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我知道武器對於習武之人的意義。」
「咯咯咯,盡管試試,若是折斷我再找一把就是。」白猿尾巴猛搖。
毀人武器是武人最忌諱的事情,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是,而這傢伙竟然期待自己趕快試刀!
「快點快點!」
「這……」
在白猿不斷的勸說之下,阿揚只好順著她的意,應該說……再不順著白猿的意思做,白猿又要把胸部擠過來了。
或許……妖怪不懂得什麼是「武」吧。
阿揚瞄準一旁的石壁,這個時候白猿還故意搔首弄姿,不斷地從精神面施予壓力。
可惡,或許我應該故意再拖延一下讓她擠上來才對,只不過是個女人,有什麼好怕的……
阿揚很清楚自己有膽子殺人,在戰場上征戰、江湖上闖名號,卻沒膽子對白猿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嘖!
阿揚微轉劍柄,故意讓較脆弱的劍身在等一下砍擊時承受更多衝擊。
砰鏮!
「咯咯咯,如何?」
這一擊阿揚刻意不用招式,考驗長劍純粹的本質。
這把劍配重屬於導引操作者出招、鋒利度不足,奇特的是那手感……十分堅硬韌性全無,像這樣的武器砍上堅硬的物體以後,很容易因為缺乏彈性而斷裂。
但這把天下無敵的劍砍過石頭以後,劍身筆直、劍刃完好,確實超乎一般長劍的範疇。
確實是有特殊之處,確實不凡,可是……
「神仙用的武器,自古以來寶劍的傳說不曾少過,有的神仙打造、七彩流影,有的光是孩童拿著即可抵禦千人軍勢,而這一把劍……」
「如何?如何?」白猿眼底散發光彩。
「不知當不當說,這把劍確實難以折斷,但要達到口耳相傳成為傳說,只怕還差的遠呢,不過我會記上一筆便是了。」
「咯咯,趙公子恐怕不知道無堅不摧的好處可多。可以用來砍樹、砸石、當作臨時支撐、還能當鐵鎚鑄造其他物品,方便著。」
「這……」阿揚彷彿聽到這把劍在哭泣的聲音,不要用神兵做這些奇怪的事啊!
「不然公子以為我長年久住山里,是如何獨自打點這一切。」
「難道有一把萬用劍就能獨居山野嗎?」
「咯咯咯,趙公子真打趣,再猜猜。」
「……假扮人類混入人群之中?」
「咯咯咯,真無趣的答案。要我說的話就是闖進人類的村子,想吃什麼、想要什麼、想要什麼,為所欲為、無法無天、放蕩不羈。」
「妳!」
「這也是書上說的。」
「………」
白猿模仿語氣反諷,阿揚依舊處於下風,如果這是賭上性命的決鬥,阿揚早就輸得不能再輸了。
「說到村子,山腳下的村子!妳該不會進去搞過什麼事情吧!」
「什麼事……?」白猿歪頭思考著。
阿揚把想進入村莊被拒絕,但村民還是跟自己買酒的事情說了一遍。
中原之大,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習俗的鄉村。被拒絕進入等同於不歡迎外來的一切,但是才剛翻臉完,又馬上與阿揚買酒,這代表村子並不是完全排外,只是有些原因,有些故事。
劍術、酒、故事,故事──阿揚精神來了。
「啊,那個呀,咯咯咯咯。公子也興治退妖怪之事?」
「看情況。」阿揚忍不住又偷看白猿的胸部,快得像蜻蜓點水那樣一瞥。
「村民們拒絕公子入村的理由,正是我來這山洞的理由。」
太丘,白猿說。
太丘喜怒無常、捉摸不定,天生具有超凡能力,但卻不知世事,隨心所欲地奪去生命,曾經把捕捉到的人們做成活拼圖,數丈高、七彩的、發出哀號與哭泣的肉牆,那悲鳴連綿數里,前去討罰的軍隊若無塞耳布,寧可挖掉耳朵也不想聽到肉牆的聲音。
最後太丘被長髮的僧人與腦子不正常的鬼封印在此地。
最後流傳下來的只有……
「那個村莊規定人數不能超過兩百人咯。」白猿說出那唯一留下的奇怪約定。
阿揚驚訝地說:「這麼離奇的怪談就這麼結束了?長髮僧人呢?腦袋壞掉的鬼呢?」
「大概是太過恐怖咯、不然就是活著知道這段故事的人寥寥無幾,這麼厲害的屠殺嘛。」
不難想像,村子中的老人千叮嚀萬叮嚀村子人不可以超過兩百人。
為什麼?不知道。
只知道好久好久的過去,有什麼大事發生在這片土地上。
「難怪村民敵意這麼強。」阿揚揮筆在卷軸中記下這則故事。
「什麼超過兩百人云云,有天我特地跑進村子,打破禁忌,結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白猿揮動倭刀俐落地斬下樹藤。
大概是妳不是人的關係吧。
阿揚想到這裡,突然驚覺。
太丘能搞出這麼多事來,最後卻是被封印而不是被斬殺,這惡鬼非比尋常的強悍,而白猿明知這些故事,卻刻意打破村子的習俗,甚至意圖解開太丘的封印。
善類?
非善類。
阿揚霎間停止思考,把意識留在得到結論的那一刻,身形閃入白猿懷中,同時間壓制刀刃、另一手抓住刀柄旋轉,倭刀的長度在對峙很占上風,但是對付貼身的敵人卻毫無辦法。精通倭刀劍術的武術家都會極力避免對手近身,但白猿哪裡知道這些,拿不住的倭刀脫手,又回到阿揚手中。
這時,阿揚才重啟腦子的思考動作。
無心,才能殺得對方措手不及。
白猿睜大眼睛,隨後笑著說:「公子想取回倭刀直說便是,這麼粗魯、這麼粗魯,咯咯咯。」白猿吃吃竊笑,解開自己腰間另一把劍,爽快地丟到阿揚腳邊。
「咯咯咯,還能吃了你不成?」
「誰知道呢,那麼……為什麼妳要解開太丘的封印?」
阿揚問得小心翼翼。
百年前的強大惡鬼被封印得妥妥當當,這期間所耗費的心力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把太丘放出來呢。
「當然是,為民除害咯。」白猿的尾巴尖端翹起,左右低搖。
「妖怪為民除害?為了人類?呵呵,我不相信。」
「公子不相信?其實我也不相信咯,說實話是為了復仇。」
「果然。」果然什麼,阿揚自己也不知道。
「說了這麼多話口乾舌燥,咳咳咳……要是這裏有什麼東西能潤潤喉的話就好咯。」
阿揚識趣地把葫蘆拋給白猿,連灌兩大口之後,白猿這才抹著嘴角,緩緩吐出往事。
「好久好久以前,大概是快三百年前吧?記不得咯。有一隻猴妖,接受人類的恩惠,牠本來是想找個機會就將那小女孩撕碎,被人類施捨實在丟臉。可是啊,那小女孩的一片真誠打動猴妖,猴妖跟小女孩成為好朋友。某日,有個叫太丘的傢伙莫名其妙地跑來村莊,殺死女孩的族人、殺死其他女孩的朋友、殺死女孩的全部。」
「………」
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白猿想起那女孩獨自一個人在熟悉的家鄉,看著人們變成死體、毫無意義的冷去,人們臉上的表情凍結在死前最後一刻,他們一齊凝視著女孩,是在詢問自己為何無法動彈、還是怪罪女孩未能加入群眾,一齊去死。
白猿,全部看在眼裡。
女孩不知道該做什麼,就算想做什麼,卻什麼也做不到。
她只能瞪著太丘遠去的身影,靜待自己加入大家的時辰的到來。
就算把全部屍體都埋起來也感覺不到悲傷,就算手上被磨出水泡也感覺不到刺痛,就算抱著只剩半顆頭的蛟,躺在父母親身邊,也感覺不到溫暖。
只有,恨。
白猿,全部看在眼裡。
小七……
「猴妖,想要幫女孩報仇。」白猿的話語有些一閃而逝的顫抖,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但是卻沒能逃過阿揚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