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寒冷的微風輕觸著臉頰，我不禁抖擻。明明已經春天了，平常二十五度左右的天氣，今天卻驟降了六度。但天氣好搭配這溫度還是有種舒服的涼意。
倒是突然想上廁所……
今天是禮拜天，我現在身處上次和老師見面的捷運站入口。昨天老師的訊息是說同一地點，但時間卻約的比上次還早，當然也漂亮地遲到了。
我正享受著冷風，等待了約五分鐘左右。過了片刻，才看到熟悉的影子向我這走來。
「好慢──」
「哇～我們今天是情侶衣欸～張澈同學。」
能這樣遲到後，再完美地無視我的抱怨，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老師了吧。
「只有顏色符合吧。」
我看向老師的穿著。故意設計大一號的綠色針織毛衣，兩邊袖子長過於手掌僅露出點手指，是時下流行的設計之一。褲子則是帶著隔子相間的卡其色寬褲。讓人看了覺得既休閒又舒服。
雖然我身上穿的毛衣也是綠色的，但這是拿來外搭裡面的白襯衫用的。褲子則是純卡其色九分褲，沒有任何花紋。所以……只有一點像吧？可惡，我在動搖嗎？
「心意相通就好不是嗎？」
「是是是。」
「真是的，又在敷衍我了。」
老師鼓起臉頰裝作生氣的樣子後，又露出平常的笑容說：
「張澈同學平常都去哪裡呢？」
「喔！天啊──歷史總是原地打轉！」
我抱著頭驚呼。
「你還真喜歡《百年孤寂》呢～」
「……」
都忘記老師說過她也喜歡那本書了。不過還好她知道，不然我剛剛一定很像神經病。
由於現況實在太無奈，於是我故意給了她一個頗真實的答案。
「床上、客廳、廚房、廁所。」
「好色。」
「我照實說喔。」
我的答案是事實。家裡蹲萬歲！
看到老師困擾地鎖眉。我想這次我終於贏了。突然，老師的臉龐散發出一種像發現人類奧秘的興奮，好像等等就會喊著「尤里卡！尤里卡！」。我對這情緒感到不妙。
「嘿嘿～竟然張澈同學這麼說。那就走吧～」
語畢，她又勾住我的手。
那動作彷彿是不讓犯人逃跑的手銬。麻煩給我一塊布蓋起來，謝謝。
我還是沒習慣這身體接觸。只能盡量在心裡抵抗，任由她拖著我走向捷運站。
話說竟然要搭捷運呢，到底要去哪裡啊？我們總共換乘了兩次捷運共坐了五站才到達，走出捷運站後，又走了段路。就在好奇會不會被帶去奇怪地方的我，就這樣跟著老師停下腳步。
「到了呢～」
老師興奮地說。
我想那興奮有一半是在嘲笑我眼角那驚愕的抽動。
喂喂喂……不是吧……
「IKEA」。
我的眼前一間「IKEA」。
不知道大家都是怎麼唸「IKEA」，總之我都是唸「IKEA」。
「床上、客廳、廚房、廁所。都有了～是吧？」
「……嗯。」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敗者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想把我帶回家可沒那麼容易喔，張澈同學。」
「是是是，妳贏了。」
我懶得反駁她那勝者的微笑。
……話說真的要進去嗎？這裡應該是就算不買傢具也要假裝想買的現充們逛的吧。大概是沒聽到我的心聲，老師又拖著我走進那冠上公司名稱就不一般的自動門。
走進去後，我才發現大部分都是情侶或者是夫妻。這畫面令我羞澀感加劇。一旁的老師無感似的，愉悅地拖著我向前走。
「張澈同學快看！」
她指著IKEA的樣品屋，接著跑進去坐在裡頭的沙發上。
雖然以前就有耳聞這種樣品屋，不過實際看了之後我也蠻有興趣的。於是我也走進去體驗一下這種裝潢。裡頭不管是沙發、桌子、電視櫃或者是小小的抱枕，這些東西上面皆貼滿了價目表，不過也不減其興致。畢竟裡頭的裝潢擺設真的很有氣氛，我似乎有點懂了為什麼很多人愛來這逛逛。
「張澈同學，這沙發好軟喔～」
老師拍了拍她坐著的沙發，示意我坐下。我有點興趣地坐在那紅色的雙人沙發上。
哇～真的好軟。好舒服。
就在我放鬆享受這沙發的時候，老師突然向我這靠攏。
「喂、喂，太近了。」
「不覺得這樣很像一家人嗎？」
她將右手撐在膝蓋上托住頭，看著我微笑。我對她那作弄的眼神不自覺閃避。
什、什麼一家人啊！？夫妻嗎？
「你在想什麼？姐弟啦～我是說姐弟。」
她一字一句說，那嘲弄感更深，這距離下我又被她弄得不知所措。
「是、是喔。我以為是阿姨跟姪子。」
我勉強反擊。
老師聽到後嘟起嘴丟了句「討厭。」便起身離開。我也在解開這陷阱後，慌忙地跟著她走。
之後我們體驗了一間又一間的樣品屋。有熱情、復古、英倫、現代，還有很多我比喻不出的風格。直到走到廚房區，我才發現這裡根本天堂。
「這、這流理台……」
我反復撫摸著這流理台和它的抽屜及收納櫃。白色和橘色的搭配，好想搬回家……
「張澈同學是家庭主婦嗎？」
老師在一旁笑著。
哼！她根本不懂這有多棒，我光想像能在上面做菜就想一輩子住這了。
後來在老師的強行硬拉之下，我才不捨地離開我可愛的流理台逛到主臥室區。不知道是不是「主臥室」這牌子給人的氣氛使然，感覺裡頭的情侶或夫妻更多了。
忽然，有間樣品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走了進去。
牆壁及櫃子都是白色的，床和落地窗的窗簾則是黑色。整體呈現了黑白相間的氛圍，但又不失溫暖。簡潔的摩登風和「我的房間」很像，我以前的房間。
拍好的照片掛在床頭的牆壁，相機防潮箱則放在床旁的櫃子旁邊，我懷念起我房間的擺設。不知不覺已經躺在這樣品床的一邊盯著天花板想著某些事情，直到床的另一旁微微下沉，我才反應過來。老師正躺在我旁邊，側躺著看著我。
那瞬間，思緒消失，世界反倒靜止了。而她的眼神緊握住我的心臟，我無法移開我的目光。
「這樣才像是夫妻吧。」
她輕聲地說。
那像是只想讓我聽到一樣。我試著閃避她的眼神，想為自己的視線找個落腳點。最後只能看向她的嘴唇，但那咬唇妝反而讓我覺得更糟糕。
「老師的興趣是扮家家酒？」
我盡量以冷靜的口吻驅散這動搖。她聽到我的調侃後，只輕輕笑著。
「張澈同學，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
「……是有多浪漫？」
「嗯～比Harley Quinn跟小丑跳進化學池多一點，又比傑克在船頭從背後抱著蘿絲少一點。」
「那還真是不上不下呢。」
我對這有趣的答案笑了出來，也漸漸習慣這緊張，但她隨即拋下一句令我被掏空的話語──
「如果時間不走了有多好。」
她小聲地嘟噥。
我對這句話啞然。
似乎想證明時間依然會繼續走似的。不等我反應，她便從床上起身，跑向另一側的更衣間。徒留她的氣味。
過了不到五分鐘後，老師在更衣間突然大喊。
「哇！張澈同學，這更衣間好棒！」
「……喔、喔！」
我回答得莫明慌亂。
連思考的時間也不給我，老師就從更衣間出來，直接走出這間主臥室。我也離開這床跟上她的腳步。
又走了一段時間，我們已經逛到最後一塊區域。
「夫妻遊戲part2～★」
「……看來是呢。」
我看著這裡的區域標誌，「兒童房」上面是這麼寫的。
老師突然興奮地跑向某一間樣品兒童房後朝我這揮手。
「老公～這間不錯吧！」
「……」
蛤？誰？小姐請問你在叫誰？
「老公！這裡、這裡！」
「……」
喂！別亂喊啊！
我趕緊跑向老師身邊免得她一直用那羞恥的稱呼亂喊造成誤會。
「你看那對。」「男方看起來真年輕。」「姐弟戀？」
看來是來不及了，周圍的議論真是自以為小聲。
「妳害我們被誤會了。」
我一進這間兒童房就無奈地抱怨。可惡，臉頰還有點熱。
「有什麼關係嘛～」
老師似乎真的覺得沒關係，又作出那惡作劇的笑容。
「走吧。」
「真是的，張澈同學真容易害羞。」
我像是要隱藏此刻的心情般，無視身後的抱怨離開。
結果，最後我們只消費了各一支冰淇淋。話說賣傢具的地方竟然還賣吃的，我對這有點驚訝。然後，開始覺得自己像個鄉巴佬。
「張澈同學的好像很好吃欸～」
「不給妳。」
「小氣。」
我把最後的甜筒塞進嘴裡，甜筒還殘留著一點點香草冰淇淋。老師的抹茶冰淇淋則吃到一半。
「再來要去哪？」
「張澈同學你說呢？」
她吃完後舔了一口自己的手指。那動作莫明挑逗人。
「去老師平常去的地方。」
老師總是照我平常的行動來決定，總覺得這次該讓我主動該配合她了。
聽到我的想法後，老師開心地說：
「我很高興喔。張澈同學主動提出想去哪裡。」
「也不算吧。只是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而且基本上還是依照妳的行動。」
我隨口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老師會對我的決定感到那麼高興。
「張澈同學總是這樣吧。」
老師意外冷靜的口吻促使我看向她的眼神，那又看穿我的眼神。
「對不感興趣的事總是回避，對麻煩的事情就挑選最短的捷徑處理。總是冷淡面對任何事，能隨波逐流就隨波逐流。」
「……」
「所以對我來說，能主動給我答案的你很令人高興。」
我看著她的笑容。似乎是真心為我感到快樂。
「……走吧。不帶路的話，我就要改變主意了。」
我轉過頭向前走，怕她又看穿我此刻的心情。
「等等啦！」
身後這麼叫喊的她已沒有剛剛的認真。我對此刻我那剛萌發的心情感到不怎麼意外，或許是因為那是我早已播下的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