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小說 達人專欄

人皇之爭 32 Three denominations (三宗篇)

狼喃 | 2024-03-01 23:00:05 | 巴幣 0 | 人氣 452


競標後期以一種僵持狀態持續進行著。但韓宇爵不僅沒有出標,甚至還頻頻在老人面前把玩報價石頭,惹得對方怒目瞪圓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光幕在270時停下足有五分鐘,主持人這才宣布競標結束。
 
「多謝各位捧場!」
雖然氣氛不太對勁,但台上之人笑容難掩。
「第三百名額以二百七十完成競標!接下來將會依序唱名感謝前三十人,其餘則會在明日兩大報社頭條,還請各位多多留意,並感謝這些人們為了讓歐格魯更好所付出的心意!」
 
台下掌聲不斷,民眾們不自覺地左右環顧,看在彼此身上的目光都充滿了友善。
 
這也是在其他宗別都無法見到的光景:比如師宗派系混雜,每個家族間都有隔閡根本無法團結;而使宗就更不必說,斐家早已把其他使宗勢力給驅逐出城,根本無法和同門交流…。
 
「首先公布本次冬息競標初步總額…共有一百二十三萬、兩千七百歐格!」
「一百多萬啊…,這樣應該每個家庭都可以拿到快兩枚金幣了耶?」
「初步總額是甚麼意思?」
「…難道這不是實際捐助金額嗎?」
議論聲中,有些人已經察覺了這段發言中異樣之處。
 
而主持人只是笑吟吟地招手,兩名司宗門徒立刻將一台巨物搬至台上。
布幕掀開,那是一個巨大而華麗的轉盤,上面有四塊區間,分別標註「一百萬!」、「乘三!」、「乘二!」及「住宅升級!」
「請各位看過來!這個轉盤是斯芬克先生協助舉辦冬息慶典後,向我們提出的額外獎勵活動!」
他笑吟吟地隨手一滑,巨大轉盤頓時飛快旋轉起來,許久後落到了「一百萬!」的區間之內。
「等下將會進行轉盤抽獎!根據結果將會直接改寫此次冬息善款──例如若是轉到一百萬,斯芬克先生會將競標總額加注為成兩百二十三萬再行分配!」
 
「轉盤上居然沒有槓龜的選項。」
「沒想到斯芬克先生還有這份心意。」
「我們是不是一直都對他有點誤會啊…。」
除了掌聲稀稀落落,那些倖然低語才是讓芙蕊揚起嘴角的主要原因。不過當事人似乎對這種讚美毫無情緒波動。
 
「這、這絕對是為了欺瞞大家,臨時搭出的轉盤而已!」
一道怒喝適時響起,方才那個不可理喻之人已經起身。
「又或者這些錢根本就不是他的錢,沒錯!這些肯定是斐迪勒提供!搞不好還是龍族!」
 
「從方才開始就一直針對斯芬克先生,你這傢伙到底有甚麼問題?」
「看那轉盤如此精巧,我覺得不像臨時搭建…。」
「媽媽,那個老爺爺為甚麼要一直欺負那個叔叔?」
「我們不要看他…。」
各種充滿怒意的指責頓時響徹四周,就連主持人也猶豫著是否該用更嚴厲措辭來嚇阻老人。
 
但終歸是個喜慶活動…,主持人看了宋懷嬰無動於衷後還是決定裝作無事發生。
「總、總之,斯芬克先生,您還是先上台來轉動輪盤吧!」
「主持人,麻煩讓我說句話。」
韓宇爵趁勢再度舉起魔具,所有人聽到後都安靜下來。
 
瞇眼少年滿臉嚴肅地環顧現場後沉聲開口。
「我剛剛好像聽到有個小孩叫我叔叔──我要更正一下,我才十八歲,請叫我哥哥!」
 
語畢,這番話語頓時引得全場大笑不止。
「你、你這傢伙敢不敢正面回我一句…!」
老人怨怒的吼聲在喧嘩中自發埋沒,顯然大家也都意識到了對待這種人的最好手段便是無視。
 
 
「至於上台抽獎──鳳雛醫女,你可願代勞?」
等笑聲停歇,韓宇爵轉而對姚穗香笑問。
「我難得有機會坐享齊人之福,實在不願主動離開啊。」
 
雖然本人是如此宣稱,但在旁人眼中,韓宇爵更像是個忙得焦頭爛額的三娃父親。
所以人群沉默半晌後就又逐漸響起笑聲,只有芙蕊等少數幾人因為知道他沒有說謊而表情複雜…。
 
「這活動是斯芬克先生策畫,我也沒幫上甚麼忙,這樣子還由我代勞沒關係嗎?」
被點名的姚穗香有些詫異,但仍以同樣音量回問。
 
韓宇爵當即搖頭。
「抽獎講究福報,我這人平常又不做好事,想來還是交給醫者好些。」
話一出口又讓旁人笑聲漸起。
 
不少人對韓宇爵透出霧氣已從最初不安轉為接納…,芙蕊本想提醒少年此變化,但想了想她又決定不說:畢竟想讓名聲變臭的只有韓宇爵自己,她和悠晴可是巴不得對方名望提高好與斐家龍山門當戶對…。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姚穗香微笑上台,同時彈指以魔力撩動那巨大轉盤開始旋轉。
 
輪盤轉了數十秒後終於變慢,指針最終落在了「乘二!
」區間內。
主持人興奮揮舞雙手,語氣浮誇地大喊起來。
「恭喜醫女轉到了兩倍!這代表競標金額將會成為兩百四十六萬,也就是參與計畫的七十六戶家庭,平均都能獲得三枚金幣及兩枚銀幣!
 
「慢著。
韓宇爵離台上近,這聲呼喊很快就讓姚穗香聽見。
 
瞇眼少年在眾人疑惑目光中指了指輪盤。
「輪盤還沒停下來呢。
 
「…甚麼?
姚穗香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韓宇爵笑咪咪地又補充一句。
「龍山與斐家答應要平均出資這次競標,而我提議用輪盤來決定出資金額──但可沒說輪盤要轉幾次,用甚麼方式轉盤。
「斯芬克先生意思是…我們可以再轉一次嗎?」
 
「不不不,我聽不懂醫女在說甚麼,我只是說轉盤還沒停下呢,你們應該等輪盤停下來才能知道是甚麼獎品呀。」
「…斯芬克先生。」
宋懷嬰罕見地出聲制止。
「我能明白您的心意,但這種行為恐怕還是不太恰當。」
 
「哦?」
韓宇爵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對方一眼,轉頭看向姚穗香。
「我倒覺得諸位應該和我一樣臉皮厚點,畢竟這錢是要拿來讓需要之人過冬,不是隨意揮霍──醫女覺得呢?」
 
「這個…。」
姚穗香在兩人身上來回數次後嘆了口氣。
「我想他們或許渴望,但卻未必願意因此做出掩耳盜鈴的行為。」
 
「既然如此,那這種髒活就交給我們吧。」
韓宇爵微笑拍了拍悠晴大腿,後者靈巧從肩上跳起,一瞬間就跑到台上轉動輪盤,將指針指向喬到了「乘三!」區間。
「悠晴,轉盤是轉到了幾倍?」
「三倍。」
一向寡言的悠晴也難得滿臉鎮定地在眾人面前宣讀。
 
這也讓本還有些猶豫的眾人神情稍稍放鬆。若說韓宇爵或其他人來做這件事都有貪財好利的嫌疑,那由龍山人員自行更改結果便沒有這層顧慮…。
可韓宇爵仍不打算停手。
「我看好像不是三倍,而是落在三倍和住宅升級之間…,悠晴在台上,應該比我更清楚指針是更偏向哪邊吧?」
 
「…!」
善解人意的悠晴立即會過意來,讓指針剛好指在兩區間中間的黑線之上。
 
看了幾秒,龍族女孩可愛地晃了晃腦袋回答道。
「中間。」
「沒有特別偏向哪邊啊…。」
韓宇爵微笑點頭又說。
「這種結果真是出乎意料,說三倍或升級住宅都不太對,悠晴覺得呢?」
「──都算。」
悠晴乾脆地回答。
 
「這個…斐迪勒那邊的意思呢?」
醫女身旁,主持人也是掐住擴音魔具詢問韓道。畢竟這次輪盤活動是由龍山與斐迪勒共同出資,只有龍山同意加碼不代表斐迪勒也會同意…。
芙蕊輕嘖一聲掏出通訊器,而韓宇爵則默默從主持人手上接過擴音器。
 
「喂,渾蛋老頭。」
芙蕊並沒有讓眾人等待多久,幾秒後電話那端響起回應,她立刻開口詢問。
「斯芬克現在缺錢,我來問問你肯不肯給。」
『…斐迪勒‧芙蕊,你竟敢用這樣的態度對我說話。信不信我真把你帶回斐家?』
電話那頭先是停頓幾秒,隨後聲音揚起幾分怒意。
 
芙蕊卻是毫不在意。
「哦,你這是要拒絕斯芬克?」
『…他要借多少?』
「一百萬。為了冬息慶典。」
芙蕊聽出對方苦悶情緒反倒揚起了嘴角,她看了看韓宇爵笑著補充。
「也不是非要找你借,你要是沒錢就直說。」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斐迪勒當家哼聲回應。
『我請安弗匯款了,你記得…。』
沒等對方說完,芙蕊已經關閉了通訊器。
 
金髮女孩得意洋洋地抬頭對姚穗香點頭。
「斐迪勒這邊沒問題。」
「啊,嗯,既然如此,那…那我們沒有問題了?」
姚穗香苦笑一聲對著宋懷嬰送去眼神詢問,後者微笑拱了拱手顯然也不再堅持。
 
「那麼,這次轉盤結果便是將總額乘三,並針對本次策畫共七十六戶家庭協助住宅升級──讓我們再度掌聲感謝斯芬克先生、龍山與斐迪勒的贊助!」
主持人興奮地對觀眾們大喊,台下人們也都發自內心鼓起掌來。
 
芙蕊高興地察覺周邊霧氣已經變得相當友善,只有某處飄來氣息仍有些許嫉妒與憤怒。
 
女孩連忙用魔力感知探查,在得知對方身分後笑意更甚:那群人確實該對她們如此表現感到不滿,畢竟被韓宇爵這番鬧騰,恐怕與會民眾都將再無心思關注其他贊助者貢獻了多少心力…。
 
『你現在已經完全把另一邊比下去了,這樣還要裝庸商嗎?』
芙蕊看著如今韓宇爵連逛個街都會被人點頭招呼,嘴角隱隱揚起一抹淡笑。
『這些風光都是一時的,除了那些家庭外,沒人會記得這事超過一個月。』
韓宇爵卻意外地很淡定。
『何況我本來就比較被看好,所以人們不會多重視,他們更喜歡記得不被期待的人們變好。』
『…你就不能老實地開心一下嗎?』
 
『宇爵,燒餅。』
悠晴扯著韓宇爵耳朵往前方扭去,少年正好與某間燒餅店家對上眼。
 
對方笑呵呵地鞠躬點頭,韓宇爵親切招呼道。
「老闆,燒餅有甚麼口味?」
「先生午安,我們專賣甜燒餅,紅豆綠豆或原味的甜燒餅都有。」
「綠豆。」
「薰央要原味的…。」
「那我也來一個綠豆口味。」
「好,請你們稍等一下唷!」
店家語調莫名殷勤,芙蕊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
 
感謝、激動還有一點幸福,看起來是受過韓宇爵幫助,難不成是冬息計畫中的其中一戶?…總之沒有惡意就好。
「我要紅豆的。」
女孩若無其事地牽起一旁溫暖大手,兩人距離又更加近了一些。
 
「爸爸,這個人就是斯芬克叔叔嗎?」
一道略顯稚嫩的童音忽從店主身後傳來。
幾人循聲望去,是個拿著直笛的小女孩,女孩正從商販腰間探出頭。
 
察覺伴侶霧氣因此翻湧,芙蕊氣得捏住對方腰肉。
 
「是的,就是他讓我們家可以裝暖爐,還有送我們羽絨被過冬喔。」
可店主沒有察覺芙蕊怒容,笑嘻嘻地捧起女孩就朝韓宇爵懷裡塞──也不怪他冒犯,畢竟少年身邊都已經圍著三個幼女,再多掛上一位好像也沒甚麼大不了。
 
芙蕊以心念冷冷嘲諷。
『你還真是好興致呢,這種場合都可以興奮起來。』
『…宇爵?』
『葛格發情了?對著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發情了?怎麼會這樣,難道是薰央最近服侍得不夠體貼?還是葛格就喜歡這樣甚麼都不會的女孩?那薰央願意為了葛格變得一樣需要人保護哟?是不是只要薰央…。』
「──唉呀,真是可愛的小傢伙呢。」
韓宇爵無視了幾女抗議,笑咪咪捧起女孩原地旋轉。
「不過你們好像誤會了,那錢不是我出,若真要謝就去謝龍山和斐迪勒吧。」
 
「先生不必謙虛,能讓兩大金主出手也是您有手段,別人可辦不到啊。」
燒餅店家眼神還是充滿感激。
「今日這些就當是我們一點微薄心意,由我們請了吧?」
 
「那可不行。」
韓宇爵義正嚴詞地搖了搖頭。
「我這人對小女孩最沒輒,今天你們又讓我抱了這麼可愛的小傢伙,沒多給你們錢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再賒帳怕是晚上覺都不能睡好。」
「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小琳是很可愛沒錯,但還是請先生不要客氣!」
對方似乎也對這讚美很受用,就是堅持不肯接過錢石完成交易。
 
離開店鋪後,芙蕊捧著熱騰騰的燒餅小心品嘗。
雖然口味不算驚艷,但女孩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吃慣了薰央手藝才會如此挑嘴──況且人家都已經是冬息計畫戶了,她不該拿這些燒餅和平常餐食相比較。
 
 
一路上人潮擁擠,多到哪怕悠晴散發龍威都無法逼開旁人,可幸虧天氣還算涼爽,既使和人擠成一團也不會感到悶熱不適。
韓宇爵為免薰央和芙蕊遭人推撞,兩隻大手牢牢地護到兩女腰邊。
 
「…。」
芙蕊學著薰央動作貼到少年身上,雖然貼貼理由是不想讓少年難帶領她們往前走,但主動投懷送抱這點還是讓她有些害羞。
 
勉強逛完全部市集後,離開人群的芙蕊覺得不論是氣溫或天色都像在催促她產生睡意…,但離家還有半里,她當然不好和韓宇爵說自己疲憊。
「悠晴,你能和芙蕊換個位置嗎?」
還好韓宇爵自己察覺了異狀,笑呵呵地拍上悠晴大腿。
 
「嗯。」
悠晴輕巧跳下,隨手將芙蕊高舉過頭。
「我、我還能走啦。」
芙蕊嘟囔著扭動身軀,不過因為太過柔和看起來只像在對韓宇爵撒嬌。
不需要你揹我…。」
「沒什麼,是我自己想揹芙蕊而已。」
韓宇爵邊說邊把女孩雙腿調整好間距,不過在捧住那兩團柔軟臀肉時手指似乎不太安分。
 
「…色狼。」
金髮女孩當然能察覺自己被占了便宜,但她只是紅著小臉緩緩把對方脖頸夾緊。
 
 
§§§§§§§§§§§§§§§§§§§§§§§§§§§§§§§§§§§§§§§§§§§§§§§§§§§§§§§§§§§§
 
 
 
「社長,明天報稿在這。」
毛帽青年走入一間辦公室,而他面前老人正一臉失神呆坐在豪華皮椅上。
 
若非室內滿是煙味,青年都快懷疑自家社長是不是吸毒了才會如此模樣。
「我看其他人也沒什麼事做了,把逐字稿弄完就讓他們下班囉?」
「慢著,你看到我這副模樣就不知道關心幾句嗎?」
「…請社長放心,你哪天因為肺病住院我們都還是能管好報社──好痛。」
青年嘟囔著揉起額頭,同時將砸到臉上的筆記本給輕放回桌上。
 
「所以,到底是怎麼了啊。」
「上次為冬息節列印的宣傳單你看過了嗎?」
老人拿起一旁文件上醒目紙張遞給青年,後者一臉迷惑接過。
 
「不就是斯芬克為了提高民眾參與度,委託我們印成傳單來介紹嗎?」
「你看最下面那行。」
「最下面?」
青年依照指示往最下方看去,上面寫著「本月十一日將於噴泉廣場舉辦神秘活動!」
「在市中心舉辦活動有甚麼不妥嗎?」
 
「我本來也以為只是普通活動。」
老者說著又嘆了口氣,想抽菸才發現菸斗裏已經沒有菸草。
「但方才他來電了,說是要請我們在活動當天準備三百份歐格魯議會法介紹傳單在廣場免費發放。」
「為了神祕活動介紹議會法…嗎?」
「這活動絕對涉及政治啊可惡,尤其那傢伙才在慶典上說了三宗整合之類的屁話,我們報社似乎攤上甚麼不得了的事情了。」
 
「社長不打算相信斯芬克嗎?我看那天他講得還算真誠呢。」
「大概也只有你這種傻子才會相信。」
老人白了他一眼。
「你以為師宗司宗這麼久以來都沒用這種名義嘗試過嗎?長年佔據在上面對人民吸血的那些人,怎麼可能會同意讓更多人分到一杯羹?所以現在敢在檯面上說甚麼『為了人民要消除彼此歧見』、『希望三宗盡釋前嫌』之類鬼話的,不是搞不清楚狀況,就是清楚情況卻還想騙人的混帳。」
 
毛帽青年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那…這委託我們不接不就得了。」
「這正是我苦惱的原因啊。」
老人又頹喪地靠回椅背上。
「這委託目的是讓民眾更加瞭解法律條文,我們其實沒有拒絕立場,何況要是被人家反咬一口,說我們不肯讓民眾了解法條別有居心…只怕報社名聲便要因此蒙塵囉。」
這算甚麼難題?青年迷糊地看著自家老闆,不知對方是真困難還是裝困難。
「不不不,只要說這幾天要印刷文案過多,排程滿了不能幫忙不就得了?」
 
報社社長一臉凝重。
「對方開價一枚金歐格。」
「…原來是苦惱這邊啊!?」
 
 
§§§§§§§§§§§§§§§§§§§§§§§§§§§§§§§§§§§§§§§§§§§§§§§§§§§§§§§§§§§§
 
 
寬敞宅院內,和風建築中有兩道殘影飛逝閃過。
 
「咻咻!」
其中一道身影嬌小敏捷,憑藉著四肢靈動抓地在數個房間中飛速穿梭,若沒有高於常人的動態視力轉眼就會將其追丟,更別提看清其原本樣貌…。
 
另一道殘影就沒這麼難辨識。悠離裂嘴笑著緊追嬌小黑影不放,但因為沒有控制力道,轉眼就撞破了無數紙門,惹得前方殘影越發驚惶。

經過拐角,前頭小小身影動作微頓──明明幾秒前經過時這裡是一條大路,怎麼再次經過卻已經成了牆壁?
來不及多想,它回頭就要轉移去向,卻已經被一隻帶鱗手爪抓過,在銳利銀光下,殘影頓時被斬成三瓣。
 
「噗──」
卻沒想到黑影陡然膨脹,如同煙霧般往四周炸散。
 
眼見室內揚起詭異綠煙,悠離當即摀住口鼻後撤。
而那面臨時牆壁則被人一刀劃開,丁三舉起聚氣劍甩向煙塵中心。
 
聚氣劍周邊氣流頓時化作旋風狀,漫天綠煙不消半分就會被劍身吸納完畢。
 
霧中小小黑影也同樣察覺了這點,於是趁著煙霧尚存幾分時再度凝實。
 
「羅姆路斯!」
牆後白髮男孩朝天一指,隨後十米外長廊地板頓時翹起──魔偶們早已潛伏地下許久,收到指令後齊刷刷站起,將躲於暗處的羅姆路斯拍至煙霧凝實處。
 
「…!」
黑影被文良大吼喊得楞神,又見腳邊滾來一顆逐漸發出白光的魔石──重新凝聚為實體正要逃離,羅姆路斯已經成功近身綠煙,手上巨碗扔出,巧妙的將綠煙與魔石一同蓋在地上。
 
「轟!」
一股沉悶而強勁的爆炸聲從碗內炸響,但出乎意料的是巨碗並未因此炸飛或崩裂。
直到半分鐘後,巨碗才如同出土過久的遺跡文物慢慢灰化成粉,而裏頭綠煙已經全數散去,幾點火星也被黑髮青年給踩熄。
 
「多謝幾位協助司宗驅散藥妖。」
數分鐘後,宋懷嬰率著司宗幾人前來致謝。
「沒想到曇花一現能對刀具外的器皿施展,真是大開眼界。」
 
「宋宗主客氣了。」
羅姆路斯淡然回禮,身後悠離瞥了宋懷嬰一眼轉而看向陰暗天空。
銀髮男人黑布下眼睛此刻也正回以審視,幾秒後他露出玩味笑容。
「最近城內能夠逐漸太平,想必幾位功不可沒,我在此也替司宗謝過了。」
「不敢當。」
羅姆路斯頷首,抬頭時眼神已變得犀利。
「與宋宗主這些年相比,我等可沒什麼好驕傲。」
 
「不必客氣。」
宋懷嬰笑著從懷裡掏出兩顆黑果。
「我這兒湊巧有兩枚窮力果,就當作這次除妖報酬,不知劍魔大人意下如何?」
 
窮力果,服用後可刺激身體變得力大無窮,活血通神並降低痛感,形同不會喪智的「狂化」技能,卻會在藥效結束後使人力竭倒地,屬於預支身體能量來運用的極端藥物。
「…。」
明明也算是罕見珍果,但羅姆路斯卻在聞言後失神。
因為這報酬正好與自己技能如出一轍:它們都須預先支付代價來進行強化,而曇花一現所付出的甚至是載體本身,比窮力果脫力狀態更加偏激…。
 
盡柳察覺羅姆路斯楞神後輕咳提醒,後者這才回神。
「此物於我確實有用,多謝宋宗主贈與。」
「不必客氣。」
銀髮男人像是不知道羅所想,轉頭對服恃在側的褐髮少年吩咐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晏首,你先帶特使大人離開吧。」
「是。」
 
 
 
「總感覺那傢伙在趕我們走。」
直到離開宅院,丁三才敢抱怨。
「明明是他委託我們前來處理藥妖不是嗎?」
「我聽說司宗很窮,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撞破了幾道紙門惹得人家不開心了?」
盡柳接話。
 
「方才在門口那幾人是軍閥體系的吧?」
走在隊伍最後方,藺文良小聲詢問羅姆路斯。
「我認為司宗宗主會急著趕走我們,恐怕與那些人有關。」
「為何這麼說?」
「我看那些人胸前都是老鷹,如果軍閥基於政務想要拜訪司宗,不太可能全員武將──也就是說那些軍人恐怕是將文官送進司宗,而他們則在門外等候。」
「如果只是這樣,那也沒必要避開我們吧?」
羅姆路斯越聽越迷糊,藺文良雖然頭腦聰明,但有時候說出來的話語思維卻太過拐彎抹角。
 
「會需要武官迴避旁聽的絕非小事,而司宗可不是會和軍閥討論機密的組織,其中定有隱情。」
藺文良淡淡解釋。
「最有可能便是司宗與軍閥想達成某種約定…,你應該知道我在說甚麼。」
「…。」
羅姆路斯終於領會男孩話中深意,他苦笑一聲不再回話。如果司宗和軍閥有所協定,那恐怕與當今政治局勢有關──也就是與斯芬克有關。
 
「那個司宗之主也有問題。」
悠離卻沒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事情之上,她表情慎重對羅提醒道。
「前些日子我看他不過十來歲,今日卻已達五十,這幾天他肯定做了甚麼不得了的事情。」
「十來歲?」
盡柳眼裡滿是好奇,隨後才會過意點頭道。
「喔,你是說龍族時間九年算一歲吧…等等,你說司宗宗主現在已經四百多歲了?!」
 
「他身負光精靈王加冕,壽命應當超出千年。」
丁三卻是相當冷靜,畢竟當初在默堂他早就對宋懷嬰瞭若指掌。
「不過上次悠離見他不過前天吧,短短幾天就多了三百多年壽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甚麼?」
「你說他有精靈王加冕?」
這回反倒輪悠離疑惑了,她瞥了武士一眼反駁道。
「我可沒在他身上感知到精靈氣息…,何況光精靈王明明是庇佑於斐家小娃。」
「…這我不清楚,但根據我掌握的情報,那傢伙能夠坐上司宗宗主之名,除了獲得醫仙受術外,很大程度也倚靠了光精靈王加冕才對。」
「如果說是真實之眼,那我確實有從他臉上感知到與斐家千金眼睛類似氣息…,可加冕甚麼的真沒察覺。」
「難道是被精靈放棄了?」
藺文良好奇接話。
 
「被精靈捨棄有各式各樣可能,而光精靈王素來只以拒惡出名,沒有其他地雷…,但那傢伙也沒犯甚麼大業啊?」
悠離想想也覺得疑惑。
「還是光精靈王單純不喜歡成年男性?」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還是先想想他為甚麼突然老了三百歲吧,明明這更奇怪不是嗎?」
盡柳沒好氣地接話,不過藺文良和羅姆路斯倒是不太在意。
「只要他所做皆無惡業,這種私人隱私我們也不該去探究吧。」
「尤其羅姆路斯現在可沒本錢再去打探別人底細了,等等又少一宗支持。」
「真謝謝你這麼親切地說明問題啊。」
 
 
§§§§§§§§§§§§§§§§§§§§§§§§§§§§§§§§§§§§§§§§§§§§§§§§§§§§§§§§§§§§
 
 
雍容華貴的府邸內,身材高挑,神情俊毅的金髮男人翹腿撫弄懷中花貓,而對面沙發上端坐一妖豔可人的白髮女孩。
 
「我現在連直接與他對話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斐迪勒冷笑一聲,語氣中盡顯不滿。
聞言薰央沒有抬頭,只垂眼擦拭手上鮮血輕笑。
「現在所發生的一切葛格都在密切關注著,有話要說也會立即請薰央說出,所以說在你面前不過是個人形傳話筒,實際上還是在與葛格聊天哟。」
 
「這麼說來妳還真是廉價啊,鼎鼎大名的魔…。」
「嗖!」
話音未落,五道影刺已化作長針朝斐迪勒刺去。
「喀喀!」
雖然當家身邊五道光壁顯化,但暗影卻絲毫沒有被其阻撓。
防禦形同虛設,影刺毫無顧忌地來到男人眼、胸及雙耳、脖頸前隨時準備下手。
 
「放肆!」
兩道身影慢了半拍出現在斐迪勒左右,斗篷籠罩二人全身,但落地時甩動裙襬依舊顯擺出幾件兵器寒芒。
 
「二階…認真的嗎~?」
薰央本還只想略作威脅,在看到衝出來護衛僅有二階實力後本能爆出了殺意。
「這是在挑釁葛格嗎?好歹也派個三階術使吧?」
她抬眉淺笑,眸光中沒有半分嬌柔,只剩下磅礡殺意包裹三人。
 
「「!?」」
明明沒有魔眼或其他技能傍身,但這一注視瞬間就讓兩位月判陷入恐懼之中,他們驚駭地後退一步,內心竟萌生拋下斐迪勒逕行逃跑的衝動。
 
「退下吧。」
斐迪勒語氣淡淡。他當然也知道兩位月判在想甚麼,但畢竟對手貴為魔神,凡人在其面前形同螻蟻,會想逃跑也算在情理之中,他自然不會怪罪。
 
況且薰央若真想動手,整團月判前來都不夠她塞牙縫──這也是他想直接與韓宇爵對話的另一層原因──他非常清楚若沒有韓宇爵在旁,白髮女孩就只是隻隨時要掙脫囚籠的猛獸難以溝通…。
 
「記住了,薰央現在只是『葛格的妹妹』,沒有其他身分。」
「所以,你今天前來有何事要說?」
兩人語氣隨意,影刺也如潮水般迅速收起。
而斐迪勒桌前突然浮現一道黑縫,從中吐出了幾張文件。
 
「葛格說有幾張文件需要你簽名~」
女孩語氣輕飄。
 
斐迪勒皺眉掃了一眼,但甚至連思考都沒有便提筆簽下。
 
薰央反倒有些詫異,她瞄了眼文件確認格式正確後好奇問道。
「葛格說你可以思考一下呢,你不多考慮考慮呀?」
「這些更動於我沒什麼損失,我等等就讓人把信件告知各大政要官邸。」
「嘿嘿,既然你沒有浪費薰央寶貴時間,那薰央就勉強在葛格面前替你說些好話唄~」
「…慢走。」
女孩腳邊裂開一道黑口,樂呵呵朝地面落去,轉眼人便消失在當家面前。
 
金髮男人嘆了口氣將座椅轉到窗外。
「只靠龍山或斐家可不夠撼動軍閥…,難道師宗和司宗也同意結盟了?」
 
 
§§§§§§§§§§§§§§§§§§§§§§§§§§§§§§§§§§§§§§§§§§§§§§§§§§§§§§§§§§§§
 
 
市中心噴泉廣場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四處張望,雖然彼此都在閒聊,但顯然他們更期待著甚麼發生。
 
因為儘管斯芬克沒有在致詞時提到今日策劃,但在傳單上那行小字依舊有不少人發現端倪。他們揣著好奇與探索欲前來,想知道商人這次又準備了甚麼新奇活動。
 
可今日廣場造景沒有任何改動,就算有綵帶與燈花底墜,那也是慶典首日留下不算新穎…。
 
「不是說今天會有神秘活動嗎?怎麼到現在還空蕩蕩的?」
「活動還沒開始而已。你看那兒連明街的人都出動了,不可能甚麼都沒有。」
「他們手上那疊是甚麼?是要在這裡發傳單嗎?」
「剛剛過去問過了,九點才能拿…,好像是活動規則。」
離噴泉最近的幾人吱吱喳喳討論著,聲音大地足以讓周圍人們聽清,也因此讓廣場上的人們愈發多了起來,眼下至少有二三十人為了等待未知活動而駐足現場。
 
「那邊好像有甚麼動靜?」
突然從商街那端傳來了騷動,廣場上的人們紛紛轉頭觀望──一襲典雅白裙,身姿婀娜的薰央正姍姍朝噴泉走來。
「嘿嘿,沒有宣傳還是來了不少人呢~」
「畢竟集點活動辦得還算成功嘛。」
芙蕊相比薰央服裝更加明亮。兩顆丸子簡單紮在原先兩處馬尾,而身上粉衣青裙更是襯托了其完美六頭身段與纖纖玉腿。
 
「…臭臭。」
悠晴則走了卡通風格。連帽衣上大大的恐龍套頭襯托了女孩呆萌小臉,也讓身後肥短尾巴搖擺得更加理直氣壯。
 
等三個女孩走入了所有人視線,全場已經喧鬧無比。
「是斯芬克家小姐!」
「她們今天打扮得好可愛啊♥」
「果然有舉辦活動,不過那傢伙怎麼還沒來?」
 
「薰、薰央小姐,請問我們甚麼時候能開始發放呢?」
一名報社人員趁著人群尚未靠攏小跑過來詢問,他神色緊繃,直到對上那雙媚而俏皮的眼神後才逐漸和緩。
「社長說要我們早點完事──不過我們其實一點都不介意多留些時間喔!」
 
「薰央也想早點開始,但哥哥說一定要等到九點呢…。」
薰央歪頭沉吟,語氣委屈卻又透著撒嬌情緒。
「真的不好意思害你們要多等一會…。」
 
除了芙蕊和悠晴,周圍人們臉上表情都瞬間融化。
「哪裡哪裡!我們一點都不介意啊!」
「沒有活動也沒有關係!大家在這裡辦個野餐或等等一起去郊遊都好…。」
「你這傢伙!薰央醬她們是你能隨便邀約的對象嗎!」
 
「所以祕密活動到底是甚麼?」
一個農民裝扮的男人插嘴問道。
「我記得今天開始就是市政周吧?不好好準備那邊,怎麼還繼續花心思在商業活動上…。」
「是啊,要是沒參與這次開會,三宗關係就要再緊張兩個月了…。」
人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雖然沒有多少人真心相信韓宇爵有辦法讓三宗放下仇恨,但畢竟都是生活在這座城市裡,他們當然也仍是希望各大勢力別再搞得滿城風雨,衝突不斷…。
 
「請,請大家放心,觀賞會議進程…就是哥哥準備的神祕活動。」
薰央見時機成熟,甜甜一笑朝方才詢問青年探手。
 
對方心領神會遞來一張傳單,而女孩接過後遞給了身邊最近一位平民。
「──希望大家能夠一起見證哥哥為這份城市付出的努力。」
 
「這、這是法律條文?」
「見證?在這裡看就可以了嗎。」
「不過提案為甚麼要用到議會法內容?難道議會本身就有問題了嗎?」
隨著報社成員加入幫忙,廣場上的人們很快都拿好了傳單,他們皺眉閱讀,不少人甚至都不知道上面寫了甚麼,左右組成了一個個小群體聆聽識字的人們來解釋。
 
「──抱歉,我對政治沒什麼興趣。」
「是啊,反正看了也只是心寒,還不如不參與。」
不少居民雖然面露猶豫,但他們互看幾眼後還是選擇轉身。
 
「請、請稍等一下…!」
「別管他們了,他們這種人就活該被政府剝削。」
薰央滿臉焦急,但一直不說話的芙蕊卻冷冷阻止了女孩進行勸說。
「『置身事外不會讓壞人消失,只會讓他們更安心犯罪』──如果滿大街的人民連這都想不通,那我們也沒必要為了笨蛋們進議會不是?」
「…芙蕊~!」
薰央抿著嘴摀住芙蕊小嘴,表情譴責又有些無奈。
 
「…一個貴族千金還敢教訓我們?」
一名油頭中年從離去人群中逆向走出。他憤恨指向芙蕊鼻子,毫不顧慮女孩身分吼道。
「在你們安穩享樂的同時,我們可是被那些無恥官員壓榨得連生活都有困難!但憤怒又有甚麼用?不論換了誰上去都是一個樣,你瞧瞧哪個官員真的是潔身自好的?完全沒有!」
 
「我們本來就阻止不了他們變壞,畢竟我們不是神。」
芙蕊感受著周遭沮喪與憤怒緩緩閉眼,睜眼後直視對方眼睛。
「──但我們必須將犯錯官員踢下台,而上位者則必須因此恐懼。這就是我們…不,你們,作為人民該做到的責任。」
「所以說那又如何?」
另一個年輕女子霧氣藏著膽怯,但還是鐵著臉加入聲討。
「如果每個上位的人最終都會變成那樣,我們這樣換來換去到底有甚麼意義?」
 
「不管怎樣身體都會受傷或感冒,難道你就因為這樣感冒都不看病了?」
芙蕊看到對方霧氣也有些不忍,她哼了聲輔以舉例解釋。
「所以說,彈劾壞人的動機不是因為期待下個人清廉,而是不能讓已知問題拖成大病。」
 
「雖然芙蕊是為了歐格魯好,但還是要尊重大家想法哦~」
一道童稚女聲再度接話,但這次金髮女孩聞聲望去卻只能表示訝異。
 
姚穗香微笑朝芙蕊走來,而她身後一群人跟隨,不難看出這陣仗是為何而起。
「有些人會為了多賺些錢放任身體疲勞,有些人會因為懶惰不顧身體病痛,想如何對身體負責都是個人選擇,外人強求不得,對吧?」
 
「…妳怎麼來了。」
芙蕊表情僵硬,她看著紫髮女孩霧氣不像找荏,但吐出話語卻無比犀利,更重要的是韓宇爵可未曾提及對方會在此時出現。
 
「看到神秘活動時我就知道斯芬克先生想做甚麼了,所以這是上次淨灘回禮,我帶了些應該會想幫助歐格魯的人們一起參加。」
姚穗香笑咪咪地側身介紹,而在她身後不論男女老幼都朝著芙蕊露出笑容。
隊伍中有許多人讓芙蕊感到眼熟,直到姚提及淨灘,女孩才想起這些人都曾參與善心活動。
 
「我相信斯芬克先生沒有打算強迫無願者留下。」
紫髮女孩轉頭對著那群要離開的人群微笑點頭。
「各位等等還有要事處理吧?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願諸位平安喜樂。」
 
離去之人中,幾人好似感受到了醫女以及眾善人注目,雖然那些目光中並未帶著譴責,但也確實讓不少人莫名慚愧。
當然他們最終還是都離開了。但比起留在現場爭執還是好了不少──全都多虧姚穗香出面緩頰。
 
薰央對此也深有體會,她忍不住朝芙蕊心念揶揄。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嗎?芙蕊是不是該向她學學呀~』
『…對蠢貨才不需要這麼溫柔。』
芙蕊被戳破心聲哼道。

「嗶嗶!」
在幾人會面時,悠晴已經飛奔到報社人群旁,三兩下將布包解開,裏頭是個精巧投影魔具。
 
璀璨光芒照亮廣場上空,投射出一間華麗又宏偉的會議室。
 
儘管室內典雅沉靜,但廣場眾人第一時間看到的,都是占據畫面三分之一空間的蒼老面孔。鏡頭清晰到連此人面部有幾顆雀斑,幾道皺紋都能看見,只可惜這老臉說不上好看,會讓人下意識避免對視。
『居然敢將攝像魔具帶入議會!你這小子,知不知道保密義務!?』
『啊抱歉抱歉,我自己沒入鏡確實不妥──這樣沒問題了吧?』
伴隨輕浮嗓音打著哈哈,韓宇爵也很快出現在了鏡頭之中,還開心對著魔具比出勝利手勢。
 
老人見狀愈發氣急敗壞。
『才不是這個問題!議會內容全是機密事項,你這樣隨便外洩,難道是想將我歐格魯重大機密給外洩給其他城市!?』
『咦?明明我已經取得軍閥和斐迪勒授權,難道您沒有收到相關告知信函嗎?』
『胡鬧!斐迪勒就算了,軍閥怎可能與你一同違法亂紀!』
 
『唉呀?既然您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那我倒想問問會議直播是觸犯了哪條法律呢?』
『…甚麼?』
老人反被韓宇爵這聲質問給搞迷糊了,而韓宇爵表情愈發譏諷。
『如果您老有認真上班就該知道,不論是歐格魯或帝國,都從未禁止人民參與政務會議哦。』
瞇眼少年一臉關懷。
『難道老先生是透過非正當手段進入議會的嗎?』
 
『你、你竟敢質疑我們這些層層考核篩選出的官員,真是目無王法!歐格魯怎能容忍這樣的人進入議會!?』
老人越發憤怒,他指著韓鼻子破口大罵,畫面中似乎連口水都逼得少年以手遮面。
 
『主席,這傢伙根本就沒經過文試吧?沒有經過文試怎能參與會議討論?』
『就是!難道議會連甚麼都不懂的人都能入場了嘛!』
『那我看接下來幾天會議室都要變成菜市場囉~』
一名神情陰沉的鷹勾鼻男也出聲附和老者,而在座多數人似乎也都持相同立場。
 
不過倒也不怪他們對韓表露敵意。畢竟經過冬息慶典致詞後,全城都已明白韓所圖為何,但軍閥現連自己人都滿足不了胃口,又怎捨得讓師司二宗再摻一腳?
 
韓宇爵客氣笑道。
『斐迪勒已於前些天考核我的學識,筆試成績滿分,諸位不信大可考考。』
『滿分?你臉皮還真厚!』
坐在鷹鼻男人身旁的圓眼男子嗤笑一聲。
『既然筆試滿分,那我便問問你,會議法第四十條是甚麼?』
『──根據提案內容,提案者得將其以書面形式簡化,交由議會主席宣讀,並不影響剩餘發言次數。』
 
『『…。』』
不少議員拿起桌上文件檢查後一臉凝重。本以為韓宇爵會支吾不語,卻沒想到瞇眼少年神態輕鬆,不到半秒便已回答出正解…。
 
「一字不差!」
「難道這傢伙真把議會法條都背完了?」
廣場上,眾人在確認後也是一陣譁然。因為傳單上可是條列整整七十三條法規,如果韓宇爵所言不虛,那就證明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的商人,也對改善歐格魯政務有所行動。
 
『那魔石管制條例第七條是甚麼?』
眼看其他人陷入沉默,另一個愁容男人出聲質問。
韓宇爵輕輕挑眉。
『魔石管制條例跟我能不能進入議會有甚麼關係?』
 
『當然有關。』
男人察覺韓表情變化,以為是這問題使對方猝不及防而忍不住得意。
『這是我在本次議會要提出的法律動案。若你連相關法律都不熟稔,那進入議會又如何參與討論?』
 
『沒錯!難道你這傢伙只背了議會法而已?』
『斯芬克先生還是可以進來吧,不過做個書記官就差不多了…哈哈哈!』
『不可!這人企圖妖言惑眾、譁眾取寵,絕不該讓他玷汙此地!』
旁人又是一頓砲轟。
芙蕊本也聽得有些惱火,但見身邊薰悠二人霧氣後又重拾理智:相比這兩人散發的濃烈殺意,她應該要擔任勸慰者才對。
 
『諸位不必如此失態,我就只是想問問出題動機,不是說我沒有準備。』
看著不少官員出聲響應,韓嘴角微微翹起,轉眼又是一字不差地背誦出法條。
『──基於天災或其他不可抗因素,導致複數魔石持有人無法繼續保管魔石時,持有人得將魔石以合乎常理的保存方式交由他人保管,並於三日內盤點及呈報主管機關知悉相關事宜。』
 
『怎、怎麼可能?』
男人不敢置信地拿起桌上文檔,確認後表情滿滿驚駭。
韓宇爵眨了眨眼反笑問道。
『既然先生想對魔石條例提出動案,那我也想問問你,關於法條中保存魔石的六種辦法,您不覺得第五種已經無法在現在條件下施行,應該跟著此次動案一併調整嗎?』
『啊,這個…。』
男人知道韓是轉過頭來考驗自己,但他慌亂翻找著,卻始終沒有找到對方口中所說內容。
 
韓宇爵等了他半秒後大聲嘆氣。
『不必找了,因為所謂魔石保存方式並沒有記載於此條例中,而是以規則形式備註於條例第四條文末。』
白髮少年在眾人畏懼眼神中向前一步,此時連攔人的衛兵們都猶豫著是否該繼續阻撓。
『並且現行保存方法也不是六種,是十種──照這樣看來,這位先生好像也沒有足夠學識參與討論吧?快過來和我一起罰站☆』
『我…!』
 
『夠了。』
見氣氛愈發微妙,最靠近主席位的臃腫男子緩緩站起。
與坐著時保持高度並沒有相差多少,皮特福‧波賽迪克臉上一臉複雜,顯然也知道韓宇爵此次前來已經準備萬全。
『斯芬克先生,您的專業知識已經獲得了足夠證明,不必再拘泥於條文背誦。』
 
「百業公。」
廣場上姚穗香微笑介紹起此人身分。
「他就是當初三宗大亂時,強行推動歐格魯以閥代宗治的傳奇人物。」
「甚麼,是那個以一己之力勸退一萬亞人大軍的百業公嗎?」
「我、我聽那些傳聞還以為…這人應該是個勤於健身的壯漢…。」
「可能是退休後稍微放開了吧?」
不過並沒有多少人對其表示敬畏,他們霧氣透露出的反倒有更多迷惑。
 
鏡頭中韓宇爵仍禮貌行禮。
『百業公果然如傳聞那般大肚翩翩,那麼我是否可以入門了呢?』
『請。』
肥胖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揮手指向其中一個空位,而門口兩名士兵如釋重負紛紛讓道──或許是因為韓表情實在太過正經,又或在場官員當真沒有學養,竟只有身居主席台的紮辮老婦聞言,面露古怪朝韓多看兩眼。
芙蕊噗哧笑出聲。他到底是想說對方大肚便便,還是風度翩翩啊?
 
『接下來,請斯芬克先生別再因為個人因素耽誤議會進行。』
將雜亂念頭壓下,身居主席之位的老婦閉眼後對韓冷冷開口。
簡單一句話再度讓情勢反轉──儘管韓確實展現了自身準備,但終歸算是唐突參與,就算他準備再充足,也抵不過耽誤議會這個罪名…,眾官也都紛紛被主席這話驚醒,目光再度犀利。
 
 
『是。』
可少年當然不會因此心態受挫,他面帶自信坐到前排席次,對著投來目光一一微笑回禮,彷彿這些人都是在為他加油打氣,惹得官員們好不容易對上目光後又變得無語。
 
『明明是我們被人刁難,怎麼到那老太婆嘴裡就成了鬧事者?』
看著議會內眾人霧氣,芙蕊忍不住義憤填膺。
『就是說嘛,這些人不識好歹又老是想欺負葛格,薰央真想全部殺光♥』
『…宇爵,生氣?』
『放心,我可沒生氣。妳們也冷靜點,只要依循法理還能保護自己,就不該動用法理外的東西來強迫他們服從。』
韓宇爵沒想到自己在會議廳內還要哄三個女孩,他苦笑著心念安撫。
 
所幸後續沒有甚麼變故,在主席宣布議會開始後,臺前士兵迅速將文檔分發各處,且身後螢幕也隨即投影出四個大字:軍備擴編。
『那麼,針對斯芬克提出的三個提案,因為皆牽扯到歐格魯制度層面,屬於本次議會中最優先討論事項。我以主席之名正式宣布:本會將於半小時後逐一討論三項提案,請諸位盡快了解提案內容,以利質詢和決策。』
 
「所謂內政周分為三個階段,前三天會將所有提案討論過,而後休息三天讓相關團體整理出共識並詳加瞭解法律因應面向,最後一天進行意見彙整及投票決策…。」
而在廣場這邊,反而是姚穗香熱心對民眾介紹起了議會流程、相關制度如何進行。
 
『韓宇爵,你請穗香幫忙主持廣場了?』
看著閨密比自己還像女主人,芙蕊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這幾天她和悠薰二女可是全程陪伴韓身邊,都沒聽對方提及今日行程,怎麼現在反倒是姚穗香明白該做些甚麼配合少年?
 
韓宇爵沒料到芙蕊會如此質問,下意識看了攝影魔具一眼。
『沒啊,她在廣場嗎?』
『她現在正在對廣場群眾解釋歐格魯議會制度…這不是受你指使?』
『解釋法律嗎?』
畫面中韓宇爵神態自然,但心念卻透著不少驚喜。
『確實,這件事由她來做再合適不過…,可我原本沒打算請她幫忙啊?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韓宇爵當初確實有想過找人幫觀眾們科普法律,可無奈對外形象上薰央嬌羞、芙蕊高冷、悠晴寡言,竟無一人合適只得作罷,卻沒想到姚穗香自己察覺了問題主動出面…。
 
當芙蕊得知韓並未在外偷連繫其他女生時心情好了大半,可她很快又因對方下句話醋勁大發。
『你這是甚麼意思,既然想要別人幫忙為甚麼不直說?搞得連外頭女人都比我們清楚你的計畫你還這麼開心?』
 
『抱歉抱歉,這不都是怕妳們麻煩嘛。』
韓宇爵撓了撓頭對鏡頭連連眨眼。
『而且穗香不是妳摯友嗎?讓她幫點忙也沒什麼好緊張吧,幹嘛這麼堤防?』
『是我閨密又怎麼樣?就算是摯友也不准和我的男人有默契…咦?』
芙蕊惡狠狠念道,但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台詞有多麼露骨,小臉登時紅成一片。
『這、這心念是怎麼搞的?我、我就只是心裏想想,沒想把心聲一併發出去啊!?』
 
『嘿嘿,葛格今後要多注意人際關係哟?畢竟已經是『芙蕊的‧男人』了嘛♥』
『芙蕊,男人,加油♥』
『知道了,今後我會好好以『芙蕊的男人』自居!』
『你、你們給我正經點!』
看著薰央和悠晴一臉認同,芙蕊愈發羞憤。
 
 
『這到底是甚麼狗屁提案!』
半小時過去,鏡頭那邊終於傳來了官員發話,但卻不是提案人率先開口,而是一個歪眉官員怒罵道。
『美其名說是擴編,實際上不就是讓師宗用魔具換取進入軍隊而已嗎!?那這樣我們為何不去傭兵公會聘請傭兵就好!』
 
『哦?青文先生的意思是,師宗跟傭兵公沒有區別嗎?』
『你、你別給我亂扣帽子!何況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不管是誰唐突入編都需要考量這些!』
『文件第六點清楚編寫了相關教育訓練流程,每周三天實務練習,兩天學院授課,並且每週換人審核實習者品行實績來汰除不適當人才進入軍隊。請諸位及螢幕前的人們看看,究竟是青文先生故意忽視這些,還是我斯芬克真沒考慮到人才培訓問題?』
『你、你要就針對法案說話,別隨便對人做人身攻擊!』
『哦?那為何您不要看著法案就事論事,而是指著我鼻子破口大罵呢?』
不論官員或廣場民眾,都能清楚感受到韓宇爵台風沉穩,彷彿不是第一次參與政務會議。
 
「軍紀部大軍尉林青文,專門負責軍隊人事考核。」
姚穗香也適時對眾人介紹道。
「簡單說就是,軍閥這幾年調遣與編隊全都必須經由這位大人批准。」
 
「哟,這不是鳳雛醫女嗎?」
藍髮青年從廣場外圍強硬走入,在他身後還有幾個服裝古怪地俊男健女。
說是服裝古怪也不太對,因為這些人穿著都是正常外服,只因尺寸不合導致壯碩肌肉外顯,看起來每個人衣服都快撐破了相當古怪。
也是因為這群人走近芙蕊才突然驚覺,此時噴泉廣場上已經不僅幾十閒人聚集,她們身邊不知不覺已經圍著上百群眾一同觀看議會提案。
 
姚穗香打量對方半晌才意識到藍髮男只是少帶了一副墨鏡,認出此人身分後連忙鞠躬。
「見過刑反家主。」
 
「斐家這麼些年不都和軍閥狼狽為奸嗎?」
刑反不仁冷笑轉向金髮女孩。
「怎麼搞到合夥人都在幫師司宗說話了?」
「別煩我,二流家族。」
芙蕊不太肯定對方是抱持甚麼緣由出言嘲諷,但她可不想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何況她也確實有資格稱對方二流:相比師宗三頭並駕齊驅還掌握不了實權,斐迪勒一枝獨秀獨攬強權就顯得強大萬分。
 
青年身後幾名隨從登時往前站了一步──沒有顯露殺意,但警告意味還是相當濃厚。
 
「師宗又是為了甚麼前來觀賞呢?」
姚穗香見氣氛再度轉冷,苦笑著介入話題。
藍髮青年冷冽瞥了芙蕊一眼才回答道。
「眼下有兩條路能走,所以我來看看哪條路走起來比較輕鬆──現在看來,某條路上居然得擔心被狗咬啊。」
 
「那、那個…,路最後通向哪裡比較重要…吧?」
薰央突然「怯生生」地插嘴。
眾人視線同時望去,這似乎讓她更加緊張,但白髮女孩嚥了口口水後還是選擇將目光直直看向刑反不仁。
「雖、雖然另一條路比較輕鬆,但也可能損失更多…,我是這麼想的,希望大哥哥再多…考慮考慮!」
 
「…(摸摸)」
悠晴配合薰央演戲,輕拍女孩腦門假裝安撫受驚小貓。
 
「薰央小姐說得不無道理,就看大家如何選擇囉。」
姚穗香也是甜笑接話,而刑反不仁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反駁。
 
『幹嘛連這種人都討好啊?』
等廣場眾人都把目光看回螢幕,芙蕊立刻不服氣地質問薰央。
『為甚麼…當然是因為葛格說要薰央全力討好所有歐格魯居民囉?』
『但如果對方擺明了就有敵意,你還執意討好不就是在作賤自己?』
 
『跟葛格計畫比起來,薰央尊嚴一點都不重要呀。』
薰央表面專心凝視投影,但心念卻無比陶氣。
『何況尊嚴不就是要拿來捨棄的嗎?就像芙蕊也會為了一時慾望把尊嚴捨棄,偷偷…。』
『──喂!不是說好了這件事要保密嗎!?』
察覺對方想說甚麼,芙蕊頓時急得面紅耳赤。
 
『欸?甚麼甚麼?芙蕊有甚麼小祕密我怎麼不知道?』
『色狼!變態!給我專心開會!』
『等等,為甚麼我突然就成色狼了?』
韓宇爵正好結束發言朝幾女投來心念,但惹得芙蕊更加惱羞。
 
『嘿嘿~葛格好色哟,居然想介入淑女間的秘密談話♥』
『宇爵,壞壞。』
『唉呀?抱歉抱歉,剛剛顧著跟別人談話,沒聽清前後文就隨便插嘴了…。』
看幾女這般沆瀣一氣讓韓宇爵立刻示軟。
 
『就算你有針對新進人員訓練規劃。』
林青文沉聲開口。
『但我針對軍閥整年度規劃早已齊全,不可能因為你一個尚不知可不可行的提案想測試就配合調整,要也得明年再試。』
『那不好意思冒昧詢問,如果青文先生提出的全年度提案作廢,還有其他單位會有意見嗎?』
『你、你這是甚麼意思!?』
『沒什麼,就只是想將現有問題一併改進,省得到時候提出來還要再等一年。』
韓宇爵無視對方彷若呻吟的無力怒吼,微笑掃視其他官員。
 
芙蕊感到有些意外,這些官員表情雖然都相當排斥,可竟無人出面指責提案本身──難道他們也找不到甚麼好挑剔的地方?

『軍備課有疑問。』
座位前掛著「軍備」木牌的座位上,一個看起來有些矮小的中年男子起身。
『針對該提案的施行,大部分體制皆有規劃,但我卻沒看到關於金錢、時間、人力這三個面向的籌備方針。除了青文先生提到人事異動外,制服或魔具估計會多出五成需求,想必也無法及時補充,這些您可有考慮?』
 
『感謝軍備課將重點放在提案本身,我會盡我所能地滿足您的疑問。』
韓宇爵微笑點頭。
『關於軍人配備不足這點,由於此次提案僅僅是將師宗人員整編入基層職務──也就是諸如街道治安、夜間巡守、緊急事件配合軍閥出動等項目,所以他們在值勤時無須常規軍備。如果只是配戴通訊魔具及識別身分用肩章,軍閥現有儲備即可完全吸收。至於培訓人力與時間額外付出的成本註記在第十二點,將會針對該範圍付出較多的人員發放績效獎金及加班費,相關統計會由斐迪勒統計,並與龍山共同出資。』
 
『所以這個計畫也需要動用到稅收以外的財務收入來支撐?』
男人翻閱文件確認後平靜開口。
『我可以明白你想要轉嫁費用,但如果真想將提案長久施行,就不能只以臨時性收入來負擔提案支出。』
『如果是擔心預算來源不穩造成提案起停,我可以和斐迪勒簽訂相應契約確保其穩定性。』
『名目呢?援助歐格魯可不像援助冬息慶典那樣,只要懷抱善意就能讓歐格魯同意被不明資金援助。』
『歐格魯當前與龍山和斐迪勒有著共同的目標:讓歐格魯成為帝國首都,所以三方只要能以這份名義簽訂合約,這提案也當然能順利編入追加預算。』
 
「看起來不是所有官員都不願意好好討論呢。」
「我也以為軍閥會全員反對提案…,莫非是斐迪勒在背後大力推動?」
「還是得看投票環節吧?現在講得頭頭是道,等投票失敗還不是沒有變化。」
廣場邊民眾議論紛紛,芙蕊竟從中看到了些許期待與緊張──他們似乎真的開始期待韓宇爵在議會中造成改變了。
 
『如果情況確實如先生所說,那稅政課不反對嘗試該提案。』
軍備課旁,一耳戴羽飾的女人與身後官員討論半晌後對韓宇爵釋出善意。
『但在相關預算核定前,稅政課這邊依舊不會放行,請先生諒解。』
『那如果我在內政周結束前簽得契約,稅務部是不是就會同意了?』
『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其他部門呢?』
韓宇爵微笑再度詢問,但依舊無人出聲異議。
 
臃腫男人一邊怨怒其他人默不作聲,一邊朝百業公看去──儘管目前看來,只要自己堅持不同意人事調動,加上稅政部因資金原因不放行,這提案確實就無法正式通過。可距離下次政務選舉只剩一年不到,若斯芬克此次事了想報復那些反對提案的官員,那自己肯定是首當其衝…。
 
『斯芬克先生,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別介意,但你如果真想改革體制,不妨讓那些具有實務經驗的官員來背書,會比你提議更有公信力。』
林清文堆起虛偽笑容,一改方才態度假意示好道。
『像是高瑟先生我就聽說他對這提案表達過欣賞,怎麼今天卻沒看到他陪您一起出席呢?』
『他今日可能有事。』
韓宇爵微笑回應。
 
『原來是這樣啊。』
臃腫男人聞言笑容更加燦爛。
『但我記得高瑟先生是個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的能人吧?由特使首次發起提案的場合這麼重要卻沒有出席,這是否代表他老人家已對這些提案失去信心了呢?』
『這與提案無關,請青文先生針對內容討論。』
『哈哈,抱歉抱歉,是我失禮了。』
在林青文眼裡韓宇爵就是在強顏歡笑,但他也只是大笑一聲不再追擊,唯有目光掃過全場顯然很是得意。
 
幾名官員以為韓宇爵真未獲得軍閥團長支持,紛紛起身質詢。
『會計課想請問斯芬克先生,關於新編列人員的薪水若要按照同等軍人位階發放薪資,請問這筆資金缺口要如何補上?還有後續考勤升遷等制度是不是沒有寫在提案之中?』
『考選部,這種以資源換取入軍資格的制度我們也有意見,這樣做對那些努力走正規道路參軍的人們相當不公。』
 
『我先回答考選部問題。』
韓宇爵看了看牆上時鐘後拿起擴音器笑道。
『首先,會發起此提案的原因便是基於『現有軍閥已不足以應付城內管理』:過去兩個月內,光是一個安無諜報組織就已經搞得我們滿城風雨,我相信不論是軍閥或人民,應該都能感受到軍備擴編對歐格魯來說有多麼重要。站在這個前提之下,我會同意針對原有軍閥人員進行補償,但反對考選部以此阻撓提案。』
 
『『…。』』
考選部眾人聽完紛紛交頭接耳,但顯然沒有像稅政課那樣迅速得出結論。
直到兩分鐘後,領頭之人困擾地看向韓宇爵說道。
『針對這部分,我們需要再做更多研究才能給出回應,但我們承諾立場同軍備課一致,至少在此次內政周結束前給出回答。』
『多謝。』
韓宇爵神情輕鬆擺了擺手,但看向會計課官員時表情變得意味深長。
『還有其他單位要提問嗎?關於會計課的提問,我打算晚點回答呢。』
 
『斯芬克先生,請你尊重政務院。』
從頭到尾沒有出聲的肥胖男人,百業公滿臉嚴肅開口。
『姑且不提你藐視主席擅自宣布會議流程,光是沒有好好回應疑問單位,都是令人汗顏的重大缺失。』
 
『重大缺失…嗎,我明白了,接下來,我將以更加鄭重的態度向各位回應。』
韓宇爵依舊保持微笑,只靠語氣放慢就讓氣氛變得更加嚴肅。
『關於會計課擔心的薪資問題,經過我這些日子慎重調查後發現,其實歐格魯稅收始終足以撐起軍晌發放,哪怕是比目前提案再多一倍擴編也都負擔得起,可惜中間出了些問題,導致稅收並未確實用在需要的地方。』
 
『『!』』
在韓宇爵說完同時,全場一片寂靜,更有幾位官員眼神閃爍,顯然都對少年發言有所認知。
 
林青文呆愣半秒後隨即嗤笑。
『你這是甚麼意思?難道你想說,我們之中有人敢對人民辛苦上繳的血汗錢動歪腦筋?』
韓宇爵聞言只是笑而不語,而會議室大門此時恰好打開。
 
眾人都朝門口望去,灰髮男人那不怒自威的面貌極具辨識性,所有人都在一瞬間便認出此人,哪怕是廣場觀眾也都無須姚穗香多作介紹。
 
『高瑟先生,您這是甚麼意思?』
主席台上,紮辮老婦沉聲開口。
『根據會議法第九條,政務官員若未於時間內入場視同缺席,亦不可再臨時入場,…哪怕您貴為軍閥團長,也不該藐視議會法律。』
 
『不好意思,我不是來開會的。依據會議法四十條:如若會議中出現足以干擾進程之事件或人員,軍閥得採取強硬手段排除。』
軍團長朗聲答道,身後滿滿士兵很快就站滿門口。
『來人,將涉案者全部上銬。』
軍人大手一揮手指落在軍紀部前,林青文神色一陣變換後驚慌起身。
『你、你們這是甚麼意思!』
 
『唉呀,高瑟先生時間算得還真準。』
韓宇爵卻無視了臃腫男人驚恐提問,微笑行了個半禮強行插話。
『若是再晚半分,說不定我都要被趕出議會了呢~』
『斯芬克先生。』
可出乎意料的是,高瑟對上韓宇爵視線後面無表情,甚至可以說目光比方才還更冰冷。
『…想請教您,關於今日之事,您是何時知情的?』
『當然是昨天晚上。怎麼了嗎?』
韓宇爵笑容殷勤。
 
高瑟聞言表情雖愈發陰沉,但也沒再多說。
 
『高瑟!現在是甚麼狀況!』
眼看林青文及幾位官員被湧入的士兵們上銬,坐在主席旁的肥胖男人忍不住高聲喝問。
『你這是要強制接管議會管理權嗎!』
 
高瑟毫不在意對方失態,瞥了對方一眼便繼續注目林青文。
『皮特福,我只是在掃蕩不該出現在此的犯罪者。方才軍閥收到匿名舉報,說是政院內有四個單位涉及貪污收賄,我命軍十前往對應宅邸調查皆是人贓俱獲,這些人依法褫奪公權,不再具有決策歐格魯政務的資格。』
 
「貪、貪汙!」
「我就說今天街上好像多了不少軍閥,原來是為了掃貪嗎…!」
「而且聽軍團長的意思,舉報人是斯芬克吧?」
與方才專心聆聽會議內容的氣氛不同,圍觀群眾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群起沸騰。
 
『為甚麼高瑟會那樣看你?』
芙蕊很快就進入了狀況,但還是對於方才韓宇爵被高瑟冷眼相待不甚明白。
『難道你是共犯自首在減刑?』
 
『我哪是那麼糟糕的人。』
韓宇爵對鏡頭調皮一笑,不知情的人想必會認為這是在挑釁那些涉貪官員。
『頂多在對方眼中,我算個知情不報的情報販子吧?』
 
『…原來如此。』
芙蕊想了想慍怒點頭。
『要是我發現有人把罪行當籌碼運用,肯定也會很不舒服。』
『放任惡行持續存在確實令人不齒,但誰叫我就是這麼邪惡呢~』
韓宇爵語氣輕鬆。
 
『薰央才不覺得這樣有錯~!』
白髮女孩惡狠狠瞪了芙蕊一眼立刻反駁。
『這世界上壞人多的是,憑甚麼要葛格為了這些壞人浪費生命?何況葛格選在這個時候爆料,不是反讓這些壞事變得更有價值了嗎~!』
『但對人民的傷害也因此更加長久了呀!』
『說得好像是葛格得負責!』
 
『除了宇爵,沒人能夠發現這件事。』
見兩個女孩隱有吵架趨勢,悠晴難得完整吐露字句。
『宇爵只是看到比別人更多的事實…這沒有錯。』
 
『你們說的都沒有問題,這比較像是我不夠完美,沒能符合芙蕊理想罷了。』
韓宇爵心念已然恢復平靜,他淡淡一笑結束話題。
『當然我也理解芙蕊感受…,這樣吧,等這事情結束,我便將所有我知道的惡行公諸於眾如何?。』
『哼,愛做不做隨便你。』
儘管芙蕊聽到後神色稍緩,但她還是嘴硬說道。
 
『咳咳,這就是我要針對會計課做出的回應。』
深吸一口氣後,韓宇爵微笑看向少了好幾十人的會議室。
『根據舉報人所言,林青文身為軍紀部,本應維護軍方風紀,卻在利益誘惑中失了本心──配合稅政部特定官員隱匿商家違法逃稅、合夥聚魔塔管理高層私囤魔石出口至其他城市、脅迫軍訓所部分官員默許不法組織胡作非為,每年從中牟利金額至少兩萬金幣──若這些資源能用在它原本要用的地方,軍閥是完全有能力負擔師宗或更多軍力加入編制的。』
 
在場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無人敢再接話。方才帶頭反對提案的林青文已被扭送法庭,此刻他們若還選擇出頭反對,只怕會讓人懷疑其動機不純,所以此刻他們都不知該認真討論還是明哲保身…。
 
『那麼,既然人事調動已經無人反對,資金方面也有了保障,主席可否同意後續進入提案投票階段呢?』
『『『…。』』』
所有倖存官員依舊保持沉默。
 
『斯芬克先生,就算您掌握情報屬實,但相關罪責與資金細項都還有待釐清,眼下我們並不能肯定其中能撥出多少金額來支援提案吧?』
還是百業公輕咳開口,不過這次語氣和善許多。
『說白了,我們在查扣相關不法所得後,也不全然會願意將這筆資金全數用在軍隊擴編上,像是強化司宗醫療體系或者升級國軍現有武裝,我認為都能與此提案並列重要提案。』
『針對軍方武裝升級,政務院每年確實都會核發一萬金幣作為升級預算。可去年此款項尚有七千多金幣未用,今年應不需再補充太多…。我說得沒錯吧,高瑟先生?』
韓宇爵微笑看向本已打算離開現場的高瑟。
後者僵硬點頭,顯然不滿對方連這種事情都能如此清楚,但又礙於公眾場合不便質問。
 
『至於本會第四項討論案,也就是方才百業公所說的司宗醫療體系強化案──這因為下個提案可能將徹底改變司宗與軍閥間的合作關係,我認為應該等二項提案結束後才能判斷是否需要再討論第四項提案。請問主席是否接受這個說法?』
『…。』
百業公聞言暗暗叫好。他非常了解身旁這位老婦就是個自視甚高的仲裁者,若有人敢擅自替她主導議會流程,那她肯定會毫不留情反對對方提議…。
『可以,我宣佈等第二項提案取得共識後再行決策軍備擴編案。』
 
『甚麼?』
百業公沒有料到老婦會大方同意,可老婦卻一改方才態度沉聲道。
『此次議會以直播方式公開,多位官員被捕已對歐格魯居民造成不良觀感,我認為我們此刻必須好好傾聽民眾心聲,才能顯示政務院改善的決心。』
 
『她真這麼想?』
雖然芙蕊無法從投影光幕中看出老婦霧氣,但光憑前後表現落差她也忍不住懷疑。
『嘿嘿~薰央剛剛在她桌上放了她三兒子誘姦貧民的罪證,效果看起來十分顯著呢。』
白髮女孩笑咪咪喝了口水,神情引人遐想卻又清純可愛,看得周圍人們紛紛臉紅。
韓宇爵也接話道。
『可惜了,這老婆婆是個好官,本來是想以她孫子勸說其配合,但既然被薰央找到把柄,那當然還是把柄穩定些。』
 
儘管幾女瞭解了事情緣由,但老婦身旁百業公依舊茫然無措。早在會議開始前,他就幾度暗示對方給這卑劣商人耍些小手段,怎麼現在如此輕易就放任對方提案進入最終流程?
 
可也沒等他想好說詞試探,女主席已板著臉起身宣布。
『稍後進行下一份提案討論,我在此宣布議會中場休息十分鐘。』
『嗯咳,主席…?』
接著老婦如同躲避災星般倉促離席,無視百業公低聲呼喚奪門離開。
 
「好、好像真的有機會欸?」
「是啊,雖然方法有些奇怪,但斯芬克先生確實排除所有困難了…。」
「哈哈哈!別人是不按牌理出牌,這傢伙是不看牌局踢玩家!」
廣場上民眾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芙蕊回頭赫然發現廣場比方才更加喧囂,人潮甚至快追上冬息慶典開幕當天人數。
 
「我們沒有宣傳,怎麼還這麼多人?」
姚穗香從身後擁護者們口中聽出了大概,有些驚奇地與芙蕊答道。
「聽說工區那兒有不少工廠停工,都專門過來看這次政務會議了呢。」
「難道這傢伙參政有這麼好看?」
 
「各式小吃和飲料!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喔!」
「二手小板凳!零錢價兩歐格就可使用!」
甚至還有不少攤販現身廣場四周。似是因為慶典剛結束,他們都還未將相關器材收拾完畢,餐車推出就要再戰一波。
 
「不過,是不是該請軍閥來維持秩序啊。」
芙蕊則在意起現場治安。畢竟此刻要是有人受傷或發生衝突,軍閥恐怕都會將問題推到舉辦神秘活動的韓宇爵身上。
 
好在芙蕊說完沒多久,當初在海邊搭訕芙蕊的冒失青年就領著幾位軍人入場,顯然早已被姚穗香派去處理此問題。
 
「薰央,餓餓。」
「好的,那我這就去買些甜點…。」
被悠晴點名讓薰央微微發愣,但還是很快進入狀況站起身。
『──可惡,居然敢叫薰央做事!悠晴大壞蛋!』
『…對不起?』
『妳既然不想要,老實拒絕不就好了?』
『薰央形象這麼溫柔善良,怎麼可能拒絕同伴的請求…可惡!臭龍給我記住~!』
「小姑娘想吃是吧?盡量吃!我請客!」
「咦…?那個,謝、謝謝。」
『哼,這傢伙還算有眼力…不過怎麼還沒人主動送飲料來~?』
薰央在心念中碎念,直到一旁攤販笑臉奉上糕點和飲料才停止。
 
時間轉瞬即逝,休息時間很快結束,而所有官員都彷彿回到了牢籠中,各個表情都沉重無比,氣氛更是烘托得令人窒息。

創作回應

相關創作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