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陪葉美晴練習那天之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好好規劃練習的時間表後，葉美晴的成績慢慢回升以前的水準，雖然沒有比預期中的還要好，但確實一點一點的在進步，不僅是體能，心態也是。
我想到比賽那天，肯定能發揮更強的實力吧？
葉美晴本來就能跑得非常快了，然而，經過這兩個禮拜，她漸漸找回以前那充滿自信的笑容，信心肯定也往上提高了。
不過，我現在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鬱悶……這兩個禮拜，我不只是平常日，就連假日都要陪葉美晴練習……
所以我和蕭宛芸碰面以及說話的次數就大幅減少，平時在學校能說到話的次數基本上就跟零這個數字非常貼近，現在就連平常都沒說到話了……
最讓我更鬱悶的一點，就是我發現，蕭宛芸似乎刻意遠離我，如果視線一對上，她就會趕緊移開視線，如果不小心直接碰面的話，會以很不自然的轉彎跑掉。
從學妹那邊聽說，蕭宛芸最近好像常常心不在焉，無精打采的樣子。
所以，擔心蕭宛芸的我和學妹，決定由學妹邀請蕭宛芸到學校基本上就空無一人的屋頂吃飯，再找機會關心蕭宛芸的情況。
現在中午，在屋頂上，冷峻的涼風不斷吹拂著我和學妹。
「學長，別說什麼奇怪的話喔，要是學姊的眉毛動一下的話，學長的食指大概就以急速甩尾的方式轉彎了。」
「這太難了！妳分明是很想折我的手指而已吧！還甩尾哩！」
「再怎麼甩也只是86！」
「這跟86沒關係吧！」
真是的，學妹到底有多喜歡折我的手指？
這時，我們等待的人總算出現。
屋頂入口的鐵門被輕輕推開，熟悉的嬌小身影出現。
「學姊，妳來了呀。」
「嗨！蕭宛芸。」
「……咦？」
蕭宛芸視線和我對上的時候，突然很不自然的後退，握住鐵門的門把……準備關上。
「學、學姊！別跑啦！」
學妹敏捷地衝上去，將蕭宛芸從門縫中拉了出來。
「學妹！為什麼那個……那個會出現在這裡啊！？」
「那個是哪個？不會是指我吧？」
我好奇的指著自己。
「…………」
「不要無視我！」
「總、總之！我們來吃便當吧！我準備了很多喔！」
學妹勾著蕭宛芸手臂，僅管蕭宛芸不情願的想離開，但以學妹的腕力來看，蕭宛芸應該是不可能掙脫了。
……
三人以三角形的方式並坐，氣氛非常尷尬。
「學姊……妳不吃嗎？」
學妹看著連筷子都沒拿在手中，一直別過頭看向外面的蕭宛芸。
「喔……」
「姆唔，學長，怎麼辦啦……」
學妹因為蕭宛芸不理不采的舉動感到苦惱，向我求救。
這我也不好辦啊……畢竟蕭宛芸在避開的人就是我嘛。
「蕭宛芸，再不吃的話，我就要連妳的份也一起吃囉。」
「……請便。」
……這好像是我和蕭宛芸兩個禮拜後的第一句對話。
該怎麼做才好，蕭宛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蕭宛芸，近來好嗎？」
「……要你管。」
「妳今天考試考得怎麼樣？」
「……比你高。」
「是、是嗎？這麼說也對啦！蕭宛芸一定考得比我高嘛！」
「……還用想？」
「……岑翎，快趁現在推倒蕭宛芸啊！」
「咦……喔喔，很樂意！」
「喂！別突然抱上來啦！」
果然使用學妹是對的。
發現局勢已經改變的蕭宛芸，只好轉頭看向我們。
「幹嘛啦，邀我吃午飯，居然得和一隻連個性都腐爛到連垃圾車都不想收的笨蛋處在一起，這算什麼？該不會是想叫我跟學妹集體自殺吧？」
「……岑翎，還不快上！」
「是！」
「等一下啦！你把學妹當成皮卡丘了嗎！？學、學妹，妳也別這麼聽話啦！」
蕭宛芸拼命在學妹熱情的擁抱下掙脫。
呃，對於那種態度，不小心就又使用學妹了。
「……蕭宛芸，聽岑翎說妳最近的情況不太好的樣子。」
收回了玩笑心態的我，認真的看向蕭宛芸。
「在見到你之前一直都很好呢。」
「……」
確實跟平常一樣，言語非常有攻擊性……但這種感覺卻讓我感到喉嚨乾涸，不知該怎麼應對。
「學姊、學長，我們來吃午飯吧……」
學妹見氣氛又凝結，趕緊催促大家吃飯。
我和學妹再怎麼和蕭宛芸搭話都是被『喔……』單單一個字回應。
彷彿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冷屁股一樣。
(怎、怎麼辦啦，學長，再這樣下去根本沒有進展……)
一旁的學妹小聲和我說話。
(乾脆一點，妳把蕭宛芸帶到保健室，用妳的雙手盡全力把蕭宛芸全身邁向粉紅色的階梯如何？)
(學長―！)
(對、對不起啦！現在換我的食指有轉彎的進展了啊！)
(都這種時候了，請別開玩笑了好嗎？拜託認真想一想辦法啦！)
(但妳剛剛有幻想了一下對吧？)
(………………怎麼可能會有呢～)
(別拿著我的食指否認啊！)
「……你們在幹嘛？」
轉頭回來的蕭宛芸，看著學妹拿著我的食指的我們。
「呃……呃呃，在教學長如何折食指……」
「幹嘛教自己折自己的啊！」
「那、那學長也可以換成中指或大姆指！……自己的。」
「我到底有多被虐啊！」
「胡智宏……」
嘆了一口氣的蕭宛芸叫我。
「怎麼？」
「吶……」
她從口袋拿出一顆……白色圓球出來，伸到我面前。
「妳想做什麼……？」
這好像是那個吧？好像是可以殺人的那個吧？糟糕，快要勾起我痛苦的回憶。
「拿著這個到角落死一死吧。」
「為何！？」
「不要嗎？」
「所以說我到底有多被虐！還到需要拿這個自殺的程度！」
「……那淋上這個如何？」
「為什麼會覺得加上醬油膏就能讓我妥協啊！？」
「……那學妹要吃嗎？」
「咦咦！？不、呃呃，這個……我我我婉拒！」
突然被指名的學妹嚇到不斷後退，眼眶泛淚的抱頭低聲一直呢喃『學姊請饒命……嗚嗚……』
……怎麼回事，一拿出這顆圓球就掌控了整場局勢，已經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厲害了。
蕭宛芸看著無言的我和害怕的學妹，又嘆了一口氣，接著站起來。
「我要回教室。」
「蕭宛芸，妳飯都還沒吃耶。」
「不餓。」
蕭宛芸踏出回去的步伐。
喂……蕭宛芸……妳究竟是？
「……等一下！」
「做、做什麼啦！」
啊咧……我居然反射性地抓住蕭宛芸的手腕。
察覺自己不太對勁，我鬆開了手……
「……抱歉。」
「……莫名其妙。」
蕭宛芸摸著自己剛剛被抓住的手腕……離開了我和學妹的視線……
……我看著這隻抓住蕭宛芸手腕的手。
莫名其妙……
真的很莫名其妙……
「嗚嗚……學長，宛芸學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簡直跟叛逆期沒兩樣……」
叛逆期未免也來得太晚了吧？
「岑翎，妳沒有什麼頭緒嗎？」
常常跟蕭宛芸處在一起的學妹應該會知道些線索吧？
「……這應該是我要問學長的。」
學妹突然以尖銳的眼神仰望我。
「問我？為什麼？」
「……學長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呃呃，真要說的話的確是這樣吧。」
「……還是說，學長是裝作不知道？」
「啥……？」
不知為何，我的大腦像是被人從後面偷襲似的，有陣暈眩感。
「不……當我沒說……」
學妹避開我的困惑視線，別過了頭。
「唉……總之來吃飯吧，在想這些事情之前先填飽肚子吧。」
「嗯……學長！我今天做了很多菜色喔，請一定要吃看看！」
學妹一聽到我的提議之後，便換上喜悅的臉色，開心地拉著我的手坐下來吃便當。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放學後。
今天並不用陪葉美晴練習，因為今天是安排她休息的一天。
有些人一聽下課鐘，就拿起早就在課堂收拾好的書包衝出教室，而有些人是還在聊等等要去哪裡遊玩。
我坐在座位上，看著手機上，我寫好卻未發出的一封簡訊。
―『今天能一起回家嗎？』
一封跟不久之前蕭宛芸傳來簡訊差不多的內容。
雖然不太了解原因是什麼？但我想我還是先道歉吧，如果是蕭宛芸的話，誠心道歉應該是能得到原諒吧？只是不知道我錯在哪裡……
但在道歉之前，最大的難題就是這封簡訊發出去後，得到的回覆會是什麼？
想到中午蕭宛芸那麼排斥我，回覆很有可能是No。
但如果把簡訊內容改成―『對不起，我錯了，雖然不知道錯在哪。』的話，根本沒有什麼誠意，還很白痴……
「嘿～智宏，你在幹嘛啊？一直看著手機。」
不知何時出現在我旁邊的葉美晴，笑嘻嘻拍我肩膀。
「喔，沒事……」
「怎麼這麼無精打采的？讓我看看，該不會是被女人甩的簡訊吧？哈哈。」
葉美晴突然奪走我的手機。
喂―！
這簡訊肯定會招人誤會的啊！
在想著要完蛋的時候……
「呦！這是什麼？暱稱『桃色美少女』傳來的Love簡訊？」
葉美晴在還有班級一半人以上的學生，大聲宣傳。
內、內容完全不符啊！妳到底看到了什麼啊！？
『趕快通知張會長！胡智宏的罪行又增加了啊！』
『是―！』
『等一下！這桃色美少女有可能是顏能呀！』
『的、的確有可能，不如說請一定要是這樣！』
『『『好腐喔！！！』』』
「喂！妳們女生該不會只是很喜歡喊這句話而已吧！」
完全搞不懂結論為什麼會是這樣。
話說張會長該不會是那個人吧？……希望不是……
「美晴，還來。」
「哈哈，好啦。」
拿回手機的我，確認內容……咦？這畫面是啥？好奇怪啊？我眼花了嗎……
「抱歉啦～智宏，我不小心按到傳送了～」
葉美晴輕吐舌頭後，就飛快地跑出教室。
……
不會吧！？我連心理準備都沒做好耶！
不停冒出冷汗的我，在教室裡尋找那熟悉的嬌小女孩……
發現蕭宛芸以冷淡的視線看著自己的手機。
糟糕，肯定是No吧……
我的手機傳來簡訊鈴聲。
打開來看，答案出乎我意料之外……
―『老地方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所謂的老地方，就是離學校很遠的公車站牌。
如果要一起回家的話，基本上都是先到這裡集合。
「……等很久了嗎？」
剛到的蕭宛芸依舊很冷淡。
「還好，我腿比較長嘛。」
先說好我不是有被虐待狂的症狀，只是只要談到身高，蕭宛芸平時都會很生氣地踩我腳……
但這次……並沒有，蕭宛芸的眉頭連皺一下都沒有。
「我、我們走吧。」
我有點恍惚地指向我後方，就是我們回家的道路。
「嗯……」
就這樣，我們踏上了回家的路上。
……
很沉悶，走了十幾分鐘，對話次數還是零。
不行，再這樣下去，這次邀蕭宛芸回家不是沒意義了嗎？
「蕭宛芸……」
「……」
蕭宛芸沒有回應，只是點了一下頭。
「蕭宛芸，我想我應該先跟妳說聲對―」
「不對。」
蕭宛芸突然打斷我的話。
「什、什麼不對？我還沒講完啊。」
「……你剛剛是不是用『美晴』稱呼美晴？」
「呃呃，是啊。」
……真饒口。
似乎是這兩個禮拜都在一起練習，就順口叫葉美晴的名字了吧？
「叫學妹也是叫『岑翎』……」
「學妹姓名就只有兩個吧！？」
「叫吳顏能『吳能』……」
「真的很『吳能』，沒特別意思。」
「叫同學『同學Z』……」
「才沒有這麼失禮好嗎！」應該。
「叫老師『老師』……」
「不然是要叫什麼！？」
「叫那啥張元賢『變態』……」
「絕對不只我這樣叫吧？」
「叫我媽『伯母』……」
「這很正常吧！妳到底想說什麼啊！？」
「那我呢！」
「……咦？」
蕭宛芸的話讓我嚇到……
我都怎麼叫蕭宛芸的？呃……不就是蕭宛芸嗎？
「……沒事，我想我只是累了。」
蕭宛芸發現自己的情緒高漲，便冷靜下來。
「……」
「放心吧，我沒事……叫學妹也不用擔心我……我什麼事也沒有。」
蕭宛芸頭低了下來，我只能看見她的烏黑秀髮。
「騙人。」
哪門子沒事？這種話我會相信嗎？
「沒騙你！就算有事也跟你沒關係吧！」
什、什……
「怎麼可能沒關係！如果真的覺得沒關係的話，就不要擺出那種表情！」
跟我沒關係？妳在避開的人不就是我嗎？
我才不要在知道原因之前就放棄啊……
「哪、哪種表情……我才沒有……」
蕭宛芸細柳般的眉毛抽動了一下。
「對不起。」
「為……為什麼道歉？」
蕭宛芸哽咽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裡。
「呃，我也不知道，但是總覺得我做錯了什麼……」
……
「……胡智宏。」
沉默了些許時間，蕭宛芸停下了腳步，她帶著泫然欲泣的臉色看著我。
「嗯。」
「你……你喜歡美晴嗎？」
「呃？」
蕭宛芸的話讓我倒吸了一口氣。
「拜、拜託了，請告訴我……」
她在發抖……嘴唇也喪失了血色，蒼白的臉色讓我看了很難過……
很認真……蕭宛芸非常認真的問我。
我該怎麼回答？為什麼會問這問題？
問我喜不喜歡美晴……
我根本沒去想過這問題，基本上，我都是以『朋友』的視線去看待葉美晴。
但我想，蕭宛芸問的喜歡，恐怕是指戀人之間的喜歡。
腦海中浮現葉美晴的臉龐……
開朗、樂觀，雖然常常鑽牛角尖，一個人埋頭努力，到最後累趴。但這些都是葉美晴的優點、特色，也是我認識一年多來的好朋友。
當然對葉美晴，我是抱持著好感的……
但我不確定，這可以稱得上戀人之間的喜歡……
「我……」
回答不出來，答案在口中卡住似的。
看著我的蕭宛芸突然繞過我，往前奔跑，很快地轉進第一個小巷口。
接著沒多久，我口袋中的手機發出了來電鈴聲……
是蕭宛芸打來的……
「……喂喂。」
『抱、抱歉……』
哽咽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
「答案……可以先讓我保留嗎？因為在妳問之前，我都只把美晴看作是朋友而已。」
『……嗯。』
「現在美晴遇上了困難，我很想幫助她，雖然我應該幫不上什麼忙，但平常都不會去求別人的她，卻向我提出了請求……」
『……嗯。』
「那應該就是真的碰到困境，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我一定要幫忙，以朋友的身份。」
『……嗯。』
「相信嗎……？」
『……嗯。』
怎麼都只回答『……嗯。』而已？這根本不是對話吧？
唉……這時候該說什麼？我完全猜不透蕭宛芸心裡的想法。
『……胡智宏。』
「怎麼？」
『可以叫一次嗎？我的名字……』
「咦、喔喔，好啊……」
怎麼會突然提出這要求？
「……宛、宛芸。」
平時叫習慣了全名，要突然叫名字真讓人不好意思……
『……再一次。』
「……宛芸。」
『……嗯。』
不成聲色的回應從手機那頭傳來之後，就掛斷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