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史托德?是新招攬的部下嗎?還是敵人來襲?」
「敵人......嗎?」
在看見東仙似乎對他的弦外之音感到疑惑時,藍染只是露出微笑,「不用擔心,她是站在我這邊的。」
「聽起來除了藍染大人以外,我和銀都無法控制好她。」
「把她對計畫的認同說成是控制也未免太不公平了,畢竟她是我的......」
話說到一半,藍染敞開的唇瓣沒能繼續吐露語句。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應該要如何定義蕾伊加娜,但實際上他們未曾確切的交換過對彼此的定義。
就算是習慣了說謊哄騙,也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刻散播謠言。
他和蕾伊加娜之間不需要如此。
「『她』......是藍染大人的友人嗎?」
「我們的確認識了很長一段時間,比認識你和銀還要長上許多。」
東仙依然不能完全確定藍染的說詞是否在同意他的假設,但姑且是將那位他素未謀面的女性瓦史托德視作藍染的友人,而且既然藍染都這麼說了,他便認為對方沒有什麼好懷疑的。
畢竟,他也曾經有過那麼一位「女性友人」。
藍染本就沒打算和東仙細說蕾伊加娜的事,就像他也不會去和那些破面講述他對東仙與銀的看法,他沒有必要去向誰交代他們倆之間的事。不過,縱使他的說法模糊了焦點,實際上又不能算是給出了錯誤的答案。
可對蕾伊加娜而言,這絕對不是好答案——藍染想著要是她聽見這番對話,她大概會很不高興。
也許又會抓著那頭毛茸茸的蓬鬆黃髮將自己裹成一隻小麻雀。
「願意提供毛髮來讓我們進行實驗,我想可以將她稱為我們的盟友。」這麼說著的同時,藍染用眼神示意了他們身側的培養艙,「何況她也因為屍魂界的體制而深受其害。」
意識到其中一個近期經常著手研究的、那不知從誰身上取下的鵝黃髮絲正是出自藍染口中的「盟友」,東仙若有所思的看著在培養艙裡頭的液體中飄散的研究物。
「那位盟友......有什麼地方讓藍染大人懷疑的嗎?」
「你指的是什麼,要?」
「我無意冒犯,但是這個實驗似乎已經難以取得更多的進展。」
就如東仙所說,即便是將這個實驗交給了他,他的研究結果也和藍染沒有太大的差異。
從靈壓反應與靈魂構成的殘留可知頭髮的主人具有眾多靈魂融合的痕跡,然而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了。
「我認為盟友小姐無論是靈壓還是身體素質,在數據推斷上都異常的強大,但如果只有這麼一點素材,實在無法確認進一步的狀況。」
「沒有關係,要。我的出發點並不是懷疑她,也不是將她視作材料。」
藍染放下了手中的報告,他轉頭注視起那搓頭髮,「正因為她擁有異於尋常虛的特殊能力,我才會向她提出這樣的要求。只可惜我從她身上看見的東西目前並不能靠著實驗重現,這也足以證明她的特殊性。」他將手搭在椅子上,接著面帶微笑的回過頭來看向東仙,「辛苦你了,要,接下來就由我來收尾吧。」
在言語的唬弄與哄騙下,東仙不疑有他的結束了與藍染的對話,並隨著大門的關閉,聽從藍染的指示將他一個人留在實驗室裡。
待東仙離開後,藍染拉開了椅子並坐了下來,但他的目光依舊定格在蕾伊加娜的頭髮上。
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承認也見識過蕾伊加娜方方面面的獨特性。但他並不是為了將她身上的任何特殊能力複製或再現並移轉到其他實驗體身上,而是為了找出再次見到那片黑幕的方法。
他說了謊,因為他確實有懷疑,可是不是懷疑蕾伊加娜本身,而是那個只要碰觸了她的意識就會出來干涉的、身披白袍的黑髮男子。
在他砍殺後卻又救起蕾伊加娜的期間,除了精神上的難以容忍以及情感波動的拉扯以外,他思考起沒有殺死蕾伊加娜這件事本身是否已經斬斷了那個男人所說的悲劇。
藍染一直在思索他的選擇是否已經足夠扭轉那如同預言般的警告,而蕾伊加娜甚至都因他而將吊墜給拋棄,這樣的轉變令他聯想到她一直以來的頑固已經卸下,就如同所謂「摧毀頑劣」一般,他不曉得這究竟能否滿足「銘記」的條件,因為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不想讓蕾伊加娜永遠受制於「在夜裡消亡」的可悲劇本中。
由他來統治的天空,鳥兒必將擁有展翅的自由。
如果可以,他想透過再次與黑髮男子接觸來確認情況。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或許外力的解析怎麼也無法強制進入那片領域,因為很有可能只有對方才能決定出入的對象。
想到這裡,倚在椅子上的藍染表情看上去不大高興。
太多的可能性在腦海裡轉,但卻又沒有一則推斷能夠更進一步被其他證據給佐證,最後全數止步於猜想,不能如他意的煩悶令他只是盯著那縷頭髮,暫時沒有做其他事的興致。
也正因為那一抹鵝黃映入眼簾,再怎麼樣他的心情都不會完全沉入谷底。
記憶裡的清香就像是在為他提神似的,藍染慢慢的鬆開了緊蹙的眉。
至少,千百年來她無法鬆手的吊墜如今她也親自處理掉了。他覺得這個轉變很好,他甚至滿意到打算悠哉的享受這個轉變的發酵過程,調查的事情一下子也就變得沒有必要著急,心情也就無須如此躁動。
可終究,因為心裡那條底線的存在而無法徹底平靜下來。
低下頭來的藍染微微瞇起了眼,隨即隻手撐在桌上,並伸手撫上額頭。
很久很久以前,連他也遺忘的曾經,他希望自己能和普通人一樣沒辦法注意到這麼多世上的細節。
就算不去細想也能隱約察覺到蕾伊加娜身上的真相和靈王有關,這也就意味著同樣是罪惡歷史所掩蓋的不堪。若到時他親手揭開了最後一塊遮羞布,他明白自己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所以,現在還不急。
藍染的手緩緩滑落,抬起頭來時,他的雙眸映著培養艙的亮光,並裝進一絲鵝黃。
既非友人,也不是什麼盟友。
浮現在他腦海裡的,是那張過分精緻的臉蛋上頭過分柔和的神色。
氣鼓鼓的樣子再怎麼有趣,都比不上笑逐顏開的眼角與唇瓣。
只有他能夠見到的全貌,藍染說什麼也不願在半途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