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嗓音不絕於耳,戴著面具又直盯月牙的蕾伊加娜看上去沒有在聽,可一字一句都牢記在腦海裡,甚至記的比藍染還要仔細。
「為什麼......」
「嗯?」
「為什麼你——一直來找我?」
看著那雙茶色的眼正注視著自己,藍染只是淺淺一笑,「妳可沒有趕我走。」
「以前趕過。」
「那是以前。」
「......你喜歡被扔下去隨時都能跟我說。」
「妳這是一直記著我的喜好——還想幫我實現的意思嗎?」
那沉默的一瞥沒有震懾到誰,蕾伊加娜對著那張笑臉低語,「......我現在就能實現你的喜好。」
「但我的喜好是希望妳別扔我下去。」看著她愣住的模樣,藍染也稍稍抿唇停頓了片刻,而後他狡猾的笑了,「我還沒看完妳的臉,我可捨不得走。」
眼神一沉,蕾伊加娜瞇起眼來,「意思是等我拿下面具後你就要走了?」
「妳不會以為面具拿下來就能敷衍了事吧?」藍染抬頭望向天邊的月,「妳生成什麼樣貌,笑起來如何,生氣起來又是如何,聽到什麼樣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全部都要在我的掌握之中才行。」回過頭來看身旁的女性,他又勾起嘴角,「就像妳一直在探測我的所有一樣。」
詫異硬是將喉頭的話語哽住一陣,而後蕾伊加娜才緩緩開口,「......你是要說這一切都是我有意促成的?」
「不。」藍染的眉眼放的很柔,「是我們一起促成的。」
沉默再次在兩人之間擴散,可對藍染來說,那雙一瞬閃動的茶眼倒是如喧嘩般傳入他的心頭。
「......沒朋友的人才會說這種話吧。」
「妳不也沒有嗎?」
「先說好,我沒打算當你的朋友,死了這條心吧。」
此話一出,反倒讓藍染的笑意加深了,「太好了,我也從來就沒那麼想過呢。」
時至今日,蕾伊加娜偶爾還是會想起當時這句話。
她一直想知道肉眼可見孤單的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回過神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然改變。
意識到時間變化的蕾伊加娜感到很吃驚,即便她不善認路,但憑藉對靈壓的強力感知總讓她能順利找到目標,而現在她卻在這迷宮中無意識的迷失了,彷彿自己的認知有哪裡出了差錯,就連原先的思緒都緩慢到像是中斷似的,逝去的時間裡自己似乎什麼也沒做。
鏡花水月——當藍染的身影再次出現於腦海中時,蕾伊加娜理解了眼下的狀況是從何而來。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在此時干擾她對時間流逝的感受,原先她設想這是為了讓她錯估他離去的時機,然而只要一凝神,她就能感覺到藍染還在虛夜宮內,即便清楚他肯定有所圖她卻也沒能想清他的目的。
在搜索藍染位置的過程中,她察覺到有幾個平常就極其微弱的靈壓此時已經一點也不剩,倒是又多了幾個從未見過的靈壓,以及應當是十刃的存在正向著未知的來客前進。
雖然蕾伊加娜沒有見過,但從敵人來襲的消息來看,她認為那些她不熟識的靈壓就是黑崎一護等人,尤其靈壓最為強大者肯定就是黑崎一護。不過,破面這一側的人選她反倒毫無頭緒。
說起來,她並不知道藍染究竟打算留下多少,又會留下哪幾位十刃。
再度側耳「傾聽」靈壓,蕾伊加娜能確定所有十刃此刻都還在虛夜宮內。而她記得藍染親口和她說過,被遺留在此處的十刃將會成為黑崎一護的養分。
她只是,稍微有點在意自己熟識的對象是否也將灰飛煙滅。
抬起頭來,蕾伊加娜能感覺得到烏爾奇奧拉和織姬的靈壓在一塊兒,反倒是有個靈壓獨自待在老地方,想必仍埋首於自己糟糕的興趣而無法自拔。
雖然剖開自己身體後還愉悅的在其中翻攪與欣賞的模樣著實讓她對這男人有點怕了,不過事到如今恐怕也只剩他更加在意她的存在,也才會好好聽完她說的話並給予回應了。
「別一直不請自來,我這裡可不是收容所。還是說,妳做好準備成為我的所有物了?」
「......明明你也常常來找我,還以為你挺喜歡跟我說話的。」
「呵,這誤會可大了,我更喜歡妳躺在那裡的樣子。」
順著他手指著的地方看去,擺放在那裡的是她曾經躺過的手術台,蕾伊加娜回過頭來對他眨了眨眼。
「躺著就免了,我站著就能說。」
「所以妳想幹嘛?我可是很忙的,我得準備好陷阱來引誘入侵者,要是來的是稀有的個體就好了。」
「我照你說的去接觸那個孩子了。」
「是嘛。」面無表情的薩爾阿波羅放下手邊的事務,轉過身來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過眼前的蕾伊加娜,他這才揚起嘴角,「看來——那個人類女人的能力也不過如此。」
見到蕾伊加娜完好無損的樣子,雖然薩爾阿波羅一方面可惜於她的不死沒有被攻破而害得自己無法成為最完美的存在,一方面又狂喜於他最初的眼光果然沒有看錯。
「但我也不是沒有任何發現。」
「妳沒可能平白無故說給我聽吧?」
「我也有普通的聊天的時候啊。」
「所以呢?」
「不過你有這種認知真是太好了。」
蕾伊加娜直勾勾的看著不悅漸漸蒙上臉的薩爾阿波羅,「來做個交易吧,像以前一樣。」
「饒了我吧,每次吃虧的可都是我。」
「你有這種認知真是太好了。」
「......妳又想做什麼?」
「我想知道這次作戰的人員配置。」
一掃不愉快的臉色,薩爾阿波羅挑起眉來,「怎麼,妳要參戰?記得別燒了實驗室。還有,幫我留敵人的全屍,最好不要烤熟了,不然我會很困擾的。」
「我不打算干涉任何戰鬥,現在是,以後也是。」蕾伊加娜微微垂下眼簾,「我只是想知道有誰會被留在這裡應戰。」
薩爾阿波羅看她修長的睫毛試圖掩蓋茶色眼眸裡的什麼,他就是冷哼了一聲。
「反正藍染大人不在就是了。」
「......你還想交易嗎?」
「跟去現世的只有前三十刃,滿意了吧。」
雖說談起話來恣意的很,不過到底薩爾阿波羅也不敢真的惹怒蕾伊加娜,他不過是在發洩方才被藍染發現自己使喚葬討部隊回收三位數破面的不愉快罷了。在她可能會失去耐心以前,他便馬上把知道的資訊據實以告。
他可不想再被抓著脖子往牆上撞,除了痛以外,更重要的是那樣會弄髒衣服。
前三十刃的消息在蕾伊加娜腦海裡轉了一圈,她很快的整理出這三名破面皆為瓦史托德的共通點。不過,她更加在意的是說出此話時薩爾阿波羅面上的表情。
那無動於衷的簡直在說與自己毫不相干事情的模樣,令蕾伊加娜不由得雙唇微敞。
「......你沒有怨言嗎?」
「哈啊?」
「你沒被選上不是嗎?」
白光閃過鏡片,薩爾阿波羅低下頭來推了推眼鏡,「之前我還不信,不過現在是信了......」抬起頭,他癟著嘴說道,「妳那本來就沒多少知識的腦子被我切的更笨了!」見她不明白,他接續道,「難道我看起來跟妳一樣很景仰藍染大人嗎?」
「景仰?」未曾存在的情感讓蕾伊加娜一愣,「我為什麼要那樣?」
「我換個說法吧......」薩爾阿波羅挑釁的瞇著眼睛,「妳愛他。」
冷的宛若凝滯的表情沒有改變,可睫毛微顫的瞬間還是被捕捉到,這讓薩爾阿波羅揚起得意的笑。
「說中了啊。」不顧蕾伊加娜眸子一沉,他低下頭來喃喃道,「再怎麼強大也不過只是個女人......」他隨即伸出右手往旁邊一攤,「無論是感謝、尊敬、愛慕還是仇恨......其他十刃對藍染的那些無聊情感我才不管,我只要能繼續研究下去就行,藍染大人也是知道這點才把我安插在這個位置上的。」
他並不像是在說謊,因為蕾伊加娜很清楚對於難以信任他人的藍染來說,周身環繞著不信之人是家常便飯,這麼一來就算薩爾阿波羅的態度不忠,對藍染而言也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只要他的功能有符合他所需即可。
「不過還真是意外,這種程度的事妳應該要看得出來才對......」薩爾阿波羅不滿的雙手抱起胸,「妳和以前差的多了啊,蕾伊加娜,是在沉迷於藍染的時候燒壞腦袋了?真沒想到妳居然淪落到和那些白癡女人一樣的等級,真令人失望啊。」
蕾伊加娜並非是因為理虧才沉默。打從第一次和他說話時,她其實就知曉他那口蜜腹劍的性格。只是,她本以為同為研究者的他,至少會跟藍染有那麼一絲相互了解的可能性。
以為他會,稍微因為自己被理解者拋棄而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