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始解?」聽見和乃這麼說時,雛森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
晨間,雛森才剛與和乃打招呼,就從她那兒聽說了她的斬魄刀突然無法始解一事。
之前隊上舉辦的訓練讓席官們在相互切磋的同時也向基層隊士展示始解的解放過程,雛森記得和乃的斬魄刀就和登記在書面上的一樣名為「共命迦樓」,不光是因為她們關係要好的緣故,雛森特別記下的原因是和乃的始解是異於常人的兩把刀。
只不過,當時和乃只展示了共命迦樓的始解型態以及解放語,雛森也只看見和乃在解放斬魄刀的瞬間,用左手橫著拿在胸前的斬魄刀被白色的灰燼纏繞,隨後她便伸出右手從中取出了另一把刀並俐落的以交叉之姿向身後劃下,將灰燼一掃而去,之後她就沒有再進一步演示什麼了。
據和乃所言,她不再動作的原因是出於安全的考量,說是除了見血以外沒有辦法使用能力而讓大夥作罷,因此雛森也不清楚她的斬魄刀擁有什麼樣的力量,無法據此推敲刀子的性格,就也難以理解她的刀究竟在鬧什麼彆扭。
「不管我怎麼叫都沒有反應......」看著手中握著的斬魄刀,和乃輕輕伸手撫了幾下,「明明解放語就是『甦醒吧(目覚めろ)』,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和她一樣沒有頭緒,也始終尊重她不想一五一十說出能力的隱私,愛莫能助的雛森開始思考自己平日是如何與飛梅相處的。
「和乃小姐之前是怎麼和共命迦樓談的呢?」
「妳說和他們談談嘛......」
「和乃小姐?」
那並沒有想要掩藏的遲疑在語氣之中表露無遺,令雛森不由得感到困惑。和乃明白她的不解,於是她即便心思還在轉,也沒有讓沉默在倆人之間擴散開來。
「小桃,妳和飛梅的關係好嗎?」
「是的!啊......難道說,和乃小姐和共命迦樓......」
「不,我想我們的關係甚至好過頭了。」
看著雛森再度滿面疑惑的眨著眼,和乃只是輕輕的抿著唇淺笑。
「......小桃平常也會和飛梅普通的聊心事嗎?」
「有時候確實會那樣呢!」
「就算是自己的斬魄刀,不會覺得那些事情難以啟齒嗎?」
就像是因此而想起了什麼回憶,雛森不自覺的露出笑容,「有些事的確不是那麼好開口,飛梅也會罵我太懦弱,但是,比起說出口的害羞,知道飛梅也會用她的方式來關心我,總是讓我感覺能和她聊聊實在是太好了!」
那率直的模樣讓和乃總算是真的沉默了下來。
她的腦海迴盪著雛森的話,她的目光停留在刀上。她想著,原來一般都是這麼和斬魄刀互動的。
相互關心、相互坦承、相互理解......想到這裡,和乃垂下了眼簾。
斬魄刀的形成本就與自身有關,是個人魂魄的體現,或許是她的不願卸下心防,進而導致了她的斬魄刀具有同樣的倔強。
其實她這個人,總只要一句話就能把她逗得心花怒放。迦樓大概也只是需要她的一句話便足矣。
尚在聽雛森分享自己的故事,和乃依然保持著笑意,卻在不經意間摻雜了誰都發現不了的憂傷。
但此刻迦樓肯定感受到了。又或者說,他們本來就共享著心情。
共享著即使心知肚明卻被和乃全盤否認的心情。
將斬魄刀至於腿上,盤坐著的和乃雙手輕按在刀上,她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的斬魄刀好一會兒,連髮絲垂落也沒有注意到。
在與雛森談話後,縱使她本就認為解方只有如此,但她仍是等到這種時候坐刀禪被他人肯定後,她才終於決定試試看。
她已經好久沒有和共命迦樓說說話了。
這並不代表他們討厭彼此,但確實是因為有了爭執,和乃才停止再和他們溝通的。
拒絕交流的是她才對。
垂下眼簾,彷彿在做心理準備似的,和乃緩緩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心神沉入一片漆黑之中。
「在嗎?」
「......」
「迦樓羅?優波?」
「......」
沒有人回應她,可幽暗卻忽地如鏡面碎裂般散落一地,藏在後頭的,一如既往的是一間座落於林間的日式小房子,然而,今日不見周遭繽紛的花田,也不見草木的綠意盎然,更不見一絲陽光與溫暖傾落,僅有傾盆的暴雨將一切籠罩的灰濛。
望著黯然失色的房屋,和乃站在原地發愣。
她還記得,當時她就是在雨滴落下之際從這個世界逃離的,如今連花兒都被過量的雨水澆灌的枯死,池塘裡的魚兒也全數暴斃,就像是在控訴她的不作為一樣,就像她現在只是沉默的站在大雨之中一樣。
「妳究竟要看到什麼時候?」忽地,一道沉穩的聲音從房屋裡傳來。
留有一頭淺棕色短髮的少年牽著同樣髮色的捲髮少女走了出來,他們的下半身如同鳥禽,腳掌卻全是白骨,就連沒有牽著彼此的另一隻手,也都是比尋常人類大上許多的骨骼爪子。
少女顯然想說點什麼,但僅在面上留下焦急的神色,不停在和乃與少年身上來回看著,而少年的神色陰沉,緊蹙的眉頭就像是在壓抑著隨時會傾瀉而出的情緒。
和乃沒有說話,亦沒有前進,就如眼前的倆人一樣,在映入雙方的眼簾以後,誰都沒有朝彼此前進一步。
她知道,優波迦樓羅——少女一語不發並不正常,她平日裡是個像麻雀一般嘰嘰喳喳的孩子,她肯定是被迦樓羅——少年給叫停的,正如眼前所見,對她感到憤怒的一直都是迦樓羅。
「又要像欣賞劇目那樣,只是靜靜的看著我們掙扎嗎?」清秀的雙眸怒視著和乃,迦樓羅幽幽的輕笑道,「我們的神還是這麼的不食人間煙火啊。」
也不知是否因為雨水拍打的疼,和乃的呼吸變得重了些。然而,她還是保持著平日裡面對他人時會掛在臉上的淺笑。
「我只是——在思考要怎麼做你才不會這麼生氣......」
「妳可以慢慢想沒關係,我和優波一輩子都不會打擾妳。」
「迦樓羅......」
如雨滴般的冰冷在迦樓羅的面上表露無遺,他壓低了眼簾蔑視著和乃,「只因為我們是妳的斬魄刀,就得在最近的地方,承受妳顯而易見的不信任......」
儘管優波努力的克制自己說話的慾望,但她卻怎麼也沒能忍住哭泣的衝動。當她吸起鼻子試圖阻止在眼眶打轉的淚流時,迦樓羅握緊了她的手,這讓她不由得滴落斗大的淚珠。
「多麼令人不快!」在優波哭泣之際,迦樓羅依然不想落於下風的逞著高傲,他的嗓音卻忽地有些哽咽,「我們只能別無選擇的讓這樣醜陋的世界成為我們的全部......!」他那尖銳的白骨猛地一指,「是妳的漠視——造成的結果!」
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和乃看向了自己的腳邊。
那是一朵已經腐爛的白花。她還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倆人時,他們三人一起種下的。
優波笑得傻乎乎的將不知從何處尋得的種子交給和乃,而和乃本要乘著這股好意把種子種下,卻見在一旁的迦樓羅始終沉著臉並沉默不語,見此狀,她不由得輕笑,拉著他一塊兒蹲了下來,在他面露些微的詫異之色時,和乃已將土給挖開,並把種子交到他的手上。
就像優波那樣,對著初次見面的人綻開比藍天之中的晨光都還要燦爛溫煦的笑容,迦樓羅注視著和乃,手裡的動作既不利索又怯生生的,是和乃覆在他的手背上,面色冷淡的他這才在一愣以後一語不發的與她一塊兒把種子埋進土裡並小心翼翼的填平。
和乃記得,迦樓羅一直都是安靜沉默的孩子。但她知道,那個時候,他的心也許就同時悄悄發芽了也說不定。
他原本只是一把刀而已。
原本只是一把不具備心的刀。
迦樓羅的眉心蹙的嚴實,就連目光都要扭曲,「妳口口聲聲說重視的朋友——護廷十三番隊的那些死神算什麼?我們——我和優波對妳來說又算什麼——?」垂下頭的和乃彷彿在默認他心中最糟的猜想,被進一步激怒的迦樓羅嘶吼道,「妳就——那麼喜歡那個傷透妳心的男人——那個一再捨棄妳的藍染惣右介嗎?」
沒有被任何人看見的、和乃低垂的面色,此刻正因為迦樓羅此番言論而蒙上冰冷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