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藍染感覺今日的蕾伊加娜特別的柔。
她向來與他唇槍舌劍,樂在其中的他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倒也不是說她是個潑辣的女人,只是她的熱總混在冷之中,若有似無的,卻又難以讓人斬釘截鐵的否定這股暖流的存在。
那將會讓人感覺到格外的溫煦與眷戀。
藍染尋思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單純是因為聽見她要為他泡茶才產生的感受。她的嬌柔與溫馴縱使短暫,他也是見過幾回的,今天似乎又發生了什麼他不得而知的變化,導致他自己也發生了改變,令他深感活像是情緒要受到支配那樣。
要他不追究蕾伊加娜帶來的這份危機感是不可能的。
「......原來如此,那就是妳特地出門一趟的原因嗎?」
「嗯?你指什麼?」
「我的部下——東仙要向我彙報了黑腔異常開啟的狀況。不過當我察覺妳不在房裡的時候,我就告訴他無須追究此事。」
聽聞這段經歷後,蕾伊加娜眨了眨眼,「我正好想問問你關於黑腔的事。不過,我記得那個死神孩子的名字......應該叫做銀?」
「我原本——並沒有要一一介紹我的部下給妳認識的打算。」知道她是在說他從沒有和她提過東仙這個人,藍染補充道,「要因為友人的死而憎恨屍魂界的體制,而我欣賞他的理念。至於銀......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對我抱有殺意是肯定的。」
蕾伊加娜直勾勾盯著他,沉默片刻用作思考,而後她才又開口,「你口中的部下......我想,應該和這裡的破面有所區別吧?」
「在解釋以前先和妳說聲抱歉,因為我的用詞或許會讓妳感到不適。」憶起曾讓她相當敏感的說法,藍染待她毫無異議的眼睛一眨之際才繼續說下去,「原先只有瓦史托德才能跳脫永無止盡的弱肉強食,而現在就連亞丘卡斯也能靠著我的實驗成果來免除退化的恐懼。既然這項技術是出自我之手,那麼這裡的破面說是我的實驗品也不為過。」
所以非出自他之手的她並沒有被他看作是實驗產物——蕾伊加娜望進了藍染的眼底,得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只是悄悄用鼻子吐了一口氣。
先不提她過去是否真的對於自己並沒有被視作擁有同等地位而心存芥蒂,藍染三番兩次為曾經用來挑釁的言論道歉,無論他當時的想法為何,至少蕾伊加娜已經清楚他現在感到後悔並嘗試取得她的信任。
他這麼一個傲氣十足之人竟明顯的表露認錯的意圖,說是放低姿態也不為過,這讓蕾伊加娜決定終結他這般彷彿毫無期限的示弱。
她已經知道他對她的重視足以讓他將態度放軟了。
「反正你說過的吧,我本來就不是你的部下。」在藍染的眉逐漸舒展開來時,蕾伊加娜將目光隨意扔向他處,「既不會對你的力量感到恐懼,也不會聽從你的命令,更不會為你而戰......」她又重新與他的視線交會,「就只是因為個人意願,所以我才會待在這裡。我還沒見過哪個實驗品有這麼多餘裕,更別說什麼敵人了,我記得我們才剛約好行程來著?」
一組組關鍵詞接連傳入耳裡,而後在藍染腦海裡迴蕩開來的,是從拐彎抹角裡拆開來的原諒。意會過來以後,他很快的笑了。
喜於她這麼快就能讀懂他的意思,歡於自己的分量依舊存於她心中,樂於總能在適當的時機收到她恰好的坦白。
儘管一般來說那其實還稱不上坦率,但對藍染來說足夠可人了。
「的確,妳的確不是。」這麼說著,他垂落的睫毛遮蓋了那雙邪魅十足的眼大半,「一直——都不是。」
看著眼前的男人那邪氣與柔情就在一線之隔,蕾伊加娜怔在原地,彷彿迷失在一池池波光之中,都要分不清楚那一方才是正確答案。
不知怎的,蕾伊加娜感覺今天的藍染特別的柔。
而她過分喜歡。
「什麼啊......」蕾伊加娜撥弄起胸前的髮絲,「什麼啊......」她不自覺的別開眼神,又將披在肩上的頭髮推到唇邊。
大量蓬鬆而柔軟的毛髮一下子將她的臉埋了起來,縱使清楚她的年齡在他之上,可當她展現出如清純少女一般的羞澀時,藍染還是忍不住讓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本意是逗弄,開心的卻意外的不是僅有一人。
也許,他深知這不是意外。
當蕾伊加娜意識到時,藍染已靜靜的注視著她好一會兒,她很快將恥藏在面無表情底下並將長髮俐落的撥回腦後。
「......不需要笑得這麼開心吧。」
「我只是想到了自己曾經見過一群麻雀聚在一起取暖的樣子。」
「原來你看著我的時候想著的只有鳥類圖鑑裡的習性嗎?」
「那倒不至於,畢竟這種圖鑑裡不會有鳳凰的介紹。不過要是有的話我會很感興趣。」
「就算哪本神話故事裡有提到,我還是要警告你,我既不吃飼料也不會下蛋。」別過微微發燙的臉,蕾伊加娜很快將蹙著的眉鬆開了些,「......不過,我原本出門的目的確實真的打算去挖土就是了。」
即便有千百種預想,這種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讓藍染挑起了眉。
見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蕾伊加娜眼簾一垂、抿了抿唇後這才接續說下去,「......吊墜——我已經不需要了。」
此話一出,令藍染的雙唇不自覺的微敞。
「你今天的表情也未免太高興了。」
「那當然,畢竟妳選擇了未來。」
不管是哪裡都找不到吊墜蹤跡的疑惑,還是蕾伊加娜在他心頭的印象轉變都一一被解開,藍染的面上滿是解惑後的神清氣爽。
她釋出的溫和不是偶然,而是斬斷過去後解放的必然。這一連串變化的結果,便是讓藍染理解了她已經目光投向他一個人的事實。
於此同時,蕾伊加娜也意會到了藍染所言即是在說她大剌剌的先挑明自己選擇了他,這讓她稍微有些羞怯的擰起五官。
她果然還是玩不過他——只要一想到再度受制於人,她就覺得不大甘心。
然而,當蕾伊加娜注視著藍染的臉龐時,便也覺得這些小打小鬧也都是倆人之間的樂趣。
因為那人的心和她一樣正愉快著吧。
培養艙裡的數據透過手中的筆寫入了紙張中,黝黑的手將成果遞給藍染以後,工作也暫時告了個段落。
沒有哪個部分需要特別檢視,更沒有出錯的地方,唯一讓人放不下心的,只有剛發生不久的黑腔異常使用事件。
「不必擔心。問題已經解決了。」
「如果是出了什麼麻煩,我很樂意去檢修,不必勞煩藍染大人親自處理這種瑣事。」
「不,那稱不上是瑣事......」
想到自己先前刻意使壞的隱瞞,藍染在瞇眼之際輕輕勾起嘴角,「有個迷了路的瓦史托德按照過往的習慣在室內使用了黑腔。」
對蕾伊加娜沒有絲毫的認識,東仙不明白藍染的笑是出於什麼原因,而他這副不明就裡的模樣,恰好正是藍染故意抹去女主角名字後想見的景象。
在屍魂界難以正大光明宣洩的狡猾,他便在虛圈變本加厲的恣意妄為。
因為這裡離體制很遠,離安心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