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前往 上一回
字數：2500字 預計閱讀時間：6.3 分鐘
潔西卡的語言班開學之後，我每天早起準備早餐，等潔西卡吃完，我就回房間睡回籠覺。直到中午，我再到市場吃午餐，順便買晚上的食材。雖然沒有很忙，但也算不上輕鬆，幾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星期四晚上，我從房間出來裝水。經過浴室，我看見潔西卡圍著一條浴巾，低著頭，站在體重計上。她濕漉漉的瀏海掛著水滴，白皙的肩膀因為剛剛的熱水澡，透出淡淡的潤紅顏色。我不禁停下腳步，看著潔西卡的側臉。
然後潔西卡解開身上的浴巾。
「等一下——！」
我衝上前去，把潔西卡的浴巾包回去。我感覺到她身上蒸騰出的熱氣，有點慌亂。潔西卡在我懷中掙扎，但是我不能放手。我大喊出聲。
「妳在幹嘛啦？」
「我在量體重呀。」
「我當然知道，我是問，妳幹麻脫光光？」
我的語氣似乎嚇到潔西卡了。她肩膀蜷縮起來，有點無辜地回話。
「我只是在想，這樣量起來會不會輕一點。」
「我感覺妳身材很剛好呀。有很重嗎？」
「不準看啦！」
聽到關於體重的話題，我下意識低頭查看潔西卡腳下的體重計。還沒看清楚數字，潔西卡大喊一聲把我推開。
我一時之間站不穩，向後仰。潔西卡反應過來，伸手抓我。於是我們雙雙跌倒。
潔西卡趴在我身上，她的鼻子幾乎碰到了我的鼻尖。
潔西卡纖長的手指攀在我的肩膀上，她身上不可忽視的存在將我們區隔開來。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隨著急促的呼吸顫動。除了「好柔軟」三個字，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我盯著潔西卡碧綠色的瞳膜，不敢移開視線。潔西卡也僵在原地。時間彷彿靜止下來——
「啊，好冰！」
潔西卡瀏海上的水滴到我的額頭。
潔西卡回過神，她從我身上爬起來，用浴巾遮掩自己的身體。我也趕緊轉過頭去，隨手拿了浴室外掛著的備用毛巾，罩到潔西卡頭上，幫她擦頭髮。
潔西卡回到房間，她穿上底褲，上身套一件大T-shirt。我發現潔西卡習慣「自然風乾」。在我的堅持之下，我正在用吹風機幫潔西卡吹頭髮。
「我覺得妳不胖呀，怎麼會這麼在意體重？」
「雯誼這麼瘦，當然覺得無所謂！」
潔西卡鼓著臉頰，賭氣地撇過頭去。潔西卡背對著我盤坐在床上，不停躁動，好像第一次去寵物美容院的黃金獵犬一樣。
「每個人都不一樣，也不是越瘦越好。妳現在這樣就很好啦。」
「大家嘴裡這麼說，可是明明在滑社交軟體的時候，心裡都在嘲笑我們這些胖子。」
我偷瞄了一眼從潔西卡胸前垂落、勉強觸碰到她膝蓋的T-shirt前襟。我覺得潔西卡的擔憂可能不是單純節食就能解決的問題。
「網路上的照片也都是修圖啦。有時候看起來都不太像是人了。跟那些樣子比身材，我個人是覺得沒有必要。」
「說得這麼好聽，明明雯誼也會修圖。」潔西卡哼一聲。
「等等，妳有我社群帳號？」
「妳奶奶告訴我的。她說比起打電話，在社群軟體上留言，妳回得比較快。」
奶奶怎麼可以亂給我的個人⋯⋯等等，奶奶居然知道我的帳號，然後還到處說！
我因為文青中二的貼文被知曉，紅了耳根。奶奶回來之後，我一定尻她幾個芭樂。
我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說話。
「手機的修圖功能，該用的時候用一下也是可以啦。重點是要對自己的樣子有信心。等等，就是因為這樣，妳平常才吃這麼少嗎？」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潔西卡明明比我高上一點，食量卻比我小的多。現在總算找到原因了。在吹風機的運轉聲下，我聽見潔西卡低聲回話。
「我本來就吃得不多啦。」
「可是我在廚房的垃圾桶裡發現很多零食的包裝喔。」
「唔！那是⋯⋯！」
潔西卡轉過頭來要辯駁，我把她按回去。
「正餐不好好吃，一直吃零食可不行啊。」
「雯誼一直碎碎念，像老奶奶一樣。」
「嘿！我才比妳大不到幾歲好嗎！」
我再次對潔西卡的發言表達嚴正抗議。不過潔西卡不好好吃東西，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嚴重的問題。本來兩人份的餐點就不好準備，份量很容易就會太多。如果潔西卡又吃得少，剩下的食物就得由我吃掉。到時候就換我面臨體重危機了。
想到一半，我靈機一動。我關掉吹風機，湊到潔西卡身邊。
「這樣好了，明天早上我帶妳去一個地方。記得要早一點喔！」
隔天早上，我牽著潔西卡到家附近的傳統早餐店。要增加自信心，沒有比這裡高更合適的地方了。我湊到正在用鐵板煎蛋的老闆娘前面。
「老闆娘，我要一份玉米蛋餅。」
老闆娘應答一聲，她轉向潔西卡，問道。
「美女，妳要吃什麼？」
「美女？我？」
潔西卡指著自己，感覺有點慌亂。我順勢接話。
「當然啦。大家都看得出來妳是大美女，只有妳自己不知道而已。快啦，妳要吃什麼？」
潔西卡突然被誇，不知所措。加上招牌上的菜單目不暇給，潔西卡最後羞怯怯地說。
「⋯⋯跟雯誼一樣就好。」
老闆娘接單之後，她往鋼杯裡打了兩顆蛋、加一勺玉米，並俐落地用金屬夾子將蛋打散。蛋液倒上鐵板的瞬間，吱吱作響，溢出蛋香。她在蛋液凝固之前，分別為兩份蛋液蓋上圓形的蛋餅皮。稍等之後，老闆娘將蛋餅翻面，並用鐵板燒的鏟子將蛋餅捲起來、切分成小段。
在老闆娘俐落地料理的過程中，我已經能想見成品的滋味。
如果是我的話，在吃之前，我會先淋上醬油膏。這時把一小段蛋餅送入口中，舌頭會先碰到柔韌的餅皮。咬下的瞬間，小麥和煎蛋的香氣充滿口腔，然後醬油膏濃重的鹹甜滋味攀上舌尖。隨後鑲嵌在雞蛋之間的玉米粒依序破裂，玉米的香甜味道像此起彼落的煙火那樣，為深黑的夜空填上色彩。想到這裡，我的嘴角已經流出感動的淚水。
和潔西卡把蛋餅端到座位之後，我回到櫃檯拿免洗筷和紙巾。這時，老闆娘叫住我。她遞給我一杯豆漿。
「同學，這杯我請那個小美女喝。」
我向老闆娘道謝。覺得幸運極了，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潔西卡問我老闆娘跟我說了什麼。
「她說因為妳是個美女，所以她請妳喝飲料。」
「我不是美女啦。」
「只有妳自己覺得而已。在大家眼裡，至少，在我眼中看來，妳真的很漂亮喔。」
不知道為什麼，我話說完，潔西卡低下頭，避開我的視線。她右手握著筷子，戳起蛋餅送入嘴裡。我靜靜地等著潔西卡吞下第一口蛋餅，問她。
「怎麼樣？」
「⋯⋯來。」
「嗯？」
「我下次還要來。」
潔西卡低聲地說。
看來讓潔西卡回覆信心這件事上，效果滿分。我心滿意足地打開免洗筷，吃起我自己的早餐。
嗯——果然蛋餅就是要吃剛出爐的！
老闆娘煎的蛋餅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熟悉的感覺讓我感到既懷念又安心。還得了一杯免費的豆漿。今天帶著潔西卡來真是太對了！
看著潔西卡用吸管喝豆漿，我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什麼不對勁。
等等，老闆娘剛剛叫我「同學」嗎？
為什麼呀？今天我也算是有好好打扮才出門的啊。
這差別待遇也太過分了吧！
前往 上一回
看來在早餐店要得到帥哥、美女的稱號也不是這麼容易的呢。
下回，奢靡的深夜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