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亞列找人代上午的班，以便和當天本就休假的拜亨前往劇院，調查諾拉的案子。
換作平常，亞列未必會如此循規蹈矩，但身處非常時期，他實在沒有膽子直接蹺班。
之所以說是非常時期，是因為每年這個時節都有配合國王生日舉辦的慶祝活動，需要大量警衛維護秩序。亞列所屬的西城警衛隊往往不會負責最吃重的部分，還有餘裕調度人手，隊員休假也能如常安排。這本該值得慶幸，但隊長丹勃特似乎認為，在這個時期沒有忙得人仰馬翻是項滔天大罪。所以在國慶活動第一天、也就是亞列休假那天，他召集所有隊員，明確下達警告，說西城警衛隊的工作已經很輕鬆，如果還是出什麼差錯，以他為首，整個警衛隊都自請處分，停休一個月。
當時亞列很想假裝這個指示沒在針對誰，但丹勃特的眼神從頭到尾都鎖在他這個蹺班慣犯身上，害他壓根沒辦法裝傻，只好安分一點，以免害同僚被迫停休。
說到代班，亞列平常都是找拜亨幫忙，但這次兩人一同出動，他就只好轉向次要對象厄麗爾。
「──你又要請假喔？」
厄麗爾有一頭颯爽的過耳棕髮，戴著金色單邊耳環，工作時不苟言笑，壓制犯人時氣勢十足，給人不好親近的印象。但下工以後，厄麗爾笑口常開、平易近人，而且單靠美食就能收買。跟同齡的亞列與拜亨不同，她格外喜歡點心，尤其是那些油炸的──神奇的是，她精瘦結實，亞列從沒搞懂那些糖跟油都去哪了──她幫忙代班的條件常常都是買油炸點心，這次也不例外。
「除了這次的條件以外，你明天中午還要幫我買劇院門口的炸麵包捲。」
除了油炸點心，亞列有時也會應要求買別的東西答謝，手頭緊的話就先欠著，至今他還欠厄麗爾七頓飯、九份點心和四瓶酒。
想到這裡，亞列不知道第幾千次感慨。統正會要是有公費就好了，這樣就能像買警衛隊雜物一樣報公帳。他幾乎都是為了調查跟追捕各種對象才需要請假，衍生的開支由統正會負責再合理不過。
不過，這次亞列請假倒不是全為了公務，主要是為了去找努彬打聽希莉葉的事，還有餘裕的話再工作。
說得更具體一點，大概只有不到兩成的心思放在這次的調查上。
亞列表面平靜，但其實一直在苦思到底該如何開場。努彬會不會覺得他很可疑？希莉葉之前似乎跟努彬達成什麼約定，不然也不會和努彬握手說「沒問題，保證讓您滿意」，那也不過是前天的事，她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履約然後離開約伊坎了吧？明明篩派告別約伊坎是好事，亞列卻忽然暗自祈禱她手腳不要太快。
不過，無論亞列自己再怎麼緊張，跟拜亨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那傢伙從集合後出發到現在，一直無法好好走路，還撞到路燈一次。
亞列終於看不下去，扣住拜亨的肩膀讓他站定，搖了把他的身體。「喂，你昨天有睡覺嗎？你氣色很糟耶。」
「沒，我氣色很正常。」拜亨趕蟲子似的胡亂揮手，甚至都沒看亞列。
「所以你昨天有睡嗎？」亞列沉聲確認。
「沒，我整晚在鍛鍊。」
「你有毛病啊？」亞列收回手，單手插腰盯著拜亨，只見他的黑眼圈很重，胸口起伏也比平常快，明顯是缺乏睡眠所以在心悸。亞列又說：「你是要去見諾拉耶，你不是喜歡人家？你這樣會嚇到她。」
「沒，我沒喜歡她。」
「誰管你那麼多，總之你給我打起精神。我答應厄麗爾幫忙要諾拉的簽名，你別害我被她攆出來。」
「厄麗爾喜歡諾拉？」
為什麼要把僅剩的注意力用在這麼沒意義的地方？亞列狠狠抹了把臉。
「約伊坎喜歡看戲的人幾乎都喜歡諾拉啦。」亞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照搬厄麗爾的話，同時盡量確保語氣平穩。「聽說她長得漂亮舞又跳得好──你幹麼那表情？」
拜亨的氣色還是很差，但眼神滿是笑意。亞列嘆口氣，看了一眼街角的鐘，還有點時間。
「我們去吃些好的，這樣你的狀態會好點。」
聽說熬夜後吃頓豐盛的早餐能平復情緒，所以亞列帶拜亨去一家他喜歡但不常造訪的店吃早餐。
「你隨便點，這頓算我的。」
才剛坐下，亞列就聽到拜亨用熬夜後中氣不足的聲音，說出一個無比美妙的提議。
這家店價位中等，拜亨應該是看了菜單後確認這件事，才安心決定請客。不過，這是他們第一次出來吃飯，所以亞列還是沒有立刻接受提議。
「你真的怪怪的。」
「少囉嗦。我請客是為了讓你閉嘴。」
「那我們各付各的，你跟我說你和諾拉以前怎麼了。」
亞列的聲音毫無起伏，和立刻雙目圓睜的拜亨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怎麼知道？」
「沒，只是我覺得這樣說有機會讓你露出馬腳。」
「操，你趁我睡眠不足的時候占我便宜？」
頂著惺忪的睡眼，拜亨咬牙切齒的神情沒有平常那麼凶狠，反倒有些喜感。
「你不要睡眠不足不就沒事了……」
「好吧，我說，但不管我說到什麼程度，你都不要再問下去。」
「然後你還要請客。」亞列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我請就是了王八蛋！」
拜亨說他在還是星星的時候見過諾拉，對她印象深刻。她曾為星星，現在卻像普通人一樣生活，還有那麼體面的工作、被那麼多人憧憬讚美，拜亨看到以後很羨慕。
「羨慕？哪方面？」
隨著亞列提問，厚培根搭配蜂蜜奶油薄餅剛好上桌，他喜孜孜地拿起叉子。其實他在教堂吃過早餐了，但教堂的早餐不可能有肉，煎培根真是仙境一般的早餐選擇。
「你覺得自己的生活有意思嗎？」
「呣……普普通通吧。」
「我的生活沒什麼意思。」拜亨說這句話的口氣就像在嚼果菜渣滓。「不完全是因為星星的事，但我偶爾還是會想，要是沒變成星星，或許我的人生會有什麼其他可能。」
「這個我前天也想過。」亞列很高興得知不是只有他有過這種念頭。「但我後來發現，我也想不到我可能會做什麼其他工作。」
拜亨看起來倒是對兩人難得的共通點毫無欣喜之情。「那是你頭腦簡單才會這樣。」
這時亞列注意到，拜亨的盤子很亂，豆泥跟沙拉混在一起，咬了一口的香腸也隨意丟在菜葉上。亞列也不是富貴人家出身，但就連他都看得出來，拜亨沒受過餐桌禮儀的指導。平常在警衛所吃飯都是吃麵包，大家也吃的很快，所以他沒機會注意到這點。
每個人在星星時期的經歷都不一樣，唯一的共通點是他人最好別去刺探，所以亞列直到最後都沒有說什麼。拜亨也沒再開口，而是繼續吃早餐，然後把剩餘的食物戳來戳去。
就現有的條件去判斷，諾拉可能是那種運氣稍好的星星，沒有在星星街待太久，或是被還算有人性的魔法師買走，沒受到太多摧殘。不然，她應該不可能有餘裕培養舞蹈能力，成為像現在那麼受歡迎的舞者。
說起來，希莉葉是篩派，那她應該也曾是星星，可是亞列一點也看不出她有星星們共通的特徵。她並不像個「遺失了什麼」的人，反而像泓清泉，不斷散發生命力和熱情。
亞列很少跟篩派深入互動，所以不清楚希莉葉是否符合篩派多數人的特點，或許這個陣營的人真的都過得那麼快活。要真是如此，選擇當杓派還真的沒有半點好處，當篩派的話，至少還能開心點。但如果是那樣，自己可能也就不會遇到教堂的大家，搞不好還會變成拜亨的敵人，那樣也好不到哪裡去。
亞列和拜亨懷著各自的想法吃完早餐。吃飽後，拜亨的表情總算和緩不少，說話的聲音也多了些中氣而且不會過快。亞列探探他的脈搏，發現心悸狀況也明顯減輕。兩人可說是做好充足準備，可以繼續調查了。
現在不到中午，國王劇院還在整理，準備應付下午的排練和晚上的表演。兩人抵達時，正門只開了一半，加上今天陰陰的，整座建築給人一種還沒睡醒的感覺。
總覺得不是什麼造訪的好日子。這是亞列踏入劇院大門時的第一個念頭。
大廳昏暗，只有幾盞油燈亮著。拜亨沒有探頭探腦，而是直往劇院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亞列緊隨其後。
「對了，你有跟諾拉說好今天見面嗎？」
「我讓那個八字鬍替我傳話，他說會要她今天這個時候在辦公室等我。」
拜亨率先敲了劇團負責人辦公室的門，得到「門沒關」的回應後逕自進入。這時，辦公室的主人努彬正在扶手椅上抱胸低頭，像座沉思者的雕像。諾拉倒是不見人影，不知道是否大牌人士都習慣遲到。
亞列第一次造訪努彬的辦公室，環視周遭，只見陳設都很尋常，符合辦公室的用途，有書櫃、書桌、寫字檯和會客用的扶手椅──另外，與他先前的懷疑不同，這裡沒有任何蘑菇。
拜亨也察覺諾拉還沒到來，於是問道：「我之前來過，有請你幫忙約諾拉這時見面，她還沒到？」
「還沒，但我不確定她會不會來。」努彬依舊保持那個沉思者的姿勢。
「你什麼意思？」拜亨走到書桌前，視線壓在努彬的頭頂。
「她昨天表演完就不見了，這種事還是第一次。」
亞列上前和拜亨交換一個眼神。根據經驗，約伊坎不尋常的事情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平常的瘋子出沒，一種是魔法師或走上歧途的篩派在搞鬼。而這時，杓派的直覺正警報大作。
「你說表演完就不見，具體來說是什麼情況？表演完後，演員不是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亞列接著主導對話，可能是他的口氣比較溫和，努彬抬頭與他對上視線，隨即放鬆姿勢起身，邊在辦公室四處走動邊回答。
「這幾天不是剛好陛下生日嗎？昨天是咱們檔期的最後一天，剛好也是陛下生日的慶祝活動的最後一天，我就想酒館大概還有活動的優惠，招呼大夥一起喝幾杯開心開心。諾拉一般不跟，但我禮貌上還是會問她有沒有興趣。」
這間辦公室沒點燈，只靠窗外的日光照明，加上現在面臨異常狀況，努彬這時顯得格外無精打采，唇上的小八字鬍都垂了下來。
「然後你去找她時，就發現她不見了？」
亞列搓著下巴接話，這時正好背對著他的努彬也點點頭。
「我問了其他人有沒有看到諾拉，但她平時不跟人來往，所以沒人知道。我想說她可能是累了，畢竟大前天她還躺在床上，可能這幾天她也是強打精神工作，一直熬到檔期結束才要徹底休息。但我昨天確實跟她說了今天有人會來和她問話，調查大前天她受到襲擊的事，她也說了會來，這時卻不在。加上昨天的情況，我才開始覺得情況可能不太對勁……」
「你去過她家看看嗎？」
「還沒，我也是剛到劇院。這位──喔，你叫拜亨？那另一位？亞列，好──總之我剛才想，我得等拜亨到，免得你以為我們忘了約好的時間，所以我還沒去她家。」
「那我們直接過去看看，你知道她家在哪對吧？帶路。」
拜亨從頭到尾都沒坐下，聽到這裡，一馬當先離開辦公室，像是恨不得插翅飛去找諾拉。三個人快步離開劇院，努彬特地招來一輛主打速度安全兼具的馬車。
那個一年似乎會舉辦超過一次的國王生日慶祝活動總算來到尾聲，可能是因為這樣，馬車一路上沒有遇到太多阻礙。這樣也好，三個大男人擠在這輛快車裡面實在太不舒服了，更別提拜亨渾身散發出焦躁的氣息，搞得努彬一直看窗外，像是隨時準備好跳車逃命。
「過個橋還有幾個路口就到了。」
車裡氣氛太壓抑，努彬打破沉默，似乎是想讓亞列和拜亨放鬆一點。
「的確也可能是異常狀況，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警衛有這種反應。你們私底下認識諾拉？」
「算認識。」拜亨嘟囔。
「真稀奇，我以為她沒有朋友。」努彬沉吟道：「她的個性跋扈，又很孤僻，劇團裡面也沒什麼人跟她處得好。幸好她還是有其他人會關心。」
亞列來不及幫拜亨問到更多諾拉的事，車頂便傳來車伕的呼喚。
「紅樹街到了，先生。」
「──車資麻煩你了。」
亞列丟下努彬付錢，隨即追上直接開門跳下車的拜亨，好不容易才揪住他後領。
「冷靜點，你連人家住哪間房都不知道，別橫衝直撞的。沒事就沒事，有事的話你這時著急也晚了！」
「她住哪間？」拜亨掙脫亞列的箝制，回頭去找努彬。
「前門是桃花心木那間。」
「誰知道桃花心木長怎樣啊！」
亞列跟拜亨異口同聲大吼，這種應答不講重點的一般市民真讓人火冒三丈。
「就是那種紅棕色……好好好算我錯，你們讓讓。」努彬掏出鑰匙，打開通往前院的鑄鐵大門，到房屋前門一探，轉頭道：「──鎖著的。我先敲個門，如果人家其實沒事，你們就是濫用職權擅闖單身女性住宅，諾拉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努彬話音剛落，才敲了一次門，拜亨就搶過他的鑰匙企圖開門。
「──喂，禮貌上你得敲三次，至少兩次！」
拜亨的舉動形同強行闖入，使得努彬不由得提高音量，但拜亨對他的制止充耳不聞。亞列趁拜亨試鑰匙的時候草草補敲一下，算是給個交代，省得之後努彬去警衛所投訴兩人行為不當。
前門一開，拜亨飛也似的進去屋裡，在樓梯口衝著樓上喊了幾聲，隨即咚咚咚衝上階梯察看情況。亞列逕自往後門去，發現門是開的。
「樓上沒人，衣櫃床底窗台屋頂外加鬆掉的地板我都檢查過了。你這裡情況怎樣？」
拜亨下樓的聲音大到像階梯在哀號。他跑來廚房找到還在研究後門鎖頭的亞列，回報了他那裡的狀況。
亞列直起身子，面向拜亨。「不怎樣，鎖頭被撬開了。」
撬痕有段時間，應該不是這幾天的東西。亞列對鎖好前門後來到旁邊的努彬問：「你聽說過諾拉家裡遭小偷嗎？」
「沒聽過。為什麼問這個？」努彬擦了把汗，他大概也察覺到事態的嚴重程度已經悄悄升級。
「諾拉是那種散漫的人嗎？就是根本不注意周遭情況的。」亞列再次彎腰，也招呼努彬蹲下去看那把已失去作用的鎖。「這鎖壞了有段時間，起碼半個月以上，這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從這裡進出諾拉的家，難道她完全沒發現這事？」
「她在社交上不是很用心，但在家應該不會，我還聽過她抱怨不知哪來的小孩踩壞她種的花。」
「你知道這表示什麼嗎？」亞列瞄了拜亨一眼。
「這表示諾拉很在意花園，不是隨便種種。」拜亨還是一副緊繃的表情，不過視線游移了幾秒，明顯在出神。「還挺可愛的。」
「剛才是誰在車上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啊，認真點啦！」
亞列用盡力氣才沒揮拜亨一拳，而是兩手扣住他的腦袋死命搖晃。真要命，這傢伙可能是過度緊張，結果失常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的錯，我的錯行了吧！」
幸好努彬的思考還在軌道上，他代替正摀著腦袋呻吟的拜亨回答亞列的問題：「這個弄壞鎖的人弄壞了鎖，照諾拉的個性應該會察覺，可是她卻不知道，這表示那個人沒有偷諾拉的東西？」
「對，或者沒有偷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她才完全沒感覺。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他要的是能自由進出諾拉的家，而且只有他可以進出。」說到這裡，亞列看了眼天花板，旋即朝拜亨道：「你說二樓有鬆脫地板，在哪個位置？」
「在床邊，我搬床架的時候發現的。」
亞列拿了一個還能用的燭台上樓，找到拜亨說的那個地方，盡可能把燭光湊過去。
「喂，你看這個。」
地板下的空間被燭光照亮的部分，刻著一個印記。亞列不在乎印記的用途，因為他也看不懂，最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法印，也就是魔法師施法必備的要素之一。拜亨在法印上擦了一下，將指尖湊到鼻頭。
「有點淡，不過是新的。」
「請問兩位這是在做什麼？」
為表示禮貌，亞列不太情願地回頭望向努彬。老實說，抵達諾拉家以後，努彬的存在就有點礙事，他對諾拉的瞭解似乎也不是很深，提供不了太多情報，還會問東問西，偏偏統正會工作很難三兩下解釋清楚，還是草草解釋情況然後打發他回去好了。
「我們懷疑諾拉是被魔法師暗算。」
「魔法師？」
「你不知道那是啥？」拜亨的表情就像在後悔他和亞列工作太認真，害得努彬沒機會知道魔法師是群什麼東西。「算了，沒空解釋，反正就是一堆爛貨。要真是魔法師對諾拉下手，我就把那雜碎的卵蛋切片餵狗。」
「我對你說的那種人不是很──」
「看得出來，沒事。」亞列站到兩人中間緩頰。「你把鑰匙留給我們，必要的話我們會通報警衛所增援，現在你可以走了。」
「諾拉會沒事吧？」努彬依言準備離開，但走到樓梯口時，他停下來，輕聲問道。
「你也聽不懂，所以我這樣保證也沒用，不過我還是說給你聽：我們是統正會杓派，在約伊坎處理過的魔法使用者罪犯合計超過一百個，我們會全力處理這個案子。好了，你走吧，我們還有得忙。」
「好……」努彬垂頭喪氣，身為劇團負責人，諾拉的事情想必很令他頭痛。「下一個檔期七天後就要開始了，希望事情能在那之前解決。如果要找我的話，你們再和劇院經理要我的住址，那我先走了。」
告別努彬以後，亞列回到拜亨旁邊，只見那傢伙盤腿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幹麼連你都那表情？」亞列勾住拜亨的脖子，平常的話他一定會咒罵著掙脫，但這時他一動不動。亞列立刻說：「我說了我們會解決的，別垂頭喪氣。諾拉還在等我們去找她。」
「我不是垂頭喪氣，我是突然想到，諾拉會不會沒被除印？」
「你說她離開星星街的時候？」
「我說過以前見過諾拉，所以後來才認出她。」
「對啊。」
「其實我在杓派攻進來的時候看到過諾拉，她那時也被救走了。但可能來的不是那些基本教義派，他們沒把諾拉除印，搞不好他們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保留魔法。」
「除印」是一種形象化的形容，實際上被除去的並不是真正的印記，而是他們血液中的魔力。有星星想加入杓派的話，許多杓派師傅都會要求對方除印，亞列的師傅溫德爾就是一例。大多數想要普通度日的星星，不管最終是否加入統正會，也都會接受除印。而如果魔法師對普通人下手，卻沒有當場殺死對方，幾乎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普通人還有用處。
說的白一點，這個人很可能還是個星星。
杓派的行事作風差異極大，既有溫德爾那種原則極端的偏激份子，也有苦行僧一般奉行節慾主義、不用魔法的修行者，如果當初接受拜亨的請求接走諾拉的人是後者，那她的確還有可能未經除印、進而留下了星星的魔力。
「原來也有沒那麼極端的杓派。」
亞列真的不討厭溫德爾，但他還是更希望自己當初遇到的是比較友善的人，而不是溫德爾這種類型。
「白痴啊你，這是重點嗎？重點是諾拉如果真的跟我們想的一樣還是星星，那她可能正在被魔法師搾血！」
「你凶我有什麼用！而且也不能排除這事情跟魔法師無關的可能性，畢竟她是在劇院那邊失蹤的，不是在家裡。這兩邊的事情很可能根本無關。你剛才跟努彬說『我們懷疑諾拉是被魔法師暗算』的時候，我覺得你太早下定論了。」
約伊坎的魔法師就算不如老鼠多，至少也跟流浪狗一樣多。其中大多數都被拜亨和亞列鎮住、壓根不敢露出馬腳，可是的確也會有一些不長眼或初來乍到的蠢貨，在統正會杓派的地盤惹事。亞列並不會排除魔法師涉案的可能性，但其他類型罪犯涉案的可能性同樣應該考慮進去，否則很可能錯過重要的線索。
思及此，亞列又用手洗了把臉，真想搥拜亨的腦袋，就說了不要老是從特定觀點出發，那樣對破案沒幫助。但想想還是別白費力氣。
「總之我們還是先回去跟隊長報告。失蹤的人那麼有名，隊長應該願意讓我們出外勤。到時我們先從劇院那邊調查，因為那邊是諾拉最後出現的地方，知道了嗎？」
拜亨咬著嘴唇點頭，並跟著亞列踏出諾拉的家。
LINE