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戰鬥的方式》
幾日後的道館。
冬日的寒風刺骨，天幕仍舊漆黑，天邊僅有一線魚肚白，街道上彌漫著冷冽的霧氣。
規律又沉穩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街道上迴盪，每一次踏落都伴隨著白霧從口中吐出。
沈清洛正在晨跑。
她其實滿喜歡這個時間段，身體可以充分暖身，也可以在這短短的一小時內，讓思緒沉澱。
但也可能，讓她有更多時間胡思亂想。
——像是幾日前，在前面的街口被聖血家族的殺手圍堵的事。
沈清洛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腦中的畫面，腳步卻無意識地加快了些。
但那些影像，依然清晰地刻印在腦海裡。
——她仍然不夠強。
腦裡不斷浮現匕首穿刺肩膀的畫面，就讓她覺得渾身不對勁！
不甘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她的腳步不自主加速，冷風刮過頸側，肺部因為快速換氣而傳來刺痛。等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站在道館門口，手指微微顫抖。
道館內，陵燁然隨意地倚靠在沙發上，長腿慵懶地交疊著，像是習慣了一樣，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但沈清洛沒有多言。
她直接走向擂台邊，拿起繃帶，將其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指節上，手指因為收緊而發白，眼神也逐漸變得銳利。
窗外的天空漸漸露出曙光，光線透過窗戶，將擂台的邊緣勾勒出淡淡的金色。道館內安靜得只剩下她的呼吸聲，以及窗外若有似無的鳥鳴。
沈清洛開始了基礎訓練，沙包前後擺動，沉悶的聲響一下一下地撞進她的耳膜。
「打倒了兩個人？又怎樣……」
她咬緊牙關，手臂的肌肉緊繃，肩膀傳來些許刺痛。
「我還不是差點賠了性命。」
思緒紊亂，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揮拳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陵燁然說的對，想要活下來，就要變強。
沈清洛的動作逐漸變得不受控，拳頭的揮擊不再有章法，只是一味地加快速度，試圖將腦中的畫面全部砸碎。
憤怒與不甘的情緒漸漸佔據了她的思緒，揮拳的動作漸漸失去節奏。
就在此時。
她的腦海裡閃過那把匕首襲來的瞬間——
她下意識地模擬那天的動作，試圖再次閃避，卻忽然一陣劇痛從肩膀襲來！
「嘶——！」
肩膀的傷口被拉扯，她的步伐頓時亂了，隨著沙包的回彈，重重地撞上她的手腕——
「砰！」
沈清洛向後踉蹌了幾步，狼狽地半跪在地，鮮紅的血跡瞬間滲透了繃帶。
空氣陷入死寂。
「……那個動作，即使模擬再多次，我都閃不掉！」她自怨自艾的低著頭，聲音壓抑又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懊惱。
她知道這是致命的破綻。
她知道，如果再來一次，她依舊會被捅穿——
沈清洛的指尖微微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撕碎。
這時，沉默已久的陵燁然終於開口了。
「笨。」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低啞，慵懶中帶著點冷意。
沈清洛猛然抬頭，正對上那雙灰金色的眼眸——像是在看一個再愚蠢不過的傢伙。
「你是在打沙包，還是在和自己賭氣？」陵燁然起身，隨手將菸盒放到桌上，低頭看著她，聲音懶散，卻帶著一絲明顯的不耐煩。
「戰鬥，不只是靠蠻力、靠規則，更不是靠你的計算。」
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清洛，緩緩開口——
「更多時候，靠的是『本能』。」
沈清洛怔住。
「……本能？」她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
陵燁然動了！
「砰——！」
他猛地一腳踢向沙包，沈清洛還沒反應過來，沙包已經帶著巨大的慣性朝她砸來——
沈清洛瞳孔一縮，心臟驟然收縮，幾乎是下意識地翻滾閃開！
她的背脊貼上冰冷的地面，呼吸紊亂，整個人像是才剛從死神手中逃脫一般，臉色蒼白。
「……反應還不算太遲鈍。」陵燁然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冷嗤一聲，語氣帶著點輕蔑。
「不過，這要是匕首，你現在已經死了。」
沈清洛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炸出。
但她的腦海裡，只剩下陵燁然剛才的那句話——
「戰鬥靠的不是規則——是本能。」
沈清洛混亂的思緒在剛剛沙包飛來的那一下，瞬間清醒許多。
「怎麼做？」
冬日的暖陽透過道館的窗戶照射在沈清洛的身上，她琉璃色的雙眼因決心而閃閃發光，她從地板上站起，姿態堅定地看向陵燁然，雙拳微微收緊。
陵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站上了擂台，將運動外套隨性地掛在編繩上，朝沈清洛勾了勾手。
沈清洛踏上擂台，站在陵燁然的對面，雙手擺起架式。
「一年前，我認為你被風吹就會倒，所以給你訓練，直到你能夠站在這個台上。」陵燁然用手試探性的推了一下沈清洛的肩膀，但她卻絲毫不動。
她知道，陵燁然在試探她。
「現在，既然基礎已經打夠了，我該讓你知道……」陵燁然慵懶的繞著沈清洛的四周，好似野獸正在打量獵物一般，「戰鬥，並不是只有一種方式。」
話音一落，陵燁然壓迫的拳風從沈清洛的側面逼來！
「砰！」
沈清洛跌坐在擂台上，心跳劇烈——陵燁然的拳頭停在她剛剛站的位置。
差一點，那個拳頭就要落在她的頭上！
——剛剛那一拳沒有軌跡、沒有預兆，甚至沒有一點殺氣！
「陵燁然！」沈清洛下意識喊了一聲，聲音都在顫抖。
「嗯？敏感度不錯。」陵燁然收回了手，又將手插回口袋，一副懶散的樣子，「但不夠。」
陵燁然長腳一勾，沈清洛還來不及起身，就被踢下了擂台，吃疼的按著屁股。
他杵立在擂台上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沈清洛的腎上腺素卻莫名的飆高，甚至暫時忘卻了肩膀的刺痛。
「上來。」陵燁然勾了勾手，語氣強硬。
沈清洛拍了拍屁股，跳上了擂台，重新擺起架式，雙眼緊盯陵燁然。
「要不要玩個遊戲？」陵燁然嘴角揚起，語氣卻帶著戲謔，「現在開始，到傍晚之前——」
「你只要能躲過一次，就算你贏。」
「要是你贏了，我能答應你任何一件事。」
「但如果我贏了，你就得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灰金色的眼眸瞇成線，似笑非笑的樣子十分欠揍。
——只要能躲過一次？
沈清洛還沒反應過來，陵燁然的腳背已經點上她的腰側——
「砰，你又死了。」
沈清洛的額角暴起青筋。
她手緊了手臂，一個箭步就朝陵燁然揮去——
「太慢。」陵燁然早已消失在她的面前，轉而出現在她的左側，一個手刀不輕不重劈在沈清洛的後頸。
這種點到為止的方式對沈清洛來說是極大的挑釁！
「陵燁然，你不要太囂張！」她有點惱羞成怒的回過身，又是一拳。
陵燁然一個側身，彷彿伸懶腰一樣輕鬆就閃了過去——沈清洛咬著牙握緊拳頭，下跨一轉，直接踢了上去。
「動作不錯，但……你想太多了，沈清洛。」陵燁然只是懶洋洋的側身躲過，指尖輕點著自己的太陽穴。
接下來的時間。
沈清洛試過了各種角度、套路、速度，想用出奇不意的攻擊陵燁然，但追根究底的問題並不是「方法」，而是——
「你到底是……什麼狀況……！」沈清洛氣喘吁吁的扶著牆壁，憤怒的朝陵燁然丟了一個拳擊手套。
「你的攻擊我根本不需要去看，就能知道會從哪裡來。」陵燁然慵懶的半臥在沙發上，眼皮都沒抬一下，懶懶地抬起手，單手接住。
她恨的牙癢，想過去撕碎那囂張的嘴。
下一秒——
剛剛被她丟出去的拳擊手套，竟然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
「啪！」
不偏不倚地撞上她的臉，彈了一下，掉落在地。
「……」
沈清洛眼神兇狠的瞪著陵燁然，鼻子被手套撞的微紅。
她氣得靠向牆壁，頭頂冒煙。
「——陵燁然！你不想教就別教！」
——可惡，都已經訓練一年了，怎麼可能連一擊都躲不了！
「我說過了，不要用腦袋去想，而是用你的身體。」他從沙發站起，朝沈清洛步步逼近，「時間不多了，還要試嗎？」那灰金色的眼睛宛如利刃刺進沈清洛的心裡，莫名難受。
「帶著殺氣的氣息，是最容易感知的。」他雙手抱胸，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清洛，「最後十分鐘，你快要輸了。」
沈清洛咬牙，瞪向陵燁然——不要我思考是嗎？那我就憑著感覺來！
她快速收緊拳頭砸向陵燁然的下顎，隨後用左腿掃向他的腰側，速度可以說是有別以往，彷彿真的想要置他於死地般的猛烈——
「不錯。」陵燁然退了半步，態度依舊輕鬆，「但別被情緒牽著走。」
陵燁然快速的拉近距離，瞬間就在沈清洛的頸部、腰側、膝蓋點到為止——速度依舊快的讓人追不上！
他輕嘆一口氣，將手插進口袋，看向牆上的時鐘——
１８：００。
——失敗的鐘聲響起。
沈清洛額頭抵著水泥牆壁，頓時無力感湧上，那不只僅僅是因為失敗，而是對於自己努力了一年，竟然毫無長進的挫折感。
「說吧……你想怎樣？」沈清洛挫敗的靠著牆壁，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明天就知道了，走，吃飯。」陵燁然拎起外套，逕自走向門口。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