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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之魔女》第一話(中)

日笠陽子 | 2019-12-12 22:35:43 | 巴幣 0 | 人氣 106


  母親遭遇不幸,腦溢血失救而昏迷,長住醫院。父親漸漸壓迫至透不過氣,彷彿變成行屍走肉的人形。昔日充滿溫馨愉快的家,都變得冷冰冰。
  即使如此,倉科明日奈還是堅持在所有人面前笑著活下去。
  如果連她都陷入絕望,整天怨天尤人,那麼這個家就真的沒救了。
  「該如何才能改變呢?」
  在幼稚園內堆起笑臉,陪著其他孩子玩耍,仍然念念不忘想方設法扭轉現況。與那些四歲娃兒不同,倉科明日奈身為卅四歲的前大叔,怎麼可能像其他孩子活得無憂無慮。
  「果然早熟的娃兒最命苦。」
  不管活在哪個國度,「窮病」都是不治之症。前世受盡窮病,今世仍然未能擺脫。
  這位世界上,做任何事都需要錢。
  因為沒錢,父親不得不日以繼夜工作、母親無法接受更好的醫護照料。想必將來自己亦因為五行欠金,而令前途受到阻礙。
  總而言之,倉科明日奈急需一筆錢。天上不可能突然降下橫財,父親斷不會忽然升職加薪,那麼只能靠自己。
  倉科明日奈的靈魂是卅四歲,但肉身卻只有四歲。想到再好的法子,亦因為小孩子之身,根本不可能得到成年人的尊重。
  「想出去工作也辦不到呢……」
  那怕找遍全日本,都不可能有人聘用四歲女孩子工作吧?  
  「誒,就算嫁個有錢人,都得等十年八載,救不了燃眉之急。」
  腦子運轉半天,還是毫無結果。
  放學後拜別老師,獨自離開幼稚園,乘坐公車到醫院探望母親。今天她依然未有甦醒的跡象。
  植物人整天躺著,對身邊人而言才不是那麼舒服的事。還需要專門的飲食、排洩及運動,每一項都是麻煩事。
  母親無吞嚥反應,不能直接從嘴巴餵食,只能將食物打成糊狀,通過胃管打進去胃內進食。
  日常排尿排便,即使有成人用的尿片,也得頻繁更換。為免床單床褥積聚異味,也得勤加替換。
  另外為防止關節及肌瘤萎縮,必須勤加抬手擺腳,以及側身翻轉。
  倉科明日奈照老樣子耐心照顧母親,但四歲女孩子的能力有限,很多時都是有心無力,有些事還是只能由父親親自動手處理。
  偏偏父親工作繁忙,有時候連六日都抽不出身。即使希望加強服務,可是這間醫院本身並非專門照顧植物人。全體六名醫生及八十名護士,輪流分工照顧全院卅多名長期病患者,即使如何無微不至,亦顯得捉襟見肘。那怕同情他們,亦對此愛莫能助。
  如果當天倉科明日奈沒有送來預先打碎的食物,便只會提供普通的人工營養液;如無特別需要,平日只提供一次洗澡更衣;每天的身體運動亦只有提供廿分鐘左右。倒不如說院方特別編排三位護士替母親每天一次翻轉身體、淨身換衫,已經很厲害了。
  那怕有專門照料植物人的醫院,要麼費用高昂,要麼床位不足,要麼路途遙遠……
  錢不是萬能,但沒錢就萬萬不能。
  人一旦沒錢,就毫無選擇權及發言權。
  倉科明日奈一邊在床上抬起母親的右腳,一邊向她訴說近況。無論是多麼細微的事,都不會遺漏,一股腦兒傾吐而出。前世自己不是醫生,卻博覽群書,知道有些植物人的神智是清醒,只是無法控制身體作出反應。那怕現今醫學無法喚醒她,即使無任何臨床或科學證據的支持,亦希望持續像對正常人樣和她聊天講故事,期盼她會聽到,不致苦悶抑鬱。
  畢竟如今四歲的自己除去這些事外,便再也辦不到其他事了。
  「嗚呀,拉了一大堆呢。」
  嗅到異味,立即拉開褲子,果然撤了一大團。即使按下呼叫鈴,也要等好一會才有一位護士趕來,二人合力替病人更換屎片。
  如果有錢,就能轉去更優秀的醫院,有專業的護士替病人抹身淨體,以及處理排洩物。
  「真是可憐的孩子呢。」
  抱著母親更換下來的衣服,交至護士手中時,聽到對方不經意的一句說話。
  倉科明日奈很可憐嗎?
  如果問本人,她倒覺得前世的自己比現在更可憐呢。
  這個世界上,有些父母根本不能稱之為父母。他們只是將孩子當成個人資產,養育子女視為長線投資。面對那些混帳,根本不需要向他們報答養育之恩。
  然而今世的父母,卻真的讓倉科明日奈感受到無可取代的恩情,所以才更加想成為一位孝順的好女兒。只是報答的對象,卻未能呼應她的行為。尤其是倉科雄司,外表像成年人,但精神年齡比倉科明日奈更不成熟。面對妻子的意外,以及遺下的獨女,不是變得更加堅強,而是沉醉於感傷中無法抽身,對自身命運不斷怨艾。
  有決心,願意努力,但能力不足,亦只會一事無成。
  憑她四歲女娃兒纖弱的右手,根本不足以拉住往懸崖下跳的父親。
  「媽媽,明日奈回去了……明天再見。」
  這個世界不存在奇蹟。
  床上的人,仍然沒有回應過倉科明日奈。
  背負無數擔子,拖動沉鉛的雙腳,竭力隱藏憂愁的心情,踏上回家的道路。
  自己決不允許再次墮入絕望之中。
  前世的經歷告訴她,如果情況惡化下去,倉科家快將分崩離析。
  「Help! I am feeling terrible.」
  「先生,你……你能說日本語嗎?」
  正要邁出正門時,忽然聽到背後傳來異常的吵嚷聲。倉科明日奈沿聲轉頭望去,只見一位護士正被一位身材高大的啡髮外國男人拉住。護士看上去很驚惶,既想推開外國男人,又不得不維持住職業的需求,向對方詢問詳情。
  外國男人看來不會說日本語,嘴巴嘟嚷著濃厚粗獷的澳洲腔英文口音,同時表情非常痛苦,另一隻手正捏住小腹。那怕倉科明日奈前世有學習英文,亦需要聚神傾耳一會,才勉強聽得懂他在說甚麼。
  其他護士見狀,紛紛走過來幫忙。可惜人數再多,都無一足用。那怕有人勉強擠出幾句破落的英文,卻依然雞同鴨講,無濟於事。
  這間小醫院內的醫護人員質素如何,倉科明日奈心中有數。她敢打睹,即使院長現身,他同樣沒本事處理。
  「Do you want to see a doctor?」
  雖然想趕及在超市特價時購買晚飯的材料,可是我亦不可能對身邊的麻煩事袖手旁觀。
  再者替這間醫院的護士解決問題,給她們留下好印象,連帶會更用心照料母親。這種人情世故,我當然瞭若指掌。
  花了一秒時間權衡後,即時走到外國男人旁邊詢問。突然有一位小女孩說出自己聽得懂的話,外國男人如同發現救星,焦急地問:「Yes! How shall I register?」
  「Are you a tourist?」
  「Yes...My stomach is still sore...for one day...OHOHOH!」
  看見他額角汗珠大粒大粒的滲冒,哀叫得至為慘烈,一手搓掐著左下腹,敢情真是痛得無法忍受。
  「護士姐姐,他是外國遊客,肚子痛了一整天,你們快點安排醫生診症吧。」
  「咦……啊……好的……」
  這處只是足立區內的小醫院,估計外國男人憋了一天,受不住才衝進來救診吧。
  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發善心管閒事,就不可能半途而廢。倉科明日奈陪同外國男人走一趟,替他擔任翻譯。他自稱萊利,三天前入境,預定留日七天。昨天午飯後肚子稍微不適,他只道是水土不服,隨便吃幾粒胃藥解決。豈料今早起床,疼痛不減反增。
  他留宿的是廉價的旅館,只有一位職員管理。詢問對方知道這間醫院最近旅館,便即時衝過來求救。
  明明只要連線上觀光廳的網頁,就會提供服務訪日外國人旅行者的醫療機關名單。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那位旅館職員完全是打混摸魚,影響國內旅遊業形象。
  經過醫生反覆詢問病癥,檢查身體各部位,暫時判斷為大腸憩室症,需要留院進一步觀察。
  「大腸憩室症……英文是甚麼啊?」
  倉科明日奈的英文都是前世所學,對於專門的醫學用語一竅不通。醫生雖然不太會說英文,猶幸記得醫學名詞的英文名稱。二人互相補足下,勉強讓外國男人明白自己的病況。
  由於這處無擅長英語會話的醫護人員,最後決定將他轉介去都內面向外國人的醫院作進一步的診療。
  萊利一邊向倉科明日奈道謝,一邊「嘩嘩嘩」叫痛,被護士按在病床上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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