離港口時天氣都還不錯。我們也沒特別在意。之後進房內時天氣就開始劇變。船長說這是季節性都會發生的自然現象。當然我們也就沒多想。誰知道一轉眼,整艘船就開始劇烈搖晃,等到我們發現事情不對勁時,大浪就已經打破窗戶,海水灌進,沒什麼人來得及反應,一下子我們就全都落入海裡……」每一次回想對巴圖娜都是一次折磨,就算范諾怕她,內心倒也不忍要對方繼續說下去。

  他不怎麼會安慰人,不過他曉得現在這種時候鼓勵勝過任何物質上的幫助,「會沒事的。」看著與巴圖娜一模一樣的臉蛋,卻少了幾分堅定的弟弟面孔,巴圖威噙著淚,點頭回覆。

  這過程中巴圖娜與桑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的內容大概是跟為何他們要特地繞經他們家登門拜訪的原因。

  這要牽扯到更早之前,巴圖娜與巴圖威還是襁褓中嬰兒的事。

  當時,克勞林的家鄉正值某種致死率極高的傳染病肆虐,染病的人無一倖免可以逃過一劫,荷康修深怕親愛的妻兒也被傳染,因此他將家產全數變賣,雇了艘船,準備動身前往其他尚未被傳染病給影響的國家。

  只能說這場禍害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克勞林同樣在渡海之時遇上了罕見的暴風雨,經驗老道的船長縱使他再怎麼想躲避狂浪攻擊船隻,還是不免造成損壞。大浪、狂風暴雨、落雷,所有令人絕望的元素參雜在一起形成了鬼哭神嚎的場面。巴圖娜聽荷康修說他們無力改變什麼,只能將他們緊緊抱在懷裡等待奇蹟出現。

  上天就像被烏雲給遮蔽了視線,他們的祈禱聲並沒有傳到祂那裡。

  船隻最後還是被打破了個大洞,海水灌進,造成整艘船隻沒入水裡。好險的是至少他們四口沒有因此被沖散。害怕孩子失溫,夫妻倆讓他們躺在漂浮海面上的木板載浮載沉。而正好,一艘商船經過他們,至於船的主人,正是才剛結束完一筆生意正要返家的京托‧羅許帕克。

  京托不只救了他們一家,甚至還出借一筆錢給克勞林重建家園。若不是因為京托的幫忙,他們一家實在不敢想像現在的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可能,早就已經成了一片白骨,或是進到大魚的肚子裡被消化殆盡了也說不定。

  「很像是父親會做的事呢。」

  一旁的范諾同樣點頭,可以想像若是老爸遇上這種事會有什麼反應。

  「你們會留下來吧?」桑柏問。

  「什麼?我們嗎?」巴圖娜從未想過要在羅許帕克家長住下來,畢竟他們有屬於他們的家,雖然最原始的那個已經被他們給拋下……

  「我們會留下來嗎?」巴圖威看著姊姊。

  「不行,」雖然這提議很誘人,但他們還是得面對現實,「小威,我們有我們的家,桑柏少爺他們已經幫助我們很多了,不可以再麻煩別人。」

  「妳胡說!我們哪來的家?真正的家早就沒了!不見了!」巴圖威大叫,聲音之尖銳刺耳,范諾不禁摀住耳朵。

  「爸爸媽媽也不見了!連他們都消失了!接下來還會是什麼?姊姊妳也要跟著不見嗎?最後會只剩我一個人嗎?我不要!我要待在這裡!」哭得聲嘶力竭,他緊握著被單,把臉埋在枕頭上,距離他最近的范諾想要伸手拍他給予安慰,又怕讓對方情緒更加失控而縮手。

  弟弟沒來由的崩潰讓巴圖娜原本建立好的堅強開始出現裂痕,她眼眶濕紅,可是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她也害怕萬一弟弟的話成真怎麼辦?她不是沒想過。就算他們是雙胞胎,她仍有義務做個可以讓弟弟依靠的姊姊才對,而不是跟著他一起哭鬧。

  桑柏改走到巴圖威床旁,他蹲下身,雙手搭在床邊,輕聲細語想要把安心傳遞給心慌的人,「家不會不見,它會永遠存在在這裡。」

  「這裡?」就連范諾也跟著困惑,就在看到大哥指著自己心窩處時。

  「沒錯,這裡。只要你還惦記著最重要的人們,那家就不會消失。相對的那群人他們只是換了個方式守護著你而已,一樣在某個角落,祈禱你平安,快樂的長大。」

  桑柏的一字一句速度不快,也成功傳達至巴圖威心裡,他抬起臉,看著桑柏指著的位置,並摸著自己同樣部位。心跳的速度在此刻感受格外響亮、真實。

  「但是、但是我還是希望……可以再見到爸爸媽媽……」

  相信大家都是。范諾想這樣告訴他,話最後仍卡在他咽喉。




待續
【倒數五天】

創作回應

小日本
真的很長~
不過期待下集
2017-07-14 12:17:01
關燁
XDDD"是的,寫完發現超級爆字數的><
這幾天就會更新完,還請放心~~~~~~
2017-07-15 11:4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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