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結局的痛苦〉
從來沒有?恩,這取決於你對「故事」這個詞的定義有多嚴格。想想色情片,它是世界上最主要的講故事形式之一。
電影與VCR時代的色情片主要以長片形式展開,並且盲目地模仿或是惡搞那些電影手法與故事場景。
現在,大多數色情片都是經過快速且骯髒的剪輯。但即使是這些剪輯通常也有一個最小的故事基礎。
剪輯首先建立了一個幻想場景:你的繼兄弟姊妹很有吸引力,且這不是真正的亂倫;沮喪的妻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感到痛苦。色情故事可能很低級,但卻也不可或缺。
但色情片仍然是一種流行的故事娛樂形式,它將消費者至於純粹願望實現的想像場景中。
除了一種被忽視的意義以外,其他形式的講故事與色情片不同,側重於衝突與鬥爭。
一旦達到高潮,色情片與主流的故事都將迅速失色。在色情故事中,和其他所有類型的故事一樣,一旦緊張情緒獲得釋放,沒有人願意持續徘徊在情節中。
每個人都喜歡幸福結局揭示出一個龐大而令人困惑的悖論。從字面上來看,這表明了人們喜歡故事中洋溢幸福,但僅限於結尾部分。
二零一八年的電影《噤界》將觀眾帶入了一個地獄般的噩夢,電影中的世界因為某種虛構食肉異形的入侵而人口稀少。
異形獵殺了一個年輕的家庭,將他們一個個地吞噬,直到倖存的母親與女兒突然發現了怪物的致命弱點。
這部電影的大團圓結局從惡夢般的酷刑跳轉到無畏的狂喜,中間的時間正好與女性交換一個眼神的瞬間般短暫。她們眼中閃爍著對生命的希望以及復仇的渴望。
這是一個合乎潮流、完美的幸福結局,它在故事結尾依照觀眾們的期望帶來了所有美好的感受,同時讓我們免於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新世界中,在無可避免的單調乏味中多徘徊那麼一秒鐘。
《噤界》說明了人類的詭異渴望,為了這些現實生活中我們極力避免的恐怖故事必須付出的代價;但也說明了故事中更可靠的模式。
長篇小說、電影與電視劇在最後幾頁或幾分鐘內解決了核心問題,通常很快結束就畫下句點。例如,電視劇的主要公式是每一章都有問題與衝突,到了最後,片尾彩蛋快速且果斷地揭開結局。
如同情境喜劇中,無論鬥爭與勝利多麼微小且愚蠢,仍然相當致命。就和犯罪情節一樣,到了下一集,英雄又將被捲入最後一刻才達到高潮的鬥爭中。
在對十一萬兩千則虛構情節的栽要進行統計分析後,數據科學家大衛‧羅賓遜得出以下精闢結論:「如果我們必須總結出人類講述的平均故事結構,結果會是這樣,事態每況愈下,直到最後一分鐘才好轉。」
甚至新聞節目也盡可能地符合這樣公式,他們大篇幅關注現實世界的問題,然後在最後帶來一段「無意義」的結尾──讓我們充滿希望。
這不是現代才有的公式。畢竟,「從此幸福快樂」這句話本就取自傳統民間故事童話。
「從此幸福快樂」是民間故事講述者如何在單調沉悶的幸福中快速前進的方式,使他們能夠繼續講述下一個食人女巫、狂暴巨人以及邪惡繼母的故事。
為什麼人們對幸福興趣缺缺?為什麼它讓我們如此厭煩?為什麼一旦壞人被擊敗,我們便不想繼續待在安全、真情且屬於孩童的快樂情節中?
不論答案為何,敘事心理學都顯示我們有受虐傾向。講故事的人必須停留在不好的地方才能讓我們感覺良好,一旦故事中的世界情況好轉,我們就會想盡快退出。
我們想去哪裡?有時我們想回到現實,但通常是翻頁到下一個故事,或者點擊我們清單中的下一個節目,然後潛入一個全新的鬥爭世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