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年代不詳 冬
狼群回來了。
我們正被團團包圍著。
牠們直到我們一行人進入了寬敞的空間才包圍過來。
如同在盆地時一樣的具有狩獵意識。
這群狼很有特色。
有一些老面孔。
沒錯，那些被砍死的狼竟然活過來了。
其中還有著一隻，只有身體，沒有頭的狼。
有幾隻已經開始腐爛，身上的肉就像是臨時才黏上去一般。
其餘的狼身上都有些咬痕或抓傷，甚至有幾隻頭顱搖搖欲墜。
猜測，牠們大概是被『復活的夥伴』咬死，然後被說服過來找我們報仇。
有可能嗎？
結束了我的猜想，我蹲低了姿態。
我們圍成一圈，盡量減少死角。
狼群似乎有些忌憚，並沒有馬上貼近身戰。
盧西安的身體大致上恢復了。
但目前就要進入戰鬥似乎有些勉強。
稍早，在金發現周圍有生物靠近時，我們就已經開始做好備戰準備。
但是沒想到竟然是一群老朋友。
「這些是……郊狼殭屍(C.latrans Zombie)。」金作出解釋。
這是我和盧西安生平第一次看到『受詛咒的魔物』，以前聽梅爾領地的獵人說過，有些蠻族薩滿會復活生物作為手下，實際上未開化地區（我國境外）也有可能自然產生這些魔物。
不過我們人目前還在『卡米恩王國』境內。
神聖的——亞澤拉卡米恩——八百年多年前神臨這片大地，驅散了黑暗，讓這片未開化的民族得以養育後代，這八百多年來，並沒有這種自然產生過這種魔物。
「有可能是詛咒師製作出來的嗎？」
巴萊將長刀舉起，能看見刀身正在凝聚水花。
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將視線轉向盧西安。
「盧西安。」
「是！」
「卡米恩之神神臨之後，我國就沒有出現過這種魔物。」
「我父親也有講過……」
梅林為了培養盧西安成為一位祭司，想必也有告訴他關於亞澤拉卡米恩之神的種種事蹟。
「雖然你才大病初癒，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在這邊進行卡米恩的神臨。」
「怎麼……不，我並沒有通過神禮。」
對於金的要求盧西安顯得面有難色。
他們使用的宗教詞彙讓我和巴萊沒有辦法加入話題。
不過神臨大致上就是一種祈禱儀式。
「神禮是後世用來區分階級制度的工具！你必須在這邊證明你的信仰，也只有神臨能夠消滅這些不死生物……」
此時一隻郊狼殭屍踏著雪地，已經搖頭晃腦撲了過來。
試探性的攻擊？
這些已經死去的狼群似乎還存在團體狩獵的知識。
盧西恩神情轉為平靜，他拿出配戴已久的項鍊，飾品上是一個兩個圓形交互相扣的紋章。
那是亞澤拉卡米恩的象徵。
金兩手平提起巨劍，將近一米半的巨劍在他手上就像軀幹的延伸，接著他瞪腿突近！
狼群的先鋒揮舞前爪，在感受到劍風壓近之時弓起身體意圖閃避，但是金並沒有放棄，在突刺的動作中段扭轉身體將巨劍改回橫砍。
一只狼掌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沒有鮮血。
我心頭一驚，心想：「這種戰鬥方式從來沒有看過。」即使是在警備隊的訓練中，也沒看過警備隊長使用過這種劍術。
不，相較金使劍的方式，警備隊的劍法只能算是拿了劍的樵夫。
盧西恩下定決心，他跪在地上，雙眼緊閉，喃喃念著禱詞——這個姿勢與以前梅林替受傷的人使用治療術時一致。
他周圍開始發出金黃色溫暖的微光。
「保護盧西恩，神臨可以解決這些怪物。」金信誓旦旦的說。
我和巴萊對視。有了金的這句話，更加有了自信。
數十隻郊狼殭屍有意識地分成兩波，第一波先湧了上來。
我拿著長棍像前揮砍，但是起不了什麼作用，郊狼像是兔子一樣往後一跳就輕易地避開。
「……請凝聚您的力量驅散混亂秩序的魔物，『水波衝擊』！」巴萊完成了咒語，水球凝聚在他的長刀尖段，但是並沒有擊發出去。
長刀砍向郊狼，郊狼靈敏的動作輕易地躲過了揮砍。
刀身並沒有碰觸到郊狼，不過郊狼卻被打飛了出去，撞在另外一隻身上。
金已經和幾隻郊狼陷入纏鬥。
就在我盯著被打飛的郊狼一瞬間，巴萊吼著：「——別發呆！」
一隻郊狼已經撲到我的面前——我下意識舉起手遮擋。
完蛋了！
我閉上眼睛！
*
「神臨！」盧西安高喊。
光芒在荒野上炸裂開來。
照映在雪白色的大地上讓所有的人都瞇起了眼。
郊狼殭屍一隻一隻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了下去。
「麥特！剛剛那是？」金惡狠狠地看著我。
在神臨降下之前，發生了一件事。
我的心跳異常加快。
我的右手……不只右手，全身激烈的顫抖著，雙腳早已支撐不住身體癱坐在地。
原本纏住右手的繃帶已經被鮮血染紅，上面的齒痕不斷滲出鮮血。
造成這種傷口的罪魁禍首已經碎成了無數的屍塊噴濺在四周。
「金，你冷靜一點……」巴萊立刻擋在了我和金之間。
剛才——
在神臨的神術完成之前的那一瞬間發生的事。
在我被郊狼咬住右手的一剎那。
郊狼全身被無數發『水波衝擊』炸成碎肉。
沒錯，當時所有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我的分心導致被魔物貼近了身體。
當時我心中閃過為了保護盧西安並不能躲開的念頭，因此只舉起了右手。
「你還好嗎……」盧西安也站了起來。
原本應該是英雄的他，此時也變得不知所措。
我放下木棍。
金嘆了一口氣。
「……是符文吧。」金說道。
我沒有做出回應，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做出默認的行為。
「總之——先把這些屍體燒了吧，否則不知道會不會又爬起來。」
索性將繃帶解開，上面的傷口雖淺，但是仍滲出鮮血，上面的符文已經纏著手臂爬梭著。
血已經止住了。
我們將郊狼殭屍的屍體聚成一堆。
一把火將牠們給燒了。
焦屍味瀰漫在空氣中。
儘管如此，仍等到了屍體焚燒乾淨之後才起身離去。
沿路上所有人都保持緘默。
金似乎也知道符文的存在。
所以也才會在第一時間作出「是符文吧」這樣的反應。
也許，他的個性是會主張符文是邪惡產物而必須處以死刑的人嗎？
或者說，他只是在生氣我們這幾天來刻意避開符文的話題。
金仍然走在最前面。
巴萊和盧西安依序跟在後面，而我則是走在最後面。
一路上壓抑著的氣氛仍在蔓延。
我拉了拉盧西安的衣角。
「盧西……」
「別擔心。」
盧西安只說出了這句話。
就像以前他總是站在我的面前保護我一樣。
緊張的心情逐漸緩和下來。
接近傍晚，停下了腳步。
在荒野的雪地上行走嚴重地消耗了體力。
最後決定今晚駐紮在一棵大樹下。
凜冬之際，樹幹上一片樹葉也看不到。
今晚是滿月。
篝火中，坐在樹幹上守望的是巴萊。
我、盧西安和金三人並肩坐在篝火旁的矮石上。
「你，會在進入城鎮之後舉報麥特嗎？」盧西安說。
「舉報？」
「國家法律跟教會都有規定符文使用者必須處以死刑……」
「不，請放心吧，我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反應過來而已。只是……」金盯著火堆，將披風與皮甲從身上解開。
「只是？」
「用說明的不如用看的吧。」金這麼說。
他稍微走向前幾步，然後背對著我們。
接著他稍微拉起上衣。
多虧了火光，看得十分清楚。
我們看見了金的背後。
上面出現了數排眼熟的文字——符文。
金的身上，也有和我右手上一樣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坐在樹幹上俯瞰我們的巴萊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跳了下來坐到了我旁邊。
「金先生，你也有——符文？」
我著急的東問西問。
關於符文的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要怎麼弄掉……等等。
「符文之靈，你也有看過吧？」
我搖了搖頭。
接著腦中閃過一個可能性……在森林裡迷路那晚的夢中。
「在夢中，有出現過一個聲音。」
「只是聲音嗎？他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不，那天剛好是巴萊聽到你和長尾蜥戰鬥的那天，醒來之後就沒再夢過了。」
「原來如此。符文之靈通常是透過夢境會跟宿主交流，一開始很頻繁，我成為宿主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他告訴了我很多事情，也讓我學會怎麼使用符文。」
「那弄掉的方法……」
「很抱歉，符文本身無法銷毀，轉移的方法已經失傳了，就算是符文之靈也沒有關於任何紀錄。」
「請你告訴我，關於符文的事情。」
「好吧。」
*
符文之靈。
一種寄宿在文字中的生命體。
金透過『符文之靈』學會了控制符文的『符文之術』，在學完所有身上存在的所有種類的符文之後，符文之靈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在夢境中了。
他也想找到能夠擺脫符文的方法，才會出來旅行。
我有試著追問：「既然能夠控制符文，為什麼要擺脫它？」
「就像今天的情況，有時候它會自己運作起來。這樣看來，你也有被符文治療的經驗吧，不只是治療，如果是攻擊性的符文，爆走的力量甚至會消滅一整個國家。」
啊，就像遙遠北方的那個國家。大北境。
傳說中就是符文的關係滅亡的。
整個國家一夕之間滅亡，禁忌的詛咒充斥整片大地。
雖然符文的力量相當恐怖，但是仍然有一些好處。
符文之靈會保護宿主。
我的右手上也有治療之文。每次運作都是它自作主張治療我的傷口。
金解釋說，每個圖形都代表一種能力。
身上的符文就像一個完整的生命體，但是無法分離每個文字。
每個文字卻又擁有一個力量，或者說是一個意義。
在被郊狼咬到的瞬間，發動了『魔法之文』的力量。
『魔法之文』會擬態成『水波衝擊』的術式，接著代替我施展了魔法。
依據金的猜測。符文通過我學會了水波衝擊的『術式』。
大量釋放出我唯一知道的水波衝擊，並且將我的魔力完全消耗殆盡了。
為了證明是否為真。
我在地上繪製了『水波衝擊』的術式。
無論怎麼拍，就是沒有任何拉扯的感覺。
「你的魔力已經消耗光了。」巴萊做出結論。
巴萊露出了十分愧疚的神情，我拍了拍他肩膀。我不認為他教我水波衝擊是壞事。
更是因為如此我今天才撿回一命。
「不過……難道之後都不能使用魔法了嗎？」
「不，魔力會隨著時間慢慢恢復。不過這種一次將魔力完全消耗殆盡是很危險的。就像是一次將水壺的水燒乾，可能會造成水壺的毀損。」
金插嘴道：「如果將魔力完全耗乾會造成嚴重的後果，改變你身體的物理型態，失去記憶或是精神崩潰都有可能。」
我嚥了一口口水。
用左手抓緊著右手，勒出紅痕。
「金先生。」
「嗯？」
「我想請你教我怎麼使用符文。」
此時，盧西安很激動的站了起來。
「不行！這麼危險的力量！」
「盧西。」我看著他，繼續說：「就是因為這麼危險，我必須學會控制它。」
似乎，有著難言之隱的金，表情顯露出內心掙扎的情緒。
我一直懇求之下。
金才勉強點頭。
「也許哪一天符文之靈就會出現在你的夢中，但是總要讓你了解更多符文的事情。」
「謝謝你！」我站起來對著金鞠躬。
「不會。今天的事情，更要感謝盧西安才對。」
「啊！真不愧是盧西！那道『神臨』彷彿就像梅林施放的一樣呢。」
「神力能夠驅散不死魔物，原本以為只是神話傳說，今天謝謝你！」巴萊也露出敬佩的神情。
「不，就像我爸說的，我只是祂的僕人而已。」
「我看過一位主……祭司，也曾經降下神臨處決罪犯，沒想到你也能辦到。謝謝你挺身而出。」
金肯定了盧西安，並且道了謝。
梅林一直有教導盧西安成為一個祭司。
所以有著忠誠信仰的盧西安，成功的獲得了神的允許與權限。
「金先生，其實我也有事情想請求您……」
盧西安誠懇地看著金，低下了頭：「希望你，可以教我劍術。」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