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迴盪在本應禁止奔跑的醫院走廊上。我們奮力奔馳,向著樓梯間全速前進。
「喂!金毛大叔!」我扯開嗓子,向跑在前方的羅倫大喊,深怕風聲蓋過我的嗓音,「有什麼好計畫嗎?」
「叫我羅倫啦!」羅倫回吼,「這麼緊急的狀況我哪想得出計畫啊!如果兇手搭的是上一班電梯,那我們就要趕在電梯抵達之前衝到一樓才行!」
「如果其他層有人按了電梯就有可能!這棟醫院只有一台電梯而已!」
眼看逃生梯的門就在眼前,他二話不說利用整個身體向前的衝勁撞開了那扇門。灰白色的門板用力撞上樓梯旁的水泥牆,發出很大一聲「碰」的噪音。
「喂!」剛衝過六樓時,跑在我前面的羅倫回頭喊,「我想到計畫了!」
我看著他用力拉開五樓的門,在狹長的走廊上拔腿狂奔。「什麼啦!?」
我因持續衝刺而喘著粗氣,肺部與雙腿傳來燃燒般的痛楚,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停下腳步,因為只要一停下來,我一定會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想像自己化為一道風,以雷霆萬鈞之勢襲捲過樓梯間。我知道這樣很中二,但這麼做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效果。
感覺沒過多久,標示著「1F」的白色大門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用幾乎會把門把從門板上扯下的力道把門狠狠拉開,踏入醫院的一樓走廊。
在走廊上排隊的病患驚訝地看著滿身大汗的我,但此時的我可顧不得形象。
散佈在走廊上的病患與醫護人員們被一股外力擠到兩旁,有人皺眉抱怨,也有人大聲斥責。
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一個穿著灰色連帽外套的人正使勁地往大門的方向跑,而且邊跑還邊把身前的障礙物大力推開。
雖然他的臉被口罩遮住了,但我還是從那人的雙眼中窺見了驚訝。
沒想到的是,先前被他推開的人們早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所以──
「好痛!」一個在我跑過去的時候被踩到腳的病人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一位來探病的矮小婦人被我撞倒,手提袋中的水果跟花散了一地。
我才剛道歉完,轉頭就看見前面的路上多了許多倒在地上的障礙物。
幾支點滴架傾斜著倒在路上;病床橫著堵在路中間;甚至還有輪椅,輪椅側邊的輪子還在半空中緩慢地旋轉著。
一個老人倒在醫院光滑且冰冷的地板上,抱著膝蓋喘氣。
呼吸器的管子掉在他身前的不遠處,但他沒有將其撿起來的力氣。
他的手上還插著點滴管,臉上則寫滿了痛苦,應該是被外套混蛋連人帶輪椅摔了下來。
我愣在原地,看著一旁的醫護人員慌張地抱起呻吟的老人。至於外套混蛋本人,則是拐進了走廊盡頭左側的轉角。
「喂!有種別跑啊!」我怒吼,「別以為憑這種東西就能擋住老娘!」
我小心翼翼地繞過輪椅,接著再度起跑,想像我是正在挑戰跨欄的田徑選手,第一個障礙物──點滴架離我越來越近。
我的腳尖對著地面奮力一踢,雙手同時抬起,用這股向上的力帶動身體,整個人飛過了約一公尺高的障礙物。
我原本應該會完美落地、緊接著踢地起跑,但我的腳一接觸到地面,我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快撐不住了。
碰到地板的那個瞬間,我的雙腳就彷彿化成了兩坨爛泥,我甚至沒有力氣站直,一個不小心就差點摔死在醫院的走廊上。
「嗚…」我落地後順勢滾了一圈化解衝勁,矮身從下一個點滴架的下方滑過,「早知道平常就多運動了……」
下一個障礙物,變成了橫在走廊上的病床,也是最大的難關。
長度近兩公尺的床體將走廊徹底堵住,金屬圍欄是掉下來的狀態,附帶的點滴架還懸在床邊,搖搖晃晃。
我用僅剩的力氣跑向病床,伸出雙手,將手按在床墊上,然後起跳。
因為我的身高較高,體重相對其他同齡的女生來說較重,所以病床在承受了我的撞擊後,開始向前滑行。
病床滑行的速度比我想像中更快,我得要在撞上走廊盡頭之前想辦法煞住,然後往左繼續追外套混蛋才行──
在我想到這裡時,若薇的移動病床剛好來到了盡頭的岔路。
我往左看,想尋找外套混蛋的身影,結果剛好與那傢伙面對面。
他的手中還抓著某樣細長的黑色物體直指我的臉,那個物體的上方還有一個漆黑的洞。
象徵死亡的金屬擦過我的耳垂,我只感受到一股刺痛,接著好像有液體從我的耳朵流了下來,滴到我的衣領上。
先前在病床衝出去時,我為了保持平衡而緊緊抓住了一旁的點滴架,現在我將它整根抽起,用力朝著外套混蛋那帶著手套的手揮出,握著點滴架的手感受到了擊中東西的手感。
他的手槍被我打飛到了一段距離外的醫院出入口自動門前,拿槍的右手手指彎成了奇怪的角度,隱約能看見手套下扭曲的骨頭痕跡,就像是一根折斷的木棒套著一層紙似的。
同時,病床也大力撞上了牆壁。我從床墊上摔了下來,背用力撞上平坦的地磚,然後又在地板上滾了好幾圈,感覺肺裡的空氣都要被擠出來了,吸不到空氣的痛苦讓我不斷乾嘔。
「啊啊啊啊啊啊!!」至於外套混蛋,他痛得嘶吼,也不管一旁的槍了,左手緊抓著右手的斷指,狼狽地逃向醫院的出入口。
「佔…佔住……」我努力撐起身體,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好樣的,手術的傷口一定又出事了。
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只能看著外套混蛋越跑越遠,自己卻無能為力。
正當我覺得任務失敗了的時候,我看見羅倫那傢伙從天而降,想要擒抱外套混蛋,卻被他金蟬脫殼逃過一劫,只抓到了他身上的外套。
羅倫連忙把擋住自己視野的外套丟到一邊,卻看見脫了外套的外套混蛋已經跳上了一台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小轎車,車主還沒等他坐好就發動了引擎,轎車向前猛衝揚起了一陣塵土,沒過幾秒就消失在我們的眼前,留下吃了一嘴砂石的羅倫站在原地。
我按著胸口,一跛一跛地走出門,站在羅倫旁邊。「……你在幹嘛?」
「我想說如果是從上面下來,他會措手不及……」他搔搔頭,「所以就用緩降機下來了……」
「我、我想說這樣會比較有氣勢嘛……」他支支吾吾,接著在我的身上注意到了什麼,「妳的耳朵怎麼了?」
他這一說我才想起來,連忙用手輕觸耳垂,再將手伸到眼前。
我的指尖上沾著鮮紅的血,還帶著幾搓頭髮,頭髮上黏著乾掉的血塊。
「……我去穿耳洞了。」如果這個傷口好不了,我發誓我一定會用我的拳頭打爛外套混蛋的臉。
「喔喔。」羅倫點點頭,「還順便修了一下頭髮嘛,我看到妳的新造型了。」
他又瞄了我一眼,然後聳聳肩。「妳還能活蹦亂跳應該算好吧。」
「好啦好啦,直接進去包紮吧。」羅倫用拇指比了比身後的醫院。
我想起之前那位急診室大媽。如果她又看見我滿身是傷回到醫院,百分之百會殺了我。
「……還是算了,反正小傷而已,我們直接回警局吧。」
羅倫嘆了口氣。「所以說嘛,女人真是難懂。對了,那東西也帶著吧。」
「自己撿啦。」我對他說。「我現在如果蹲下來,可能就站不起來了……」
我看著他走到一旁,彎腰撿起外套。太陽不知何時落到了地平線下,讓萬物染上一片橙紅。我看著夕陽,心中只想著晚點回家一定要好好泡個澡。
經過一番折騰後,我覺得自己快要累死了,需要徹徹底底放個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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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拖稿了Orz
寫到後面手感才稍微回來一點,空窗期的傷害真的很大欸。
接下來更新的就是《獵頭者》了,敬請期待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