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在嗎？還好嗎？有吃飯嗎？」
飛鞋鞋尖才剛觸地，希莉葉便左顧右盼，高聲呼喚掛念已久的同伴。悠然應答的是兩人棲居的巧屋後方傳來的焦香味。
約瑟夫的聲音稍晚一步。「我不可能跑遠，不必大叫。」
「我擔心你嘛。」希莉葉嗔道，隨即換下飛鞋去尋約瑟夫。
「擔心的話就該早點回來。」
希莉葉會心一笑。她知道同伴不是真想埋怨，但對她的晚歸又不可能毫無評論，只得姑且消遣幾句。
儘管無法視物，但約瑟夫的其餘感官都很靈敏，憑一根探路杖就能熟悉周遭地形。而且兩人旅行這麼多個年頭，他也沒少學各種生活技巧，加上幾種簡易陷阱協助，捕捉小動物果腹不算困難。
「聞起來好好吃。」
希莉葉走到約瑟夫身邊，雙手搭住他肩頭，探出他身旁偷看烤肉進度。約瑟夫手握烤肉叉，正在肉上四處刺戳來確認熟度，這根叉子也充當定位工具，以免調味料撒歪得太嚴重。少許碎香草和乳酪絲已撒好，只消炙烤一會，它們就像花萼托著花冠那樣烘托肉香，使主調更引人入勝。
約瑟夫不僅擅長小提琴，也很會做飯。聽說音樂方面的創意和料理也有相通之處，這或許能解釋他的廚藝從何而來。
希莉葉也懂簡單的烹飪，但約瑟夫做的料理實在太可口，所以兩人說好三餐都由他代勞，除非他抽不出空檔。作為回報，約瑟夫能任意使用希莉葉的魔法道具，小小的火球、自動絞碎內容物的皮袋、可以長期存放食材的玻璃瓶，他如今用起來都易如反掌。
香味像挑逗的指尖，搔得希莉葉抽動鼻頭，像隻嗅到乳酪的小鼠。「有我的嗎？」
「如果知道妳今天會回來，我會準備。」
「能分我一口嗎？」
「好吧，一口。」
「好開心，有我的份呢，謝謝你。」
希莉葉把下巴靠在約瑟夫肩窩──這個姿勢稍嫌不端莊，但她在他面前從不拘束──真心誠意地道謝。她知道他剛才謊稱沒有她的份只是為了戲弄，假如聽者像她這樣毫不介意，約瑟夫就會徹底沒轍，只得鬆口。
「……好啦，材料還有，我待會做妳的。」
「約瑟夫最好了！」
雖說要讓人希莉葉等，但問到她上一餐是半天前的事時，約瑟夫當即把烤好裝盤的肉遞給她。希莉葉去巧屋取來餐叉，在旁邊的樹樁上鋪開一塊布坐下，在繼續料理的約瑟夫附近享用。當然，第一口得餵給廚師本人。
「燕麥粥加紅蘿蔔，絕了，妳居然吃得下去。」約瑟夫如此評論。
聞言，希莉葉顧不得還沒嚼滿三十下，趕忙嚥下食物並附和。「對吧？真讓人頭痛！」
「都這個年紀了還挑食，讓人頭痛的是妳。」
「嗚……」
這的確是希莉葉少數無法反駁的缺點，為了避免威嚴繼續受損，她提起其他更有趣的話題。
「對了，跟你說，我遇到有趣的人。」
「嗯？以前的同學嗎？」
就算不知道而隨便亂猜，約瑟夫也喜歡猜一些最不可能的選項，他向來如此壞心眼。
「才不是。我遇到了有興趣的對象。」
「妳這樣說不知道幾次了，最後還不都是沒戲。」約瑟夫趁空檔舉起烤肉叉，對著空氣比劃，像個執教鞭的歷史老師，細數她的敗績。「四個知道妳是魔法師卻離開學城以後，氣得跟妳分手，四個因為妳堅持不定居對方國家所以分手──而且其中兩個還是統正會的──剛開始很有趣沒錯，相處得很愉快沒錯，但最後一關總是過不了，幹麼老是這樣浪費時間？失戀又不是什麼快樂的事。」
「是這樣沒錯……」叉子突然變得沉重，希莉葉不由得放下它，但她習慣盡快恢復狀態，那些都是舊事，再去想也沒用。「但是，就算是這樣，遇到好的對象也還是會心動。直覺跟靈感對魔法師來說很重要哦。順從冥冥之中的引導才會遇到好事。」
「失戀後會躺在床上整天哭喪著臉的傢伙，不要學人家假裝隨遇而安好嗎……」約瑟夫撫額嘆息，但還是邊把烤好的肉裝盤邊關心道：「那這次的對象又是什麼樣的人？貴族繼承人？音樂家？銀行家？畫家？廚師？該不會是假裝成平民的王子吧？」
「嗯……聽說是統正會杓派，跟魔法師是敵人。」
「喂。」
「怎麼了？問晚餐感想的話，很好吃哦。」
「廢話。我是要問妳，剛才那是認真的嗎？妳不是說過統正會都是瘋子、神經病、殺人狂、不講道理的野蠻人？」
「嗯，我說過。」在遇到亞列之前，希莉葉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那妳還喜歡上這種對象？這簡直跟羊喜歡上狼一樣蠢。」
「只是喜歡而已，又不會怎麼樣。」
約瑟夫一手端著盤子，一手在半空中朝希莉葉的方向摸索，她拉住他，讓他跟自己分享樹樁座位。
「喜歡的話不會想靠近嗎？不會想一起吃飯、看星星、喝酒、擁抱、想像有對方的未來嗎？不會喝酒喝一喝就想靠在對方身邊睡著，覺得對方的味道很好聞嗎？」
「那是約瑟夫你自己的戀愛觀。」希莉葉把用完的餐叉遞給約瑟夫，反駁道：「喜歡的話，只會想要牽手、一起看湖、一起野餐吃甜食、一起釣魚，最大的幸福是跳舞給對方看，還有一起跳舞。」
約瑟夫別開頭，耳朵紅得像燒到滾燙的鐵塊。「太荒謬了，妳的戀愛觀完全停留在六歲。」
希莉葉反脣相譏：「我才想問為什麼你明明那麼孤僻，戀愛觀卻那麼黏答答的呢。」
「──囉嗦！」約瑟夫挪動整個身體，坐到樹樁的邊緣，繼續訓斥：「總之我告訴妳，統正會成員是最爛的戀愛對象，弄不好的話不只是失戀，身分被對方揭穿的話，妳會沒命的！」
沉默持續了十來分鐘。
亞列會那樣嗎？希莉葉也不曉得，但她希望能相信他，到了在心裡雙手合十的程度。如果他用那種表情對自己說的全是謊話，她或許就再也無法對統正會的任何人敞開心胸了。不過，約瑟夫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假如立場對調，她也會很擔心，甚至恨不得幫他檢查戀愛對象的族譜。考慮到自己高得異常的失戀次數和每次失戀的原因，約瑟夫方才的反應還算冷靜了。
★
「對不起，我知道你認真擔心我。約瑟夫對我最好了。」
希莉葉的語調放軟，明顯想求和。
約瑟夫嘆了口氣，重新面向傳來希莉葉聲音的位置。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想像不到，但聽得出來很寂寞。
因為脫離學城而被同為魔法師的對象拒絕，是對價值觀的嚴重打擊，希莉葉好幾次斷斷續續問他：「我真的是傻瓜嗎？」身為星星，約瑟夫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無法以魔法師的觀點做出評價，畢竟他是個星星。所以，希莉葉至今也沒能得到答案。
「算了，只是喜歡的話也沒關係。但妳也該知道，不可能有結果的吧？」
「我知道。因為他是個好人，是讓我覺得統正會原來也沒那麼恐怖的好人。」
希莉葉的聲音很平靜，像一片突然飄來遮蔽晴空的烏雲。
「所以我不會暴露身分。怎麼能讓他為了選擇相信我而後悔呢？」
「……妳裝成什麼人？」約瑟夫戳著盤中的肉。「妳該不會在他面前裝得不懂魔法吧？」
「我只是……我只是裝成篩派。聽說統正會並不是完全不接受魔法，接受魔法的成員都被稱為篩派。」
餐叉停在肉裡。約瑟夫暗自咬牙，自己果然太小看希莉葉了！
「我才想誇妳懂分寸！裝成篩派又是哪招？」
事實上，總比裝成平凡人要好。可約瑟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承認有此念頭。
「那是不可抗力，約瑟夫，你也遇到過實在沒辦法違背情勢的事情吧？」聽到約瑟夫沒有氣急敗壞，希莉葉又恢復那種歌唱般的口吻。「例如合唱團低音部遇到重複記號時回頭卻唱錯段，這時你身為高音部領唱，不得不跟著唱錯然後試著隨機應變。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妳說這個誰懂啊，給我老老實實、原原本本地解釋！」
面對舉著餐叉、氣勢騰騰的約瑟夫，希莉葉乖乖說明了整趟兩天一夜意外之旅的細節，唯獨沒提到跟他說好的點心。她八成是忘了，但他此時根本無心去管這種小事。
「──然後他的表情好有趣，明明只是自己在回想不知道什麼事情，卻好像人就在經歷那些事一樣，我捨不得提醒他，就一直看到他想完為止。而且，他不好意思的時候搔頭的樣子也好可愛。」
雖然警報大作，但約瑟夫決定負責承擔穩重處事的責任。經過前八次經驗的洗禮，約瑟夫知道希莉葉已經習慣了失戀，而這往往會伴隨嶄新旅途的到來而發生。只要希莉葉在完成兩件作品後離開約伊坎，事情應該就不會演變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這之前，只要小心別讓那個叫作亞列的男人察覺希莉葉其實是魔法師就好。希莉葉在這種事情上還是很靠得住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外十年都安然無恙，照她的說明，這次被逮住的確是極端事態，而非她的失誤所導致。
「總之妳小心一點就是了。」約瑟夫懶得詳細分析，烤得香噴噴的肉是他唯一能把握住的東西。
「謝謝你，我會小心，因為你在這裡等我。」
希莉葉握住他空著的那隻手，傳遞過來的溫度比話語更加溫暖而確實。
「好了，討論正事。按照經驗，做個兩件衣服就搬家，這樣比較保險。」
「嗯，聽你的。」
約瑟夫咂咂嘴，壓根不信她真的那麼老實。「……妳應該是因為可以趕快搬回城市所以很高興吧？」
「你的疑心病總是那麼重，這樣會把女孩子嚇跑的哦？」
★
得到同伴的首肯，下次看到亞列也不用躲避，希莉葉不禁輕輕踢動小腿，感覺彷彿身處雲端。
按照約定過的，她只能在約伊坎度過兩件衣服的時光，但這樣也好。
知道世界上真的也有和自己一樣的人，總覺得腳步都充滿了力量。以後去到的其他國家，一定也有像亞列一樣溫暖、但不討厭魔法師、也不討厭叛徒魔法師的人。似乎又有勇氣去期待了。
在那之前，來工作吧！因為勤奮者恆幸福！
回城路上，亞列走走停停，因為沉思時總是難免打住腳步。
明知自己就算立刻轉過頭，也不可能挽回已經發生的一切，也不可能現在去找到希莉葉，讓她改變主意離開約伊坎，他還是忍不住一直停下來回想。
亞列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在掛念什麼。希莉葉是篩派沒錯，但她看起來既有常識也很安分，至今也沒有犯罪行為，那有什麼好操心的？硬要比喻的話，就像周圍挖好防火溝的營火，就算他不去理睬甚至監視，過段時間也會自行消失，剩下遲早會化入風中的柴灰。
算了！亞列用力搖晃腦袋，啪地按住自己的前額。手邊的工作還堆積如山，明天回去的話大概又要協助遊行的秩序維護工作，拜亨說要去調查諾拉受到襲擊的事情，加上亞列自己又答應過努彬會有人去找他……根本不該分神去想異性交往的事。
還是回教堂一趟吧，怎麼說自己都是在休假，今天也稱得上小有戰果，完全有理由就此收工。亞列自認還沒鞠躬盡瘁到能無償加班的地步。現在應該是晚餐前的備料時間，就算只是幫忙削削皮切切菜，都比回去工作要愉快，而且和希莉葉說過話以後，突然也很想看看孩子們喧鬧的景象。
──糟糕，又想到了。
除了和藹又關懷備至的皮耶修士與妮普修女，亞列喜歡孤兒院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那裡的孩子都喜歡他。這個理由是有些膚淺，但他不習慣說謊。身為星星，他自幼沒有歸屬感，離開師傅以後也沒有結交摯友，獨自走走停停，直到來了約伊坎，他才慢慢萌生「自己其實也有家可回」的心情。
一晃眼也過了八年，自己大概會在這裡待到老死吧？每當孤兒院又有孩子成年然後離開去追逐新生活，亞列就會產生類似的想法。
誠實地說，亞列當然也想過，要是自己沒有被拐走，而是普通地長大成人，和魔法啦星星啦這種天馬行空的事情扯上關係，自己會過著什麼生活。
全面考慮過後，亞列必須承認，自己好像還是只能做警衛。倒不是才能僅限於此，而是因為八歲到現在二十三歲，一共十五年光陰，自己沒有想過杓派和警衛工作以外的事，就連興趣都是陪孩子們玩耍，一點也沒有個人特色。
不僅是假想的職業一片空白，老實說亞列連結婚之類的事都沒想過。雖然被拜亨激的時候還是會想賞他一拳，但冷靜下來想想會發現那傢伙說的沒錯。自己從沒動過成家立業的念頭，工作就是他的妻子，孤兒院的兒童就是他的孩子。
工作就是他的妻子，孤兒院的兒童就是他的孩子。這就是亞列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才怪啦！
就連拜亨那傢伙至少都有個暗戀對象！
就連拜亨都知道什麼是戀愛！
自己身為拜亨名義上的上司，又憑什麼要在這裡認輸！
亞列忽然悲憤不已，站在路邊單手掩面。他至今為止都在做些什麼啊？難道真的就要這樣過一輩子嗎？教堂雖然是自己安心的場所，可是畢竟不是真正的家，自己不是修士，孤兒院的孩子有事情也不會第一時間找他幫忙，那種溫馨的氣氛很明顯僅止於某個程度而已。
真正的歸屬還是要靠自己去把握才對，和某個心靈相通、彼此信賴的對象，為了珍惜現有的幸福，為了迎接嶄新的未來，滿心充實地去創造。
決定了，任何時候都應該循序漸進，這裡就從觀察周圍的女性開始。必須先瞭解令自己心動的對象，之後再從這種對象下手，成功率應該是最高的。這種理論是「從比較不討厭的蔬菜開始來克服『討厭蔬菜』」這種做法的變形，雖然毫無可類比之處，但亞列在內心形成了這樣的邏輯。至於為什麼非得突然開始尋覓中意的異性不可，這時的他根本就忘了要深究。
亞列抵達教堂廚房時，發現裡頭擠了十三個人。這樣形容是浮誇了些，畢竟廚房夠大，但多了十來個蹦蹦跳跳的孩子在此大聲談笑，還是難免產生喧鬧擁擠的氛圍。
「啊，是亞列！」有個孩子瞥見亞列，登時指著他大叫，其他人也立刻扭頭看向門口。
「亞列來了！」
「你去看了遊行嗎？」
「今天抓了壞人嗎？」
「我要抱抱。」
「謝謝你修好屋頂，亞列哥哥。」
「亞列，來幫忙顧一下鍋子，盧比得換尿布了。」原本在攪湯的席露高聲招呼他過去接手。
「喔，好。」亞列上前接過木湯匙，經過正認真削蘋果的馬基身邊。「喔，今天有人送蘋果啊？」
「是慶祝陛下生日的禮物，真希望陛下一年過五十次生日！」旁邊的蕾娜搶先回答。
「那樣可不好，他會一下老五十歲。」亞列提醒。
「咦，會嗎？」
只有六七個以蕾娜為首的孩子在認真備料，負責處理雞蛋跟乳酪這種浪費不得的食材。其他一半淘氣的孩子，要不是在扔馬鈴薯皮，就是對著別人削好的食材雞蛋裡挑骨頭，整間廚房並不如乍看之下那麼忙碌。
「好啦！浪費食物罪大惡極，再丟抹布還是馬鈴薯的話，我要生氣囉。」
單手接住一坨差點穿過他的腋下飛進湯鍋的抹布以後，亞列轉身，單手插腰發出警告男孩們。
「烏強，你帶著菲亞和尤比一起把蘋果削完，然後去剝剩下的水煮蛋。傑西，你、佐敦還有但米削好馬鈴薯以後，收拾這裡的果皮跟蛋殼，拿去堆肥場，然後回來擺餐具。聽懂了嗎？」
「喔……」
「聽懂的話要說『是，我聽懂了』，中氣拿出來！」
「是，我聽懂了！」
「那我們做完這些以後要做什麼？」蕾娜代替剩餘安靜害羞的孩子發問。
「嗯……你們去拿三十五人份的餐具，然後來裝湯。」
晚餐是馬鈴薯泥加青豆和陛下派人送來的培根，配上硬麵包與苦乳酪，飯後還有半顆蘋果。以孤兒院來說，是豐盛的晚餐。飯前飯後，孩子們都同聲高呼：「裴茲頓陛下生日快樂！陛下萬歲！」
亞列習慣坐在餐桌尾端，靠近門口，這個位置很靈活，方便他隨時入座離席，有突發狀況也能第一時間處理。
「亞列，你今天好早下工，今天不是應該很忙嗎？」
端著盤子跑到亞列身邊的是蕾娜。這孩子是亞列看著長大的，幾乎把他當成爸爸。
「喔，我今天還是放假。」亞列的視線從湯碗轉向蕾娜。
「咦……你昨天都放假了，今天又放假？」蕾娜本已拿起餐具，這時又放下了。她整個人在椅子上轉過來以便正視亞列，眉頭皺得死緊。「你是不是其實丟掉工作了？承認也沒關係，你還有我們啊。」
蕾娜一時著急，聲音太大，甚至壓過周遭其他人的音量。本來還吵吵鬧鬧、叮噹作響的餐桌頓時陷入死寂，向來喜歡搶著發表意見的男孩們，這時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先開口。
「……亞列失業了嗎？」打破沉默的是席露，她懷中的盧比等湯等得急了，開始哇哇叫。
見席露鼓起勇氣發難，其他人也紛紛跟上，邊問還邊看亞列的表情，像是怕他哭還是什麼的。
「你要流浪街頭了嗎？」
「你變成沒用的米蟲了嗎？」
「亞列不能再抓壞人了嗎？」
「我不想讓沒工作的人幫我飛高高。」
「──我沒有失業！不要誤會！我今天真的休假！」
亞列連忙解釋和同事互相代班的事，花了十幾分鐘才說服眾人相信他並沒有失業。
「早說嘛，害我們擔心死了。」身為罪魁禍首，蕾娜用責怪的態度如此總結。
「那你今天怎麼沒有來？你休假的時候都會來玩啊。」最喜歡玩石頭的菲亞又舉手發問。
「呃，我今天去抓壞人。」亞列在內心對希莉葉道歉，然後繼續說：「畢竟壞人不休假。」
「喔──」孩子們異口同聲。
「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們，如果我想找個老婆，你們覺得怎樣？」
「不錯啊，挺好。」皮耶修士剛才沒跟著起鬨，這時他的聲音聽來分外睿智。「你都這把年紀了，也是該討老婆。」
「是啊，是啊。」妮普修女終於撕完那些太硬、難入口的麵包，此時正把它們一點點放在馬鈴薯濃湯裡。「你是個好孩子，該找個好孩子過好日子。」
孩子們很少有機會參與亞列的人生大事，這時他們都樂了，爭先恐後地提出自己認為有道理的條件。
「可以找漂亮點的嗎？」
「找有名的！」
「找會打石頭的。」
孩子們的意見各式各樣，但不能照單全收。真要全部照辦的話，亞列可能得把整個約伊坎的女人都娶回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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