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輕輕翻著書頁。
每翻一頁所發出的聲音和窗外的海浪聲和鳴,也和第一次跟她交談的場景重疊。
記得那是一個月前的事,還是和現在一樣處在炎熱的夏季。
一個月前的我,或許萬萬也沒想到會和她有所交集。甚至之後和她是以這種「關係」維繫著。
*****
人一生或許多少都會面臨些尷尬的時刻,而我就是現在。
隔著一扇廁所的門,傾聽著同班的女生在門的另一邊說著八卦。
聽說那個女人在搞援交、搶了誰的男人、現在或許在某個男人的床上。諸如此類的話題伴隨著咒罵和嘻笑,而我卻是話題中的主角,這就是尷尬的地方。
幸好上課的鐘聲及時響起才讓話題中斷,我才能在逐漸遠去的嘻鬧聲中走出去。
我走到洗手台前,才發現從剛剛開始想抽的菸一直捏在指間。大概是聽到剛剛的對話後就陷入了沉思,忘了我來廁所是要抽菸的。
將本來要抽的愛喜藍晶靈和打火機收進裙子的口袋後,我看著鏡中的自己。
臉上的妝並不需要補,是完美的武裝色。較強勢的妝容和我那膽小的個性是互為矛盾的存在。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就偏了呢?
思考著有了解答,但還是回不到過去的問題是很浪費時間的。瞭解這點的我,目前還是想想哪裡能讓我翹掉下午的課,然後安靜抽根菸吧。
我將從剛剛就一直發出「滴答」聲響的水龍頭栓緊後,獨自一人走出廁所。
下午的上課時間,安靜的空盪。
走廊上只留下課堂老師的講課聲和學校附近的海浪聲。
環境音總比人心好聽。我已經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領悟了這句話。
離開了屬於二年級的三樓,我走到一樓走廊。看到走廊上的佈告欄所貼的標語「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你我」,我不自覺地苦笑。
事實就是地的確分南北,而人則更複雜。有時是「你」,有時是「他」,反正發生問題時,絕對不是「我」。
帶著這夾雜鹹鹹的笑意,我走出了這棟教學樓。
今天的天空有點陰沉,感覺快要下雨。也讓人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刻。
不過,我沒有在意頭上這片晦暗,逕自走向心中所想的目的地。廢棄的舊校舍。
走了約十分鐘才到了這棟已經廢棄的校舍。
上次來這已經是上學期的事。由於這裡真的很遠,所以我也才來過一次而已。感覺有點累人,學校大也不是好事。
記得這棟樓的教室都鎖了起來,不過好像有找到某間教室是剛好沒鎖的,似乎是在五樓。
我就這樣沿著記憶慢慢爬上我所要的樓層。因為整棟樓杳無人煙,所以總覺得有點恐怖。
還好現在是下午,天還是亮著。
到了五樓後,記得是走廊的最右側吧。我走向最右側的教室,發現門口上方掛著「音樂教室」的牌子。看來就是這間了,記憶裡的確有一台鋼琴。
我毫不猶豫地打開教室的門,散亂的課桌椅跟窗戶外的大海和印象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那裡有位少女。她背靠著鋼琴,手裡拿著書閱讀著。
少女將她穿著黑絲襪的雙腳放上她所坐的鋼琴椅,而她的樂福鞋則散落在地板。窗外的海風吹拂她如絲綢般的黑色直髮。大概是看過的書本則在鋼琴旁疊成一落。
她那帶點天真的隨性和無邪的嬌貴感,就像是最後一道斜陽。
「是誰?」
似乎是現在才發現我,少女從書上抬起頭開口。
她的聲音透明,但毫無感情,就像用冰做成的鈴鐺。而那端正的臉龐正盯著我瞧。
我認識這位少女,應該是說全校沒人不認識她。
她叫張弦,也是我的二年二班同班同學。
成績在剛入學的第一學期便拿下第一又長得漂亮,足夠給人的求學生涯留下強烈的印象。
「原來資優生也會翹課啊?」
發現這位學年第一的學生翹課,給了我不少親切感。
「我問妳是誰?」
她絲毫沒有回答我的意思。但基於禮貌,還是由我先對她作個自我介紹:「我是妳的同班同學,段祝帆。」
「不認識。」
「也對。我跟妳本來就是沒有交集的人。」
應該是說她從入學以來就是不跟別人有所交集的人,而我則是現在一個人。
我看著她又將視線放回書上,看來是對我興趣缺缺。
看來不管是在教室還是這裡,她總是散發著「不要打擾我」的氛圍。也罷,反正我等等就離開。
我坐在離她不遠處的課桌上看著窗外拿出菸和打火機。天空又比剛剛更暗沉一點,教室內的光影也隨著其動。
「不介意我抽根菸吧。」
我把菸刁在嘴上。
她突然目光一掃我這,冷冷地說:「收起來。妳想死於肺癌就不要拖人下水。」
「咦──?抽一根有什麼關──」
「我‧叫‧妳‧給‧我‧收‧起‧來。」
「……」
她的眼神散發著不能有任何異議的壓力。明明是夏天,但空氣卻冰冷的毛骨悚然。
我趕緊將菸盒和打火機放進口袋裡。
事後回想起,或許就是從這時刻開始,我就不能反抗她了。
「覺得怕的話,就應該在我說第一次的時候就乖乖照做。」
「我、我哪有怕啦!」
「先把妳眼角的眼淚抹掉,在跟我說這句話。」
聽了她的話後,我用手擦拭不知何時濡濕的眼角而感到耳朵一熱。
「這是汗!」
我大聲反駁。
因為我剛爬上五樓,這肯定是汗!
「喔。是喔。」
她沒有認真理會我的辯解,又將視線放回書上。面對她那居高臨下的模樣,我不悅地說:「我走了!」
失去了來這的意義,就沒有待的必要。我轉身走向教室門口。
「不送。」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同時,窗戶發出「滴答」的聲響。零星的雨滴集結,然後轉化成侵盆大雨。
似乎也在趕我離開般,滂沱大雨敲打著窗戶。
倒楣。我的腦海浮現這兩個字。
我看了一眼張弦,大雨並沒有打斷她看書的興緻。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她抬起頭冷漠地對我說:「不是要走了嗎?」
「我走就是了!」
我是說走出這間教室,走廊總能待吧!
我賭氣般地將手重重放在門把上,像是要將怒氣發洩掉。
突然,一閃而過的光帶來重重的「隆隆」聲,窗外陰暗的天空低吼著。
這真正意義上的迅雷不及掩耳,令我僵在原地。
「妳怕雷聲?」
背後傳來她的疑問。我聽得出來她帶著笑意,因為這相比剛剛的冷淡更明顯。
「……不怕。」
其實我怕得要死,但不知道為什麼人總是喜歡勉強自己,由其是在被認定討厭的對象面前。
「是喔。那就給我出去。」
隨著她的話音剛落,又是遠比剛剛驚人的雷鳴。我發出哀號,無力地蹲下。
「還不出去嗎?」
她語調雖輕,但聽來還是咄咄逼人。
「……」
「現在承認的話,也不是不能讓妳留在這裡。」
「……我應該沒有說過,我一個人不行吧?」
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前提是得在家,而且要在床上用棉被包覆全身。
「那我走了。」
她將書籤夾上後,將書本放在一旁。
「等等!」
她沒有理會我的叫喊,開始穿起她的鞋子。老實說,我真正開始討厭她了。
窗外的天空又開始嗔怒。在感到靈魂被打散的極限,我弱弱地開口。
「我……會怕啦……」
感覺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呢。啊,是自尊。
「終於承認了。」
她像贏了一場賭注般,露出滿足的微笑。
我抹了抹眼角的淚,不自覺地露出不甘示弱的嗚咽聲。
看來比起被人看不起,我還是選擇臣服恐懼。
「不是會怕嗎?過來坐在我旁邊。」
由於我的腿已經有點施不上力,所以只能緩緩爬向那鋼琴椅旁。我就在她旁邊抱著雙腳坐下。
「拿去,擦乾淨。」
她將有著小蒼蘭香味的手帕遞給我。
「……謝謝。」
「比起剛剛的裝模作樣,現在誠實的可愛。」
「…………」
「我要是男的。現在就侵犯妳了。」
「不、不要說、說這種話啦……」
從以前就不習慣這種露骨的話題,我下意識地將頭轉向一旁。
直到這突然到來的雷陣雨結束前,她都專注於在書本上,而我只能抱膝坐在她身旁的地板,像是被遺棄的小狗瑟瑟發抖。
這就是我與張弦的相遇,以我一生最羞恥的赤裸作為開端。
*****
起床後,已經過了中午。
本來想著乾脆不去學校了,但看到桌上那洗乾淨後的手帕,就想起昨天的事。
我抱著因羞恥而發熱的腦袋,將臉埋在枕頭裡發出慘叫。
突然有種想一頭撞死的念頭,但念頭畢竟只是念頭。我就是這麼膽小的人。
為了歸還手帕,洗漱後我開始化起妝,在全身鏡前穿上制服。
看著鏡中的自己,人工的紅髮和妝容,鬆散的領結,扣子就只扣到第三顆,在膝蓋以上的裙子。
我和上高中前老土的令人不屑一顧的自己,截然相反。
國中時,整天看書,但成績也沒特別好。因為怕生也沒有朋友。但青春期這東西特別奇怪,它不會因為你的安份而讓你平穩渡過。
當你身在團體裡而孤身一人時,總有人會發覺你這特別的存在,而那通常都是在壞的意義上。
上課時被丟紙屑已是家常便飯。東西不見時,就該想到是在垃圾桶裡。而身上總是有大大小小的瘀傷。多虧那時期的女孩特別聰明,知道該讓傷口掩藏在衣服下。所以也不會被父母發現,而讓他們擔心。
再說一次,那時期的女孩真得很聰明。她們也知道比起掩藏在衣服下的傷口,刻在心裡的辱罵來得更痛。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師長求救,卻被要求「段同學,妳該打開自己的心多和人溝通。」想起班導師以那副慈愛的面容說出這句話時,那逼我如沐春風的感受,令人作嘔。
所以我選擇了逃離。
挑了離自己家車程相距兩小時,程度不上不下的高中。和上大學後一個人在外租房子的姐姐住在一起。為了不在和過去的那些人見面,還有過去的自己。
地點改變了;時間改變了;害怕重蹈覆轍的我也改變了。
我開始學習化妝。拿下眼鏡並忍受帶上美瞳的恐懼。將頭髮染上我從沒喜歡上的顏色。隱忍著制服裙得穿在膝上的羞恥。
不過,這些舉動效果十足。
一上高中後,我便被外表相似的一群人搭話。然後站在班上最顯眼的位置。
我努力地看了不怎麼看的連續劇,時尚雜誌漸漸取代文學小說,手機裡流淌而出的不再是古典樂的旋律而是只訴說廉價愛情的流行歌曲。
因為開始翹課和學會了抽菸,而被大眾貼上「不良」的標籤,我也毫不在意。甚至因為這虛偽的成果而得意忘形。
拿起姐姐放在桌上的鈔票,對摺的鈔票裡夾雜著一張紙條。
「今晚我要打工,記得自己買晚餐吃。」
紙條上是這麼寫的。
在我酣睡時,姐姐就去上課了。姐姐的時間幾乎是安排在學校及打工。
雖然我們家是雙薪家庭,父母都是上班族。但內心和英氣的外表如一的姐姐,還是為了多少能減少家裡的負擔而在咖啡廳工作。那堅強的身姿,我從來都追不上。
「高中生就該好好念書。」我把父母和姐姐賦予我的關心當作藉口。從一年級開始,便和那些朋友過著虛度一切的日子,之後又變成一個人過日子。
我打開出了公寓的大門,伸出手遮擋頭頂上的陽光。那時的陽光也是這麼刺眼,像是在懲罰我的自滿。
去年的五月,剛進入孟夏時分。我們這小團體翹掉了下午的課程前往位於市區的KTV,和我們關係較好的三年級學長們已經在那等候了。
據說是學長主動和小雅認識的。小雅則是我們這團體的領導者,也是當初先和我搭話的人。
一見面,雙方人馬便熱絡地交談,我只負責在一旁為這氣氛陪笑。坦白說,因為我對學長們輕浮的一舉一動沒什麼好感,所以只維持表面上的關係。
在上課時間,六男五女的高中生組合在包廂歡唱,也許在現代是見怪不怪的情景。我也逐漸開始享受這偏差的行為。
因為考慮到我們這團體還是有人不抽菸的原故,我拿起菸盒和打火機走到KTV外。即使包廂早已煙霧瀰漫。
看來是女高中生站在街上抽菸很引人側目。我不時地感受到路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所以便將菸給熄了。
突然有位中年大叔向我搭話。似乎是誤以為我在從事著不當行業,想向我作不正當的交易。只記得那時候我怕得腦袋一片空白,只能一邊沉默地滑著手機一邊自動過濾大叔猥褻的言語。
但隨後到來的學長很快就把大叔給打發走。
那位學長是團體的中心人物,就像小雅那樣。好像是看我遲遲沒有回到包廂才出來看看狀況,剛好救了陷入麻煩的我。
懷抱著對救命恩人的感激,我和他閒聊了一段時間。
──直到學長忽然向我告白。
學長說了一堆表達自己愛意的話,那聽起來就像是我手機裡的流行歌曲。他說之所以會認識小雅也是為了接近我的原故。
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總之我只用了一句對不起概括,便走回包廂拿起書包尷尬地離開。
而那天也成為了目前這狀況的分水嶺。
在拒絕學長的隔天,剛開始我還沒發覺任何變化。還以為小雅對我的冷漠只是她那時常的陰晴不定。直到其它女生也開始對我冷眼相待,我才察覺到不對勁。
事後我才得知,原來小雅一直喜歡著那位向我告白的學長。
我向小雅和大家解釋,但風向早已偏往「段祝帆搶了朋友喜歡的人」。
最後,直到那張「照片」流出為止。大家一致認定了我人格上的醜聞,我才逐漸死了辯解的心。
那是一張看似我和中年大叔在交談的背影照。能從那個角度拍照的人,不言而喻。
將學長約出來質問後,只從他口中得到「活該」這答案。事後回想,或許他真的說得沒錯。是我活該。
從那時起,除了「搶了朋友喜歡的人」又多了兩條罪狀「在做援交」及「騷擾學長」。
後來我的事瞬間傳遍了整個年級及一些二、三年級的人耳裡。
本來就不時翹課的我,最終將上學次數只維持在不被退學的邊緣。
我想如果紙可以承受對摺的壓力七次,那經歷過兩次便心力交瘁的我比一張薄紙還不如。
記得那陣子,本該在七月左右才有的午後雷陣雨奇蹟般的在五月出現。
在經過某戶人家栽種的石南花,我走進了校門。
橫跨過蟬倒臥在地的屍體,那就像這喧鬧的夏天裡最孤獨的片段。
我發覺就算外表變了。我和上高中前老土的令人不屑一顧的自己,不約而同。
*****
到了學校後,我便習慣性地走往廁所打算抽根菸。
由於是下課時間的關係。經過走廊時,總會感覺得到與自己擦身而過的視線,還有周圍的議論紛紛及害怕和我對上的目光。
看來即便是去年的事。但看到主角後,大家都具有默契般地回想起。
我不自覺地加快行走的速度。
進了廁所後,待在一如往常窄小的空間。隨著煙霧吐出的不快令人鬆口氣。
將菸給熄了後,我滑了一會手機便打算打開廁所門離開。但此刻門外兩位女生的交談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有關張弦的話題。
聆聽了一陣子。靠著話題中的線索,我暸解了這兩位女生似乎是我班級上的同學。
她們抱怨的不外乎就是成績良好的張弦故意挑選水平一般的學校想靠「繁星計畫」來上好的大學。
「繁星計畫」是近幾年所推出的甄選方式。和一般大學的入學考試不同,這方式主要著重於在校成績,而一般大學的入學考試成績則作為參考。
記得只要在校成績是那頂尖的百分之一,就有機會能上理想的學校。不過,這甄選方式本身也有些爭議。
仔細想想,以張弦的能力成為這所學校的百分之一根本易如反掌,也難怪這兩位女生會這麼不滿。
談話的重心突然跳轉到張弦的個性。像是目中無人的態度,還有我行我素的風格。即使犯了錯卻被師長無視,還是照常被關愛著。這部分抱怨得比剛剛還多。
看來比起成績,她們還是比較在意張弦的行徑。
聊到最後,圍繞著話題打轉的已經不是單純的抱怨,而是更為純粹的咒罵和刺耳的訕笑。
聽不下去這些人身攻擊的我,猛然地推開門。門撞擊所發出的聲響明顯讓她們感到驚慌失措。
一般的學生看到不良的我還是會感到害怕,這點我還明白。
我走出廁所後只對她們說了句:「暗地裡說人壞話不如多念點書吧。」她們便嚇得趕緊離開。
連我也沒想到我會遠比自己被議論還憤怒,或許是我將自己的某部分與之重疊。
我拿出口袋裡那不屬於我的手帕,才發現手帕不知何時被我捏皺了。我趕緊走到洗手台前把手洗乾淨便將手帕重新鋪平。
突然身後的其中一扇廁所門被打開。從中走出的少女以輕巧的步伐走到我身旁洗手,還無視了我臉上目瞪口呆的表情抽走了屬於她的手帕擦拭。
「暗地裡說人壞話不如多念點書吧。這種話妳也敢說。」
張弦以那令人想起冰塊製的鈴鐺聲音開口。
「……我又不說人壞話。」
「我是指多念點書這部分。」
「……她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轉移注意力般地問起其它問題。
「如果我說是真的,妳會因為剛剛的舉動後悔?」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不小心將妳和我重疊。這句話我說不出口,因為聽起來有點自大。
張弦不帶感情地看著我,等著我的解答。
這時上課鈴聲剛好響起。
似乎是看穿我想就此離開的意圖,她快速地抓緊我的手。
「上課了,放開我!」
「下午才到學校的不良少女說要上課。妳是這麼幽默的人嗎?」
她用平淡的聲音嘲弄我後,接著說:「妳在隱瞞我什麼?」
「沒有。」
「我說過誠實比較可愛吧。」
她讓我想起了昨天事,我耳朵又一熱。
「昨天那像小動物一樣縮著的妳,為什麼會突然站出來,我很好奇。」
「好啦!我知道了!別再說了啦!」
「所以妳肯跟我說了?」
「…………嗯。」
我撇開視線勉強地點了點頭。
她難得笑了一下,要我跟著她前往廢棄的舊校舍。
一踏進舊校舍的音樂教室。還沒來得及問她幹嘛來這,她便我行我素地坐在鋼琴椅上保持昨天一貫的姿勢要我開始說明。
從剛剛開始,她就是以這種態度走在前頭,絲毫不認為我會逃跑。
我也拿起一旁的椅子坐下。
「其實真的沒什麼……」
我打算做出最後一點微弱的掙扎。
「有沒有要我決定才算數。」
但她沒有放過我的打算。
一天回憶起兩次真是夠了。抱著這想法,我只將去年我所引起的部分向她全盤托出。
不意外的,她全都不知情。從她那一開始就不認識我的態度,我就暸解了。我有點抗拒要向不知情的人士告知我那假醜聞。因為,即使少一個人也好,我不想再被誤會。
大致說明完事情的原委,還不等我解釋,她就開口了。
「就這樣?」
她的態度彷彿是我剛剛跟她說我昨天晚餐吃什麼,而不是些什麼大事。那不帶一丁點感情的眼神,不知為何讓我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我向她點了點頭,並詢問她:「妳不相信嗎?我的事。」
「只說了會侵犯妳就臉紅的人,要我怎麼相信這些事。」
「…………」
她的解釋令人討厭。
「所以妳是將被誤會的自己與我重疊才會做出剛剛的舉動?」
不愧是資優生嗎?一眼就看出重點。
「……嗯。」
「無聊。」
她只短短丟下這句話,又接著說:「我不需要妳的同情,也不打算同情妳。」
語畢,她沒有離開,只靜靜地拿起從剛剛就放在鋼琴上的書讀著。我則因為她冷淡的這句話而感到安心。
「那妳為什麼會選擇這間學校?」
我向她詢問。
本以為以她的個性我大概得不到答案。但意外的,她瞥了我一眼後,便將注意力放回書上說:「只是想離家近一點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