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 森林之王(上)
「根據妖氣，妖狐應該在這附近。」
嵐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三人循著妖氣一路尋至野外。爺爺在善郎的地圖上施法，地圖上只會出現要善郎收服的妖怪，妖狐是在途中遇上的，並非在計畫之內，因此地圖上不會顯示。
這時，從草叢裡傳來陣陣聲響。
嵐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三人屏氣凝神，嵐忽然向前，往草叢裡一撲。
「哎喲！」從草叢裡傳來叫聲，嵐從草叢裡走出來，手裡提著一件綠色的東西。
「真是！」嵐把那東西往地上一扔，「還以為躲在這裡呢！」
小穗：「這是‧‧‧河童？」
那團綠色的東西是個身形瘦小的河童，被嵐這麼一摔，坐在地上揉著頭直呼：「好疼‧‧‧」
善郎見狀，忙上前問：「還好嗎？」神色甚是關切。
河童摸著頭，看一眼善郎，「你看得見我？」
善郎點頭。
嵐嘆：「還沒找到妖狐，卻先找到這小東西‧‧‧」
河童一愣，「你們在找妖狐？」
小穗忙說：「是啊！你有看見嗎？」
河童：「當然！牠最近都在森林裡，森林裡的妖怪都被搞得水深火熱了‧‧‧」
善郎忽問：「你要不要喝水？」
他見河童一身乾燥，說話時看起來也很虛弱。
河童聽了，大喜：「可以嗎？」
善郎輕輕一笑，從包袱裡拿出水，遞給河童。河童一把接過，卻不喝，而是將整瓶水一股腦兒的淋在身上。
「呼~得救了！」河童身心舒暢。
嵐：「你剛才說，因為妖狐，森林裡的妖怪都在水深火熱，這是什麼意思？」
河童看著善郎：「多謝你的水。為了答謝你，我就跟你們說吧！且你們竟然看得見我，足以證明你們不是一般人。森林裡一直以來都住著許多妖怪，這裡很少有人類出沒，我們一直在此生活。後來山神大人發現了我們，雖然我們是妖怪，但一直在森林裡安靜的生活著，至今並未給人類添麻煩。於是山神大人便讓我們繼續待在這裡，沒有用神力將我們消滅。
山神大人待我們這些妖怪極好，祂很受我們妖怪的愛戴。但不久前‧‧‧妖狐來到森林，牠不想屈於山神大人之下，想取代山神大人，成為森林之王，於是便跟山神大人宣戰，雙方打了起來。最終當然是由山神大人獲勝，不甘心的妖狐逃了出去，據說一直在偏僻的山區一帶騷擾人類，近來不知為何忽然遇到強敵，妖狐便又逃回森林了‧‧‧」
一定是指前些日子與妖狐一戰那時，三人均想。
河童：「妖狐回來森林之後，開始攻擊其他的妖怪，將大家身上的妖力都吸盡了‧‧‧我本是待在河裡的，為了躲避妖狐，不敢回河裡，才會脫水成這樣‧‧‧為了找水，我才從森林出來，到這一帶。山神大人這陣子不在森林裡，沒法保護我們，並不知道妖狐又回來森林作亂‧‧‧現在森林裡的妖怪逃得逃、躲得躲，因此我才說森林裡的妖怪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正好！」嵐一拍手，「我們正在找妖狐！你替我們帶路吧！」
河童奇：「你們找牠幹嘛？」
嵐：「我們是除妖師，要將妖狐送回妖界。」
河童大驚，顫聲：「你們是‧‧‧除‧‧‧除妖師‧‧‧」
嵐：「是啊！快替我們引路吧！」
河童一聽，拔腿就跑，嵐一個閃身，又將他提了回來：「你要跑去哪？」
河童：「我曾聽說，除妖師是負責將在人間的妖怪送回妖界‧‧‧也就是說，你們會將我們這些住在森林裡的妖怪，全數遣送回妖界‧‧‧」
嵐聽了，不及細想，點頭：「是啊！」
河童：「既然這樣，我不能替你們引路。」
嵐大奇：「為什麼？你們不是因為妖狐，正處於水深火熱嗎？我們要來替你們解決妖狐欸！為什麼不替我們引路？」
河童：「如果要回妖界，我們寧可繼續在森林裡，過著躲避妖狐的日子。山神大人對我們極好，大家在森林裡生活的很和平，我們只想一直跟山神大人住在森林裡，不想回妖界。」
善郎問：「你們為什麼不想回妖界呢？」
河童：「據說妖界分成上界與下界。妖力強者至上界，弱者至下界。森林裡的妖怪大家相處習慣了，都是一家人，但妖力都不同，至妖界一定會被分開，分為上下兩界。且聽說在下界的妖怪只要努力修行，妖力達到一定之後，就可以前往上界，因此下界據說充滿競爭壓力，妖怪們各個勾心鬥角，要搶著擠進上界。在人間我們不會有這樣的分界，能同處一處，大家都是一樣的。在森林裡能共享和平，誰也不想離開。你們來森林，想必除了妖狐，會順便將所有妖怪都送回妖界吧？若是這樣，我可不能帶你們來森林，我們寧可過著躲避妖狐的日子，也不願去妖界。反正只要躲到山神大人回來就行了。」
「開什麼玩笑？」嵐失笑，「妖狐妖力很強啊！怎麼可能放任那種強大的妖怪在人間！」
河童：「你們不用管，山神大人回來自有辦法的。」
小穗問：「山神大人何時回來？」
河童搖頭：「不知道。我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祂回來的那一天。」
善郎忽說：「你帶我們去吧！去找妖狐。你放心，我們不會送你們回妖界。」
嵐與河童一聽大驚，小穗則是輕輕一笑。
河童大喜：「此話當真？」
嵐：「喂！善郎‧‧‧」
善郎：「這些妖怪若是一直待在森林裡，沒有出來危害人類，那麼讓他們一直待在這裡過著平靜的生活也無妨，不是嗎？」
嵐搔頭：「話是這麼說沒錯啦‧‧‧」雖然不知如何辯駁善郎的話，但除妖師看到妖怪不除？這還是第一次聽聞‧‧‧
善郎對河童說：「帶我們去吧！」
河童看起來有些遲疑，對善郎的話半信半疑。
善郎：「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遵守說過的話。」
月光下清楚看見善郎的目光，誠摯溫柔，又想起剛才他給自己水，河童決定相信善郎，「跟我來吧！」
河童與善郎並肩走在前面，小穗與嵐則跟在身後。
嵐：「除妖師放任妖怪不除‧‧‧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真奇怪‧‧‧」
小穗笑：「我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了。那傢伙跟一般人不一樣，總會做些出乎意料之事。」
嵐嘆：「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不對‧‧‧」
小穗微笑，輕聲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對於善郎，只要去相信就行了。」
「原來你是男子啊？」河童奇道。
善郎點頭。
河童搖頭：「我看不出來，看來我對於人類的長相，還是不太會辨別呢。」
善郎：「這沒什麼。」就連一般人類都分不清我是男還女，何況妖怪？
河童：「妖怪跟人類不一樣，我們不重視性別，既然都是妖怪，男的、女的又有什麼分別？不過聽說人類不同，性別對你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是嗎？我不知道。」善郎從小到大都在道觀裡練功，對除妖以外的事情一竅不通，問他關於人類社會的事，他就像是剛從山裡出來的原始人般茫然。
河童：「我是聽說的，聽說人類之所以在意你是男還是女，為的是要知道該在你身上施加什麼樣的束縛。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善郎側頭一想，他從小受到的束縛應該就是除妖這份工作吧？但這是他的使命，可以算是束縛嗎？且這使命是天生的，與他是男是女有關嗎‧‧‧
「人類也太有趣了吧？男人、女人不都是人類嗎？為什麼還要分那麼仔細？連束縛都要不同，我們妖怪就沒有這樣分‧‧‧好險沒這樣分，光是妖界分上界、下界，我就覺得夠複雜了，還是待在人間好，」河童搖頭，「不喜歡複雜的事‧‧‧」
善郎點頭：「同感。」
嵐聽著前方兩人的對話覺得很好笑，笑說：「人類世界可沒你們所想的單純啊。」
河童與善郎齊回頭看著嵐，皆一臉狐疑。
嵐：「你說妖界依照妖怪的妖力強弱分為上下兩界，處於下界的妖怪無不爭相想擠往上界，這跟人類的世界其實很相似的‧‧‧」
河童：「是嗎？人類也會依照力量這樣分嗎？我一直都住在森林裡，對人類社會不熟悉，你們也分兩界嗎？」說完看向善郎，他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困惑。
善郎：「我一直都住在山裡，不是很了解人類社會。」
小穗：「我一直都待在村子裡，對這些也不是很明白。」
嵐笑：「不只兩界‧‧‧確切來說，應該是分了好幾層吧‧‧‧不單考慮力量，還包含經濟、社會地位等要素，將人類分成好幾層，居下層的人類也如同下界的妖怪，想往上爬至上層。」
河童：「上層能獲得較強的力量嗎？」
嵐：「力量嗎‧‧‧上層能獲得較佳較多的資源，的確能做較多的事‧‧‧嗯，這跟你說獲得較強的力量意思差不多。」
河童：「原來‧‧‧這樣聽起來，人類世界似乎比妖界更複雜呢‧‧‧不僅注重分男女，還把社會分了好幾層‧‧‧我是第一次聽說呢‧‧‧」
善郎點頭：「我也是。」
小穗笑：「看來不論是妖界還是人間，都有分界呢。」
河童：「既然上層的資源較多，代表上層的人類數目也較多吧？」
嵐搖頭：「我想仍舊是下層人類較多吧。」
河童：「怎麼會？也就是說，人類社會是上層少數人掌握多數資源？」
嵐搔頭：「可以這樣說吧。」
河童忽問：「那麼你們是屬於哪層的呢？」
嵐笑：「我窮得很呢！不過我不在乎這些分層，只想專心練功，成為最強的除妖師。」
善郎：「我不知道，爺爺沒跟我說過這些事，他只會跟我談論練功的事。」
小穗：「我也不熟悉這分層，我從小都待在村子裡，不知道外面世界竟然還有這些分法。」
河童：「是嗎‧‧‧看來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都會有分界，無法達到大家都平等的狀態‧‧‧不過，這才是我們都想待在森林的原因。在森林裡，大家都能在一起生活，都是一樣的，不會用妖力的強弱來區分彼此。我不想回妖界，只想跟大家在森林裡和平共處度日。」
嵐心想：原來‧‧‧這就是他們不想離開森林的原因，因為這裡是他們的大同世界‧‧‧
通往森林的路蜿蜒曲折，河童領著三人左彎右拐，終於在眼前看見茂密的樹叢，穿越層層濃密的樹叢，抵達了森林。
河童：「就是這裡了。」
森林一片漆黑，一個妖怪也沒有。
河童輕聲喊：「大家出來吧！救星來了！」
他這麼一喊，森林仍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河童又喊了兩三次，才漸漸從樹叢裡聽到悉悉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從四面八方探出了許多妖怪來。
妖怪們長得奇形怪狀，各式模樣皆有，有化作人形的、也有妖怪形、動物形、以及各種無法區別類型的小妖怪，聽到河童的聲音紛紛探出頭來看。
「救星？莫非是山神大人回來了？」一個小妖上前問河童。
河童搖頭：「不是。不過他們也在找妖狐，他們要送妖狐去妖界。」
小妖：「送妖狐去妖界？人類有這般本事嗎？」
嵐笑：「我們是除妖師，自有這本事。」
「除妖師？！」馬頭形的妖怪驚，「你帶除妖師來？除妖師負責將妖怪送回妖界，這樣不只是妖狐，連我們都會被送回去！」
其他妖怪們一聽，緊張的議論紛紛，森林頓時一片吵雜。
「請大家冷靜聽我說。」善郎說：「我們雖然是除妖師，但不會將各位送回妖界，各位大可放心。我只需要你們向我保證，你們只會躲在森林裡平靜度日，不會出來危害人類。」
「這個自然。」
「是啊！人類討厭死了，有什麼好危害的？」
「人類不來危害我們就謝天謝地了，我們又怎會去害他們？」
眾妖們七嘴八舌。
「就算你們是除妖師，要想送妖狐回妖界，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吧？」
一位少女妖怪說。她手持一個劍玉把玩著，身穿和服，外型與尋常人類無異，但稚嫩的面容帶著一股成熟的韻味，眼神冰冷，不似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冷酷。縱使長得可愛，臉上卻罩著一層嚴霜，給人一種不可親近的感覺。
嵐問：「此話怎講？」
一旁的小妖說：「妖狐的妖力很強大，除了山神大人，沒人能奈何的了牠。」
小穗笑：「沒關係，這兩位法力很強大，沒問題的。」將雙手搭在善郎與嵐的肩上。
善郎：「妖狐大約都什麼時候回森林來呢？」
小妖：「牠每日晚間都會回來森林。有許多妖怪逃離森林，但都會被妖狐找到，被妖狐吸走妖力，因為妖狐能循著妖氣找到妖怪。我們這些仍在森林躲藏的妖怪，有些是怕人類，有些則是認為一起逃跑，總比自己一人在外被妖狐抓到來的好‧‧‧」
善郎點頭，心想：看來森林裡的妖怪都被妖狐搞得天翻地覆‧‧‧
小穗：「既然妖狐每晚都會來森林，事情就好辦了。我們只需要躲在森林埋伏牠就行。」
少女妖怪：「沒那麼容易。妖狐是不會這麼容易屈服的，到時森林一定又會因為妖狐的反抗而一片混亂。你們還是離開吧！我們可不想被你們收服妖狐的途中波及到。我們只需繼續在森林裡藏好，等山神大人回來就行了。」
河童：「一直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像我，都躲到脫水了！況且今天躲得過，能保證明天躲得過嗎？山神大人也不知何時回來‧‧‧」
少女妖怪：「妖狐是不會輕易回妖界的，這幾個除妖師也不見得打得過牠‧‧‧到時不僅會回到繼續躲避妖狐的日子，連森林也會被搞得一蹋糊塗！」
兩人這一席話，很快又引起森林妖怪一番討論。有些妖怪不想繼續躲藏，將希望放在善郎等人身上，盼他們能將妖狐送回妖界；有些妖怪怕事，不相信善郎他們能制得住妖狐，只想維持現狀，等待山神大人歸來，就這樣展開了激烈的舌槍唇戰，森林裡妖怪們喧嘩聲不斷。
善郎忽問少女妖怪：「為什麼妖狐不肯回妖界呢？」
依照妖狐的妖力，牠絕對是上界的妖怪，且可能上界許多妖怪都不及妖狐，為什麼牠堅持不回妖界呢？
少女妖怪看了一眼善郎，「哼」一聲才說：「那是當然的嘛！在人間可以靠吸取其他妖怪的妖力來增強自己的妖力，回到妖界便不行靠此法來增強妖力，在妖界裡，我們都必須自行修煉，妖力才會增強。妖狐的野心便是想成為妖界第一，才會打算一直待在人間，吸取其他妖怪的妖力直到變成最強，才肯罷手回妖界。你身為除妖師，連這點都不知道？」少女妖怪嗤之以鼻。
善郎不介意少女妖怪的輕視，「原來是這樣。」
嵐對著眾妖說：「既然不知道山神大人何時回來，姑且讓我們一試吧！讓我們與妖狐一戰，若怕被波及到，你們要躲多遠就先躲多遠吧！」
眾妖聽了，又此起彼落：
「隨便你們好了！到時可別因為這幾個除妖師，曝露了行蹤，被妖狐抓到！」
「太好了！在山神大人回來以前，終於出現救星了！」
「倒想來看看人類有何種能耐，能與妖狐對抗。」
就這樣，妖怪們逃的逃、藏的藏，森林頓時一片寂靜。
少女妖怪「哼」一聲，隨著眾妖躲進樹叢裡。
善郎見河童仍站在原地，對他說：「你也快去藏起來吧，待會兒過程很危險的。」
河童點頭，對三人說：「多謝你們了！雖然你們是除妖師，但畢竟還是人類，妖狐很凶猛的，凡事小心為妙。」
小穗笑：「知道了！你快躲起來吧，一會兒妖狐來了‧‧‧」
語聲未落，「轟」一聲，從樹叢竄出一龐然大物，那是‧‧‧
「妖狐！」嵐大喊。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