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的起源〉
羅洛梅說,當某些因素敲擊了我們知覺經驗的心理結構基礎,即我們的「自我得以與客觀世界區隔」的基礎時,我們就會焦慮。
社會心理學也指出:每個人所認為的社會都是自我的構念,這是建立在個人經驗和感知基礎上的、自我認知的社會。
當威脅不再針對枝微末節,反而直指價值標準本身,當我們的構念遭到質疑時,世界瀕臨崩潰,而我們也將無去無從、迷茫無助,恐懼便轉變成深刻而普遍的焦慮,這就是使人感到「自我消解」的原因。
焦慮的感知,是因為個人安全的基礎受到威脅,而因為有此安全警示,個人才得以在與客體的關係中經驗到自我,於是主客體的區分也因此崩解。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所在的社會往往也會有一個潛藏的、普遍認可的社會構念,這個社會構念幫助我們在自己的世界崩塌時,得以躲進另一個世界,從而免於焦慮的痛苦──相應的,我們便喪失了自己的個性,成為一個隱沒於社會之中,可有可無的一部分。
羅洛梅卻沒有這麼樂觀,他說:「在我們的個人價值與目標受到威脅時,我們便無法透過文化價值系統的參照,為自己指出方向來。」
他認為,個人經驗中的威脅,不只在挑戰他能否達成目標,而是任何出現的威脅,都在質疑他的目標是否值得追求──換言之,威脅成了針對目標本身的威脅。
總而言之,焦慮往往伴隨著懷疑與不確定,即使是看起來很微小的焦慮,比如某次期末考前的焦慮,即使它表面上並沒有否定我們的價值觀與存在價值,也同樣會引起「現實自我」與「預期自我」是否統一的不確定性衝突。
倘若我們意識到這一點,如果用有效的手段加以調節,問題便會得到解決,而如果用無效的手段,則只會讓現實帶來更強的衝突,陷入惡性循環,最終引發精神方面的病症。倘若我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焦慮,或者低估了它,它就會轉變為疾病。
焦慮會誘發病症,生理學的解釋是:這是由於自律神經系統平衡帶來的。交感神經系統掌管加速心跳、提高血壓、輸送腎上腺素到血液等,與興奮性的情感如憤怒、恐懼等連結;副交感神經則掌管消化、生長以及有機體其他建構功能,與平靜性的情感如放鬆、舒適等連結。
兩方即互相對立又互相配合,當一方增強,另一方就會變得更強,以求雙方之間的平衡。我們害怕的時候會心跳加速,以便肌肉的供血充足,增強反應的靈敏與力量,與此同時,我們也會感到飢餓。
而從另一個角度,一些病症也可以反映出我們當前的焦慮水準。在一個對於胃潰瘍的研究中,研究者驚訝的發現:病患當前的情緒狀態與胃部的活動頻率強度有關,當他恐懼時,胃部的活動減少,而他焦慮時,胃部活動急遽增加──這與胃潰瘍的症狀完全一樣。
生理機制的運作,都被認為致力於解決某種衝突情況,衝突在主觀上是焦慮,在客觀上便是疾病。
羅洛梅總結說,生病是解決衝突情境的方法之一。疾病是縮小自己世界的一種方法,隨著個人的責任與擔心的減輕,比較有機會可以成功的因應情境。
而當代人對於疾病的利用,正如同古人利用魔鬼一樣。它是我們釋放內心不安的一個媒介,因此,健康與疾病都是我們一生中,持續不斷與周遭世界調和適應的一部分。
然而,用生物學來解釋焦慮的弊端是:我們總是輕易的將現象與某種病症結合起來,無中生有的產生一些焦慮,並將焦慮簡單的當成是一個生理現象。
儘管在某種程度上,焦慮可以通過生理現象表現出來,但它們之間並不是簡單的因果關係,生理現象也並不能完整表現焦慮的各種指標,我們無法忽視焦慮對心理造成可能的認知失調。焦慮在個體中的形成原因與表現特徵,比生理特徵更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