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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鷹之道:世界》--第一章-01-金之梨花

K.I | 2019-02-22 21:01:32 | 巴幣 16 | 人氣 568

完結.《世界》(2018)
資料夾簡介
他,亟欲彌補過去;她,竭力挽救未來。


  西元202年。

  蔚天綿雲,晴空明日。燕鳥高歌,蝴蝶飛舞。
  如此和煦的春暖季節,花苑裡的草木青翠茂盛,各色花朵也怒放在滿園滿樹,儼然是一幅花團景簇,令人心曠神怡的千金景色。


  突然,女性的淒厲嘶吼卻傳入苑中,樹上的鳥兒被嚇的立即當場展翅飛逃。

  「啊──!」一陣如鋸齒割裂般尖銳的痛嚎,憑誰都感覺得到其生不如死的極大痛楚。

  整齊的房間,周圍的擺設盡是奢侈家具。

  房中央金色花紋的棉床上,躺著的是正在分娩的母親。床邊各處也都有協助產婆提著熱水,隨時待命的奴婢,房內至房外所有人都萬分緊張的在等候著。

  「用力,夫人請再用力點!」產婆探著母親生產的情況鼓勵著她,緊握著她滿是汗水的手。
  「啊啊啊--!」但疼痛實在強烈,即便用上全心全力的意志支撐仍難以抵擋全身要被撕裂般的痛覺。

  「再用力一點,孩子已經要出來了!」

  又是數陣令人不忍的震嗓痛吼,僕婢們有的是不敢直視血腥的畫面、有的是緊盯著生產過程以準備隨時上前幫忙、更多的是摀著臉又不知該看還是不看。



  幾刻時間過去,煎熬的嘶吼也終於漸漸平息。孩子終於誕生成功,經過產婆處理並將孩子裹上布巾後,她將孩兒抱在眼睛快睜不開來的夫人面前。

  「看呀夫人,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呢──」產婆將嬰兒遞到癱軟的她面前,一旁的僕婢們這也才稍微放心的鬆了口氣,有的還忍不住湊上前想看看小孩的模樣。

  但,方才出世的孩子竟然如此安靜,這很快的就讓房內所有人再次的不安起來。

  產婆的臉色緊張,母親無力的眼神中浮現一股絕望,頓時之間,氣氛又從度過艱辛的暫時放鬆,再次陷入了難以接受現實的擔憂。


  「蒼天眷顧,我聞訊後立刻把商談都後挪了,一切都還好嗎?」從房門匆匆走進來的男人一路上急忙到處詢問情況。當他親眼看到不哭不啼,沒有一點生命跡象的嬰兒時,也就這麼當場愣住了。

  「金榮大人……」僕婢們全看向他,而他仍只是瞪大著眼的看著自己孩子的模樣。「孩子她……」

  「把她給我。」低沉吐出道,他伸出手迫切的接過寧靜無生意的孩兒。

  「夫君……」仍躺在床上的母親看著他輕呼著,那股無力之中的憂慮也逐漸增強。

  所有人的矚目下,抱著女嬰的父親低下了頭,雙眼目光如炬的看著幾乎沒有喘息的孩子,輕輕說道:「吶喊吧,用妳的聲音吶喊出來,讓全天下都聽到吧。」

  僕人們低下頭像在祈許奇蹟發生,婢女們也彼此緊握著手的強忍住悲傷情緒,母親本人更是已經將雙眼闔上不忍再看。

  「妳是金氏一族的子女,妳是我金榮和張鶯的孩子,所以吶喊吧,吶喊出來吧──」

  面對女嬰的毫無反應,他甚至感覺不到孩兒的心跳脈搏,如此這般的絕境讓他也情緒低迷了下來,抱著褥中的孩兒慢慢走出房外。



  步入花苑,草花怒放的紅紅綠綠映襯著心境的黯淡。父親輕撫著懷中的女嬰,繼續喃喃低語的對她唸著。

  「吶喊,喊出聲音來──」如此唸道的他心裡其實已經不帶有希望,任誰也都絕不會希望這樣的絕境發生在自己身上。「吶喊……」

  不明白到底是上蒼作弄還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再也忍不住讓悲傷的神色滿盈而露。傷心的他行走的腳步逐漸更加緩慢,且已經準備好要將這方才出世卻又馬上離開人間的女孩從懷中放落。

  「為什麼……」

  一處潔白如雪的花瓣飄落之樹,樹上枝頭的蛹中慢慢逐漸破開來,從中展出一隻新生的、美麗的紫色蝴蝶。

  才方蛻變完成,牠很快的就振翅輕飛而起,盤旋於慢步的金榮身旁好一陣子後,緩緩飛低靠近,與那些純白的花瓣一同飄落,一起停在女嬰的額頭上。


  這一刻,奇蹟發生了──女嬰忽然有了生息,像個正常的健康孩兒一樣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


  那宏亮的哭聲在此刻是多麼的令人感到欣慰與喜悅,同時也讓在門口邊探頭偷看著的所有人放心的喜顏漸展。

  「這……」他立刻將驚喜徹底的表露於臉上,那蝴蝶揮動了幾下牠那艷麗的紫翼後便悄然離去。父親抬起了頭,他看向那蝴蝶出生前來又飛回去的白花之樹,那是一棵清秀姿美、落英繽紛、正值盛開盛期的白梨花樹。

  「蝴蝶、梨花,是它們重新帶給了妳生命……」父親又唸唸有詞了起來,只不過這次他的表情明顯是萬分愉悅的:「金梨──妳的名字就叫做金梨……吶喊吧,金梨!」

  她被父親高高的舉了起來,與此同時,一陣帶動梨花飄落的風吹拂而來。


  豔陽之下,若是從那飛過天際的老鷹視角俯瞰著此景,必然正是幅生息盎然的美麗詩畫。





  十幾年過去,微風仍然如此宜人。

  春日的美景依舊,整片大地的花紅草綠一樣的綻放著,在同樣的太陽照耀下,一切彷彿就像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在荊州,武陵城外的村莊中,有著這麼一個地方,大門邊有著正在歇息玩耍的男孩女孩,堂外也有著歌唱童謠或背誦詩文的孩童,就連後院的練武場也有些少年們在拿著木刀切磋交流。

  這間村莊的小型私塾學堂,大門上方掛著個亮木招牌,其上刻有大大的鮮明三字:「赤絨苑」。


  「『……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這一段就好理解的多,孔夫子這番話即意旨……」面對著所有坐在案前的學生,手持古書的男子講書到一半才發現堂內的學生各個都有些精神渙散,不少人甚至已經趴在小桌上睡著。男子才呼道:「喂!你們這都是在做什麼,師父才短短離開幾天而已,你們就乘機想偷懶麼?」

  聽到他不悅的中斷教學,有人才睜著迷迷糊糊的睡眼,抬頭來對他說:「師兄呀,不是我們不想聽您講解,只是咱們已經練了一個時辰的馬術加兩時辰的劍術,實在累的難以專注呀……」他說完後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是呀!師父早有交代今日其實只要練過劍就行了,講書的話還是下次再煩勞師父吧!」另一人也隨之附議,也同樣打了個哈欠。

  「要不今天咱們就這樣,師兄您就先放咱們回去吧?」一名少女如此提出後同意的聲音馬上就跟著越來越多,想趕緊離堂下課的心情充斥在整間堂內。


  師兄見狀如此,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便把書本放了下來,對著所有學子們呼道:「哼,要放你們走也是可以,不過師父有特別交代我,今日務必要出一道題考考你們才行。」

  「出什麼題目呀……」、「能不能不考啊……」、「咱們很累了呀!」、「我才來第一天能不能饒了我呀!」
  抱怨的聲音此起彼落,看得出來這群少男少女沒一個還有力氣應付難題。


  「在有人成功完成此題前全都不准離開,否則就要接受懲罰。題目很簡單:只要誰有辦法於天黑之前,在獲得我的同意之下離開赤絨苑的大門即可。若是有人能成,那我不但會讓你們全都提早回家歇息,還會向師父轉達要大大表揚完成這題的人。」


  師弟師妹們聽完後反應各不相同,有的是認為今天在太陽下山前應該是都回不了家了,有的是攤在桌案上繼續發懶打盹,但更多的人是開始絞盡腦汁的思考要用什麼理由說服師兄才好。


  不過一陣子,第一位師弟便忍不下去而率先舉手呼道:「師兄,我想起我娘叫我今天早點回家。古人常云,使父母擔憂乃大不孝,我應該快快回去不該讓娘親擔心呀!」

  只是師兄毫無猶豫的否決:「師父早有事先向你們爹娘交代黃昏左右才會放回的,這招沒用。」


  又過一會,第二位試圖嘗試的師弟道:「師兄!我家住城裡,剛剛好像看到城牆內在冒煙,我擔心是我家裡失火啦!」

  但師兄卻道:「要是現在就燒到冒煙估計你趕回去也都燒光了,這招也沒用。」


  再過了一下,接著又有人裝作緊張的喊道:「不好了師兄!村外好像有強盜來了,咱們趕緊一起出去吧──」

  師兄仍面不改色的回絕:「不可能,外面除了幼童學徒以外沒半個人,這招還是沒用。」


  經過了好幾次輪番嘗試,師弟妹仍沒有一人的理由能成功說服他放行。


  眼見半個時辰都要過去,累得想睡覺、餓的想吃飯的孩子們都快要受不了,每個講出來的理由也就越來越誇張不實。只是結果依舊,不論是誰,還是都沒能獲得師兄的親自許可能離開大門。

  「啪!」的一聲拍桌大響,悚然打斷了堂內所有人細碎的發話聲音。眾人轉頭看去,那是從一開始就一直趴在桌上打嗑睡,從出題到目前為止一句話都還沒試上的唯一一人。

  長直黑髮戴紫蝶小箍,膚白肌淨如白雪潔純,有雙大眼卻睡眼惺忪,神情也相當不悅的年輕女孩。

  「狗娘的……你這傢伙他娘的到底想幹麼?」外表清秀的她竟以極為傲慢口氣的說出此話,現場所有人都被她的狂妄嚇得鴉雀無聲。「別說什麼師父出題,也別什麼要幫我們說好話要獎賞這種鬼話來掩飾啦!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會教書還愛裝,半路出家還敢硬撐場子,現在終於被人嫌棄了唄,就想用奇怪的難題想來刁難我們吧?」

  講席上的他聽到此話,頓時氣得脹紅了臉:「妳……金梨!好大的膽子,竟敢忤逆師兄我!」

  她卻只是揉了揉鼻子,眼神不屑的繼續罵:「怎麼,惹不起?我老早就想說了,你們這些師兄師姐的不就是早了幾年入門麼?反正你們學的東西我遲早也能自己學會,平時還要我們尊敬你們這些老屁股做什麼?老了幾歲就很偉大嗎?難道你早幾年從娘胎裡打出來就比較值得我們尊敬?」

  「妳……妳有膽再說一次試試看!」

  「那還真是求之不得!你這吃回頭草的老屁股,出去混就出去混了沒事回來充什麼師兄沾師傅名氣?受你的氣我還真不想再待在這學習了,明天我就叫師父還我五年學費然後打包走人,否則我怕從這出師後會變得和你一樣惡劣!」

  師兄衝動的想上前親手教訓她,但仍受其他勸阻的師弟們招架,他只得一邊掙扎一邊勃然大怒的回罵喊道:「妳個天殺的臭丫頭--來人,把她給我轟出去!別再讓我看到妳,滾出去!」

  而她也毫不畏懼的挑釁回應:「輪不到你這死老屁股趕我,我自己走。」

  還惡意扮了個鬼臉後她才把書卷收進行囊,隨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同時另一群較為和善的同門為了平復師兄憤怒的情緒也一起上前護著她走出堂門。


  一路從學堂出去直到大門幾步距離外之處,金梨這才突然停了下來,她微微轉身並抬起頭看向招牌的「赤絨苑」三字,突然露出了微笑,隨後放下行囊,從其中抽出自己的木刀之後又返原路走了回去。


  回到學堂中,一踏進門便見所有人表情還是有些憂慮,同時好不容易稍微緩和情緒的大師兄看到她馬上又氣得從草蓆上彈起來。但就在他開口之前,金梨忽然就雙手橫持木刀並提起,並雙膝直接跪在地上的成致歉之禮。

  「方才為了達成師父的考題,師妹我萬不得已頂撞了師兄您。」聽到她這睿智中有謙虛、禮節中有智慧的回應,師兄又整個人呆滯在原地了。「我在您命令的許可下離開了赤絨苑大門,已經完成題目,還請師兄先行放其他學徒們回去。但我深知此舉仍屬大不敬,因此師妹願意在此接受您的重罰。」

  過了半晌,發現自己早已中計的他才反應過來,頓時全場也跟著哄堂大笑了起來。

  「哈哈!不愧是金梨,沒想到連這般難題也答的如此之妙──」師兄笑應,隨後呼道:「好,所有人,收課!」

  「好耶──!」
  全堂所有人聽到後幾乎都高興的跳了起來歡呼,金梨本人也露出了喜悅又微微害臊的笑容。



  幾刻時間過去,青年的學子們紛紛散成一群一群的離開學堂去,有的趕緊回家、有的還想去玩、有的都不知道往哪跑去了。而金梨也不例外,她與學堂裡的夥伴們一同回到城中去,一路上還開心的聊著天。

  「妳、妳真是太妙了,居然想得到用這種方式來破解師兄的題目!」一名口吃的男孩先是讚嘆。

  「我還想說這師兄都出師不知道多久了,今天只是特別回來幫師父帶我們一日而已就被妳罵成那樣,差點都替他覺得可憐了呢。」他身邊一名語氣溫柔的男子也笑道。

  金梨靦腆的回:「哎,想要提早回家吃飯嘛!」

  「上次師父當場要我們作詩應對也是,每次妳的反應都又快又準呀。」一名身穿棉襖,配戴珠寶項鍊的女子回。

  她馬上害羞又故作驕傲的應道:「沒辦法,誰讓我聰明呢──」

  「都五年了,妳還是我們這最聰明機智的,怪不得師父總寵妳像寵女兒似的。」

  不過一會,那個頭較高的男子提道:「對了,還記得我上次說過城北那有個不錯的酒館嗎?聽說老闆還是西域那邊來的廚子,咱們下次一起去去看吧?」

  「是啊,雖然貴、貴了點,但我爹去過後說了裡的飯菜真是美味的不、不得了,茶酒也和中原賣的嘗起來都、都不一樣呢!」口吃的男孩興奮的附議道。

  「我是也想,但我們五男兩女的七人一起去那種酒樓不適合吧。」那名女子回。

  「又不是多大的事,咱們最小的也都十七有八,早不是小孩子了,難不成你們還怕去外面喝酒了?」體型較小的男生也呼道。

  「對嘛!要是怕有什麼危險的話一進去就報上妳爹的名,武陵最大的商貿首領,看他們還不嚇得主動送免錢酒水來招待!」

  「那金梨呢,妳也能去嗎?」身材較為寬胖的男孩轉頭向仍未對此回應過的她問道。

  被問到的她原本低著頭,過了好一陣子又被女子點了點肩膀後她才回神過來,馬上尷尬的笑笑應道:「喔!好呀,呵呵──」


  一直到城中央某處之時,他們之間突然有人大呼一聲並停下了腳步。
  「啊,我想起我爹真的叫我要早點回去了,那今天我們就先在這散了吧。」

  「什麼嘛,不是說好還要一起再晃晃的嗎?」

  「失禮了,是我忘了啊。明天!明天收課後我一定能陪你們──」

  「明天就是師父回來授課了,可不要再像今早一樣遲到了咧!」

  「當然了,那大家就明天見囉!」

  「那我們也都回去吧,明晚再一起去逛囉──」


  每個人彼此親密的道別過後分分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唯獨金梨一個人留了下來,站在原地的朝著每個離去的朋友揮手送別。


  在所有夥伴都離去後,她一個人轉首回身面對像這間奢華的府邸,這裡就是十幾年前她誕生於這世上的地方──花苑豪宅,如今此處庭院仍鳥語花香,屋色也仍舊明媚。

  彷彿能看見兒時的自己在這裡玩耍,彷彿能聽見曾經的聲音從府中的屋舍中傳出。

  而看著那與數年前一模一樣的大門、一模一樣的圍牆、甚至一模一樣的裝潢許久後,金梨的眼神卻逐漸迷茫、失神。

  突然間,她嘆了口氣,隨後往反向緩步離去。




  武陵都城內南邊,有一處盡是破房小屋的集中貧民地,剛步入這不久便能看出與城北和城中央繁榮的景象有著相當的差距。

  路邊沒有各式各樣的攤販與選擇繁多的店家,只有數都數不完的窮人乞丐,與幾間招牌僅能半掛的不明小商店。

  金梨越是向前,速度也就越來越慢,一直到這她才停下。這是一間仍然稱不算上闊大,但比較起其他間來還算稍微寬廣的一間舊式老屋。


  深呼吸一口氣,她閉上了眼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事。許久,她才睜開了眼並舉起手敲了敲門,隨後才推開屋門緩緩跨過門檻,動作格外小心地進入房中。



  「我回來了。」輕聲地喊出一句,金梨的動作比起方才在外面又更是謹慎了一點,好像非常害怕弄壞這裡的任何東西,完全不像在一個人在家中舒適自在的模樣。「爹、娘?我回來囉──」她再次輕呼,不過仍無獲回應。

  昏暗的牆角傳來機札的奇怪聲響,空酒壺滾了出來,不知是老鼠還是什麼的在暗處吱吱竄動。


  就在金梨稍有鬆懈,要往她的房間邁去時,一個瓦罐突然就飛過眼前,只差不到指尖的距離就會砸到腦袋,親眼看它飛向另一邊牆砸成支離破碎的瓦片。

  驚嚇的金梨立刻轉頭,一張兇惡的恐怖臉龐已經出現在眼前──那粗壯的手完全抓住整張臉,緊接著一股強勁力量直接就把自己的頭往牆上撞去。

  「嗚!」木牆發出低沉的衝擊聲響,金梨痛得想大叫卻又因臉被摀住出不了聲,整個人像被釘在牆上一樣懸吊起來。

  「賤貨、賤貨、賤貨!」每激動的罵一次,那孔武有力的手就將她的腦袋往牆壁猛敲怒撞一次,撞到金梨已經快暈過去還是不停手。「賤貨!賤貨──!」又是幾陣嘶吼般的辱罵後,那男人才把金梨整個人拋往陰暗的牆邊去,體型嬌小的她摔在角落成堆的酒罈與酒壺之中,連頭上配戴的紫色蝴蝶髮箍也摔得掉落在地。


  忍住疼痛並提起還沒被擊暈的意識,她從散落的酒器中爬了起來,看著那張暴怒又兇狠的臉龐,吐出了幾字:「爹……」

  「別他媽的叫我爹!」渾身熏鼻酒氣的他馬上變得更暴躁,也才發現他另一手還握著一壺酒。「我沒打算再養妳這種賠錢貨!一個女人還不趕快去勾引個有錢人家嫁去,讀什麼書、學他媽什麼武!」

  「爹……我……」努力睜開雙眼並試著重新站穩的金梨還想說話,但她卻看到自己父親又準備要毆打自己。

  「叫妳別他媽叫我爹!」

  就在這一拳準備要從金梨有傷的臉龐揍下去時,一聲大吼打斷了他的出擊的意圖:「金榮──!」

  他轉頭過去看,站在門口的是一名中年女子,而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眼前遍體麟傷的金梨的母親。

  「你真的瘋了!你真的已經瘋了!」她一邊罵著一邊把手上丟往一邊,馬上奔去關心已經倒下的金梨。

  「我今天不想一次打兩個女人,算妳們幸運,哼!」說完,金榮便把壺中最後一口酒飲盡,隨後不屑的甩在她們母女倆身旁,成了滿堆老舊空壺的最新一瓶。




  深夜,夜梟咕嚕咕嚕的低鳴。除了那彎彎的弦月之外,夜空並沒有出現多少明亮的星點。

  「今天喬夫人交代的事特別多,一直忙到剛才才放行,實在對不起妳了。」金梨的母親,張鶯,她一邊替金梨輕輕擦拭臉上的傷口,一邊溫柔且充滿歉意的說著,「他今天不知道是發什麼瘋,明明已經很久沒再這樣了,今天又突然……」

  「娘……」面無表情,只是看著自己母親的金梨突然開了口,「為什麼要這樣……」

  「妳也知道,妳爹那些年後就這樣了,但我也沒料到他會越來越──」

  「我不是說他。」金梨打斷,同時眼眶逐漸濕潤。「為什麼,我非得只能去私塾不可?那分明是有錢人的事啊!」

  「娘不是一直都跟妳說了嗎?這都是為了妳好呀。」

  「至少讓我回去飯館那工作呀!至少可以讓我也給家賺點錢……」

  「我說過女孩子不准幹粗活!真要錢的話我和妳爹想辦法會再賺。」

  「可要再加上我也去賺才夠!要是我和娘妳也一起工作,那生活的錢和學費不就都不用擔心了嗎?」

  張鶯嘆了口氣,眼神也露出了一絲無奈後才回:「小梨,當年妳娘親就是不識大體,找了妳爹這樣認真打拚的普通人家以為就能幸福,但現在還不落得這樣。所以我努力在外替妳爹多掙點錢,就是希望妳和妳哥哥能好好上學堂學習,就算沒有身家世景也能有一身本領招更好的人家迎娶,甚至是自成大戶讓有錢有才之人來投靠你們。」

  「可是哥哥──」金梨聽完馬上就想反駁,但不知是什麼話只到嘴邊就卡在了喉嚨,很快收了回去。「沒……嗯……」

  「妳和妳哥哥是我此生最後的希望了,只是現在娘沒有什麼能力而已,否則我真希望你們能去到處闖闖,見見這片天下才能更增自己的本領。」

  「是……」

  「不過偷偷告訴妳,今天替喬夫人忙完後她也沒有虧待我,看娘給妳帶回來了什麼──」說完,她便從一旁的囊袋中取出一套艷麗的服裝。

  那是一套黑底紅邊的輕布衣,胸前繡有金色的荊棘圖騰,腰間一條紅色束帶。
衣型合身,袖口微寬,相較其他衣物儼然更利於行動與武鬥,是件輕便又美麗的的武服。


  「之前我向她提過妳喜歡練武,沒想到她就送了這身上好的輕武服要給妳。怎麼樣,還喜歡嗎?」

  金梨看了母親慈祥的笑以及她拿著服飾的模樣,馬上忍住痛與先前的悲傷勉強的也露出微笑,並點了幾下頭以示喜歡。

  「妳臉上還是有些明顯的瘀傷,明早娘給妳化化妝再去學堂吧。」


  沒多久,母親先行去休息後,金梨自己在屋中來回地踱步著。

  不知道是在思考,或者說擔心些什麼,她看著那套掛在房前門上的那套新服飾,雖然看著漂亮自己也挺喜歡,但她不知為何的確無法真正的高興起來。而如此的午夜並非夜闌人靜,除了父親金榮酩酊大醉後的鼾聲大作外,還有幾名男子的笑聲從另一房中傳出。


  隨笑談聲傳來之處走去,那是她的兄長的房間。房門沒有關上,她稍微了推開門,從小小的隙縫以眼窺探,並聽著他們的吵鬧的對話。

  「呀,這件你是在哪買來的啊?」

  「城北市集的那商店呀,就老闆娘屁股特別翹的那間!」

  「這看起來可不便宜吶──金華,你這件花了多少錢?」

  「也還行,用我自己賺的那點加上我娘給的,估計還能再買個差不多的一件呢。」

  「你娘還給你錢啊?我以為你都自己賺了?」

  「唉,還不是她老人家非要逼我去城外那赤什麼苑的私塾學習,我就把她給的學費也拿來用囉!」

  「哈哈!你還真賊,我還想說你是怎麼一個月內買這麼多好東西的!

  「一生只活一次嘛,被那些沒意義的東西綁住做什麼,享受比較重要啦!哈哈──」

  聽完這些話,金梨的眼淚滑過了臉頰。她的拳握得非常緊,儘管她想找個地方宣洩,但她的拳頭始終卻沒有打在牆壁或者任何事物上。



  隔天一早,張鶯給金梨梳妝打扮,以胭脂水粉等淡妝容把金梨臉上的傷給遮住,並且替她換上昨晚帶回來的那套新衣物。出門前,金梨在門旁的酒壺堆中找到昨天掉落的紫色蝴蝶髮箍,在銅鏡前重新戴上後才安心的前往赤絨苑去。

  一路上從城裡的家中到城外的學堂,周遭的環境也都像在物過遷移一樣的改變著,從一片死氣沉沉逐漸變得生機出現。原本只是走過身邊的路人也成了會彼此打招呼的同門,進到苑內後更是見到許多熟人與朋友,金梨原本低落的心情也就漸漸地好轉起來。


  進到私塾學堂內,金梨一如往常的走到自己後面的坐席並坐下。男生各個都異常的盯著她目不轉睛,直到她感覺到有些奇怪,回頭查看後他們才著急的把頭都轉了回去。

  「喂喂,我說金梨呀──」一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並親切的呼著她的名。

  「嗯?」她轉過頭去一看,是她的好友,也就是昨天還與自己一起走回城的富家子女,「早呀,喬真。」

  「妳怎麼今天特別打扮得這麼漂亮,看起來活像師父似的,難不成發生什麼好事了嗎?」她笑著問。

  「呃……算是吧,哈哈──」她也就只是難以解釋的尷尬笑回。



  不久,學堂內很快就坐滿了學生,隨著時間的推進,大家也就漸漸的安靜下來。

  堂門被推開,走進來的先是昨天一度大發雷霆又開懷大笑的師兄,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心情是十分雀躍,且一進門就對在座的金梨點頭微笑。

  「各位師弟、師妹,師兄我又來了,不過我可不是再來授課,而是因為昨天在場有人成功完成了最後的難題,師父聽到後甚是開心,且師兄我也知道你們一定都很想念師父了,所以現在請所有人起身行禮,歡迎師父回來!」在師兄的帶領下,所有學生們紛紛都站了起來,每個都目光盯向堂門那的隨時準備行迎接之禮。


  如仙女降臨人間般,以從容端莊的腳步踏入學堂的,是位有著飄逸烏黑秀髮,容貌美若天仙,光是側顏就讓人能完全呆住的優雅女人。

  「恭迎裴玄師父歸來!」學生們一齊異口同聲的行禮呼道,其音量之大竟還讓他們「師父」有些受驚。

  「哇,都很有精神嘛──」她表情顯得有些震驚,不過還是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說道:「看起來好像有新學生呢,昨天還好嗎,師兄有沒有虐待你們呀?哈哈哈!」


  坐在金梨身旁的一名男同門忍不住自言自語的唸道:「才一天不見,師父怎麼好像又更美了……」

  另一邊的似乎是新來的男生也道:「太漂亮了,那真的是人嗎……」

  就連一名身為女性的學生也看呆了眼的呼出:「要瘋了,也太漂亮了吧……」



  「既然昨天大家都有好好練武,那今日我們便回頭來講書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是不是該先好好表揚一人呢?」裴玄一邊說著,一邊也就將目光注視在微微低頭的金梨身上。「金梨?」

  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她才像醒過來似的抖了一下,隨後應道:「呃……是!」

  「聽說妳昨天膽大心細的又完成了我出的考題,師父聽了很是高興,不過在給妳獎賞前,師父我還想再看看妳是否有更大的能耐。」她溫和地說著:「妳願意再多回答幾個我問的問題嗎?」

  金梨隨即露出自信光彩的笑容,馬上起身應道:「金梨在此,願受師父複試。」


  裴玄也帶著如母親般的笑開始提問道:「這些是我前幾日去拜訪友人時他們所教我的題目,來了──我們教過不少孔夫子與孟夫子的書文與學問,那請問孔子和孟子的差別在哪?」

  金梨只想了不到一秒便答:「當然是出生先後不同了,孔子早了孟子的年代近兩百多年呢。」

  裴玄依舊保持著笑容但搖了搖頭,而金梨被否決後顯得有一絲絲的錯愕。

  「妳不是問……」這下金梨倒是真的稍為思考了一會,不過多久,她馬上靈光一閃似的抬起頭,看著裴玄應答道:「我知道了,孔夫子的子寫在孔字的左,孟夫子的子寫在孟字的上。」


  「不錯。」她沒過一會又接著問,「第二題:有一天永遠存在,它卻永遠不會真正的到來,那是哪一天?」

  「簡單,『明天』。」


  「很好。再來,有一名仙人只會說真話、一名惡鬼只會說謊話、和一名凡人可能說真也可能說謊話。其一說『我非惡鬼也』、其二說『我非凡人』、其三說『我非仙人也』,那請問究竟誰是誰?」

  金梨又陷入了一陣沉思,但在其他人反應過來前她又露出肯定笑意的回答道:「說自己不是惡鬼的是惡鬼,說自己不是凡人的是仙人,說自己不是仙人的是凡人。」


  「正確。」裴玄點了點頭,隨後稍微收起表情,似乎是要問出最重要的問題。「最後一題仔細聽好了,在場所有人也都能回答──」

  聽了她這句話後學生們便不再只是睜大著眼看著金梨與裴玄的對答,也各自回過神來準備思考題目。


  「上蒼是無所不能的,那無所不能的上蒼祂是否能創造出一個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

  這樣一個問題出來,大家的反應都很是認真的開始思考。


  「這……」、「全能的上蒼能不能難倒自己嗎──」、「這怎麼說得通啊?」、「什麼叫做創造一個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
  每個人的思考點都不相同,有的人懷疑這問題本身,有的人甚至像是根本沒聽懂這是在問什麼似的。
  「如果是的話,那就代表祂還是有所不能;若為否的話,那就代表祂唯一做不到的事就是難倒自己,仍為有所不能。」


  金梨也稍微想了一下,不過她還是那個金梨,依舊用超越他人反應的速度就開口回應道:「師父,您這是在賣武器嗎?」

  「嗯?」裴玄倒是對這看似毫無相干的回問感到疑惑又好奇。

  「您這問題,不就是所謂的『矛盾』嗎?」聽到金梨這樣的回答,全堂人幾乎都發出了讚嘆的聲音。

  「哈哈──果然是金梨,今天收課後留下來領賞!」




  下午,太陽已經偏向西邊方向,光芒較為溫和,天色也逐漸有偏晚的跡象。
  今天的赤絨苑比前幾日都空曠的多,只剩下學堂旁的小房內有著師傅裴玄,以及特別留下還未回去的金梨。

  「小梨,昨日發生什麼事了嗎?」突然,裴玄以溫柔的口吻問她。

  但她強硬的笑著回了句:「很好呀。妳放心吧,師兄真的沒有虐待我們啦!」

  「我不是說在這。」她的雙眼直視著金梨,彷彿已看穿了一切般的洞察。「是妳家。」

  「我……妳、妳怎麼這樣問?」

  「平常從沒見妳為了來學堂還特別化妝打扮過,有什麼能說給我聽聽看的嗎?」

  「就是……和人起了衝突就受了點傷,所以打了點胭脂水粉往臉上蓋蓋囉!」

  「誰,是誰弄傷妳的?」


  面對她如此真誠的關心,金梨也不想對她再做隱瞞,嘆了一小口氣候便說:「其實……是我爹……」

  「嗯?」裴玄皺了下眉頭,「可妳上個月不才說妳爹最近改善很多了嗎?」

  「當時是那樣沒錯,只是這幾天他好像故態復萌了……」

  「又是因為生意的問題嗎?」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

  「好,那下個月學費妳就先免了吧,妳回去告訴家裡,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不行,妳以前要少收錢我就拒絕了,這我更不可能接受。

  「我收學費只是希望其他學生可以自豪的說出自己是有『付出』,而不是受『施捨』才能來學習的,你們每個人這麼多年來繳的每一筆錢我和師丈至今都沒花過。徐甯家境也不好呀,他來和我說了後我也讓他免繳了。」

  「不……不行!妳對我們太好了,特別是對我太好了!從我認識妳後妳就對我這樣,有時候甚至比娘親還疼我,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樣再接受妳的好意!」

  她聽了後點了點頭,輕扶金梨的臉頰,像母親對孩兒般慈祥的輕聲道:「金梨,妳從小我就看著妳長大,我知道妳家裡情況如何,也清楚你的個性。妳是好孩子,善良又聰明,我沒有子女,所以我把妳當成我的親生女兒,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當然想多照顧照顧妳。」


  金梨說不出話,但她原本一直看著地面的視線慢慢抬起,開始也看著眼前這位美麗的師父。


  「不說那些了,來看個好東西──」裴玄拍拍金梨的肩以示打氣後便轉過身,從她的行囊袋取出了一個長型的盒子。「這是我昨晚回來前特地到友人村子的武器鋪買的,價格可不便宜,是為了送給能破解困難考題的人的禮物。」

  「那是什麼?」金梨好奇的眨了眨她大大的雙眼。

  「看,」她將盒子掀開,裡面放著一把細長的寶劍。該劍劍身亮銀,劍莖部分雕有一對展開的蝴蝶雙翼,握柄更是以不凡的木材與金屬鑲嵌而成,是把外觀低調,實質卻高級的好劍。「這樣說或許不太好,但我買它時,突然感覺到苑內應該只有妳能成功解題,所以這把劍正是為妳選的,拿去吧。」

  金梨一開始滿臉驚訝,她似乎自己都沒料到能獲得這等上品,雖然心中有一絲抗拒但她還是伸出雙手接下了這把寶劍。

  「妳可以叫它蝴蝶劍,不過武器商人向我說這把劍的原名為『玉守劍』,它的寓意就是希望持有者是用它來守護如寶玉般珍貴的人,所以以後就用妳的劍來妳守護身邊的人吧。」

  金梨感動的彎下腰鞠躬致謝,並將該劍緊緊的抱在懷中,「謝、謝謝師父──!」

  「不是說過學堂外不用叫我師父了嗎,哈哈──」裴玄輕撫著她的頭,像在哄小孩一樣。



  聊了約半個時辰,天色已轉黃昏。替著金梨擔心的裴玄比她還早注意到,便趁天色未黑前送她出赤絨苑,金梨也就高高興興的帶著她送的寶劍要回城去。

  「前幾天才在想什麼時候能存夠錢買把劍而已,太巧了吧……」金梨走著走著,還不時開心到自言自語起來。昨天拿到一套新衣,今天又獲得一把好劍,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滿足的認為自己是世上最幸運的女孩,但過沒多久,她忽然發現有些事好像不太對勁。「慢著……」

  她這才驚覺一直沉浸於獲得好禮的她,一路上雙手都只緊抱著那長盒子,卻把自己裝書裝物的重要行囊遺忘在學堂裡了。

  「糟了!」二話不說,金梨這就又抱著盒子沿著原路小跑回赤絨苑的方向。



  走回苑中的學堂門口正想敲敲門看裴玄還在不在之時,裡面傳出的細碎對話聲便打斷了她的舉止。

  「──就說那婊子就喜歡幹搶鋒頭的事!」、「愛現又老愛博師父注意,完全受不了她。」
她一聽,這些聲音似乎在哪有聽過,她便繞到另一邊的小窗那憑著微小的隙縫偷偷的看並繼續聆聽。

  只聽到他們似乎是有約五、六人,正討論著:「這麼久了我還是不知道她到底哪點好,師父居然那麼寵她!」

  「聽說她明明死窮沒錢家裡還硬送她來私塾學苑,師父還特別通情少收了她好幾次的學費呢。」

  「那傢伙私下還對師父直接叫名,上次出遊她還藉著和師父親,又蹭了人家飯錢,真是個死不要臉的臭婆娘!」


  話聽到這,金梨心裡已經有個底。就算知道他們說的並非實情,甚至捏造許多,心裡面不免相當難受。


  「要不這樣吧,你們說下個月月初正午後要練劍,我們就趁那時候給她一點教訓?」此時金梨稍微探頭往裡面看,這是一名陌生的女子面孔,從面貌看上去就有些冷酷,其他周圍的人也都是這幾天才陸續加入的有錢人家子女。

  「就等你這句了!妳剛好是新來的又是個女的比較好開口,就假借說要和她練練,到時候我們會好好『幫』妳的。」

  「喔?是怎樣的『幫』?」

  「我們早就想給金梨那傢伙好好上一課了,到時候妳也就知道──」


  金梨再仔細的看了看他們幾人,發現是那群平常就與自己遠離,總是坐在學堂後面對自己議論紛紛的那群人。

  「又是他們……」
  原本的好心情因這些人的造謠立即跌至谷底。




  那天回家的路上,剛回到城裡金梨便見有一身著骯髒的乞丐跪倒在路邊大哭大喊的乞討,似乎喊著自己爹走了娘病了,還有個弟弟要照顧。但就在幾個好人家給了不少銀兩施捨後,他竟露出狡詐的笑臉,抓著錢盆就和躲在暗處這才出來的家人一起跑去。

  拖著沉重的心與疲勞的身體,一路低著頭抱著盒子又背著行囊的金梨也因為先前蹲在學堂外等人散去蹲太久,腳步都顯得有些不利索,更不用提整個下午遇到的事讓她多沮喪。

  但不論如何,家始終是家。人們不都說親人是最好的依靠,家人就是最堅強的支柱嗎?帶著這樣的信念,金梨還是勉強擠出笑容的走進屋中,心想著吃頓飯、睡個覺、甚至見見母親可能就能夠變得好點。


  當她踏入屋堂之時,卻發現桌上沒有任何飯菜食物,還是只有那幾瓶發臭的空酒壺,而坐在桌邊顯得一臉苦惱的則是自己的母親張鶯。

  「金梨!可總算是回來了,有件急事娘想拜託妳呀!」她一見到是女兒回來馬上就站了起來走近她。

  「怎麼了?」母親面色急促,金梨見狀緊張的把今天收到的禮劍直接拋往暗處。

  「上次我說的那個東門債主還記得嗎?他帶人找到這裡來了,他們放話要兩天內繳錢,可是我不論怎麼籌都籌不足,這才來向妳借妳之前在飯館工作賺的錢──」

  「這……」面對這突如其來卻不算太意外的情況金梨還是呆住了,不過她起初還是有些抗拒。「好吧……但那些也已經是我存的最後一點錢了,真的要沒了。」

  「所以娘還想請妳去拜託拜託妳師父,能不能再請她下個月學費也免了?」

  「不行!我之前就說過這絕對不行了,之前缺錢的時候我才去飯館賺點錢來補貼,妳又跟我說幹那活沒出息、危險就不准我做,現在還又……」受到雙重刺激的金梨終於也激動了起來,同時,她突然發現母親的話語中似乎暗藏著什麼。「等等,妳說『再』?」


  張鶯支支吾吾了一會,才不情願地嘆道:「老實跟妳說吧,從去年我就私下拜託妳師父讓我們先把錢欠著了,只是每個月都要去告知一次,但與其說是說欠,她也從來沒和我討過,就等於是免了。我已經去了很多次了,這次就拜託妳去了。」

  「妳、妳……真的對師父那樣要求?還好幾次了?」

  「要求就要求了,妳就為了這個家去向她開開個口吧。」

  「妳怎麼可以……」

  「金梨,妳要懂得我們年長人的苦。妳還年輕,不懂得娘親這輩人的擔憂呀!」

  「我一直以為……呀啊──!」宛若背叛的感覺一瞬間湧上,金梨忿怒而無奈的轉過身立刻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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