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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星墜落】沉於悔恨之河

Dean | 2024-03-26 00:11:56 | 巴幣 326 | 人氣 166


與一如往常的平靜夜晚截然相反的慌亂,遠方傳來的哭喊與竄入鼻腔的燒焦味令人皺眉。
少女踩著碎玻璃跨越封鎖線,在幾個持槍警官的攔阻與注目下拿出身分識別。
「托勒,外聘特案調查組,編號6。」
他如是說著,而員警紛紛露出訝異的神情,只有一兩個人姑且回神取出裝置翻找資料庫做確認。
這也怪不得他們,有個穿著牛仔背心與熱褲的黑皮金毛辣妹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入現場說要做調查,怎麼樣都會讓人起疑。
少女即便是被用槍指著也毫無反應,半閉著眼睡眼惺忪的悠哉模樣咀嚼著口香糖等待審查。
「確認過了,資料沒問題。」
其中一個從資料庫翻出相片的員警如是說道,緊張的眾人也紛紛把槍口從少女身上移開。
托勒也沒多做反應,像是把眾人當成空氣一般,那雙馬靴就這樣踩著碎玻璃持續朝深處前進。
「給我簡報。」
「目標在進入案發現場的銀行已經過兩小時,熱能反應依舊處於原位。」
「平民疏散呢?」
「30分鐘前已完成,但屍體的部分尚未回收。
「目標的狀況。」
「毫無反應,目前依舊沉默。」
看員警有些緊張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保持沉默的模樣,托勒忍不住嘆了口氣幫她發問:
「...上頭有傳達其他指示嗎?」
「可以的話...希望減少人員損傷......包含目標在內。」
「......盡力而為。」
她擺擺手驅趕好不容易報告完畢的員警,對方尷尬地敬禮之後迅速離開現場,像是不給托勒抱怨的機會一般。
深呼吸調整狀態,從鬆懈的無奈下慢慢找回緊張感。
『Armed(著裝)』
她小聲的默念著,讓和煦的光芒在自己的手臂及腿上凝聚。
光芒慢慢轉變為一套樸素的銀白色鎧甲...但只有包覆保護到肩膀跟大腿的位置就止住了,應該說手甲跟腿甲?
「開始工作了。」她如是說著,然後慢慢推開那幾乎要崩解的對開木門,走入銀行的大廳之中。

在這個夜深人靜確實該空無一人的建築中,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反射著從破碎的天井照耀灑下的月光,牆面與櫃檯像是被賦予了強烈衝擊般留下無法抹去的裂痕,已經從暗紅變成黑色的血跡與冰冷無比的軀幹四處散落,寂靜的空間頓時變得肅殺了起來。
那個人...不對,那個物體就這樣屹立在場地的正中央,即便月光灑落在上頭也會吞噬一切反射的深邃黑暗宛如霧氣般不斷飄逸散去。
宛如人形的異樣之物就這樣輕輕地來回搖晃著,直到托勒不小心踩碎玻璃發出噪音的那瞬間。
迅速轉過頭來的神祕用那空洞的眼窩直盯著眼前的少女,不時發散的霧氣當中隱約可見宛如人類般的臉型與指節。
『...你...不一樣......』
像是收音機雜訊般的噪音構築成了話語,托勒也跟著訝異地瞪大了雙眼,嚼著口香糖的嘴也跟著停了下來。
『他們...只會發出噪音...不管是逃走...還是朝我攻擊......』
「...是阿,人類總是會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懼。」托勒嘴上這麼說,但看了看四周屍橫遍野的混亂現場,還是忍不住開口揶揄:「不過,我想看到屍體還無動於衷的人,應該算是少數。」
『我...獲得了力量...
可以擊退不合理阻礙的...強大的力量......』
「哼嗯~聽起來真不錯呢。
不過...伴隨力量而來的,是責任與自制。
要是沒有最基礎的基本要求的話...我想大家的反應應該不會有太多改變喔?」
『......我有力量...可以...拯救所有人...』
「或許吧...但還是有前提在。
如果你肯乖乖配合的話,我就可以早點打卡下班了。」
托勒將雙手握拳抬到胸前,把口香糖隨意吐掉,擺出拳擊的守備姿勢,視線不敢從那深淵之物上頭移開。
「現在的你...有辦法暫時收回那份力量嗎?」
『......』
那空洞如探照燈般的眼窩稍稍瞇起,只是沉默地與眼前備戰狀態的少女對視...然後如同長鞭一般的黑影從手中甩出,就這樣往著少女砍去!
明明擋住了卻還是整個人被打飛出去,托勒就這樣一路撞破隔間揚起粉塵撞在已經崩裂脆弱不堪的牆面上。
但夢魘試圖收回手時才發現無法動彈,托勒壞笑著抓緊方才揮砍過來的影手,就這樣拉著對方大把抽過來,往著無力控制自己向前飛去的夢魘的臉上狠狠地來一拳!
被狠狠揍在地上的夢魘雙瞳宛如暈眩般不斷游移旋轉著,托勒也跨坐上去不客氣地左右來回出拳痛打。
「抱歉阿,我跟治療術不太熟;光系的法術我只會這麼用。」
毫無歉意的壞笑著『Arms(右拳)!』在手甲上凝聚耀眼的聖光,出拳往著身下的夢魘痛揍過去。
光芒打在那如同深淵般深邃的黑暗上頭時,像是戳破了菌類的孢子一般,濃烈的神秘爆發而出將兩人吞沒。

『阿...對了,學校在本學期結束後,將會因為人數不足而跟他校併校,有需要輔導轉校或是就業輔助的請在填好表格後前往訓導處做生涯規畫討論...』
少年拎起書包朝著教室外走去,稍微瞄了一眼比起原先人數現在只剩下不到個位數的空曠教室,反正看似興致缺缺的代課老師也沒有要攔阻自己的意思。
他搖搖晃晃的踏出即便放學時段也只有零碎人影的校門,就這樣往著回家的路上前進。
沒有棒球隊的練習聲呼喊,也沒有管樂社吵雜的調音預備。
原本會特地集合一起在回家路上爭吵拌嘴的青梅竹馬們,如今也不付存在。
說是,我們獲得了第二次生命。
說是,在那之後已經過了五年。
即便知道,人們會向前邁進。
即便知道,人們不會沉溺在過去中。
但是,就算是知道了,內心也無法快速地接受並理解。
青梅竹馬的兩人一個已經斷了聯繫,另外一個則是在前幾天收到附有南方沙漠風景照的明信片告知近況。
拎著從便利店買來的飯糰回到家,原本燈火通明且熱鬧的家如今陰暗寂靜。
從母親的房間經過時聽到了細微的哭聲,少年只能嘆氣將飯糰擺在門口,自己下樓加熱其他東西充當晚飯。
要怪誰好呢?在這五年裡找到了彌補自己失去傷痛的新愛人的父親?還是因為組建了新家庭而搬離老家的妹妹?
明明是知道,不是任何人的錯,大家都沒有錯。
但是,那份如同木樁般釘入深處,讓心不斷淌血的疙瘩,卻依舊揮散不去。
那份無法嘶吼發洩放出,無處可去的炙熱怒火。

「剛剛那是...!?」
托勒從那一恍而過的回憶中脫出,有些呆滯地看著身下逐漸露出軀幹的夢魘。
無法理解,方才那究竟那是現實...亦或是夢的延續。
但那份心中難以抹去的煩悶...說是幻覺卻又太過真實。
還來不及在腦中釐清結論,一口氣炸出的深淵就將托勒不客氣地推上天空。
避免摔成碎片而勉強抓住天井的邊緣將自己拉起爬上屋頂;而深淵般融入夜色的夢魘則伸長了陰影拉著自己從天井中衝出,並宛如英雄電影般在水泥叢林中擺盪著離去。
「...不要鬧了,我可不知道有攝影師蜘蛛型耶。」
『Legs(雙腿)』托勒忍不住苦笑,用聖光強化腳力踏破屋頂,推著自己快步追上對方。
越來越接近之後不客氣地踩破地面讓自己躍上半空,距離不夠就模仿著對方左右踏破水泥叢林的大樓牆面,推著自己往上不斷跳躍升起。
跳到一定高度往著夢魘的腦袋狠狠的落下腳跟直擊,一口氣把對方踢到地面上。
伴隨著重力加速度的聖光踢擊,與方才一般宛如踏破孢子噴出深淵的同時,依稀可以看見那深邃的紫黑色水晶。

『所以...哥你那邊過得怎麼樣?』
『......普通。』
少年跟明顯比他還要年長的女子一起照顧著才剛學會走路的女孩,牙牙學語的模樣讓女子忍不住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偶爾也回來看看老媽吧。她還有點...不太習慣。』
『嗯...我也連絡不上爸爸...應該說已經失聯好幾年了。』
少年跟女子尷尬的對談著,有一句沒一句的來回拋接球與記憶中的熱鬧家庭不盡相同,顯得更加青澀稚嫩。
『那...哥你自己的打算呢?』
『......我?』
『嗯,媽媽那邊或許還要時間...但讓她看看孩子的笑容一定有幫助。
哥的話...之後有甚麼打算嗎?
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也希望哥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屬於...我自己的......』
少年沉默的看著女孩慢慢地用雙腳走路撲入女子的懷中,兩人嘻笑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嗯...還需要一點時間吧...我想。』
一定會有答案的;他沒有說出口,在心中如此說服著自己...想讓自己相信。
為甚麼被拿槍指著頭,在生死關頭徘徊的時候,腦袋會飄過這麼普通的回憶呢。
在學校填寫的職涯補助的表格就這樣被帶著滑雪面罩的人踩在腳底下,突擊步槍頂著自己腦袋的同時能感覺到槍托往自己腦門砸下。
虛弱的爬不起身,從地板上溢出的是...血嗎?
我要死了嗎?
在甚麼都還沒做到的情況下?
好不容易獲得第二次生命,就又要消失了?
不要
我還沒找到答案
甚麼都還沒開始不是嗎
怒火
對世間的一切感到毫無道理而憤怒
如果有力量的話,就可以擺脫這些毫無道理的事情了嗎?
憤怒地讓眼前不由自主的一片漆黑,宛如被深淵吞沒一般
四周不斷響起混亂的音調
槍聲,怒吼,尖叫聲,嘶吼,哭喊
是嗎
我獲得了力量
然後......

「給我醒過來!大白癡!!」
托勒嘶吼著,手中凝聚聖光往著夢魘胸口的水晶猛力出拳打去。
「不是甚麼都還沒開始嗎!?就這樣自暴自棄結束也太隨便了吧!
給我起來!就算沒有力量,你也能做得到吧!
就算要難看的在地上匍匐也得前進阿!人生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不可能認輸的吧!輸給那顆石頭算甚麼男人啊!給我起來!!」
將漆黑的神祕打散,手甲緊緊的抓住那塊結晶,用力地從少年身上扯開後,不客氣地凝聚聖光捏碎。
深淵般的霧氣逐漸散去,穿著休閒服的少年只是就這樣呆呆地盯著少女看。
「啊~累死人了~~」
托勒大嘆了一口氣,就這樣翻過身躺在少年的身旁。
然後看著手中的碎屑,才一臉尷尬的『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捏碎了...這樣有辦法交差嗎?應該不會扣工資吧...」
托勒懊惱的看著手裡歪七扭八的寶石?之類的東西苦惱,而少年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不斷變換表情的對方。
「為什麼...」
「嗯?」
「為什麼...要為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拚到這種地步?」
「蛤?你為什麼...因為這是工作?」
托勒如是說,但稍微思考了一下,又開口補充:
「硬要說的話...應該是覺得可惜吧。」
「...可惜?」
「嗯。
因為,你下定了決心,準備要持續前進了,不是嗎?
好不容易都踏出第一步了,就這樣結束...未免太可惜了。
有能夠踏出第一步的膽識,可是很厲害的喔。」
「是嗎...」
托勒勉強坐起身,從腰間拔起從方才的員警那幹來的無線電,通報兩人的位置要求善後與醫療救護。
「活著...」
「嗯?」
「活著...還真是辛苦...」
「對吧,不過也不是只有辛苦事啦,偶爾還是很有趣的。
覺得沮喪的話隨時來找姐姐,可以讓你免費來一發喔。」
「...哈哈。」
這個的話就先保留,少年如此笑道。
活著似乎也不壞,他聽著警笛與救護車的鳴聲,看著滿天的星斗與月圓如是想著。


本篇字數:4286
後記:
"被留下的人"一直是我想試著寫看看的題材
經歷了災難重建與五年的時間後,那些還被留在五年前尚未改變的人該何去何從...或許是一種投射也說不定
也嘗試電影中常使用到的敘事技巧“show don't tell”(意指用畫面說故事,而非讓角色自行闡述解釋)寫起來比起小說更偏向有畫面感的電影回憶閃爍…但我的文筆能不能支撐這種寫法就是其次了deadge
圈外如我甚至不確定背景能寫到什麼程度(因為都復活了所以應該沒有傷亡?冒險者以外不相關npc的死亡或治療等等)但還是盡力而為
因為寫太慢途中有很認真思考過要不要因為腳色戲份不夠打掉重寫,但後來發現我之前的創作都有這種傾向就釋懷了##

然後第一段前導寫完還沒進戰鬥+主劇情就用掉了800字,這就是兩年多沒寫東西又怠惰爬回來復健的下場
很不幸的我已經想好了第二篇接續故事,所以只能乖乖寫完pog

我想應該會有人吐槽"這跟憤怒有甚麼毛關係?"就讓我引用一下神曲當中的台詞:
"at the bottom, the sullen hatreds lie gurgling, unable even to express themselves for the rage that chokes them...into a black sulkiness which can find no joy in God or man or the universe." - Inferno (Dante), Fifth Circle (Wrath)
大致上翻譯為"在悔恨之河的河底,那些慍怒的罪人沉沒其中,無法將令他們窒息的憤怒宣洩吐出...就這樣淹沒在漆黑的郁郁寡歡中,無法從他人、信仰、甚至是這個世界之中找到一絲歡樂" - 但丁【神曲】, 第五層【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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