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話
當聖地牙哥的冬季來訪，哈爾明顯健康狀況變得不佳。
他的臉色憔悴發青，但還是沒有請假。拖著消瘦的身體來到公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專心致志地寫程式。
面對週遭的關心，他也只回答「我沒事」。
「這是我第一次出國。」
哈爾平靜地回答。
「所以身體還沒有調適過來，過一陣子就好了。我沒事，謝謝。」
事實上，他的工作能力比之前提升許多，他交給妮卡的成果內容變得更加豐富、完成度極高。
沒有任何問題。
真的是這樣嗎？
妮卡注意到哈爾的異常後，就開始仔細觀察他。
妮卡認為他的精神就像緊繃的鋼索一樣。堅韌有彈性，但被過度使用，又在緊繃的狀態下長年受日曬雨淋的鋼索。
像是抱持著什麼煩惱，卻無法對任何人訴說。
但隔年春天過後，到了夏天，哈爾的身體狀況看起來稍微好轉。聖地牙哥溫和舒適的氣候的確帶給哈爾好的影響。
工作也進展順利，「片段（fragment）」也終於到了測試前的階段。
七月初，難得提早完成工作，妮卡邀請哈爾去酒吧。
兩人撐著傘，在雨中並排走在街道上。妮卡猶豫該不該開口。
她凝視著身旁哈爾修長的脖子、微微傾斜的肩膀、還有寬廣的背。
她能確定，哈爾抱持著無法展露於外的苦惱。但無關的人決不能輕率碰觸他人內心深處的痛苦或悲傷。她雖然年輕，沒有太多的人生經驗，但已經能理解這種程度的事了。
那到底該怎麼做呢？
還沒得出結論就到了酒吧。
妮卡點了兌水的金賓威士忌，哈爾點了血腥瑪麗。
「真意外，你竟然會喝這麼浪漫的飲料。」
妮卡說。哈爾沉默地搖頭。
兩人小酌著聊天。
聊的內容漫無邊際。
之前發生的事、接下來的事。
這份工作、這個業界、還有這個國家。
只要話題將要觸及哈爾的隱私，妮卡就會小心地修正軌道，將話題帶到別的地方。
並不是不想知道哈爾的私事，但妮卡約束自己克制住那樣的想法。
醉到剛剛好時，妮卡說：
「──哈爾，你一定要讓自己休息。」
哈爾默默傾聽年紀比他小的上司的意見。
「等測試告一段落，你就去旅遊吧。這個城市附近有很多觀光景點喔。」
「說得也是。」
哈爾點頭。
「不過」
「不過？」
「去哪裡都一樣，一個人太寂寞了。」
妮卡思考了一會。是哈爾誤會她的意思了嗎？還是自己聽錯了呢？然後她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
妮卡挑選著不會帶有強迫意味的用詞。
「我可以幫你做簡單的導覽。」
「謝謝，那真不錯。」
哈爾微微笑著說。久違的笑容。
妮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為了掩飾喝了一口兌水金賓威士忌。
「不過……暫時沒辦法，我還不能休息。」
「為什麼要那麼拼命？你工作過頭了吧？」
「我得去見她。」
妮卡一輩子都忘不了哈爾此時的表情吧。不對，與其說是表情不如說是眼神。
哈爾的眼睛，像是位於蒼白面容上的昏暗洞穴，他的聲音彷彿從那空空的洞穴中傳來。
「她說不要。無論如何我都要說服她……」
哈爾呻吟般地喃喃道。
「必須去見墨爾卡娜……」
該進還是退？妮卡迅速作了判斷。
「墨爾卡娜？你認識的人？」
哈爾眼中浮現出苦悶之色。
「認識的人，對，沒錯。她自稱墨爾卡娜，對我女兒──」
說到這裡，他突然眨眨眼睛回過神來，然後站起身。
「抱歉，我喝醉了，稍等。」
目送搖搖晃晃走向廁所的哈爾，妮卡試圖在腦中整理剛剛從哈爾那裡聽來的話，但沒辦法。新的關鍵字不過是片段，徒然地擾亂妮卡的心。她、墨爾卡娜、女兒。
哈爾回來時，他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與平和。
然後又喝了一會，兩人都沒有再提剛才的話題，就這樣結束了聚會。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哈爾。」
臨別時妮卡叫住哈爾，他停下腳步回頭。
「明天見。」
她笑著說。
「明天見，妮卡。」
哈爾也微笑著揮手。
然後轉過身走進了巷子深處。但第二天哈爾沒有來公司。第三天、第四天，哈爾都沒有來。從此妮卡再也沒見過哈爾。哈洛爾德‧修伊自那天起就從薇若妮卡‧貝恩的人生裡消失了。
（待續）
薇若妮卡竟然喜歡哈洛爾德...
在bullet裡她還在喝那個血腥瑪麗
薇若妮卡這種人也會談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