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久前才遭遇敵襲的瀞靈廷再度受到重創。
流魂街尚且安然無恙,但仍舊不清楚了發生了什麼的居民一言一行都散發著不安,為數不多仍在此駐紮的死神腳步一個比一個慌亂,一陣陣爆炸與震盪讓人們彷彿已見到末日來臨之景,猛然一看瀞靈廷的遮魂膜甚至被不明的大量漆黑物體打破並侵入,更是讓所有人的生活亂了套。
此時,只有一個身穿紫色和服的女人不慌不忙的朝著人群的反方向緩慢前行。
那撼動大地的搖晃對她來說不足為懼,她只是抱著剛摘採的鮮花,就像平常那樣,本就不打算理會爭戰傳出的任何聲響。
周遭居民早在剛與她接觸時就知曉她的異於常人,不過她看上去不僅年輕貌美,平日裡又溫柔開朗,誰也不會去過問她的經歷,待她與普通人無異。
只有女人自己知道,自己並不是普通的被帶往屍魂界的。當重新睜開眼睛時,她只覺得醒來後的自己異常平靜。
回憶裡頭的過往都是如此的遙遠,彷彿已成了他人的記憶,她既不氣不恨,也已經不痛了。
唯獨想起那人時,她的胸口每每都會暖和的令她幾近熱淚盈眶。這讓她知道,那份情感至今依舊最為深刻而真切,並且屬於現在的自己,不是需要留在昨日的渾噩。
但她明白,那個人,藍染惣右介已經不再愛她了。
他是不會回頭的男人,他也已在曾相知相惜的所有時間裡珍惜著她,她已經沒有立場,也不願再去束縛他什麼了。
看著懷裡的白花,眼簾微微低垂,女人不可否認的承認自己心中因此留有遺憾。
畢竟,他是第一個在喊她名字時臉上還帶著喜悅的人。
興許是爆炸引起的強風,身後的人們驚叫著,女人面上沒有一絲驚恐,只是注意到腳邊有一株白色小花正被強風摧殘,她便下意識的蹲下身子為其擋風。
神色平淡的宛如今天也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稀鬆平常,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
百萬年前就因被注入過量的虛,進而導致被魂魄集合體主導身軀。在受到重創、虛的部分就此剝離之際,身體的防衛機制終於得以搶回主導權,最終被藍染殺死的,其實是一直未被歲月侵蝕而得以保存的肉體。
在空座町甦醒時,她已經是魂魄狀態,自己早該腐朽的肉身也隨之化為灰消逝。完全感受不到藍染靈壓的她,察覺到的是其他死神們的健在與聚集,意識到這點的女人明白他的願望並沒有實現,而她,便也對此地沒有留戀的前往亡魂該去的地方,就在名為流魂街的所在地,她像個尋常百姓一樣住下。
忽地,女人瞪大了眼睛,連唇瓣也止不住微敞。
靈王力量的洪流尚在侵蝕瀞靈廷,可她卻能肯定馬上就會安然無恙。
熟悉的叫她那釋然的面容都要崩塌的氣息就在遠處毫不掩飾的擴散,當她抬起頭的剎那,半空中如她預想的那般出現了極其巨大的黑色棺木,在建構完畢後又如鏡面般碎裂四散,方才那股洪流也就此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是遠方挾帶人潮的祭典,依然如此令她澎湃。
尋不得那個男人的定論,也在此刻煙消雲散。而他的承諾,始終如一。
「世上大概只有我見到棺材時會如此高興吧。」低下頭,垂下眼簾的女人微笑著。
輕輕拂過那朵白花的花瓣,彷彿在向其告別,又好似在打招呼,她站起身來,又重新抬起頭來望向那片天空。不過,她已悄悄閉上雙唇,就連目光也是如此鎮靜澄澈。
此時,又一個死神匆忙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而女人就在他完全沒注意到之際一聲不響的順手抽走了他的斬魄刀。
她還是不怎麼會揮刀。
歷經久遠的時光而重新回歸一個完整的靈魂個體,她喪失了虛的力量,並且因為來到流魂街後從沒有琢磨於訓練和調整,她至今尚未習慣這個狀態,也不著急於習慣。但是,這並非表示她的實力上限因此下降。
事實上,虛的存在長年抑制了她自身擁有的天賦,甚至可以說是花費大半力氣運用後者對抗前者,當虛的干擾消失以後,她反倒能到達更高的境界。只不過,她終歸是荒廢了自己的力量百萬年,如今的她確實是大不如前了。
可區區雜魚對她來說並不構成威脅。
沖天的紫色靈壓在女人眼裡映的如此美麗,儘管只有一瞬也足矣。
繼續向前走,她握著刀朝著瀞靈廷城牆邊遺漏的少量餘孽前進。
用刀絕非她的第一選擇,但在不想洩漏靈壓的情況下,她別無選擇。
靈魂的劇烈變化使得她的靈壓與氣息有所改變,她自知若是使用力量,就算是藍染也認不出她來。
「......真傷腦筋。」閉上眼睛,女人一面走一面提起了刀,「我啊......」重新睜開眸子並瞇起,她略帶歉意的笑著使用飛鐮腳猛地來到目標身側,「可不想承認分了手的男人的確不再在乎我這種事啊——!」
落腳的瞬間,刀光閃過卻不見動作,一整排敵襲就這麼在眨眼間被斬成碎片,接著在頭也不回的女人的身後化為灰飛散。
她左手捧著的花,輕輕搖曳著,一塵不染的。
若不是當時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借了刀去用,死神們也不會在敵人襲來的危急時刻還特地把一個流魂街的居民牢記在心裡。
仍舊身穿紫色和服的女人,在死神們分發真央靈術院宣傳單時,也被塞了一張到懷裡。
「只要進來就讀,之後也能跟我們一樣成為十三番隊的隊員,就能拿到斬魄刀了!」死神笑著對女人說道,「這麼一來妳也不用偷拿啦!」
聽著隊士調侃自己,卻又神色真誠的邀請她加入,女人注視了他的臉片刻,又低頭看了看宣傳單,而後她抬起頭來望向天空。
今日的陽光是如此的明媚。
她第一次在流魂街見到藍染時,似乎也是這麼美好的日子。
而且今天絕不會下雨。
女人還記得自己曾殷切的期盼自己能夠與藍染一同在屍魂界生活,也記得他曾經描述過的、屍魂界的一切,十三番隊的日常故事也一直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也許她能夠在那裡交上許多朋友也說不定——如今孤身一人的女子,想著的是獨自跨出有別以往的那一步。
自從世界徹底恢復平靜以後,她便感受不到藍染的靈壓了。
那一日竄起的紫色靈壓是尋常死神無法消滅的,女人認為那是崩玉融合的成果,藍染當年理應是受到某種程度的封印,才會展現出分明強大卻範圍受限的靈壓,而現在他肯定因為死神方難以處理他而被關押在某處。
也許,就在瀞靈廷內也說不定。
蔚藍的天空,令女人想起在他們最後一同共度的幻象裡,藍染的神色是如此的悲憤。
她不清楚如今的他在想些什麼,又懷有怎麼樣的心情,只是像他那樣的人被任何方式限制住了,絕對是不好受的,所以,她想為他做點什麼,就像他總是會為她做的那樣。
根據那股靈壓量,她認為藍染還是能夠感知到她在做些什麼,儘管他大概認不出她的靈壓了,但是,她還是想讓藍染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也是能夠幸福而平凡的生活著的。
從今往後她打算這麼活下去。
「麻煩替我報名吧。」
「喔喔!沒問題!但是,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啊?」
「名字......」
忽地一愣,將已經死去的名稱吞回腹中,女人看著隊士期盼的目光,她緩緩眨了下眼。
她再也不是那個滿是不甘且悔恨的瓦史托德破面,她不再是蕾伊加娜•特利斯塔,也不會有人這麼叫她了。
「我的名字是......」憶起百萬年前就為了嶄新生活而決定好的新名字,女人微微一笑,「火途冶和乃(ひみや かず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