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沒有問過妳的生日呢。」
「知道那個又能做什麼?」
「那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不是嗎?」
此時並沒有分清他究竟是少年還是已有成熟之色,蕾伊加娜只是瞇起鑲在面具底下的眸子,「慶祝?」她自嘲的冷哼了一聲,「那是讓我陷入無止盡折磨的開始,有什麼好慶祝的?」
見她對尋常人都該感到喜悅的日子絲毫沒有好感,藍染在注視她那寂寞的側臉時微微垂下睫毛。
「既存的事實不能改變,但是,就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妳覺得出生是件好事嗎?」
「......沒有。」
「是嗎?我倒覺得——現在能夠一起坐在這裡賞月挺好的。」
掛在嘴邊的笑容,讓那抹茶色剎那間閃動。藍染看著蕾伊加娜輕抿了一下唇後又深深吸吐,彷彿方才暫時忘卻呼吸似的。
「......八日。」
「嗯?」
「......八月八日,我想我大概是在那天出生的。」
雖然她別過了整張臉,但藍染還是加深了笑意。
「我是在五月二十九日出生的。」
「知道這個日期我也只能幫你記著,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光是這樣妳也已經為我做得足夠多了。」
在蕾伊加娜用遲疑的眼神看向他時,藍染的神色變得相當柔和,「願意告知生日可以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表達期待的方式。」
「我......」注視著不知是少年還是男人的存在,蕾伊加娜悄悄抿唇後再次扭過頭去,「我又沒有期待什麼......」
「那就由我來讓妳期待吧。」見她肩膀一顫,藍染笑著輕聲說,「我有東西想送給妳。」
後來,他送了一件和服給蕾伊加娜作為生日禮物。
到了下一年,於沒有任何曆法記錄可言的虛圈,蕾伊加娜精準的在五月二十九日和前來與她見面的藍染說了聲生日快樂。
向十刃宣布黑崎一護等人入侵的會議結束後,藍染特意叫住了烏爾奇奧拉。
從他口中,藍染得知蕾伊加娜剛從他的寢宮離開。並不感到訝異,因為這本就是他預料中的事。
在上一次刻意提及蕾伊加娜的談話裡,藍染已不僅僅是詢問了生活現況,更是特意強調了對她心理層面上的關注,為的就是讓烏爾奇奧拉明確的產生他對蕾伊加娜的厚愛與對待他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藍染很清楚烏爾奇奧拉的本質,也清楚烏爾奇奧拉會在無法理解蕾伊加娜態度的情況下,對她脫口而出他很重視她的事情,於是,她會負氣離去就是很輕易能預見的。
就算那張經常對他微笑的臉龐失去了所有表情,她心裡頭滿載的情感依舊沒有變。
就像最初那樣。
包含在外頭稍有駐足的薩爾阿波羅在內,待部下們全數離去後,藍染的眉頭依然驕傲的蹙著,可唇角的笑意卻已然卸下。
很快,又有一個他的計劃要進入尾聲了。
再度不知何去何從的蕾伊加娜算是稍微弄懂了建築內的構造,此次的遊蕩並非是迷路,但正因為如此,在稍微眼熟的道路上,她的迷茫不減反增。
她認識的人已經不多了,現在去誰那裡也都不安心。自從長年倚靠的骨堆被毀後,蕾伊加娜這才驚覺自己再沒能尋得獨自一人也能回去的地方,只得在熟悉與陌生之中徘徊到連時間都遺忘。
她早已是個被豢養的麻雀——就要在自嘲中無意識垂下眼簾的蕾伊加娜忽地又睜開了眼睛。
「都不知道該說妳是變了還是沒變......」頂著一頭紅粉的惡意朝她走來,一名破面揚著令人不快的輕蔑微笑,「被一個男人拋棄後就急著找下一個男人,妳就這麼想證明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的價值嗎,蕾伊加娜?」
看著薩爾阿波羅一面撫著鬢髮一面停在她眼前,蕾伊加娜眨了下眼,「......我倒是很慶幸你沒怎麼變,薩爾阿波羅,是男是女都沒什麼價值。」
一番語氣平淡的話語,一下子弄垮了那張標誌臉蛋的餘裕。
「曾求我收留的妳可沒資格說這種話......!」
「所以——這麼討厭我的你找我有什麼事?」
「哈,這個嘛......」
薩爾阿波羅把眼睛瞇的狹長,「妳被藍染大人給拋棄,應該不知道他準備趁著敵襲離開虛圈的事吧?」
此話一出,蕾伊加娜不由得微微瞪大眸子。
她並不是對藍染的戰略一無所知。在他們倆還交好的歲月裡,她早就對他提出的計畫有所了解。雖說後來兩人的交流全無導致她並不能確定藍染行動的確切時間,不過只要有大致的事件,她就能推敲出藍染的本意。
她不過,是想到該面對的事終究還是逃不過罷了。
「哈,看來妳被厭棄的很徹底啊!」誤以為她真的不知情,薩爾阿波羅合不攏嘴的扯著笑意,「就連自己的孩子要被推去死神面前送死都不知道吧!」
「孩......子?」聽見確實沒有頭緒的東西,蕾伊加娜的語氣頓時疑惑了起來。
「汪達懷斯——藍染大人的人造破面,是用妳的基因製造出來的,說是妳的孩子也不為過吧?」推了推眼鏡,薩爾阿波羅彷彿也在炫耀自己的成果,「他的使命就是在吸收敵方總隊長的火焰後送死,讓那些死神跟著葬送在他死後釋放的火焰當中。」
一個惡意滿盈的男人就這麼笑著看眼前的女人靜悄悄的微敞雙唇。
蕾伊加娜只是,在那些話語流入腦袋後,頃刻間,她竟不禁產生了在下一秒讓自己感到無比可悲的景象。
那是,她和藍染有了孩子並幸福的生活著的模樣。
即刻自個兒敲碎了如鏡般的癡心妄想,蕾伊加娜淡淡的看著他,「正確的選擇。除了我以外,你們誰也沒有能力扛下山本元柳齋的烈火。」
真奇怪——以為她會情緒潰堤的薩爾阿波羅蹙起眉頭來,他原先預計她的反應會更加激烈一點,畢竟藍染馬上就要不在了。
在會議後無意間聽聞藍染向烏爾奇奧拉確認蕾伊加娜的事,在門外側耳傾聽的薩爾阿波羅了解到藍染對於蕾伊加娜的出走毫無反應,這讓他思索起重新掌握她的可能。
薩爾阿波羅很清楚藍染本就不是為了安穩的當個虛圈之王才建造虛夜宮。在他眼裡,不被告知計畫也沒有被規劃為此次作戰戰力的蕾伊加娜無疑形同失寵,待藍染離開後,他之前的命令也不重要了。
先前是怕惹來麻煩的禍端才主動放棄操控蕾伊加娜的機會,要是她能繼續處於如先前那般心神耗弱的狀態,薩爾阿波羅就能如願的長久掌控這個最棒的素材。
對實驗的狂熱以及她曾傲視天下的態度,兩種追求在心頭既矛盾又糾纏不已,薩爾阿波羅一方面堅決不承認她的復活是多麼的與不朽契合,另一方面,他實在無法抗拒這個理想的不死,這讓他再一次的將她評為不讓人稱心的該死女人。
蕾伊加娜不變的冷漠神色,讓薩爾阿波羅滿意的打算就這麼結束這回的試探。
本就只是來碰碰運氣的他瞇起了眼睛,他可沒蠢到動用武力跟她起衝突。只要藍染一走,他深信自己有的是時間再度讓蕾伊加娜失去自理能力。
擁有再怎麼完美的肉體,她終究是個女人,一個無法抗拒男人庇護的女人——當雙腿都要邁開時,薩爾阿波羅忽地從拒絕一詞聯想到井上織姬的能力,這讓他有了新的主意。
「還以為妳會因此而哭著又說不想活了呢。」
「我是不想,但你也沒有能力實現我的願望。」
「是嘛,虧我還替妳想了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
見她有興趣,薩爾阿波羅勾著嘴角慢慢說,「妳聽過的吧?烏爾奇奧拉負責的那個人類女人?」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示意他繼續說,他便也接著說道,「她的能力是萬象的拒絕,拒絕的是現象的存續,妳那超乎常理的不死或許也能在她的拒絕下被消滅。」
蕾伊加娜稍稍瞪大的眸子,她並不擔心薩爾阿波羅見此狀怎麼想,不過當她從烏爾奇奧拉那裡聽說過織姬以後,她其實就有想過這個可能,只是她不能確定可行性高低。
如今,就連身為虛圈最有才華的研究者都向她提出了這個假設,這簡直成了她的定心丸。
「你有幾成把握?」
「那是規格外的能力,沒有人知道結果,而妳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
彷彿只是基於研究者的角度在給予她意見,不過蕾伊加娜老早知道薩爾阿波羅不可能懷著善意,至少對他以外的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真要說的話,她從他身上嗅到的一向不會缺少「弄死她」的意圖。
「把這個告訴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妳還真是討厭我啊。罷了,就研究而言,我當然是有利可圖才這麼說的。」
「一直在追求我這般不死的你,沒道理在弄懂以前摧毀掉吧?」
薩爾阿波羅哼笑了一聲,「請不要誤會,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要放棄追求。」他隻手按著眼鏡,「要是妳沒死,我就能知道那個人類女人的能力也不過爾爾。要是妳真的因此而死的話,她的能力就更有研究價值了。」在白光於鏡片上一閃而過之後,他又接續說道,「真希望她弄死妳的時候能留個全屍,妳的身體我可還要用呢。」
面上的表情是沒有動,蕾伊加娜只是眨了幾下眼。
「......我是沒有想過要走的多體面,但被變態糟蹋屍體也不在我的預想裡。」
「怎麼,妳這不是還在考慮死後的事嗎?」
「我只是覺得不可能有誰辦得到,不過......」
眼簾一沉,蕾伊加娜垂下頭,「如果我真的能夠再也沒有意識......」抬起頭,映入茶色眸子的是惡質的期待,「......那麼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笑的合不攏嘴的薩爾阿波羅彷彿像是已經規劃好要如何折磨並利用蕾伊加娜的遺體,儘管他甚至還未能肯定織姬是否能夠讓她的不滅劃下句點。
起碼這個時候,他還相信他屆時會有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