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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筋殺手-第一章

神棍 | 2024-02-20 19:37:29 | 巴幣 2 | 人氣 72

連載中橡皮筋殺手
資料夾簡介
所有內容均無影射任何人、事、物

前言
文章內容無影射任何人、事、物。

第一章
  葉紹的離奇死亡,在接連數日橫掃各大媒體頭版,街頭巷尾無不繪聲繪影著其中光怪陸離。命理大師微忠斷定住宅風水大凶,家中門窗正對台九線乃路沖煞,這陽台危險;西府廟禪師傳法宣稱,如來不法喜,故業力引爆,隨喜樂捐方能明心見性;臺大醫院精神科主任迪巴魯,分析死者概因迷走神經受刺激,引發急性休克導致猝死。一時眾說紛紜,各路牛鬼神蛇皆執一詞,其中西府廟禪師呼聲最高,頗為普羅大眾所接受,其次命理大師微忠也有不少死忠信眾,唯獨精神科主任迪巴魯的說法,倒一直沒什麼人記得。
  不出三日,花聯銀行執行長私用公款,擅貸八億投資觀光食品業,相關報導霎時排山倒海而來,葉紹命案因此再無人聞問,畢竟時機歹歹,別人囝仔死未了,自己的荷包才真正是岌岌可危。而犯下駭人命案的兇嫌二人,已然逍遙法外,此時正在家中閒暇度日。
  「昨天明明還有泡麵吃,為什麼今天只剩過期軍用口糧?正中午吃這種沒營養的垃圾,我還在發育耶!薪水不是才下來,這樣哪吃得飽啊?你該不會把錢拿去捐花聯了吧?錢呢?把錢還給我。」盜將伸手,在自己同伴渾身東摸西找,嘗試翻出葉少命案的酬勞,可大鈔一張不見,只聽得零星硬幣相碰的空靈鋃鐺。
  遊龍對盜將的上下其手視若無睹,在窗邊小茶几放上鐵碗,丟入幾塊軍用口糧,從卡式爐上取來一壺熱水徐徐沖入:「先泡著等他腫起來吧,這樣就能吃飽了。」
  接著掏出把零錢往桌上擺:「薪水兩萬二,昨天繳掉兩個月房租,現在剩二。」
  這下還真令人絕望,兩千塊在天龍是能活多久?盜將埋首長嘆:「幹⋯⋯,剩這麼一點,不吃不喝也存不了錢,我們明明是很頂尖的殺手啊,為什麼薪水這麼低?幹脆回老家賣衛生紙吧。」抱怨歸抱怨,依舊席地而坐,托著下巴,指頭百無聊賴撥弄碗中軍用口糧,目光不住盯著對街三樓住戶的女大生,用大白腿下飯。
  相比葉少揮金如土的風光,真正的殺手並不如電影所述,家徒四壁,窮入骨時甚至三餐吃風。一間租來的套房三坪大,兩人合住,一面大窗迎接清晨的光,和對街住戶的隱私,還有入夜後的路燈,省了大半水電;下樓走到巷口就有便利商店,過期的御飯糰、麵包也不用錢,但礙於面子掛不住,兩人很少這麼去要飯;套房裡沒有廁所,但巷口便利商店也有,至於身子髒了,就再往前走兩條街,到公園裡頭洗冷水澡。
  也許將這間三坪大的虛無零界稱之為套房,還是美化過頭了吧,但這還算上好地段的優質住宅了,在某些族群之間還是挺搶手,再花點心思裝潢下也是很不錯的。
  幾分鐘後,軍用口糧吸足水,膨脹成原來數倍大,盜將若有所思的捏起一塊,緩緩放入口中細嚼慢嚥,讓舌尖在泡爛的麵粉糰中翻騰,感覺低薪的酸軟無力,品嚐優質生活機能,與天價房租交纏的雜陳五味,有時還能舔到唇角的苦澀淚水,明明只是塊過期的軍用口糧,卻物超所值得難以下嚥。
  「你在看什麼?」遊龍注意到盜將目光不尋常,於是順著窗外方向看去,卻沒發現任何端倪。
  盜將將手中稀爛爛的麵屎放回碗中,吸吮食中二指,揚揚下巴:「知不知道對面那女大學生是誰?」
  「沒幾個鄰居,當然都認得。」
  盜將接著問:「她樓下的房客你知道嗎?」
  遊龍頓時察覺其中有異:「租出去了?」
  但見對街那處小房間,同樣大不過五、六坪,裝潢極簡,床都沒有,兩名男子面窗比肩而坐,大腿腹抱著筆電,其中一人帶著耳機,口中念念有詞,說穿了不過就兩個宅宅,沒什麼特別之處。然就在盜將論及樓下的房客時,兩名男子先後抬眼看向二人,一時八目相交。
  遊龍皺起眉頭,當下不知如何應對,而盜將露齒一笑,向對街二人揮揮手,兩名男子也微笑點頭,向二人釋出善意,頗有鬼島的風土人情,後隨即又低頭竊竊私語。
  「有什麼不對嗎?」遊龍不解。
  「當然不對,你看。」接著盜將朝著三樓的女大生,同樣微笑揮手。
  女大生賞了個巴洛克式的白眼,用力甩上窗戶,面帶厭惡的豎起中指,然後拉上窗簾。
  盜將無奈地轉作苦笑:「哈,這才是正常反應。我跟你說,對面那兩個肯定是同性戀,而且那間房子可能也有問題。」拾起軍用口糧,重新送回口中咀嚼,本來嘛!人不帥,做什麼都是猥褻。
  扣掉乾淨俐落收拾目標的幾個瞬間,其實殺手日常也不過如此,吃著味如嚼蠟的化工食品,百無聊賴細數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樂趣,聊聊八卦、看看新聞,努力感受每個小確幸,或是上演自娛娛人的小劇場,藉此痲痹對美好未來的嚮往,誰不是這樣?他們就像你我一般自然而然,入土八分命,幸運點的能做做美夢,次者還生活無虞,再差點的,就像這樣了。
  醒醒吧,像九把刀寫的那種殺手是極少數了,人說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但剩下那些名落孫山的拐瓜劣棗,才是整個現實社會的原貌。
  「同性戀跟風水也有關係喔?」遊龍仍彎腰盯著對街的兩名男子。
  「我看了三天,進進出出幾個都不同人,有男有女。關係亂成這樣,還好我沒有小孩,不然都不知道要怎麼教啊!」
  聽盜將一說,確實不對勁,房間擺設如此潦草,不像出租作旅店客房,可出入人員似乎不少,這樣一間僅五、六坪的空房,還能做什麼用途?若依循殺手職業本能,對於這般細思極恐的反常,應當有一定警覺性,不過盜將的水準不到平均,也沒再多想。而遊龍雖是看得眉頭深鎖,腦海中卻一片風平浪靜,或者真是庸人自擾,畢竟兩人本就一無所有,不論劫財劫色都是搶匪自虧。
  「嗡……嗡……嗡……」幾聲震動,自遊龍後口袋傳來,打斷兩人緩慢的思考。那是一支絕版的摩托羅拉W220,能打電話、接電話,還能勉強聽些電台,但沒有LNG,反正大概今天也不開。
  「橡皮筋殺手,長官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長官哪裡找?」遊龍才華麗甩開這台翻蓋式的老古董,職業病就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傳來乾癟有力的嗓音:「我土地公啦!」
  這是兩人的殺手經紀人,或說老闆、仲介、掮客、教練等等,總之是兩人低薪的源頭。本名李鑫垚,在二三十年前也是叱吒一時的職業殺手,代號土地公,取其有求必應之意,然現已是老害一枚,財大氣粗卻一毛不拔。
  電話那頭土地公馬上便聽見盜將的咒罵,接著道:「嘸等幾下一點半,來信義那間墓仔埔飯店一樓,請恁呷一桌熊讚耶!」
  遊龍應了兩聲便掛斷電話:「么三三洞,軍樂飯店集合完畢,有熊掌可以吃。」吃熊掌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是遊龍的台語太差,將熊讚誤解成熊掌。距離一點半只一小時不到,對成日閒來無事的兩人來說綽綽有餘,兩人將泡爛的麵糊用保鮮膜封起,簡單收拾便輕裝出發。
  往飯店必須先搭中和新蘆線捷運,東門轉淡水信義線,在台北101世貿站下,再走一點路就到了。上午時段捷運依然人山人海,翹班的上班族和同事閒聊、翹課學生還穿著高中制服、外國遊客盯著跑馬燈碎念,唯獨博愛座永遠沒有人坐,一旁阿伯白髮蒼蒼,卻寧願顫顫巍巍緊握扶手,盜將和遊龍兩人倒不在意,一屁股便坐下。
  越往北車人潮越洶湧,上班時間依然擁擠的不可理喻,其中不乏幾位老者勉為其難鑽入車廂,氣喘吁吁滿額盜汗,周遭乘客朝兩人投來不甚友善的目光,一面指指點點,有幾個還拿起手機錄下兩人惡行惡狀,然周圍也遲遲沒有一人肯起身讓坐。盜將二人倒也不是鐵石心腸、見死不救之類,只是餓得相偎入眠,某種層面上來說,貧窮應該也能算得上是一種殘疾了吧?這都窮到隨時可能坐化了。
  「永安市場,庸安起丟,Yongan Market。」
  「蛤?」盜將聽見永安市場到站,才睡眼矇矓醒來,過了北車,車廂早已寥無幾人,倒也不疾不徐搖搖遊龍:「欸,查哨官來了。」
  遊龍登愣一下彈起,縱然兩眼迷濛仍大聲咆哮:「查哨官好!」
  「下車啦!過站都不知道,三問三答也不會,一來就問好讓行,要你這衛兵有個卵用,真打過來你還不第一個死?」然後車裡最後七八人也陸續下車,兩人悠悠晃晃走到對頭,等搭下一班回往蘆洲。
  不到五分鐘車就來了,上車的人不多,除了盜將和遊龍外,同樣就七八人,兩個上班族西裝筆挺、一個老太婆推著菜籃、兩個瞎妹和朋友視訊、一個假掰網美直播、一個孕婦帶著個熊孩子吵吵鬧鬧。
  車靠東門,一狗票人又下車,熊孩子巴著欄杆跳鋼管舞,挨了他老母一巴掌,假掰網紅一路都和網路肥宅們你儂我儂。兩人邁步往淡水信義線走,上樓時盜將隨口說想尿尿,拉著遊龍就往廁所,一邊解開褲頭,一邊壓低嗓子道:「這幾個人有問題,明明只有我們兩個睡著,整個車廂和我們一起搭過頭,尤其是那個開直播的網紅,我注意他很久了,一直在喬肩帶擠乳溝,我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我們拉低了整車智商,就是有人在跟蹤我們。」
  此時兩個上班族跟進廁所,站在小便斗前故作自然地抖了幾下,卻尿不出個所以然。
  遊龍問:「那怎麼辦?」
  「我們先搭回中正紀念堂走新店線往古亭,再搭回東門,繞一個百慕達三角。如果他們還跟著,那就再搭一次往中正紀念堂,發車前換到對面,這些老殘窮肯定跟不上我們魔鬼的步伐。」
  任盜將說的天花亂墜,遊龍聽罷只是傻楞楞的點頭。兩人耐著轆轆飢腸,搭了一班反方向的捷運,另七八人也陸陸續續上了同節車廂,連老太婆都含辛茹苦地推著菜籃進來,這一車人之間實在不自然的讓人尷尬。
  月台的鈴聲響起,捷運即將離站,此時盜將不疾不徐,以全車都能一清二楚聽見的音量大聲說道:「百慕達三角?哼!我想各位太高估我們了,超過三十個字,我們家遊龍根本記不住,幾位的偽裝實在爛的可以,一看就知道是走路工。」車廂內眾人聽聞登時一楞,不知道兩人要變出什麼把戲,卻隨即展露殺氣騰騰貌,各人心懷鬼胎,準備各出奇招。遊龍探入兜內攢起一把橡皮筋,一場混戰也許在所難免,而他確實從開始就根本沒記住任何作戰計畫,一切行動皆仰賴過往的勤訓精練和臨機應變。
  「車門即將關閉,請勿靠近車門。」此時盜將登門一蹦就要往外逃,太婆厲聲大喝,菜籃裡亮晃晃探出把西瓜大刀,白光一閃,血花四濺,盜將一雙腿腹齊齊給剁開,人只出了半個車門,頃刻滿地淌血,痛的粗言穢語盡出!還想掙扎再爬,孕婦竟將熊孩子一把扔來,熊孩子抓著半死不活的盜將,一面抓狂似的胡鬧亂打,一面瘋吼癲笑,這女人實在陰險!自己的小孩不管好,當著孩子面打他老母是泯滅人性,當著老母面打她骨肉是喪盡天良,打也不是人,不打也不是滋味。
  「喀噠」兩聲,上班族的公事包伸出漆黑槍管朝著遊龍,瞎妹雙雙拆下髮簪,成了短柄刺刀:「陸肆海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 此時月台鈴聲大作,遊龍面不改色道:「跟著檢調走的工程官沒有一個回來過。」後腳微微退去半尺。孕婦嘖了聲,使個眼色特別狠絕,熊孩子停下手,緩緩回頭對著遊龍冷笑,笑得你心裡發寒,一下猛地拔地飛撲而來!
  遊龍腰身一軟,半身向後攤去,不沾衣袖的躲開督導,更正,躲開擒抱!同時雙掌大弓大張,數發橡皮筋彈指而出,打在兩個上班族的食指關節上,「噠噠」連響,槍口不受控制的走起火,兩道火龍猛竄在車廂間,遊龍趁亂將盜將上下半身扔上站台。
  一對瞎妹像看到五月天門票特價般,尖叫著提刀刺上,槍火間近戰拼刀,是誓死也不讓貴官全身而退,洶洶來勢可比當年柯總查帳一役,不見血不要命。而車門已關,捷運步步催動,遊龍看似陷入死戰泥淖,實則不然,他一身數年軍旅練就閃躲飄,四人刀槍交駁下,只碎了滿地玻璃門窗,遊龍神色自若,如司空見慣般不屑一顧,而周身不染一處火燼刀芒。
  見門窗殘破,機不可失,橡皮筋連飛數發,噴在幾人眼窩處,扎得眾人一時縮手亂撥,再回神,遊龍早不見蹤影。
  捷運已然駛離,盜將被扔上站台後,正抓著斷了截的腿湊上,同時鬼哭狼嚎,涕淚直流。此時不科學的奇蹟逐漸發生!是說鬼島人反正也不怎麼相信科學。盜將斷腿上的組織像是擁有民族主義般,迅速自相膠結,從森森白骨到血絲肉末,不出分鐘便紋絲縫合,但高速高強度的癒合伴隨著高溫,血液幾近沸騰汽化,傷口處沁出縷縷白煙,著實叫人痛不欲生!很快的,盜將便能重新站起,只是牛仔長褲短了一大截。
  「你要不要去醫務所啊?」遊龍自站尾走來,帶著日常的關懷,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醫務所的功能是開休單和轉診。
  「健保沒有給付貧困,快走吧!土地公請免費的,那才真的治療長期營養不良。」兩人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政黨輪替的職業殺手,方才的生死交關如過眼雲煙般,輕描淡寫的被遺忘,又往有食物的地方繼續前進。
  一般來說,常人早該嚇的屁滾尿流,這樣光天化日公然開戰,在伊拉克或以色列才可能發生,鬼島這樣法治的、已開發的、先進的國家看似安全和諧,然而我們事實上與戰亂的第三世界國家並無二致,只是那些屠殺以不同形式呈現罷了,不封喉見血但依舊十足殘忍。在陽光曬不到的地方,那裡始終罪惡橫生,這僅僅是驚鴻一瞥。總在說鬼島的治安越來越差,實則不然,從五零年代的黑金政治,到九零年黑道治國、十大槍擊要犯,時至今日早已大有改善。翻翻報紙,三十年前的鬼島可精彩多了,人肉羊肉爐、瀧關橋命案、毒糖隨機殺童、人體蠟像館,盜將二人的遭遇荒唐離奇嗎?我們才是住在象牙塔裡的王子與公主。
  不過時代總是進步的,我們忘記過去的速度越來越快,正如盜將二人般,我們和他們本質上一直相去不遠,此刻站台裡只剩下清潔阿姨掃著滿地碎玻璃和彈殼,一邊咒罵著薪水越來越難賺,一邊拖去血跡。
  兩人走上五號出口,雖然是上班時間,市腐路依舊人來人往,世界各地的觀光客、不知名的網紅、蹺班拜票的議員,天龍國無論何時都散發著這樣年輕、陽光的氣息,每個人都在用不同的鏡頭,從不同的角度,探索著不同畫素的天龍之美。遊龍和盜將二人,即使才真正是鬼島土生土長,卻總與天龍格格不入,只是大步徑直走往飯店。但也許正是這樣沒有低頭、沒有鏡頭的人,才真正看見了天龍最真實的光景,這個看似繁華豔麗的街頭,實際上每個玩家都註冊在自己的伺服器,而擠滿殭屍帳號的遊戲大廳,到底算作熱門還是冷清?
  推開餐廳大門,土地公正斜靠著櫃檯,或許也是剛到:「小姐,妳在這裡做多久了?耶!哪有可能?之前沒看過妳啊?薪水怎麼樣?唉呀!我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啦!我們那時候連智慧型手機都沒有,你們已經很幸福了啦!要知影惜福,省一點就好了嘛!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哦!就是愛亂花⋯⋯」還沒靠近就聽見老害在高談闊論自己的當年勇,聊聊二十年前一碗五十的牛肉麵都好過這蹩腳的搭訕劇本,櫃姐也只能為難的陪笑,服務業嘛!不寒磣。
  盜將二人倒也頗有成人之美,就站在門旁觀望:「寒磣!你看,多他媽寒磣!鬼島服務業根本就跪著要飯的,面對這種老變態,還不能當面揍他,看著手都癢了。」櫃姐此時也是進退維谷,是繼續應付這個煩躁的下流老人,還是去接待門口那兩個一副吃不起的二流社畜。
  「你要想站著掙錢,那還是回山裡吧。」遊龍應上一句,其實他並不是幹話特別多的那種人,多半時間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但有時盜將實在欠人懟個幾句,不然那話癆就真停不下狗嘴。
  土地公終於看見門旁不懷好意指指點點的兩人:「唉呀!來阿也嘸喊幾聲!來啦!內底坐啦!」在這般高級的餐廳一聲吆喝,甚煞風景,許多人嫌惡的回頭議論紛紛。但這三人熏天的草根味,遠遠掩過那些冷漠帶刺的眼光,大搖大擺往裡桌走,反倒帶位的領班滿臉不好意思。
  「來三份月暈野味豚腹碎花佐八香古道醍醐,再一盤三星綠海片黃干佐百年沉煉千島,然後湯要這個,眾星拱月。」土地公一邊唸著,服務生俐落記下單子,然後帶著專業微笑覆誦菜名,盜將二人聽得眼冒金星,什麼年頭連菜名都非洲化了?
  「李老爺,您實在客氣了,卑職哪裡承受的起!不過解決個性侵犯,舉手之勞而已,雖然酬勞只拿兩萬是有點太少了,但還不至於老爺您這樣一頓大宴吧!小的是無福消受啊!不如咱們兌現如何?」才說服務業是跪著要飯的,現在飯還沒來,都已經快趴下來了。遊龍還有些骨氣,正襟危坐,四平八穩,然而實際上,他早把筷子攛在手上,目露凶光,沒吃到飯就要吃人了。
  「未啦!嘸貴嘸貴,免客氣,係說每次呷飯攏係路邊攤仔,久久阿也要呷一頓好康吧!兩位辛苦啦,這擺確實係卡少錢,看這對父母金價有夠可憐,我也歹勢給人加錢,大家就互相幫忙,對否!」看主菜似乎沒那麼快上,三人挾著小魚干花生,閒話家常起來,不過這餐前菜的消耗速度實在略快。
  「我是沒看新聞啦,這個到底多嚴重?性侵不是每個月都有?不需要這樣處理吧,殺人都沒在判死了,打個炮連命都打掉了!」盜將酸言酸語之際,服務生基於規定,換上了第六盤小魚干花生。
  遊龍應到:「不然換立宏敢。」
  土地公也附和:「嘿嘛!話母湯這樣講,伊給人幾歲而已的囡仔,這樣弄沒了,做人父母那多心痛啊!若你去給人幹,你也是殺人全家啦!」
  「法官怎麼判?」
  土地公接著答:「這也需要判?恁去處理的時陣咁嘸看到?人家那多好野吶,審都免審哦!哎呀,呷飯麥講這啦,最近過了安怎?」
  一聽問起生活過得如何,兩人皆面露難色,眼神中不免添上幾分失意:「經濟不景氣,殺人先殺價,這個月就這件兩萬塊的,我們連平均薪資的一半都沒有啊!」
  土地公拍拍兩人肩膀:「卡忍耐的啦,我卡早也是一個月差不多這樣啦,咱攏是這樣過來的,我盡量再給你們介紹工作,少年人要會吃苦,麥想說社會能給你什麼,要去想看麥你能為社會做什麼?」
  「再麻煩你啦,多幫幫忙。」盜將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應道,不好頂撞自己上司。這老害掛在嘴邊說的年輕時……,那時一碗牛肉麵才五十塊,物價飛漲完全今非昔比,在經濟起飛的那個年代,確實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但現在努力都不一定會成功,只有不努力一定很輕鬆,要說能為社會做些什麼?可是這社會什麼也沒留給兩人。土地公的話在兩人耳中聽來頗是刺耳。
  這時服務生推著餐車徐徐走來,打斷了沉重話題的延燒,土地公開心笑說來了!來了!三人停下碎嘴和閒聊,全神貫注盯著餐盤端上桌,也只有這種時間點,三人才跨越了世代對立和階級鬥爭,呈現一片祥和寧靜。
  「為您上菜哦!」保溫鐵蓋緩緩掀開,青花瓷盤鑲邊的繡金騰龍泛出耀眼光暈,熱氣如倒流沉香淌開,頓時瀰漫起黑檀木香,這道菜幾乎自帶BGM般,濃濃熱氣如霧,白瓷隱隱泛光如月暈,檀木香帶著股野味衝擊鼻腔,彷彿能聽見許景淳淒怨唱著天頂的月娘:「月暈野味豚腹碎花佐八香古道醍醐。」
  土地公欣喜地動起碗筷,一面招呼另兩人趁熱快吃,然盜將、遊龍二人卻滿臉困惑、默不動手,眼前這道菜貌似與菜名大不相符,也不如作者上一段唬得那般震天價響,桌上這盤分明就是……。
  「滷肉飯?」像遊龍這般賤養的退伍軍人,一時竟也不願動手扒飯,不是不餓不想吃飯,是不笨不想吃虧。
  「那三星綠海片黃干佐百年沉練千島和眾星拱月勒?」
  服務生接連掀蓋。
  盜將氣得拍桌急罵:「切豆干和貢丸湯!菜名取這麼好聽啊!沒看過畫大餅像你畫得這麼圓這麼大的,你要不要轉明年出來選市長啊?滷肉飯、切豆干、貢丸湯,我們兩個搭捷運的錢都比這貴了,媽的給我把薪水吐出來!兩個人一整個月只賺兩萬,員工聚餐還吃這種路邊攤組合套餐!」
  土地公擺下手中碗筷,忙安撫兩人:「哎呀,麥這生氣嘛!我也只是個經紀人而已嘛,手下也還有很多殺手要養,殺協抽成又那麼多,一層一層分下來,大餅也變小餅。」
  是啊,恰如網球有網協,棒球有棒協,殺手也有殺手協會。不過都是換湯不換藥,依會規只在工作時才配給槍枝,用完繳回,彈殼要回收計價,申用和回繳數量不一致就另外扣款,槍管使用後要擦過上油,以會亮不會滑為標準。所以殺手一般都自備槍枝,殺協有時還配合警政署擴大稽查,抄到黑槍連自己人都辦,因此造就鬼島業界各種奇人異士,和與眾不同的風俗民情,在鬼島殺界能營業超過三年的都屬國際級人物,或有手法千奇百怪者,或有槍法百步穿楊者,本作如幸有續作將另作詳述。
  壓下盛怒的兩人,土地公趕緊給兩人添飯湊上:「協會也是為了大家好,很多手續要弄,到處都要打通,嘸恁早給警察逮去囉!」
  想想鬼島治安如此周延綿密,殺協在人事成本上可是下足重金,殺人其實並不困難,多半市民並沒有隨時被害的心理準備,處理後續刑、民事才是真正難處所在,而鬼島的黑金文化自黨國時期至今足稱完備,封口費、訴訟費、處理費、服務成本層層剝削後,最後落到殺手戶頭的只剩零頭,依鬼島行情價,一般案子約在五十萬左右,而殺手真正能拿到的大約只有四、五萬,這個數字幾乎不到國外的三分之一。
  兩人點點被說服,互別苗頭,不吃白不吃,不然還能怎麼樣?在鬼島的職業選擇本來就不多,除了公務員和富二代以外,其他都只能概算作社畜。書念不好,爸爸又窮,活該領不到薪水,吃一輩子土。土地公見效果頗著,接著催眠:「別看這幾項菜嘸咧,這一盤也好幾千啊!行政事務費規定要拿餐廳收據結報,我也沒有辦法嘛!大家相忍為國,卡忍耐的啦!」
  此時一名女侍走來,屈膝蹲在幾人之間:「不好意思,請問餐點有什麼問題嗎?」
  三人見女侍特來關注,一時慫著臉忙說沒有。
  「這就奇怪了?餐盤流出來的催眠瓦斯這麼濃,你們好像一點反應也沒有?」此話一出,三人登時歛起笑容,看來這女人不是一個waiter這麼廉價的概念。
  女人站起身,其身材窈窕高挑,大半個比例都是腿,膚白如雪,丹鳳眼媚中帶傲,短髮俏麗,是絕對十足的冷豔美人。惟胸略平,但無訪,胸不平何以平天下呢?平得好!平得好!
  「陸肆海先生、陳立德先生,麻煩兩位跟我們走一趟吧。」又是這樣一句,原來兩人一直從未擺脫跟蹤。
  遊龍雙目如刀,陰狠很向著不請自來的女人,右指微微探入袖中,掛上數節短版橡皮筋蓄勢待發,一出手必是猛虎撲兔!快如閃電!捷如機發!
  很抱歉了……,在座無辜的各位……,我想……,把這幕寫得再帥點,再更有戲劇張力點,但是用橡皮筋當武器,真得是很低能,恕在下才疏學淺,文筆不彰。
  盜將暗暗出手制住遊龍,他吊睛狼顧四周,發覺自這女人起身那一刻,餐廳就已鴉雀無聲,眾人無不停下手,或側或背朝他們不懷好意的相來,有幾人甚至探手入懷,個個蠢蠢欲動:「是那些免洗網紅,太多了,車廂上也有,走到哪直播到哪,我們從一開始就根本無處可逃。」
  「通緝還不忘上高級餐廳吃飯,幾位還真有閒情逸致,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啦!我們常常在餐廳抓到毒販和通緝犯,一銀盜領案也是在海鮮餐廳抓到人的。」女人拉開椅子,逕自坐下。
  她搧聞幾下盤上的滷肉飯,露出狐疑的表情,用指尖沾沾其中一杯水舔了口,同樣又露出困惑的樣子,盜將冷笑:「催眠瓦斯和安眠藥嗎?」
  女人眉頭皺得更緊,這三人怎麼這般若無其事?
  盜將再喝口水,泰然自若道:「我才在想,好久沒喝到乾淨的水,味道真不一樣,原來是下藥了阿,不過我老家就在輕油裂解廠隔壁,這種藥量反正也毒不死人吧。」
  「怎麼可能?」女人幾乎不可置信,但眼前這人確實一口一口地灌著藥水,還精神奕奕滿嘴屁話。
  「我自己有帶水壺。」遊龍補上一句。
  「我更年期失眠啦,拍謝!拍謝!」土地公跟著解釋。
  女人無奈地長嘆一氣,埋首搔頭,想不到現在安眠藥這種東西,只對夜店的瞎妹有用了,眼前的老殘窮三人組,是貨真價實的蠢到無藥可治:「算了,算了。敝姓黃,很高興為兩位服務。」他給三人都遞上名片,黃雅霆,行政院內政部移民署。
  盜將一見是移民署便問:「我們又不是移民?」
  「是這樣的,我們移民署主要職掌業務分為,移入、移出和移除,我是負責移除的那部分。」黃雅霆溫文有禮的說明,就像其他公務人員一樣,就像其他幾千幾百個名不見經傳的雅霆、雅婷、雅庭一樣。
  盜將一聽也明白了,鬼島上賤民非民的道理,繳不起稅、付不起房租、收入低到一定程度,這樣的人已經脫離人權的保護範圍,也不再享有自由生存的權利,鬼島各縣市都在持續負債,發給敬老金都比贍養邊緣社畜來的有效益,於是這些不適應社會的人們,轉而投身經濟體系的另一層面,承擔起與報酬等高的風險,離開豔陽的庇護,開始鬼魅般晝伏夜出,拚盡全力苟延殘喘,其中也鮮有人能再回到從前。然而當地下社會龐大而精細的運作制度中,你的軟弱無能依然無法貢獻任何一點綿薄之力,這個國家可沒有資本等到你被自然淘汰,我們有完善且多元的配套措施針對這類人,器官農場、地下工廠、人體試藥、SCP實驗……,讓生命發揮其最原始的價值,讓痛苦去闡釋失敗的代價,天橋下的遊民什麼時候少了?沒有人會記得。歐梅拉斯的地下室裡,囚禁著這座城市風光明媚的秘密,而必要之惡這時輪到你了……。
  於是盜將緩緩伸手往兩脇下,到這步田地,瞻前顧後也許都是多餘,大敵當前已再無退路,不如放手一搏。這大概會是整部小說唯一一次,盜將舉槍大開殺戒,遊龍見盜將神色母湯,很快讀懂了暗示,準備解下腰間密器。
  「黃小姐,您的意思,我們大概是懂了。」盜將站挺身。
  餐廳內饕客們跟著紛紛站起,門侍急急拉下鐵門,眾人不再諸多避諱,拿出各式冷兵器,妖刀村正、草雉劍、青龍偃月刀、軒轅劍、朗基努斯之槍、勝利與誓約之劍、無限手套……,可見府方也深受槍枝作業規定之擾。
  土地公眼看要無端受牽連,忙阻止兩人:「別別別!大家有話好好講,先吃先吃!」
  「既然兩位不願意配合,那我們日後再談吧。」黃雅霆欠身離座,在邁出餐廳前打起響指:「各位,走B計畫吧!」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土地公趕緊跟出餐廳,小聲著急追問:「黃小姐,等一下等一下,什麼B計畫?我不知道有B計畫啊!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吧?我人都帶到了,價錢不能又改吶。」
  兩人聚精會神於現下開戰在即,並沒注意土地公出賣旗下員工的荒唐行徑,盜將擺出雙槍,1986年推出的英雄本色同款槍組,貝瑞塔92F和M1911手槍。兩只彈匣加起來不到二十發,以莫三比克射擊法為基礎,平均三槍才處理一個目標,至於橡皮筋……,一般腦部缺血缺氧大約數分鐘才可能致死,因此我們能夠客觀的總結,這兩個人死定了,但兩人不顯一絲懼色,倒是這幫人多勢眾的公務人員,幾個額角不停盜汗,刀尖猶疑不定,腳步甚至漸漸退卻。
  在兩人的概念下,死亡不過幾秒鐘到幾分鐘,血液不及供氧或中樞神經失去作用,上吊、溺斃、槍擊、衰老……原因很多,但結果殊途同歸,不過是大腦漸漸停止生理機能的一系列反應過程;但貧賤是一輩子的,那是生不如死的循環,如同無間地獄裡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正如二人的日常,太陽依舊升起,上班、下班、吃飯、睡覺,然後依舊夕陽西下,這一天裡看不見希望,而明天變成了今天。
  常聽人說,你們這些殺手遲早會下地獄!
  何必呢?我們住在這裡很久了。
  「飯要涼了,誰要先上?」遊龍自腰間取下的巨型橡皮圈兩尺多長,有一個成年男子的肩膊粗細,並將其繞過後背,以雙拳頂立拉長而沉腰跨蹲。這遠遠超乎了常人對被橡皮筋打到的疼痛概念,這條巨蟒般的橡皮筋緊緊繃出噼噼嚦嚦開裂的聲音,宛若惡龍低吟,令人頭皮發麻!又加之盜將身法妖魅,縱使千刀萬劍亦難傷及分毫,再者更能自我修復,這麼算下,兩人怕也不是全無勝算。此刻餐廳內似有隱隱泛起硝煙,領頭中有一人似是再按捺不住:「大不了領國賠!」
  「Over my dead body!」那人面目猙獰的狂吼,以千鈞之勢急步舉刀劈來,眾人受其激舞,紛紛燃起殺意躍躍欲試。遊龍右拳輕鉤向上,橡皮筋越發繃得急緊,刀芒劈至額前一瞬,令左拳柔轉,橡皮筋霎時脫韁擊發,轟然一聲!排山倒海甚有攻城之形!刀斬下了,刀炳仍是握著,但刀身竟只留得半截,另半截硬生生打碎,那人三七分整的油頭被拳風剃去一道地中海,醜得可以。
  那人動也不動冷汗直流:「媽媽……。」一拳給打得渾身發抖,嚇出兩行清淚。
  「一起上吧。」遊龍不懈一顧地說道,盡顯梟雄本色。
  其中幾人暗中側目看了下錶,距離下班還有二十分鐘,就這麼僵著不是辦法,主管肯定是看在眼裡的,裝模作樣地也得打個幾下。
  眼下這個不世奇人肯定惹不起,但旁邊這個賤嘴貌似手無縛雞之力,柿子當挑軟的吃吧,這個方法也許可行!眾人刀尖移過才再進一步,一點點縮小包圍圈,殺氣漸濃……。
  「呀!!!」一名年輕小夥子起心動念,提刀就上,這一聲雞鳴狗嗓喊得撕心裂肺,倒燃起群情激憤,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要命似的朝盜將蜂擁而來!
  盜將風輕雲淡側身一過,便閃開第一刀,一面抬槍左指緩扣,聽得搭一聲清響,不見火光,原來久沒開槍卡膛了,來者第二刀替他乾淨俐落帶下這隻不幸運的左手。
  「哼,我可是右撇子啊!啊!啊!啊!」於此碎嘴的同時,右臂已經讓人打斷,盜將像枝折了的青江菜,緩緩倒落在人群之中,飽嚐一頓拳打腳踢。
  「都給我住手!」遊龍厲聲大喝,眾人登時一驚,嚇得停手。
  遊龍自己拉來張椅子:「騰個位子讓我看的到。」事不甘己南面而坐,邊吃起方才的滷肉飯。
  這下所有人面面相覷,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這兩人不是同伴嗎?關係如此之差啊!倒也無訪,沒法一口氣生擒兩人,那起碼帶走一個交差了事吧!於是幾人生疏的又動起手來,情緒一時被中斷,現在打起來有些綁手綁腳的樣子,至少下手不像剛才那般殺心甚重,看著頗像戶政事務所裝忙的公務員,手忙腳亂實則空轉虛耗。
  可逐漸的,越打越熱,三五分鐘不帶停,盜將挨著暴打卻仍死不停嘴:「遊龍你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下三濫!枉我含辛茹苦教你養你,春風化雨把你拉拔長大,你竟然是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當年我一個爛餅分你半塊、一條內褲兩個人穿、一顆便當分兩半吃、連薪水都五五對開,就差交不到女朋友,不然連女朋友都要分你用了!我可待你不薄,那是情比金堅、恩重如山,老父親一般的照護,天大地大不如我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我親,千好萬好不如我對你好,河深海深不如我們情深,現在你再生老爸就這樣要給人活活打死了,你竟然是閒情逸致袖手旁觀!不孝有三,陷親不義、家窮親老、不娶無子,你今天三個成就一次達成!你的良心難道不痛嗎?難道不怕晚上睡不著嗎?難道不怕出門被雷劈嗎?摸摸你所剩無幾的良心啊!浪子回頭金不換,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快過來救救你恩人啊!我一把老淚縱橫,滔滔不絕唸的心頭淌血,罵的是你,痛的是我,你知道嗎?羔羊跪乳、烏鴉反哺,就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我實在恨我自己點石不成金,寵兒不肖,寵豬舉灶啊!我早看透你了,說穿了,你這種退伍軍人根本一無是處,連做殺手的天分也沒有!講也講不聽,聽也聽不懂,懂也不會做,做也做不好,如果不是我這些年大慈大悲,留你條狗命,你早就橫死街頭!你現在不忠不義、見死不救、落井下石,當真是鐵石心腸!世間竟有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我今天算是對你心灰意冷了,老子就是當場命喪黃泉,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最好上廁所不要回頭,睡覺不要翻身,晚上不要關燈!我要住進你房間衣櫃,睡在你床底下,半夜叫你起床小便,夢裡提頭索命!你最好擺滿十字架,貼門神掛大蒜,把金剛經整本都背起來吧!看看現在的我,就是將來的你!有一天你也老得手無縛雞之力,政府會先砍你軍優,接著砍你年金,然後就要跟你砍手砍腳!今天你不願意救我,將來就沒人支持反年改,你們這些人全都一樣!先殺軍公教,後殺農工商,你們一個也跑不掉!先是二次金改,然後油電雙漲,現在一例一休,接下來還有什麼?衛生紙漲價嗎?看看你們這幫爛番薯臭鳥蛋,一個個書念不好,家裡沒錢,長得不帥,又不去搞學運選立委,活脫脫就是一群賤奴社畜!活該一輩子領五百!工時長薪資低還沒假放,打我能洩恨,那你們盡量打!別忘了我們都一樣命賤,遲早會輪到你們的!打死我吧!苦海無涯,老子可就是先走一步了!我詛咒你們長生不老,還長命百歲,詛咒你們一身車債房貸還子孫滿堂!蒼天有眼!天地明鑑!我陳意德今天橫死街頭,就是這些人親手造的孽!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我的血,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盜將越是碎嘴,周圍人下手越狠,像觀世音掐死碎念的唐僧那般,本該是一伙人和樂融融的一頓暴打,現下眾人真起了殺心,那已經完全不是職業殺手那樣乾淨俐落,而是洩憤般亂拳瘋腳。圍毆畢竟空間有限,五六人打得喘了,就退至一旁吃碗滷肉飯,換下一批人接替而上,連著換了三四番人絡繹不絕,連遊龍都排在隊伍裡頭。
  「再嘴啊!真以為我不敢打你啊!哈……,嘴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兩人多年的新仇舊恨,加之這段長達千字的滔滔碎念,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遊龍一時揍得走火入魔,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駭人邪笑。
  另一人踹著踹著竟哭了起來:「嗚呼……,你以為我想啊?嗚呼嗚呼……,反年改抗議那天我剛好值班,不然我也想跟著衝進立法院啊!」
  情緒莫名的渲染開來,又一個人崩潰:「油電雙漲之後,我只能用對黨主席的愛來幫手機充電,到現在還沒辦法開機啊!」
  「待會下班還有7-11的大夜班,我要發財了,要發大財了,呵呵呵……!」
  情勢越趨詭譎,眾人彷彿著了魔般,心思變得無比脆弱敏感,在無法控制自己,或有丟盔器械相擁而泣者,他們像彼此抱怨起生活大小事,向群喪家犬嚎啕大哭著互舔傷口,這些中年不得志的過氣社畜,自曾經得那個大時代急流勇退,有的背了一屁股債,有得早已妻離子散,鰥寡孤獨各自神商;獲有手武足蹈比肩同樂者,呵呵,他們將生活得煩悶苦躁翻詠成詩,萬杖豪情的放生高歌,一起光著腳丫在樹上唱歌,好多事物全倍縮小了,呵呵!新裡咘想放得就去了算了,讓大陽把臉龐給曬得紅通通的♫場面逐漸失去控制,人們分分酩酊大醉般,開使哭笑打鬧、在再不分、錯字連篇。莫不是盜將的碎念遠不紙嘈雜惱仁,甚有奪仁新神之效?有嗎?因該有吧?早懷疑盜將不是普通德嘴砲臭宅,呵呵!身為一個清小說主角,怎麼可能紙會嘴砲?是嗎?是八?
  就說嘛!竹角既不帥又不強,這種糞作誰要看阿?寫得狗屁咘通,錯字越來越多,我也懶德改了,反正這本小說也賣不出去,賺無啦!第一章寫到現再,妹紙野莓出現幾個,診本小說全都是些奇型怪狀得妖魔鬼怪,這樣哪騙得道肥宅的錢?要是不小心動畫化,週邊商品要賣什麼?橡皮筋嗎?算了啦!這種通篇都再豪洨的鬼東西,能出板都是奇雞雞啦!每本小說封面貼五十塊,半買半相送算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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