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無味》
「走開...」全身接著各種線材,皮膚佈滿被凝膠物體包裹的窒息感,頭上戴著某種機械遮住雙眼,但培養艙外的氣息我還是明顯察覺。
「吾的研究員信不過,故親自處理。」
扭動手臂肌肉,感受著扎入皮膚深處的管線...
因為下周要去姐姐在的地方,所以以防萬一主動來檢查。
就算雙眼被遮住我還是閉上雙眼不想看到他「走開。」
「...接下來汝要出任務,對方不好應付,仔細檢查甚好。」下半身連在地板上的半身樹人專注在詭異的術式儀器上。
我不想再說話,靜靜的慢慢的透過供養罩呼吸...
現在就殺了他吧。
閉嘴,你聽我指示就夠了。
妳是無法戰勝我的,放棄吧。
我會的,總有一天,在那之前別給我出來。
傲慢的小鬼啊!妳還能嘴硬多久呢!我魍魎會期待的等著的。
我緩緩睜開眼睛「好一個渾蛋...」
「汝別太過份了。」
「沒再跟你說話。」凝膠被管線抽去,雙腳落地。
把身上的管子拔下來,拿下頭上的儀器從培養艙後頭的艙門走出來,隨手用水銀刀劈開樹人,整個人型迅速腐蝕成灰。
水銀慢慢流回我體內,打著赤膊走去淋浴間。
站在小小的矩形空間,水從上灑落...頭靠著牆一動也不動,水滴流過雙眼阻礙視線,模糊掉了網格狀的磁磚視野。
伸手將頭髮撥到面前「唉...還是黑色好看...」我嘆了口氣,開始清洗因凝膠而黏稠不適的白髮與身體。
仔細洗去身體各個角落的黏液後關掉熱水,走出淋浴間,拿了一旁的毛巾擦拭身體。
沉默的擦乾全身上下的水滴「至少出個聲,我還是會難為情的。」全裸的坐在木長椅上一邊弄乾頭髮一邊跟一旁的羽月說話。
「是。」他將手中的衣服遞給我。
我將還沒乾的頭髮粗略的向上盤起來,先穿起內著後套上短袖水色上衣跟青碧色長褲,外面再披上一件菖蒲色的大衣「你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送衣服吧?」剛才這些都不是我的衣服,應該是羽月準備的。
「是,赤符醒了。」
我動作停頓了一瞬間「...帶我去。」
「用飛的?」
「廢話。」用水銀把頭髮隨便夾住。
「那請先弄乾頭髮,會感冒的。」
「別把我當小孩。」
「但這是事實,副隊長出任務前感冒會影響士氣。」
「有誰認我是副隊長?不過就是一群沒思考能力的合成兵,不了多幾個連正眼都不敢跟我對視的孬種。」不斷喬著新衣服帶來的不舒適感,不等羽月的回應直直往外頭走。
「...唉...確實。」
聽別人這麼說其實還真的會傷心...
「但我認妳為將軍。」
「...真會看臉色啊。」
「這是真心的。」他默默跟在我身後。
掩飾有些開心的表情乖乖的把頭髮弄乾了,用水銀變出梳子邊走邊好好梳理...好長...該剪了...
我走到懸於高空的走道,翻越圍籬跳下去,羽月立刻跟著跳下俯衝抓住我舉高的雙手,張開翅膀振翅起飛。
「左右搖晃...太重了嗎?」
「不是...」
平常都是赤符跟羽月一起帶我到處飛,而現在只剩羽月一個也許承受不了重量,畢竟我自己也不清楚體內的水銀究竟有多重...
「只是...請拉上面一點,這樣抓著傷口有點...」
這時我才想起他的手上有傷才緩緩的改抓手臂。
「...」
「...」
「...」
「...抱歉。」我還是決定道歉了。
「沒事...」
好像有點尷尬,我開個話題「話說在我之前副隊長是誰?」
「闇芽跟皙蛾...我們以前的同伴,他們倒戈千本軍隊後就變成我們最難處理的對手。」他沉默了一下「...不過他們死了,我們也樂得。」
「難過嗎?」
「...不,跟他們處的不好。」
「知道死因嗎?」
「...妳不會想知道...」
「沒關係,說。」
「...被妳殺了...」
我聽到後不經意鬆開手差點掉下去,羽月迅速抱住我的腰,重新回到飛行軌道「抱歉...」
「我說了,妳不會想知道的。」
「...」
「不用內疚。」
「沒有內疚,認真飛不要一直晃,我快吐了。」把手輕輕放在環抱我身體的手上。
「是...」
我心裡想著當初傷害姐姐跟海原的那兩人,一心認為他們傷害了家人罪不可赦,他們是天狗我一開始倒是沒想到羽月跟他們的關係「...但我也傷害了姐姐啊...」暗自在內心哭泣,我們就這樣沉默著到了伊吹。
「長官...」
「動的了嗎?」我坐到赤符病床邊的木凳子上。
「...痛死了...那可惡的傢伙...」
「是你自己犯蠢惹錯對象...」羽月毫不留情開噴。
「誰叫你不幫忙!只要我們...」
「聯手也打不贏,那不是我們贏的了的存在。」
「你知道他是誰?快告訴我!」赤符不顧全身負傷,不斷的搖動羽月的身體。
「赤符,冷靜,休養。」我給予指示
羽月拍拍身上的灰塵「他是過去的鬼王千幡平九鬼童,人稱燄王酒吞童子,鬼族史上最為強大的王。」
「知道了就識相點別再去送死了。」我在後面補充這句話。
赤符貌似也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臉色鐵青的愣住了...
「你繼續休息吧,出動前把傷養好。你也是羽月,既然來了就順便去複診。」
「是。」羽月先離開了。
把木凳子拖到牆邊靠在牆邊翹腳「...你跟我一樣呢。」
「長官這話什麼意思?」赤符盤坐在床上。
「自以為是、自恃甚高,就像那時的我。」戴上塑膠手套,給放在床頭的蘋果削皮,當然是用水果刀。
「哈哈哈!長官看起來不過十三十四歲就說這種話實在不適合,還是說長官其實是妖魔?早已幾百歲了?哈哈~!」
「我是確確實實的十四歲人類女孩,別以為我不在意...算了...至少你還有力氣笑。」把切好的蘋果裝盤交給赤符。
「哈!這點傷不算什麼!」
「...是誰因此昏迷三天啊...」我小小聲的說,沒讓他聽到「...赤符...」
「怎?」
「你叫什麼名字?」我把玩著手中的水果刀。
「就是赤符啊,怎麼?」
「說本名,赤符、羽月、猛瑪...根本就是代號。」
「...但那也是我們的名字,我們是特種部隊,打從出生就只有代號。」他吃掉一片蘋果「猛瑪是之後才加入的,而且她只是境內守衛。」
「哦...」第一次見面時她確實在守門呢「那你們幾歲了?」
「八百...羽月那傢伙差不多一千二吧?」完全跳脫我所認知的年齡數字「那長官呢?」
「...」
「真實年齡。」
「說過了...十四歲...」
「少騙人了~明明有那種力量!」
「不相信就算了...」放棄跟這肌肉腦辯駁。
「哈!總有一天我會問出來的!」
「你還是先靜養吧...」我開始受不了因赤符的鬼吼鬼叫而引來的視線,跑到外頭透透氣。
我漫步在街道上「還是那麼緊繃的氣氛啊...」我同樣受不了四周射來的目光所以決定彎到巷子內靜靜......
坐在暗巷內「姐姐...妳會想見我嗎...?海原...還能見到你嗎...?」我內心充斥著空虛感...姐姐驚恐的表情跟弟弟滿身是血的畫面一直從腦海中交互閃現。
「新...不要靠近我...」
「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我的妹妹不是怪物。」
「姐姐!聽我解釋。」
「新姐姐...為什麼不救我...」
「海原?」
「新姐姐明明辦的到...」
「新也是千本大太的人...」
「叛徒...」
「不是...不是...」
「叛徒...」
「不對...我不是...」
「殺人魔...」
「我...」
「不要讓我看到妳!」
「走開!」
「姐姐!海原!」
我墮入無盡的深淵之中,被銀色的骷髏緊緊抓住無法掙脫...
「不要走!」我睜開眼睛,滿溢的淚水晚一步散去我才發現情況尷尬了...
「長官難得有那麼豐富的表情...」羽月蹲在我面前,他伸手擦掉我臉上的淚水。
立馬扳回平時的死魚眼「...聽到多少?」
「最後一句而已。」他很快的回答。
「實話。」
「...全部。」
「不准說出去...」
「沒打算。」
「幾點了?」
「下午四點。」
「我居然在這裡睡這麼久...」站起來伸展脛骨,甩甩頭清醒過來。
「以後還請不要睡在暗巷裡,會有危險。」
「有人敢對我出手?」
「不,只是我會擔心。」
「...」
「...」
「噁心...」
「嗯,平常的長官回來了。」
我讓緊繃的臉皮放鬆,拭去臉上的淚水盡量保持平常的樣子走出巷口。
「山本的命令是要長官妳保護好"稻生物怪論"。」羽月拿著碗筷坐在跟我隔了一個座位的圓桌一側跟我說道。
我一手拖著腮幫子一手挑著魚骨頭「那東西在哪?」
「已經藏在某處了,他會再給出指示。」
「該死的老頭子...」用筷子夾斷魚骨。
「那我們呢?」赤符喝著酒。
「前線戰鬥。」
「那渾蛋把你們當肉盾...」我既生氣又難以置信,兩人雖然都能上戰場,但還有負傷在身。
「沒事~長官放心吧~我們沒那麼遜!」
「明明上禮拜還躺在床上動不了。」羽月先將口中食物吞下後才吐槽。
「總比你什麼也不做來的好!」赤符站了起來。
「那叫自知之明。」羽月淡定的喝著味噌湯。
「明明是在怕!承認吧!」
「我只是沒你那麼蠢。」他把納豆跟白飯拌在一起。
「什麼!」赤符拉住羽月的衣領。
「吃飯給我安分點。」我用筷子敲了下碗盤,。
「...是...」
「我難得有興致跟你們吃飯別那麼不識相,明天就要出發了,吃飽點。」我慢慢的把菜夾入口中。
「「是。」」
我們在大和食堂吃飯,不知怎的這裡讓我莫名安心,是我目前少數能夠平心靜氣的地方...前提是千時羽那傢伙不在的話。
「這是招待的點心~」千時雨的妻子兼服務生的阿綠在桌上放了一盤甜菓子。
「謝謝...這是?」我看著顏色不同,上面灑著粉末的麻糬。
她湊到我耳邊「這是一彎新喜歡的哦~」
「嘖...可以別這樣嗎...每個不認識的人都跟我很熟的樣子很噁心...」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抱歉抱歉~聽獄天說妳連父母的事都記不得,更不可能記得我們呢~...」她皺眉苦笑。
把麻糬遞給一旁的天狗「阿綠,妳叫什麼名字?」好奇的問。
我不吃似乎讓她有些難堪,但她還是回答了我「翠,高麗納戶翠,因為一些原因結婚後沒有從夫姓。」現在下午兩點,店裡沒別的客人了,她坐在圓桌一邊休息。
儘管她這樣對我有些熟人的樣子讓我不太舒服,但至少沒比千時雨還不舒服「什麼原因?」
「秘~密~」
「又是他們那一套"現在"不能說是嗎...」
「就是這樣~」她站起幫我們把空了的盤子收拾乾淨。
看著兩人吃飯的樣子...想著「鼻子不會太礙事嗎...?」
「長官不多吃點嗎?」赤符問。
看著眼前沒吃幾口的飯菜,鼓起勇氣放入口中咀嚼「...」努力的吞下去...
「嗯?長...官...?」羽月被我的樣子嚇到。
我現在大概是毫無表情的眼角泛淚吧...
「欸欸欸!!!一彎新!?怎麼了怎麼了!?」阿綠緊張的看著我,雙手慌亂地揮舞。
放下碗筷,用手背抹去眼淚「沒事...只是味道好像有點懷念...」平淡的說了謊...
「哈...嚇死我了...還以為不好吃...」她安心的鬆了口氣,這讓我有些過意不去...因為我說了謊。
「長官...」羽月似乎看出我在說謊。
赤符則還是繼續吃自己的...
我拿起碗筷,猶豫了一會兒後,快速地吃得一乾二淨,飯、菜、肉、湯全都幾乎是用吞的嚥下。
對,我說了謊...
無論是平時猛瑪做的飯、大和食堂的餐點、路邊摘的果實...
因為魍魎的關係...
不知不覺中...
我已經什麼味道都嚐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